龙 界 春 秋 作者:zack 序 一切的灾祸都是随着那七颗星星的出现而开始的。 创天九九六年秋,夜晚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七颗耀眼的紫星,分别座落在『紫微』 ,『破军』,『太白』,『荧惑』,『极阴』,『狂天』,『岁恒』,七个互不相邻的星域 ,其光芒占满了整片星空,甚至在乌云密布的晚上也是清晰可见。 在龙界的占星学里,紫星象徵着凶耗。而这七颗星星在经由连线後又可构成有灭 亡意味的正七芒星状,似乎警告着有前所未见的巨大浩劫将袭卷着整个龙界。再加上 十多年前,教廷方面曾公布过一道神谕,其中有提到继承破坏神力量的『破灭之女』 已经出世,这点在当时还一度引起恐慌,造成大量的女婴滥杀事件,直到教廷方面宣 布已确实除掉破灭之女才告平息。如今,这些曾经畏惧神谕内容的人都认为夜晚出现 的七星异兆表示着圣典创世录中毁天灭地的破坏神即将脱离多年的囚困,率领着他的 爪牙再度血洗这片大地。 这种想法原本只纯属臆测,然在神龙邦联南部发生了一件恐怖事件後,类似的心 理迅速地在社会大众中漫延开来。事情是这样子的,在七星异兆出现後的第五天,一 群旅行商人来到神龙邦联南方以铸剑知名的『巨阙都』,在那儿他们目睹了一辈子从 未看过的惨象。整座城中不论男女老幼皆死於非命,体散乱在各个角落,血渍染红了 城墙,腐烂的臭味引来了大批的苍蝇和专吃腐尸的秃鹰。几个胆子较小的当场昏死过 去,较镇定者先叫家仆照顾好同伴再命人赶紧到这附近的城邦通知军队。 等军队闻报赶来後马上进行现场的鉴定清理工作,根据最近往来这里的旅客所言 ,至少在叁天前巨阙都还是个人潮汹涌的热闹都市,居民们都在兴高采烈地准备即将 到来的丰年庆典活动。 而从现场研判,似乎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推定出他们可能是在这段期间遭到来 历不明的敌人攻击而惨致屠城。 之所以会说『来历不明』是因为巨阙都人不仅在铸剑上有名,每一位成年男子也 都是优秀的剑士。想要将这个城邦的人杀到一个都不剩,非要有相常庞大的军事力量 ,然在神龙大陆上还找不到这样的势力,又加上这些凶手的手段残忍到不像人间所有 ,检视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好的。 经确认没有任何幸存者後,负责清理的邦联兵士便放了一把火,烧掉这座已是臭 尸横溢的死城,并对死者们进行追悼仪式,期许他们的亡魂能够顺利地到另外一个世 界。在这同时,距离巨阙都二十五里处的公路上,有一个旅人回头望向冒出阵阵黑烟 的故乡处。这名旅人是个年纪约在十四岁左右的狼族青年,手上拎着一把他这个年龄 层的人尚不大会使用的长剑,剑身呈黑红色,好像是用一种特殊的颜料染上的。比起 他手上的兵刃,脸上左眼部的伤疤更显得醒目。那个伤疤似乎刚产生不久,成碗口状 盖住了他的左眼,只有一些稀疏的布条覆在上面,眼睛是确定报销了。 少年看着黑烟缓缓升起,泪水不禁要从剩馀的右眼中流下来,他赶紧擦拭掉泪珠 。自他侥幸地从那场恶梦般的屠杀中活下来後,他便立誓在大仇未报之前绝不轻易落 泪。 巨阙都的惨案传开後,可说是为破坏神即将复活的说法得到了初步的根据。但这 可不是甚麽好事,因为同样的屠城现象已经在龙界各地不断地发生了。当牺牲者已累 积到四十万人以上时,凶手的真面目才第一次被揭露出来。一名伤痕累累突围而出的 幸存者在他的遗言中吐漏了惊人的讯息。 「那些家伙是魔鬼…是破坏神的爪牙…它们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包围了我们的城 市,然後大开杀戒。奋勇抗战到底的战士们一个个倒下了…尸体一个个被践踏过去, 没有反抗能力的老弱妇孺…它们竟以那种嬉笑的态度一个个残杀掉…血液流满了整片 大地。神啊!您究竟在那?竟然让这些恶魔这样胡作非为。那些杀人魔!那些畜牲! 如果您再放任它们这样屠杀下去不如直接赐给我们毁灭吧!」 跟这位含冤而死者最後的呐喊声一样,大部份的教徒此时也不禁怀疑他们信仰的 神是不是抛弃他们了。不过主导世界大局的教廷方面可不是一直闲着没事做,早在异 兆发生之时高层人士就已经指示占星人员尽快解出异兆的全貌,又命令各地教会人士 全力安抚民众们的不安,连教宗的亲卫军都被调动到各个出事点收集资料,并将教宗 亲笔撰写的檄文带给龙界各地的君主手上。 檄文中写着要各国领袖集合到世界的中央———传说中破坏神最後被收服的『拉 可那洛克高原』,讨论最近这一连串乱象的对策。另外根据『命运主教』天羽伏羲的 推算,这座高原很有可能就是这些目前分散四方的恶魔们行进集结的地点,所以教宗 也希望大家都能率领着自己的精锐部队在这儿得以在它们会合前能够先发制人。 像这种召集全龙界国君并集合各国兵力的会议,在历史上可说是前所未见,充其 量也只有像二十多年前的『霸者战争』一样集合过中央大陆诸王。而发起这次大会的 现任天正教教宗———郝莉娜·希尔,还只是个芳龄二十二岁的女子,对天正教的统 治早就心怀不满的各国王室高层阶级自她即位以来就从不把她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中,天正教是个只因独占着魔法资源就在那耀武扬威的权力组织,用尽 各种手段诈骗胁迫各国君主信他们的教,进一步用宗教力量支配政治,最後得以在今 日统御龙界。现在竟会让个小妮子任职教宗,想必是教团上层也在勾心斗角,为了避 免争议才扶出个傀儡政权。 姑且不论这些家伙自己又是怎样治理国家的,现下这小妮子竟要他们到拉可那洛 克那种鬼地方开什麽无聊的大会,当然是老大不愿意。而且他们都认为反正目前为止 死的都是些跟自己搭不上关系的平民老百姓,到时真有问题的话凭自己的禁卫部队, 只要对方不会用魔法,那有不难应付的道理。要是会魔法的话那就是天正教的责任, 谁叫他们要独占着一切魔法人才的培养。 结果到了大会的日子时,真的有亲临会场的,除了天正教全体高层人士外,就只 有一向笃信天正教的法那捷克王山达士·法那·捷姆克鲁及一些小国的国王,其他的 国家多半只派了个使者带着两叁名侍从而已,有的瞧不起教宗者甚至还派了宫庭弄臣 表示对「小妮子」的崇高敬意。 这些举动果然让他们「尊奉的小妮子」火冒叁丈,然也是在这个时候,在场的非 教廷人士第一次见识到这位「小妮子」的厉害。待会议一开始,她严厉谴责每一个故 意缺席的君主的言论就如同排山倒海般冲向成了代罪膏羊的使者们,还一一诉诸每个 人治理国事的所有弊端,连一些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宫庭秘闻都被抖了出来。 几个向来以能言擅道讨君主欢心的弄臣想中图打断教宗的言辞,改变一下这种尴 尬的情势,却只被她的眼睛一瞪就吓得动弹不得。试图发言反驳者更是招来加倍苛刻 的回答,令他们恨不得挖个地道回首都去把自己的君主带过来。到场的国王们几乎都 看傻了眼,有的甚至还暗中为自己来了松一口气,因为这些在会场上由教宗说出的语 论,任何一句都可在国际场合成为笑柄的。 在责备的言语结束之後,教宗收起了之前严苛的一面,开始对各国的来宾解说这 次大会召开的真正目的。本来教廷方面是已预测到再过不久那些真相尚未明朗的恶魔 们就会来到这个地方,并且希望能在有更多的人被它们残杀之前就在这儿击溃它们。 但既然大部份的人都不太合作只好打消原本的主意,改以日後防御敌人的对策为会议 宗旨。 在教宗的心目中,各军事强国的兵力在防御敌人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她计画 以这些国家为核心组织起坚强的守备网,并在各个城市指派会使用传送法术的教士, 能在紧急情况中有效地达到联络,调动兵力,疏散人群的重大功用。只可惜,在教宗的 构想中负责东西两壁防御大任的龙界两大强国——『神龙邦联』与『王虎帝国』至今 连个使者的影子都还没出现。 会议开到将近黄昏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打断了整个议事的讨论。有一名混身 是血的王虎帝国士兵,拖着因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的身体来到会常在经过治疗後,从 他的口中,在场的人才知道,原来王虎帝国的皇帝尤里西斯·雷翁文德在接获檄文後 就已整军出发,在快抵拉可那洛克高原时遭遇到了一群已是意料中的敌人才会耽搁到 现在仍不见人影。 敌人的总数约在两叁千左右,其长相还真的是一副妖魔鬼怪模样。和他们碰个正 着的是在皇帝前头的先锋部队,数目高达五位数,在量方面占了绝对的优势。王虎帝 国军向来以勇猛擅战出名,对於突然出现向他们挑的妖魔鬼怪并不感到害怕,马上一 场激烈的血斗便开始了。但是在本队抵达发生交战的地方时,原先占有量优势的一方 已渐渐要被逆转了。若不是王虎帝国大军压境,敌人可能自觉寡不敌众而先行彻退, 搞不好整个先锋部队还可能惨遭全军覆没。 在清点残馀人数後,就连王虎皇帝也吃惊於阵亡将士竟如此之多,相较下敌人的 体却离谱到一具都找不到。据先锋指挥官所言,那群妖魔绝非泛泛之辈,虽然它们的 团体战术漫无章法,然个个战技异於常人,整体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就连它们撤 退时也是一样,丝毫没有慌乱的表现。更可怕的是,这些家伙彷佛不会痛似的,即使 受到了常人难忍的严重伤害,如头破血流,四肢均断之类,仍会带着可怕的笑容战斗 下去。反倒是这边的士兵,因无法忍受敌人这种可怕的模样而死於非命者不在少数。 除此之外,也有存活下来的士兵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目睹几个身首相离的敌人尸体 ,在乱战中自动化为飞灰飘散而去。 整合了全部的情报後,尤里西斯选拔了十名飞行速度迅捷的翼族士兵,命他们速 往教宗等人所在的位置,通报敌人已比预想中要早来到这个地方,自己也会率领手上 的部队尽快赶去会合。 就在这些急使飞往拉可那洛克高原的途中,他们又碰上了敌人,而且这次还是为 数百只的飞行部队。在一番苦战後就只有一人突破重围来到目的地。 在接获王虎帝国急使带来的可贵情报,郝莉娜马上下令以东方强国法那捷克为主 的在场所有军队进入备战状态,由法那捷克的护国主(该国军事最高指挥人员,在战 时连国王都得听从其指挥)康吉拉·法那·雅西担任总指挥官。当时在场的部队人数 计有法那捷克的五万人,教宗直属的天龙骑士团七千人,以及其他小国的士兵,总凑 起来将近八万人,另外尚在路途上的王虎帝国军则多达十万。人数虽比起霸者战争联 军动员的人数要少很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份子。 隔天清晨,守候多时的联军终於看到密密麻麻的敌人自旭日东升的地平线另一端 冲杀过来,被後世称为『拉可那洛克战役』的血战就此展开。 已被天正教命名为『妖魔族』的敌人,果不辜负这被赠予的名号,在战场上展露 出它们可怕的地方,对高喊「代替创天女神执行制裁」的联军施予他们华丽又残忍的 杀人技巧,除非对方给予它们致命的一击,否则再大的创伤都无足痛痒,继续砍杀着 因放手攻击,一时回不过神的兵士脑袋。 稍处於劣势的联军,前排在一阵乱斗後突然分散了开来,露出一直隐藏在军队中 间,吟唱着攻击魔法的教士部队。只见一条条的火龙自教士们的手上发出,吞噬掉曝 露在它们眼前的妖魔大军,瞬间就把这些不怕皮肉伤痛的敌人消去了一大半。将士们 看这些难缠的敌人竟在瞬间消去大半,不禁士气大振,也渐渐地掌握对抗它们的方法 ,纷纷直接攻击对手的要害之处,让它们化成飞灰。 法那捷克的大地骑士团,在国王,护国主双双亲自披挂上阵的情况下展现出他们 东方雄狮的强大威名。山达士王骑着他的鹫头狮,挥舞着格陵兰圣剑斩杀飞翔在空中 的妖魔。护国主康吉拉则以一当百,手上的狮子之牙招招夺命,还一边谈笑自若地指 挥着军队。两人的英姿和霸者战役时相比丝毫未减。 教宗属下的天龙骑士团也不输人,除了保护防御力较差的教士们外,也对敌人采 取主动攻势。负责带领他们的天龙主教使出浑身解数击退靠近过的敌人,另外叁名主 教则跟着教宗一起在後方念颂着威力强大的攻击咒文。 眼看妖魔军就要消灭殆尽,教宗的心里却出现了一股不安的感觉。不仅是她,较 有警觉心的人也都察觉到了,更多的敌人正从任何视线所及的地方蜂拥而出。联军已 经完全被妖魔大军包围了。前一刻还些许陶醉在胜利感的士兵们也才惊觉到先前消灭 掉的敌人跟眼前的大军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麽。 包围他们的妖魔好像是在等候什麽似的,在接近一段距离後全部停了下来。只见 有一个头上生有像王冠的五只角,穿着打扮如同帝王般的妖魔自妖群中走了出来。他 似乎就是在场众妖的首领,日後被龙界人民称作『紫微妖皇』的恐怖魔头。 妖魔族首领的嘴角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但那不是友善的表示。沙场经验较丰 富的老骑士们都看得出那是一种轻视着即将被自己杀死的弱敌的恶劣表情,而天正教 教士们也马上给予对方这种好像是露面打招呼的举动最激烈的回应。 包括教宗在内的术士们所操控的百条火龙飞扑了出来,直接朝着敌人首领打招呼 。但就在火龙们要再度开始大肆吞噬时,妖魔首领只大吼了一声。 「笑死人了!!!」 如果翻成龙界的语言,对方是这麽吼的。 光就这麽一吼,不仅万条火龙瞬间全没了影,联军的阵式也被震散了,站在前排 的人多半跌坐在地上,双脚不由自主地打颤着。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勉强压制住身体 恐惧强者的本能,冲上前去,他就是法那捷克的护国主康吉拉。 康吉拉以骑士对人致敬的姿势,将剑正举在胸前。这是要释放多年未使用的巨大 力量的预备动作,山达士王见状立刻要大家蹲下身子免受波及。只听狮子之牙发出不 输给对方的鸣动声,大地沉睡已久的毁灭力量被唤醒了。 自地面隆起,硬度可和钻石媲美的尖锐岩针;自裂为两半的大地流出的炽热熔岩 ;夹杂着大量沙石的剧烈风暴;还有伴随着这些而来的强烈震波。这就是康吉拉借助 狮子之牙的力量所能够发挥出的最强奥义——『大地四重奏』。 面对敌阵总指挥的最强奥义,妖魔族首领一点都不在乎似的,缓缓地走过了去。 只见:岩针,碎了!熔岩,化了!!沙暴,散了!震波,停了!!!!所有正面迎向 它的攻击,都在快要接触到的瞬间无故消失了。 康吉拉全身开始发麻。不只是他本能的恐惧超越了意志的压制,就连他的思路, 也被逐建靠近他的敌人所散发出的霸气影响而停滞不动,等他回过神时对方已近在眼 前了。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之间谈不上胜负的单挑结果出来了。 凶残的妖魔首领硬生生地将康吉拉的右手扯了下来,就跟平常人杀死一只蚂蚁般 容易。好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似的,它并没有在第一回合就夺走对手的性命,先撕 咬着手上新鲜的血肉,也因此失去後来杀死他的机会。天正教的天龙,魔威两大主教 趁机发动短距离的传送魔法,将康吉拉抢救回阵中,给予最完备的治疗措施。 妖魔首领看猎物竟然溜掉了,并没有大为火光,反而又露出那令人厌恶的笑容。 它将右手高高举起,用力地一挥,身旁的部下们马上开始行动,全军攻向被它们包围 得死死的联军。它们的数量远超过方才被击倒的先头部队,骁勇善战的骑士,擅使咒 法的术士一个接一个承受不了他们的攻击倒了下去。 原本还算有阵形的联军在先前的那一吼就被冲得七荤八素了,又加上总指挥官受 了重伤,现下每一个人几乎都只能顾到自己,惟有击退自己眼前的敌人才能勉强喘息 一阵,更难提活命了。 在乱军之中,年纪轻轻的教宗也亲自浴血奋战,在没有空闲念咒文的情况下,向 来象徵着威严的权杖也成了夺命的利器,被它敲碎的敌人头颅不在少数。虽然她身边 还有四大主教以及一些禁卫队在保护,照理是可趁机用传送魔法脱离险境的。但一方 面今天会让这麽多人遭到如此险景,她感到自己要负起最大的责任,而且也不能就这 样放下那麽多拼命搏斗的兵士们不管。 半个时辰後,在场还活着的人,衣服,胄甲上都被不知是敌人还是我方的鲜血所 染红,而数量也剩不到一万了。勉勉强强地集合在一个小丘上,每个人几乎都已精疲 力竭,有的索性躺在地上喘息,只等着那些为戏弄猎物而又故意停止攻击的魔鬼们来 给予致命的一击。 看着大家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在之前的战斗中丧失座骑的山达士王站直身子 ,对着刚治好伤势,吃力地用左手持剑的老友说:「帮我跟皇后,太子还有其他人说 声抱歉……。」 康吉拉立刻发觉有异,想要出手阻止却被断臂的伤妨碍而不能行动,眼睁睁地看 着国王发疯似地鼓起最後的力量,冲向西侧包围他们的妖魔。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一切的过程实在太快了,快到每一个人都来不 及反应。大家只看到国王挥舞着他的格陵兰圣剑,砍杀掉任何想要接近他的妖魔,敌 人也没有歇住不动作,不断地朝这猎物使出杀手。然後,格陵兰的剑身上开始绽放出 夺目的闪光,那是山达士王最後的生命之光。 国王将发光的圣剑举起,用力地插入地表中,高声呐喊:「大地啊!请接受我所 有剩馀的生命吧。」 只见绚丽的绿色魔光立即自地面泉涌而出,向四面八方扩展过去。被这光线波及 到的妖魔手脚就像绑了千金锤一样,立刻动弹不得,连飞在空中的都受到影响掉到地 面上。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大地骑士们这时才回过神,冲过去阻止他们的主子时已经太晚 了。全身上下体无完肤的山达士王,仍像个石像般耸立着,双手紧紧握着圣剑让魔光 的威力不致中断,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他的气息却已经中断了。 欲哭无泪的骑士们把间接杀死他们国王的凶手们通通碎尸万段,誓言绝不能辜负 国王所作的一切,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把所有的幸存者带离险境。 於是,几乎已放弃活下去的伤兵们在大地骑士团的带头下,又重新燃烧起求生的 意志,自这一条用山达士王的生命辟开的路上开始撤离,边走也顺便多砍几个可恨的 敌人。 好不容易要脱离包围圈了,在魔光范围外的地方却又多了些妖魔,似乎是察觉到 这个有闪绿色光茫的地段有问题而绕过来。 前方又出现新难关阻挠的联军,上千个自先前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骑士打算此时 充当敢死队,杀出一条血路让大家逃出去。 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从妖魔们的背後便传来阵阵爆炸声,轰开了一条生路。自这 条刚产生的狭缝中,一队兵马来到联军的面前,明眼人马上看出这是王虎帝国的『钢 铁骑兵队』,而领头的正是王虎皇帝尤里西斯,刚刚的爆炸就是他手上『霸虎煌剑』 的杰作。 尤里西斯也来不及跟受困的人打照面,先命兵士们每人带好一两名伤患,全体就 这样照来的方向突围出去。若有敌军靠近,则马上会被他的宝剑所伺候。就这样跑了 十里路,确定没有妖魔再跟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脱困之後,伤痕累累的众人问起最後才赶到的王虎帝国军,发现他们似乎也不怎 麽好过,看起来都是一副从鬼门关中活过来的样子,刚才来救驾的已是最後的精锐了 ,剩下的几乎都不能再打仗了,全都先退到更远的地方。 王虎皇帝还没换下血迹斑斑的铠甲就赶来晋见教宗,为自己的救驾来迟请罪。在 激战中耗尽法力的教宗并未责备他,反是先自己痛哭起来。不明究理的皇帝问起一旁 也是疲惫不堪的四大主教才知道,山达士王,这位自己当年的好对手,以生命为代价 帮众人先行辟出了一条活路。 教宗羞愧於因自己的轻敌导致一位伟大的君王丧命,当时自己和四大主教体力透 支而伸不出援手更是令她无地自容。 王虎皇帝当然能体会教宗的想法,但他仍正颜厉色地劝告教宗,现在已不是哭哭 啼啼的时候。与其在这忏悔自己的过错,倒不如先想想日後要怎麽再面对那群可恨的 妖魔。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隆隆的巨响,伴随而来的是强劲的沙风暴,造成这股现象的原 因很快就浮现在众人眼前。前几分钟还是杀战场的拉可那洛克高原竟然整个悬空浮在 天上,向海的方向移动过去,上面想必满是那可恨的妖魔族人。 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何要去那儿,对留下来的战败者而言也无法顾虑那麽多了,惟 有尽快先返回自己的国土才能考虑未来再度交手的事。 拉可那洛克战役就这样落幕了。那些没照约定去的君王们莫不对自己明智的抉择 欢呼,窃笑着因这次事件而损失惨重的天正教。如此一来能够亲自独掌政权,不受那 些该死的教士们干预之日必将不远,有的人甚至还把妖魔视为老天为帮助它们而特地 降下来的天使。 这些人,不到一年後全都後悔了。 妖魔族的屠杀行动并不随着它们打赢那场仗後,一度消失在海面上而停止。再度 在各块大陆上出现的妖魔们更加变本加厉地进行着它们的血腥之宴。 那些原本还在欢天喜地庆祝的国王们此时才渐渐感觉到严重性。先是叫一向自豪 的军队去跟它们交手,但连龙界数一数二的王虎帝国跟法那捷克都吃败仗的对手又岂 是这些人可以应付得了的? 军事不行只好求和,然不管派出去的使者带着多丰厚的条件,却从未有一个人安 然返回过。接着,敌军就以行动表示了它们对和平谈判的唯一答覆。 被千军万马践踏致死的国王们到临终前都还想不透:山珍海味,金银珠宝,绝世美 女,这些人世间最好的东西为何妖魔们一点都看不上?他们已敬上最高的诚意只求不 死却还落得这种下场究竟是为什麽? 这些凡夫俗子的帝王们不知道,他们视为至宝而忍痛割爱拿去求和者,在妖魔族 的眼中根本连粪土也不如,能满足它们的就只有血腥杀戮带来的快感而已。 在这段最艰苦的时期,天正教的人一直试图阻止妖魔们的暴行,但在拉可那洛克 的损失一时难以弥补过来,现下他们能勉强自保就不错了。然他们还是尽他们所能在 各地抢救受攻击的人,整个教廷领的人几乎都出去了,只剩下一些长老级的和未学成 的青年教士留下来看守。 除了救人的理念支持着他们外,在所有天正教教徒心中还有一个希望存在。那就 是记载在十四年前的神谕中,会拯救龙界,免受破坏神侵袭的『天龙之子』。他们都 深信这位救世主一定会出现在世间,带领人们消灭这些可恶的妖魔之辈。 叁年後的一个晚上,有八颗流星坠落在龙界八个不同的地方。当初预知到妖魔族 出现的命运主教,在看到这副景象後马上进行卜算。在求出结果後不自觉地哭红了眼 ,因为他知道,苦候多时的人终於要在这世上现身了。 第一回 龙京沦陷 创天九九九年秋,午後的阳光正映照在龙京城的皇宫正殿。自神龙邦联建立以来 便不再握有大陆霸权的赤龙王朝,其现任皇帝轩抚狄正在宝物库中边畅饮着美酒,边 把玩着身边自各地洗劫而来的稀世奇珍。说来他还得感谢妖魔族,若不是这叁年来它 们不断屠杀龙京以外的城邦却对金银珠宝分毫未取,他也不会这麽轻松就把这些过去 想要的东西弄到手。 翠簧都的玲珑玉笛,星河都的水晶如意,诸如此类的珍宝玲琅满目地堆放在宝库的 每一个角落,都是过去皇帝想要却连向其主人开口言借都不敢的东西。只因这些珍品 的所有者都是有权有势的强悍诸侯,就连每四年改选一次的邦联盟主有时也不得不向 他们低头,更别提光辉不再的赤龙皇帝。 自从叁年前妖魔族出现并进行血腥屠杀起,这些过去皇帝畏惧的强豪们一个接一 个化为白骨,皇帝原本也很担心那天自己的居城也会被妖魔们找上,但一年过去了, 妖魔的影子从未在其国境内现过身,再加上皇帝派出去的勘察队不断自各个死城中带 回他想要的珍宝。这下皇帝的胆子可大了起来,一厢情愿地以为妖魔是上天差给他的 天兵,帮他铲除异己并在屠城後留下金银珠宝任他稍後派人去拿龋对於其他城邦提出 的救援请求便一概不理,坐在龙椅上等着这些人被妖魔杀的乾乾净净再派人去搜刮。 甚至还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可以再现赤龙盛世。 就在五天前,除龙京外在神龙大陆上仅存的大城邦——『八卦京』,派了一名使 者,警告皇帝妖魔们已经将目标对准这里了,皇帝非但不以理会,还命人以妖言惑众 的罪名拿下这名来使,不过使者被逃遁而去。临走前他已预见这座千年王都来日不多 ,城里有意愿迁移者早都搬走了,剩下来的不是舍不得家乡就是跟皇帝一样执迷不悟 者,使者对他们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但他也不能作什麽,只能先回八卦京向上层的人 覆命。 皇帝正沉迷於酒意时,外头的阳光却被乌云笼罩起来,似乎有什麽不祥的事要发 生了。以宰相颜详为首的一群大臣就在这个时候集体扰乱了皇帝的兴致。一夥人先是 在宝库外头敲敲打打,直喊开门。好不容易卫兵放他们进来时,每个人嘴里都嚷同样 一句话:「陛下!大事不好了!」 「呜噗(打嗝声)?是有什麽天大的事啊……」 也不待醉眼惺忪的皇帝问完,受颜详命令的卫兵提着几桶凉水,直接朝皇帝头上 倒下去。 「陛下!您快醒醒吧!城门……妖魔们已经杀到城门外了!」 「你说啥?」 几桶水浇下去皇帝还是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直让大臣们又急又气,也不管君臣 间应有的礼节,先叫几名卫兵带皇帝到正殿门口让他看看事情已经发展到多严重的地 步。 皇宫正殿是建在一座高台上,平时是皇帝上朝处理政事的地方。因地处高耸的关 系,由这儿的四周便可俯看整座龙京城。被卫兵自宝库架到这儿的皇帝,仍带着些许 醉意,再加上气候不佳,只看到城墙周围都是一片飞沙走石的样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咦?这里怎麽会有沙风暴出现呢?」 「陛下!请您睁大眼睛仔细瞧瞧!那是妖魔族正在攻我们的城墙啊!」 皇帝这才揉揉眼睛,只见很多兵士堵住城门,不让外头的妖魔攻破闯入。 城墙上的弓兵发箭如雨,试图阻止攀登墙壁的敌人。天上也是一片混战,翼族兵 士都在跟会飞的妖魔杀得不可开交。 这些兵士虽少有战场经验,此时都拼了命要挡住敌人,不想让自己的家园和别的 地方一样遭到血洗的命运,但纵有这股决心也抵挡不住敌人猛烈的攻势。终於,一个 牛头人身还长了四肢脚的怪物率先突破了结实的壁垒,在城门上冲出了个大窟窿。手 上长柄巨斧一挥就有十个人头落地,後头的妖魔跟着蜂涌而入,加入这场血腥风暴之 中。 随着鲜红的血液逐渐向皇宫漫延,皇帝这回可真的醒了,但他宁可希望自己仍在 醉生梦死,心里已被恐惧感压迫的喘不过气,全身冒出的冷汗浸了龙袍,脸色更是苍 白,脑海中只勉强挤出了一个念头———『逃!』。 皇帝先叫卫兵关闭皇宫大门,顾不得那些想躲到这儿的平民百姓,硬是让他们隔 绝在外,先一步受到妖魔的毒手以拖延时间,自己则趁这个机会去开启宫内能够逃到 郊外的秘道。 一旁的臣子们当然反对这个主意。他们认为就算会死,皇帝也必须为这个王朝的 荣誉拼到最後,更不能藉由人民当挡箭牌,自己却先行离开。 一心想逃的皇帝那会和这批人一般见识,喝令他用重金礼聘的御前侍卫把这些阻 挠他的人通通轰开,然後直往秘道方向走去。谁知在秘道入口的古井,皇帝正要爬了 下去,一个怪异的物体便从里面飞了出来,把皇帝撞回地上。藉着闪电的照耀,在场 的人定眼一瞧,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竟是大内总管胡公公的死尸。 胡公公长年服侍在这座皇宫里,对於宫内的机关秘道想必也有一定的了解,在知 道妖魔攻来时大概是想先行一步用这条秘道逃生,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在秘道中已经 有妖魔在等着他了。 又是一道闪电打了下来,井边不知何时多了两只妖魔,一个全身长满了红毛。另 一个是下半身为蛇体的女妖,嘴巴还不时吐着舌信。皇帝见自己惟一的出路竟被这两 只妖魔之辈占住,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不禁恼羞成怒起来,命众侍卫速将这两个妖魔 铲除。 皇帝所聘请的侍卫都是武林上名号响亮的风云人物,但只能算是二流高手。 以他们的身手若是对付妖魔中的罗喽还算可以,碰上高手之辈就没辄了。 以七十二擒拿手闻名的杜骞,对上那个蛇女时,手还没沾到对方的边就和自己的 腕部分了家,接着全身莫名其妙地粉碎为屑。擅长棍法的林浩向来凭一根铁棍便可击 退百人,如今赤毛妖只用一记肘击便大打断了他的棍子同时夺走了他的性命。 皇帝眼见自己用万金建筑的防卫正被两只妖魔一步步摧毁,脚底抹油的速度比起 任何人都要快,但这一跑又回到正殿了。这时外头的妖魔已杀到正门了,文官武将虽 想学守城兵,用他们的身体顶住大门,然那牛头妖魔先行撞了进来,皇宫终也难逃这 场血腥的洗礼。 片刻後,在场还活的人类只剩下老侍卫杨镖,宰相颜详,以及被他们用身体护在 背後缩成一团的皇帝。站在前面的两个老人纵使被众妖包围仍面不改色,正气凛然地 怒视着众妖。 在妖魔们慢慢迈开步阀,越来越靠近叁人时,颜详突然出声怒斥:「放肆!你们 以为站在这里的是谁吗?他可是当今赤龙王朝的皇帝,岂容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之流侵 害!」 这一声可让众妖震住了,全都停住动作。一直在阵前冲杀的牛头妖魔低下头问起 刚才杀死林浩的赤毛妖:「修罗大哥!这老家伙在吼些什麽?竟然连我都会吓一大跳 。」 「他是在说,躲在他後面的那个胆小鬼是他们的主子,不是我们这些妖魔可以杀 死的!这只不过是愚蠢的忠心让他护住那个废物罢了。」 话才讲到一半,外头传来隆隆作响的脚步声。众妖只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全都变了 ,莫不低下身子作叩首姿势。 颜详跟杨镖虽不懂这是这麽一回事,但敌人竟然摆出这种让路的动作,岂能丧此 良机?两人二话不说拖着双腿发软的皇帝出皇宫。然在他们眼前的广场上,一个有着 十尺高的巨影正在等着他们。在雷光的衬托下,两只发红的眼睛,更令人感到害怕。 「颜兄,看来事情不妙了,你先带着皇上走吧。」 杨镖一脸沉重地把皇帝交给颜详,全身运足了气劲。 在皇帝眼中他虽是个不起眼的老侍卫,然朝中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武 林高手,却从不在他人面前卖弄,那些用钱买来的侍卫若和他正面交手那里会有赢的 机会。 杨镖这时用的武功是他师父曾告诫过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使用的禁招,威力大到甚 至可毁灭一座山峰,同时施用者也可能遭到筋骨寸断的下场。在他发招的同时,颜详 背着皇帝往另一个方向逃逸。 自杨镖体内运出的气劲强大到连脚底的花岗石地板都裂了开来,剥下来的碎石也 因这股力量造成的异常重力浮在半空中。老侍卫一个箭步跃起,身体如流星般冲向巨 妖,右手带着无比的拳劲瞄准巨妖的胸口攻了过去,在快击中目标前出现了一道阻碍 ,那是巨妖的右手掌。 「气拔山河!」 老侍卫大了一声,拳劲的力道又加深了一层。用单手直接接下对方绝招的巨妖自 己也不可能没事。伴随拳头而来的强大冲击令他双腿不断向後退,脚底踏的地板也裂 开了,对手的拳劲也慢慢陷入他的掌心肉中,整个手部几乎要炸开了。 然而,也就只有这样了,杨镖老人下了最後一口气,就此与世长辞。遗憾的是他 并没有为自己的主子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巨妖把在自己手心上断了气的老人抛投到地面上,然後一个箭步便挡在颜详面前 ,伸手一抓便逮住了赤龙王朝最後的宿臣,独留皇帝一人在地上猛发抖。 「快放开我!」 尽管自己的生死已经掌握在敌人的手里,颜详仍不改口气的怒喝着敌人。 「我只问你一件事。」 巨妖如雷贯耳的声音质问着手里的俘虏。 「这座城里的人似乎少了一点,至少有一半的屋子都空着没人住,这些人都跑到 那里去了?」 颜详当然知道这事,在这叁年来,他因立场关系在表面上对於将居民迁出龙京之 事不表赞同,暗地里却和天正教的人往来,让对安全有顾虑的人能移居到地势较为险 峻的八卦京。就连皇后跟太子,都在数天前使者带来警报时暗中引渡出城。 颜详明知去向,却故意对那巨妖说:「不知道!」巨妖也没有对这答案感到不满 意。 「你的问题我答完了,现在人既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剁随便你。但我只有一事相 求,就算你们要杀死皇上,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至少让他死得有尊严一点才不会辱 没我们王朝的名声。」 「噢?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护住那个没用的东西?」 巨妖所谓『没用的东西』,此时卷缩在地上,连逃跑都放弃了,嘴里猛念着:「 朕不要死,朕还不想死啊!」 颜详见自己主上即已如此,摇头叹息了一下,抬起头来瞪着巨妖说:「就算他再 没用,好逮也是我们的皇上!你就让他有个不辱没赤龙王朝的痛快死法吧! 」又对着皇帝说:「皇上!恕微臣无力保住您的性命,我们黄泉路上见了!」 颜详正打算咬舌自尽,没有立刻答覆他请求的巨妖,用手指弹了一下,发出一阵 震耳欲聋的巨响,阻止了他的自杀行为。 巨妖对颜详说:「很遗憾。」 他说话的同时,原本停住不动的小妖们开始行动了,纷纷围到皇帝身边。 「我平生就是最讨厌那种没本事又懦弱的人了,就让他辱没你们王朝的名声吧!」 阵阵惨叫声顿时传出,小妖们将皇帝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丢的满地都是,一直 到将他剁成肉酱才肯住手。 颜详见自己的君主竟如此惨死,不禁老泪纵流。原想继续刚才的动作,但那巨妖 又对他说:「倒是你我比较有兴趣。这样吧,我就饶你不死,让你以後还有机会来取 我性命,为你那无用的皇上报仇。顺便帮我传个口信给『八卦京』的人,跟他们说『 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对了,依照惯例,让我以後还能认得出你……。」 巨妖从地上捡起一粒对他而言形同细沙的小石子,然後对着颜详的左眼吹了过去 ,鲜血便混杂着泪水流了下来。 五天後龙京也被妖魔们攻陷的消息传遍了整片神龙大陆。在这块大陆上人类的据 点,就只剩下天正教在此的根据地——『八卦京』。 第二回 天涯孤客 巢关镇,位於神龙大陆龙巢密林北边入口,自古以来便是由大陆北方到南方的旅 途必经之地。旅行者们为了能够顺利通过龙巢,都会先在此养精蓄锐,补足粮食跟水 ,然後在黎明时出发,一股作气穿越这片危险区域。 在最辉煌的时期,这儿的人口一度高达万人左右,每天经过的旅客也近千人之多 ,然而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全拜妖魔族所赐,把会经由此地的旅者、商人分布的 都市毁得一个都不剩,连巢关镇归属的北领邦首府,也在它们手中化为血海地狱。由 於那些妖魔当时并未取大道走,巢关镇侥幸逃过一劫,但在首府也被消灭的事实所造 成的恐惧下,大多数的居民都认为此地已不宜久留,纷纷迁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留下 来的人已不满百位数了。 龙京城被攻陷的消息传到镇上的当天下午,有一名狼族青年来到这近来鲜有人光 临的地方。北来顺客栈的店老板在登记这名自去年以来头一位客倌时,习惯性地打量 了他一下。 青年自称叫龙将。在他自报姓名时,用的邦联语夹杂着南方的口音,然他的肤色 又较正常南方人来得深,想必在北方住过一段时日(神龙大陆位在南半球)。他的穿着 打扮非常简单,只是稍嫌破旧了些,外袍、旅服上充满了补叮行李也只有一把剑跟一 个行囊。 值得注意的是,青年的左眼上覆着眼罩,右眼则微露出寂寞孤独的悲怆感。 远较常人结实的身体,又隐约地传来一股血腥味。依照店老板多年的经验判断, 这名旅者肯定是失去故乡,浪迹天涯的佣兵、杀手之辈。只不过,就他的外表来看岁 数也未免太小了点。 在过去,为避免介入江湖恩怨纠葛,店老板对这类人向来是敬而远之,连句问候 的客套话都不敢说。顶多是对方问起情报,依报酬给予相当的回应。如今,时局虽变 ,再大的血海深仇也抵不过妖魔的屠杀,店老板仍未改其作风。 这时,龙将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已经准备开始问话了。 他的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是有关妖魔族最近的动向。 店老板根据今早才到的消息,告诉他妖魔已经攻陷龙京。依照往例,这些妖魔会 休息上一个月才向下一个目标前进。这段期间只要不靠近龙京一地,大致上还算安全 ,除非是碰上狩猎中的妖魔。 所谓狩猎中的妖魔,是学者们从妖魔族的行动模式中发现的一种准则。每当它们 屠掉一个大城市後,有一部份的妖魔会脱离本队,转向规较小的村镇下手,等到本军 又要向下一个目标前进时才会归队。有这种行为的妖魔被称为『狩猎者』,而这一段 期间又被人称作『妖魔族的授猎季』。 这些狩猎者们,一组的数量约从数十到数百不等。由於战力远逊於本军,所以对 付这些狩猎者也是目前人类唯一可胜过妖魔的机会。 以前巢关镇就曾被狩猎者盯上一次,所幸在当时路过的著名佣兵,『威尼斯的银 色风暴』协助下把敌人快数歼灭了,才不致於有太多人罹难。只是在事件过後,更多 的人迁离此地。 店老板诉说他所知的情报时,龙将一直保持沉默,专心地聆听着。不过他的神情 透露出他打听这些情报不是为了要避开危险而是要做相反的事。店老板也察觉到异样 ,在说完情报後忍不住问了一下;「客倌,这趟旅行你打算到那儿去?」 「龙京。」 龙将以很冷淡的口气答出了这个首字跟他的姓氏相同的城市。当他从店老板口中 知悉千年王都已毁在妖魔手里,就在那个时候决定他旅程的目的地。 这答案让店老板愣了一下,他的反应就跟他接下来讲的话一样。 「龙京!?客倌,我刚才说过了,那里已经被妖魔族给攻陷了!现在去的话,里 头到处都是妖魔,无疑是去送死啊!」 「就是因为那里满是妖魔我才要去的。」 龙将的音量明显地提高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我会亲手杀死那里的每一只妖魔的!」 「就凭你?」 店老板的这句话并未说出口。他意识到客倌的家乡八成是毁在妖魔族手上,才会 说出这种不自量力的话。截至目前为止,像龙将一样想向妖魔寻仇者不计其数,当中 不乏叱吒风云的武林高手们。然而,大部份的人下场是加入死者的行列之中。以龙将 这麽一副初生之犊的样子,除非他是剑神再世,否则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千万妖魔无 疑是自找死路。 「客倌,如果你那麽想找妖魔报仇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大概是看对方年纪轻轻就急着送死,店老板一反常态地多说了几句。 「要找妖魔报仇就先到八卦京去吧,天正教的人在那里正在筹募第四次的抗妖大 军。与其你一个人去龙京,倒不如……」 店老板的话只讲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龙将目里露出凶光,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店老板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好意,到底在那儿惹到了他。但对方都摆明这种态度,他只 好立刻停住嘴。领龙将到了客房便匆匆离开。 「已经叁年了。」 独自一个人坐在客房中,龙将取出他的配剑回想着往事。大约在叁年前的同一段 季节,他也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来到这离故乡千里远的地方。当时陪伴着他的只有手上 拿的这把剑,现在也是一样。 龙将缓缓地将剑自鞘中抽出。剑身呈鲜红色,红得跟鲜血一样,上头还有几滴露 珠,看起来好像是血水从剑身上渗了出来。 外行人一定会认为这是把古老的诅咒之剑。事实上,这把剑自铸成到现在还不到 五年。不过,它会变成这个模样,的确是有人用禁断的诅咒之法加工所造成的。 仔细地用绢布擦拭好佩剑,龙将又把它收回鞘中。这个时候他的耳朵抽动了一下 ,他听到有不寻常的声音正从镇外传来。 用来警示妖魔来袭的鸣钟被敲响已经是五分钟後的事了。所有的人立刻停下手边 的工作,到平时演练抵御妖魔的地方就定位。 取自龙巢密林的木材成的高耸围墙,是巢关镇最坚实的防壁。过去妖魔族尚未出 现前,巢关镇的人利用这道防壁履次阻挡土匪团的掠夺。上次妖魔来袭时虽没派上太 大的用场,倒也保护镇民没受到直接的攻击。 在灯火照耀下,敌人的身影一个个自幽暗中浮现。估量了一下,人数约在八十左 右,是标准的狩猎团。 肆虐在这块大陆上的妖魔有个特点,它们大多不使用武器,单凭它们的躯体战斗 。就凭这一点镇民这边就较占优势,他们的壁垒单靠徒手是没那麽容易突破的。 上回来进攻的妖魔根本没机会来印证这一点。因为当时『威尼斯的银色风暴』动 作实在太快了,妖魔还没接近围墙都已成了刀下亡魂了。这回少了那位强力帮手助阵, 镇民还得多下功夫才能保住性命。 训练有素的居民们,自栅墙上不断发箭攻击意图攀爬上来的妖魔。他们的年纪大 多已过半百,悍卫家园的热忱却不输给占镇中少数的年轻人。然而那些濒濒跌回地面 的妖魔可没那麽好对付,就算全身插满了箭也无关痛痒,马上站起身子,继续永不休 止的攻击行动。 在这个时候负责把守大门的人注意到一个陌生人的动作。那个人就是龙将,他正 用他的双手试图推开那要十个人才能动得了的栅门。 看门人想要阻止他,但不断攀爬上来的敌人令他无暇再分心。直立式的栅门很快 地出现一条足够一个人钻过去的狭缝,龙将就从这儿钻了出去,在他放手的同时,栅 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狩猎者们看竟然有个不知死活的猎物先跑了出来,它们也厌倦了一再爬墙又被射 下的重复行动,先转移目标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撕碎再说。首先它们看到龙将拔出 那把鲜红的血剑,下一刻部份的妖魔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一片片乌云自夜中出现,遮敝住了朦胧的月光,却掩盖不了地上的杀声。龙将挥 舞着手上兵锋,迎向前赴後继,不断攻过来的敌人。 他使出的剑法看似纯熟,但在行家来看仍稍嫌不够俐落,对付这群喽罗之辈倒还 绰绰有馀,每一剑都伤及致命之处。不费一会儿功夫,周遭十馀妖魔或身首异处,或 见血封喉,纷纷倒了下去,它们的身体亦随着生命消失的瞬间迅速地腐化成尘灰。 镇民们都看呆了。这是自上回妖魔来袭以来,他们第二次看到有人能够这样独力 跟妖魔对抗,然而他们的兴奋也没有持续多久。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有只外表 枯瘦如材的妖魔登上了栅墙,为这场血腥狩猎展开第二幕。 第三回 嗜血夜叉 魔天,在神龙大陆被视为血光象徵的魔天满月自云端中探出头来,散发出妖异的 猩红色月光。今晚又会有多少血,会因这个不吉的兆头而流尽? 在月光的衬托下,比血还要鲜红的宝剑不断劈裂妖魔的躯体,饱饮它们跟自己有 着同样颜色的血液。挥舞这把剑的主人年纪虽轻,却拥有不输沙场老将的战意跟气魄, 再加上由高人传授下的剑术,足能以一当百。 然而他的实战经验毕竟太缺乏了。当他跟明知不是对手却仍前仆後继不停拥上的 喽罗交战时,原本应该已经脱离妖魔威胁的镇民守备队大都变成了死尸,歪七扭八地 摊在栅墙上。这全都是趁着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龙将身上时,潜入镇内的上级妖魔的精 心杰作。 在妖魔族里,依照实力的强弱分为上下两级。一般的妖魔多属於後者,除了『杀 死敌人的执着胜过自我求生的意志』这个全族共同的特点外,体能、战技方面跟狼族 兵士差不了多少。上级妖魔则在各方面都远超过下级妖魔,并且握有指挥它们的权力 。 另外,根据跟上级妖魔交过手而侥幸活下来的人叙述,要区分上级妖魔跟下级妖 魔有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听听看它会不会说话。 一般的妖魔在战场上杀时,多半只会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而上级妖魔不但会使 用它们专用的语言,有报告指出它们也会说流利的龙界各国语。所讲的尽是些令人绝 望恐怖的言辞,似乎是故意要讲给将被它们所杀的人听的。 至於这些上级妖魔有多强呢?据说某个有十万精兵誓死抵抗的城市虽抵住了下级 妖魔的大军,却因几个上级妖魔的介入而在瞬间沦为死城。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道行高超的术士跟本事绝顶的战将才能跟它们正面抗衡。教 廷也明文下令,若没有非常的把握,在跟妖魔战斗时一听到对方会讲这边的语言,先 跑再说。绝对不要莽撞地去硬碰硬而白白丢了性命。 上级妖魔的身体乾瘪得跟个木乃伊差不多,瘦狭的脸庞上毫无血色,彷佛只要一 阵强风吹过就会倒下。第一眼看到它而有这种弱不经风想法的人现下都已经去向阎罗 王报到了。 上级妖魔伫立在墙头上,它那细如枯枝的手正抱着一个刚才搜遍镇里时逮到的少 女。巢关镇内也被它搞得遍地死尸,只有几个躲得较隐密的人尚未遭到毒手,一边发 抖着一边祈祷不要步上其他人的後尘。 「乖!把你的鲜血献给我夜叉大爷吧。」 自称叫夜叉的上级妖魔用食指在少女的脸颊、脖子上轻轻地抚弄着。这是它用餐 前的准备动作。大祸即将临头的少女只能颤抖着,毫无反抗馀地。 夜叉露出它嘴里雪白的牙齿,看准少女的颈部咬了下去。甘甜的血液不断从血管 流入它的咽喉之中,苍白的脸上还不自觉地露出愉悦的表情。少女猛烈地惊叫、挣扎 着,想要挣脱开妖魔那看似无缚鸡之力的胳臂,却怎麽也扳动不了。 随着血液一滴滴的流逝,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了,呼吸也逐渐停止。终於,少女 也化为冰冷的死尸。夜叉却还要吸乾她的最後一滴血才算过瘾。 一个躲在了望台而残存下来的彪形大汉看夜叉这副模样却还不知道它的厉害,想 趁它吸血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後偷袭,用长枪在它脆弱的身体上打个洞。 夜叉连看都不看背後,右手还抱着它正在享用的血液来源,身体只是稍微晃动一 下就避开所有的攻击。接着左手向後一伸,直接掐住大汉的脖子。然後是一阵轻响, 那是颈骨碎裂的声音。大汉当场毙命。 终於享用完的夜叉此时才想起它还忘了一件事。以它外表绝对看不出来的力量, 用左手将估计起来有自己体重六倍的体高高举起在半空中,然後朝着围墙下的龙将丢 过去。 龙将才刚杀完所有的妖魔喽罗,立刻察觉到新的攻击。保持原来姿势,动也不动 ,让飞行中的尸体从他肩头擦过去。对方本来就没有意瞄准他,这麽做纯属挑衅而已。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妖魔发出了狂笑。那笑声不知是象徵着他内心的愉悦还是兴奋,躲藏起来还没被 杀掉的镇民们听到了莫不毛骨悚然,身体自动的僵硬起来。 龙将只看了发笑中的夜叉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谁。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掉的脸 孔之一。叁年前那个残酷的夜晚,他的亲人全都死在入侵的妖魔族手上。 眼前瘦弱的家伙正是凶手之一。 「纳命来!」 充满怨恨的一劈,划开了夜叉脚下的栅墙。圆木向着镇内倒了下去,压垮了几栋 没人的房舍。凌乱的瓦砾堆下只有一具丧失生命的女尸,却没有夜叉的影子。 「真是一把好剑啊!」 夜叉不知何时移到龙将背後约有十尺远的地方。 「我可以闻到上面带有我最喜欢的气味,而且是非常浓烈的人血味道。」 「罗嗦!」 龙将一个转身回击动作,手上朱红色的剑刃朝着敌人的下盘攻过去。他的脑子里 现在只想杀了对方,每一剑都充满着恨意,却只是胡乱挥舞着,完全失去了一个剑士 该有的章法。他的师父也曾再叁告诫过他不要因心志的动摇而乱了手脚,然而现在仇 家近在眼前,他又怎能冷静下来? 夜叉只一个纵身跳跃就避开了龙将的第一波攻击,然才一着地下一波攻势就接着 来了。 「这小子一副跟我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样子,而且似乎还认得我。不过碰上我的人 几乎都死光了才对,应该是没有漏网之鱼,除非……」 夜叉一边思索着对手的来历,一边避开对方的攻势。左闪右避之馀,它注意到了 龙将的左眼。 「原来如此,是相蛮老大刻意留下的复仇种子之一啊!难怪对我的杀气会那麽重 。不过身手也未免太差了……虽然对老大有点说不过去,但像这种角色老大也绝对看 不上眼的,就让我吸乾你的复仇之血吧!」 主意即然已打定,夜叉也打算认真了。但龙将的剑势虽乱,正面却毫无空隙可寻 ,夜叉想照惯用的方式来尝尝这个对它怨恨异的小子的味道恐怕会有点花工夫。虽然 它并不清楚对方为什麽那麽恨它。 在龙将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夜叉开始慢慢加速了。它的身影从一个开始增加,两 个、叁个……。等到龙将发现到他的剑终於砍到夜叉身上,却像砍到空气一样落空时 ,已经有六个夜叉围绕在他周围。 「让我尝尝你的血吧!」 夜叉轻视的笑着。不管是残像还是实体,六个夜叉同时扑下龙将,一般的剑客是 绝对躲不掉的。它要吸乾龙将的血。 「擎天七式·鬼旋!」 一时乱了心志的龙将总算在最紧要的关头搬出了他真正的剑术。身体如同龙卷风 般旋转着,剑刃挥向每一个夜叉的脖子。 「糟糕!」 由於过度轻敌,夜叉的脖子差点搬了家,好在及时闪过了。但它为了闪开这一击 向後退了一步,却曝露出了短距离高速移动的缺点。当它从原本移动的轨迹脱离时, 不仅残像通通消失,自己的行动也会有极短的暂停。虽只是一瞬间,龙将已掌握机会 朝着它的脑袋劈了下去。 这一击并未照龙将预期的把夜叉劈为两半。在遭受致命的一击前,夜叉的身子稍 微的向右移了一下,剑刃只斩断了它的左手。 如果是一般人,被斩断了左手大概会大吼大叫吧。然夜叉是妖魔,左手断了毫无 痛感,反倒换龙将曝出了弱点。 「既苦又涩,滋味比起刚才那个女孩是差了点,不过挺冰凉的,我喜欢。」 跟妖魔族战斗时最忌讳的就是在施以重击後露出空隙。妖魔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 会反咬对方一口,若不能一击毙命就有得瞧了。 龙将现在就犯了这个错误。在他砍下夜叉的左手同时,可恨的仇人扑了过来,用 『强而有力』的手臂饶过颈部箝制住他持剑的右手。剩下的左手、双腿则不论怎麽动 都甩不开,只能无情地让那可恨的仇人咬住脖子,对自己的血液味道妄下评语。 在这时,可说是他心里最不愿意的事将要发生了。盖住左眼的眼罩下面正凝聚着 浅青色的光芒。这代表着,他左眼中的那只『畜牲』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第四回 天龙逆子 右手持宝剑,斩尽世间诸恶。左眼发圣雷,消灭天下妖孽。 为救世而生,为正义而战。其名曰:『天龙之子』 ~摘自『谕示预言录第3631篇』~ 「住手,畜牲!他是我的敌人!」 不知是什麽缘故,龙将大声吼叫着。在夜叉的耳中,这不过是食物垂死前的惨叫 罢了,它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青白色的雷光像爆炸似地冲出了遮盖在龙将左眼部位上的眼罩,彷佛有生命般的 转向回头,冲向仍在品尝着鲜血的夜叉。 足以使银器熔化的强大电流,在一瞬间就将夜叉烤成焦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嗜血的上级妖魔便就此烟消云散。距离夜叉仅在咫尺间的龙将却丝毫未受到雷电的 影响。龙将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自己是很明白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因此并没有 强敌既死时该有的雀跃感,反而是一脸忿恨之相,怒视着仍在半空中游走的雷电,逐 渐化成具有形体的活物。 细长的身子带着闪闪发亮的青色鳞片;类似鳄鱼的头形上面长着两根鹿角,以及 像狮子一般的鬃毛,鼻旁还有两条长长的肉须;四肢形似鹫爪,弯成钩状,各有五指 ,脚掌像虎,掌中有肉。这无疑是流传在神龙大陆传说中『神龙』的模样。而在天正 教的圣典记载中,有这种长相的龙只有两只(其它大陆的龙造形跟神龙大陆的差很多, 为西洋式的造形。),一是四大天使长中的『天龙』,另一个则是掌管雷之力的圣兽天 使『青龙』。 「畜牲!谁叫你插手的!」 也不管自己的脖子仍淌着血,龙将对着那条青龙怒吼。 「殿下……」 青龙低声地道出这个对自己的主子的敬称,却只引来龙将的反感。 「殿下?被你这只受天下苍生崇敬的圣兽这样称呼,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什麽 狗屁殿下吗,连自己的仇人都无法亲手收拾掉,还要你这只畜牲来救,像我这种人…… 还配称作什麽殿下……」 「殿下,请恕在下无礼。如果刚才在下不及时出手的话,殿下的性命恐难保全了 。」 「那可好啊!你也就不用再管我这个不成材的殿下了。」 「殿下,您怎麽这麽说?您可是背负拯救世人使命,从天界转世下凡的『天龙之 子』啊!」 「住口!像我这种不成材的天龙之子真的有那麽重要吗?那我可还真要感激你们 这些天使的仁慈啊!放着苦难的苍生百姓不管,只会救一个一事无成的救世主。就连 刚才那只上级妖魔趁我不注意大开杀戒时,你也始终只是窝在我的眼睛里袖手旁观。 等我出事时才出手,还真是个伟大的神明使者啊!」 说罢,龙将把自己血红色的配剑举了起来,充满杀气地指着青龙。 「你滚!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再不滚我就用这把沾满我族 人怨恨之血的剑,毙了你这畜牲!」 青龙只考虑了一下,就直挺往空中飞去。青色的雷光自巢关镇内不断涌出奔驰到 天际,冲破了上头的云层。当龙的尾巴消失在云端末际时,四周又回复到原本的一片 黑暗。 「终於走了……笨畜牲……」 目送着青龙离去後,无力的双腿立刻呈九十度弯曲。刚才怒骂青龙时他都没去顾 虑到脖子上的伤,导致出血过多,身体倒了下去。 「这种窝囊的死法……倒是挺适合我的……总比让那畜牲救了而言残喘地活 下去好多了……。」 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着,龙将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他看见有越来越多 的人影出现在他右眼的视线中时,终於闭上了仅有的一只眼睛。 *************************************** 黑暗,无穷尽的黑暗笼罩在龙将的四周围,促使奔跑中的他加快脚步。那个令他 作呕的声音又不断在他的耳边重复着同样的话:「天龙之子啊!你是为了解救这即将 面临危机的世界而生。当你长到能够灵活地挥舞着剑的时候,破坏神所生的破灭之女 会率领从世界的边缘解脱的万妖群魔试图毁灭这个世界。这时会有七位勇士协助你跟 那些妖魔对抗……。」 「住口!」 龙将边捂住耳朵边大声驳斥着。这段话从他出生起他就不知道已听过多少遍了, 然而他又因此得到了什麽?一个儿时幻想的破灭跟失去所有他认识的人! 远方突然出现了一束曙光,龙将立刻朝那个方向跑去,彷佛在那里就能够摆脱掉 黑暗,摆脱掉那可恨的话语。然而在那真正等着他的,却是更可怕的梦靥。 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龙将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置身在一个非常熟悉的 城市中,四周都是在逃跑的人群,跑的方向和他面对的地方刚好相反,而在後面追逐 这些人的,竟是数都数不完的妖魔。 看见大批的敌人,龙将立即想拔剑应战,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化成石头一样动弹 不得,周围的人、妖皆对他视若无睹,甚至穿过自己的身体。什麽都做不了的龙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幕幕地狱般的景像,在眼前浮现。 妖魔们恣意屠杀着逃亡中的人,不论男女老幼皆逃不过他们残暴的毒手。 随着死者不断地增加,鲜血染红了整座城。 「不……!!!!!」 龙将发喊出沉痛的叫声,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异常的愤怒。然而他已经没有 时间再这样下去了。 「原来你在这儿啊,小鬼。」 一个令龙将血液冻结的声音自他的背後传来,他的头也在这时恢复正常,能够摆 动身体则依旧动弹不得。他本能地把头向後面转了过去,面对着他的是一个约有十尺 高的巨大黑影,虽然看不清长相,但龙将深知这个家伙是谁。 「你的本领似乎一点都没有进步吗!」 巨大的妖魔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惊天动地一样。 「枉费我留你一条生路让你有机会复仇,没想到你跟其他人一样地令我失望。就 让我送你到另一个世界去和家人团聚吧!」 说着就用它庞大的手掌抓住龙将。对巨妖而言,捏死一个人就跟人类捏死一只蚂 蚁一样容易。 巨大妖魔使出杀手的同时,也就是梦靥结束的时刻。 龙将自恶梦中惊醒过来,脸颊上还不断冒着冷汗。过了片刻後他才注意到,自己 竟然躺在客栈房间的床上,昨夜受伤的部位都被人用绷带妥善地包扎好了。 「您醒了吗?龙先生。」 说话者是刚走进客房的翼族青年,跟着他进来的还有北来顺客栈的店老板。 青年的身上披着天正教教士的斗篷,从绣在上面的教徽跟阶章来看,他应该是名 上级教士并具有召唤精灵使用法术的能力。龙将是看不出他在教会中的身份有多高, 但至少认得出对方是名教士。而他对於天正教人士的一贯态度就是相应不理,自己默 默地下床开始整理行装。 在经过约一分钟的沉默後,店老板小声地对那名青年教士说:「真是抱歉,大人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这位客倌似乎跟你们天正教的人有心结才会这麽一副不理人的 样子。要不要我去跟他说明一下。」 「不用了,老板,这样就可以了。」 青年只是继续站在门口等候,目视着龙将收拾行囊。当龙将披上外袍,抓起佩剑 、行囊就走时也不拦住他,让他走出了房间,自己再慢慢跟在後面。 「你到底还要跟到什麽时候?」 出客栈後,龙将终於忍不住回头问那名一路尾随在後的教士。他的剑已离鞘,指 着对方的脖子。 「您终於肯开口说话了,龙先生。或者我该称呼您为天龙之子阁下。」 对方并没有被龙将的举动给吓到,心平气和地回答。 「那讨厌的称呼终於从个凡人口中出来了,天界的人可真不死心啊!」 龙将是这样想的。不过,他倒是很惊讶自己竟没有那股冲动,就这麽一剑刺下去 。可能是因为现在跟他说话的人跟自己一样只是个人类,一个被神明蒙在鼓底而不自 觉的可怜家伙。 「你怎麽知道的?」 「从昨晚出现的圣雷来看。神谕上说,在人间只有天龙之子能够发出这种青白色 的雷光。而当时在现场还活着的人就只有您一位,所以不作第二人想。」 「哈!那你就找错人了。那道雷可不是我这个没有故乡的流浪者造成的,你自己 再去找吧!」 说完迅速地收剑,拔腿就跑。 「请等一下,天龙之子阁下!」 翼族青年想要追上去,但他的肩膀却被人给抓住了。 「天羽颉小弟,狄丽说她有事要找你。」 直呼青年教士名讳,後头还加上稍嫌不尊重的称呼者,是个身上没有天正教标志 的银发女兵。 「凰师姑有事找我?我马上去。对了,有件事想拜托您,沃夫鲁夫……」 最後一个人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头部马上吃了一记轻微的敲击。 「天羽颉小弟,你该不会忘记美丽的大姐姐我最讨厌被别人称呼为什麽了吧?请 叫我席拉小姐——席.拉.小.姐。」 用刀鞘纠正对方用辞不当的狼族女子,最後一句还刻意把音节隔开以示强调。就 外表来看她的年龄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并不比天羽颉大到那里去。 「对不起,席拉小姐。请您替我看住那一位左眼上敷着绷带的剑客好吗?」 「独眼剑客?是不是昨晚狄丽看护了整整两个时辰,现在骑着迅捷龙出镇的那个 小弟?」 「对,就是他……您说什麽?」 天羽颉回头一看,就瞧见龙将骑着一头不知从那弄来的迅捷龙,飞也似地自南边 出口离去。留下满天飞舞的尘埃跟一个错愕不已的天正教教士。 第五回 假面天使 一大清早,在巢关镇用来庆典活动的广场上搭设帐篷的天正教人士就在忙着为一 项罕见的神圣仪式作好准备。 历经长途跋涉後,原本应该要好好休息的一行人。在目睹了预定歇脚的地方被妖 魔族攻击过後的景象,也顾不得连日赶路累积的疲倦,立刻投入救灾工作,寻找幸存 者并搜集不幸死於这场事故中的罹难者遗体。 由於体的数目远超过需要照顾的伤患,教士们只好借用老板还活着的北来顺客栈 来当医疗处,而将他们旅行起居用的移动住所当成临时的停间。 忙了一晚都没阖上眼的教士们,现在只希望他们的苦心都没有白费。毕竟一整个 晚上都跟死人为伍,还要帮他们清洗身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过,只要想到这是为 了传说中的神迹,再不好受也是值得的。 经过圣水处理的体整齐地摆放在最大的帐篷内,除此之外,只有五个活人待在里 头,其他人都在营帐外面等候。 负责这次仪式的人是队伍中唯一具有一级术士资格的翼族女子,她的名字叫狄丽 雅·安洁·凰。 根据教廷的资料,她今年刚满十八岁。如此年纪轻轻便拥有许多术士努力一辈子 也搭配不上的一级资格,自天正教创立以来也只出现过叁个人。 虽然如此,有不少心存妒忌的人都在怀疑狄丽雅的真实年龄。原因出在於打从进 入教会以来,她的脸上始终戴着一个乳白色的瓷质面具,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从未 看她摘下来过。据传闻,那是为了掩饰她在故乡大火时,脸部遭到的严重灼伤。然而 事实究竟为何,只有教廷的高层人士才知道。 在用圣水仔细擦拭过左手後,狄丽雅接过一旁的女教士手上银盘上的小刀,对着 自己的左手腕部画了一个十字,血液便像泉水般涌了出来。这是术士们为了能够召唤 神的使者在地上现身的必要仪式。 在一阵精神感应的传唤之後,跟狄丽雅定有契约的天使,藉由她的血液为媒介, 得到了能在人间短暂停留的形体。 「拥有创天女神授予的慈悲之力的天使瑞米尔殿下,请您为这些尚在阴阳两界徘 徊的灵魂们指引出一条明路吧。」 在狄丽雅的请求下,飘浮在半空中的天使,身体慢慢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同时狄 丽雅开始默念呼唤死者灵魂回到人世间的祷文。 「没有按照着自然的法则而死於非命的可怜灵魂啊!若你对人世间还有所眷恋, 就在天使瑞米尔殿下面前展现出强大的求生意志吧!他将指引你从阴阳两界的边际回 到这失去主人的躯体之中。」 天使的身上开始冒出五颜六色的光团。每个光团都代表着一个人的灵魂,各自对 准了自己躺在床上冰冷的躯体钻了进去。痛苦的呐喊声接踵而来。从已失去生命迹象 的体喉咙中发出来。 「好……好苦啊!」 「脖子……我的脖子……」 「身体……身体要裂开了!」 自古以来,能够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人都必须通过这最後一关的考验,也就是 超越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间所承受的痛苦。无法通过这一关的灵魂,不管有多大的冤屈 ,都不得重返世间。 狄丽雅能够体会到这些好不容易有机会复活的人心里的感受,但不管多麽同情他 们,她也是爱莫能助。在这关键时刻,唯有能够撑到最後的人才有资格接受这上天的 最高恩赐。 随着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大部份的灵魂已经放弃回到人间的机会,离开那曾经归 属於自己的肉身,朝着天使开启的通道往另一个世界去了。剩下的则仍在猛烈挣扎。 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人突然大吼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猛喘着气。原本侵蚀全 身上下的痛楚已不再像方才那麽明显,这表示他已通过最後的考验,获得重生。 在一旁的两个骑士抬了担架过来,让刚复活身体还很虚弱的中年人躺在上面,抬 出这个堆满体的地方。外头的人齐声为神迹的显现欢呼,吟唱着赞美神的诗歌。把事 先准备好的米粥,用汤匙给刚才鬼门关回来的人,帮他回复体力。 骑士们就这样进进出出七趟,每一次带着捡回一条命的人出来时,赞美、祝福的 诗歌都会随之响起。然而在第七个人被抬出来之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只救回了七个嘛?」 狄丽雅喃喃自语着。由於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出她的表情,然从语气、声调来听 ,她的心情非常沉重。 自前任教宗逝世以来,天正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能够跟具有复活之力的天使定契 约的术士。直到两年前,狄丽雅头一次参加神选仪式时,便跟六个天使定下了契约。 不仅追平以往的纪录,其中的一位天使瑞米尔,更是具有复活的能力,为在拉可洛克 惨败後士气逐渐低迷的天正教教团投入一股强心剂。 当事人的狄丽雅当然很乐意接下这个能够挽回生命的重责大任,然而要使过逝的 人重返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召唤天使便可解决。 首先,死者只能在死後的二十四小时内复活。过了这个时段,他们的灵魂就会正 式到另外一个世界报到;再来,死者的遗体必须有一定的完整性,至少头不能离身, 心脏不能破裂,人体内其他重要的器官也最好不能短缺。据说这跟人体内的活气有关 ,一旦身体缺了上述的东西,就算灵魂有再强的求生意志也活不过来;第叁,就得看 死者的意志力。看他是否真的想活过来,并且能通过前述的最後关卡。附带一提,若 死者是自然死亡的话是没有办法复活的。 以上叁点若都能符合的话,才有机会复活。除此外,用圣水洗净死者遗体或在白 天举行仪式都有助於复活的机会增加。不过,若在仪式之後仍然没有活过来的话,是 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两年来,狄丽雅有不少机会利用自己的能力挽回在战乱中死於非命的悲惨人们。 然而,真正能够得到神明恩典的人少之又少,有时也有上百个人无一获得救赎的情形 。对於这种明明有力量却无以挽回的失落感,她只能默默地承受下去。在过去拥有跟 她相同力量的前辈们,想必也曾经有过一样的伤痛。 营帐里又回复原本的幽暗,一度有机会活动的躯体又都变回冰冷僵硬的死尸,天 使瑞米尔停留在人世的时间也快到了。这时还有一个微弱的光团不断重复着回到自己 的身体、经不住痛苦又弹出来的动作。 「加油!还差一点!你可以做到的!」 狄丽雅心里为这个灵魂祈祷着,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但她心里也在为 这个灵魂着急,要是在天使消失之後仍然停留在人间,可能会变成流离失所的孤魂野 鬼。 惊叫声仍不时地从在努力着要活下去的躯体口中发出,那被妖魔咬着脖子不放的 痛感打算要击败她,但在最後仍没有得骋。少女的脸色自苍白转为红润,在这场仪式 中最後的生还者产生了。 两个骑士本来是想照前例直接把她抬出去,结果还没行动头部就各挨了一击。 「好了,男士们。出去、出去,这里就交给我们女孩子来吧。」 银发的女兵用刀鞘把两个大男人赶出去。也要怪他们没有注意到,进行复活仪式 的遗体通通没有穿衣服,身上都只有一块白布遮盖而已。让他们粗手粗脚地搬出去难 保不会有什麽不堪入目的事情发生。 「没问题吧,狄丽?」 「我没事的,席拉姊……」 才一说完,狄丽雅就倒在席拉的怀里。左手腕部的伤已经消失不见,这在天正教 称作『圣痕现象』,凡是为召唤天使而造成的伤痕,都会在仪式完後迅速痊愈。 「还说没事。昨天就照顾那个独眼龙小弟一整个晚上,一大清早又忙成这样。你 若把身体给累坏了的话,被雇用来当你的贴身保镳的姊姊我可是担当不起的。你就先 歇一会吧,其他人会帮忙照顾这些大难不死的人。」 「等一下,席拉姊。请你帮我叫天羽过来一下好吗?」 「天羽颉小弟吗?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得先休息一下再说。」 有一尺八寸高的女剑士抱着她在这趟旅行中要保护的人出帐篷,交给其他人照顾 之後,便去完成刚才被保护者的吩咐。 不一会就领着一个面有菜色的翼族青年教士回来。 「凰师姑,天龙之子殿下走了。」 天羽颉带来的坏消息目前还没有机会呈报上去。几个骑士已经照他的指示追出镇 外了,但真正知道应该怎麽做的人,目前还正在酣睡。 第六回 龙巢密境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大多数的神龙大陆人就已经习惯性地把自己居住的地方称作 『中原』,又将四周不适合人居的区域分别称为『东岳』、『南疆』、『北域』。 由天正教所绘制,公认最精准的龙界地图来看,北域在酷似龙形的大陆上相当於 龙首的位置,有将近叁分之一的领域跨过赤道线。除了被人类开发的地段外,几乎都 被热带丛林跟沼泽覆盖。 这几片丛林里头,栖息着许多自破坏神降临前便存在的远古巨兽。由於它们的外 形像巨形的蜥蜴,又仅产於神龙大陆,所以人们管它们叫『龙蜥』。又为了强调跟小 蜥蜴的区别,每一种龙蜥类的名字尾部一定都用『龙』字称呼,如『迅捷龙』。若用 的是『蜥』字收尾,那肯定是只比小猫咪还要小的小蜥。 自古以来,人们对这些大家伙总是敬畏万分,因此还给北域取了另一个正式的称 呼-『龙巢』,藉此说明这儿是龙蜥们的地盘,人类绝对不能轻率地闯入冒犯它们。 甚至还有句谚语,叫『龙巢险境,闲人勿进。』 不过到了赤龙王朝掌权的中期,新君主为了展现自己雄才大略的一面,以疏解国 内人口过盛为由,大胆地打破前人留下的禁忌,第一次将人类文明的势力范围扩张到 龙巢里面。 在被後人称为赤龙兴宗的轩华心目中,那些『大爬虫』除了体格巨大外,根本就 没什麽好怕的,他也因此认为这些大家伙没有资格占有广大的北域,向它们要地给人 民居住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於是在勘察人员带回这片未知领域的地形观测资料後, 迫不及待的皇帝立刻开始修沿自西部沿海地区,穿越丛林地带的新公路。 最後的目标则是要建立一个可供百万人居住的新市镇。 在这项钜大工程期间,那些皇帝所谓的大爬虫,自然免不了会骚扰到这些建设, 但都被负责监督跟守备的皇家禁卫军一一排除了。 於是在创天六叁八年末的时候,第一个北方屯垦区『北领』正式开放,只不过除 了被强迫迁徙的囚犯、下层阶级民众和防备龙蜥类的军队外,没有任何人愿意搬到这 个危险性极高的地方祝直到第二任的北领诸侯吕陵上任後,这种情形才见改观。 刚生下来就会拨算盘的吕陵,在接下他那总是自叹被流放边疆的父亲的棒子前, 心里就已有打算,要把自己未来的辖地建设成连接神龙跟圣凰两大陆间的陆运中心。 放眼当时国际商运情势,海外的商人想要到神龙大陆去做生意势必要冒极大的风 险。走海线的人,若取大陆西边的航线,会撞上成群的暗礁、乱流、漩涡集合成的『 狂海』,就连大海男儿的顶尖高手们也会有五成的机率惨遭灭顶;若取东部航线,虽 然可以顺利登陆,却还要翻过高山峻岭才能抵达繁荣的精华地段,光是成本就划不来 ,还要留意不定期的暴风雪;走陆线的人,则非得穿越龙巢才行,而要面对的难题远 胜海线十倍以上。光是提到寸步难行的丛林地带,加上肉食龙蜥类的虎视眈眈跟巨大 的草食龙蜥类无意的践踏,就令人打退堂鼓,更甭提走这条路作生意。以上几点,也 是神龙大陆几千年来不易与别的大陆往来的最大原因。 之前的赤龙兴宗虽有雄心壮志,把自己的领土向北方扩增,但那也是基於满足自 己的虚荣心而推行的政策。吕陵的想法只有在『要跟那些大爬虫争地』上跟开创先例 的先皇差不多,他真正的野心则更为巨大,将目标着眼於打通隔阂已久的两块大陆, 开辟出一条效率高、风险低的运输要道。只要能够打通龙巢,商人们绝对会放弃海路 而改走这条风险『较低』的路线。 这项工程如果成功的话,势必会帮身处衔接处的北领带来极大的利润,一举成为 最重要的都市之一,他自然可以坐收更多的好处。 在充份运用各种手段,多方争取各大有势力的诸侯跟皇帝的支持後,原本只到龙 巢一半位置便停滞不前的公路,继续向北方拓展。这项工程也得到了甫在圣凰大陆西 部成立的『威尼斯商务协盟』的协助,负责从圣凰大陆南下的路段。只花不到八年的 时间,北拓路段便大工告成(当然这两次北拓也都死伤无数)。其後大批的新移民跟商 旅涌入这过去为人所忌的地方,先皇轩华的百万人口目标至此才真正得以实现。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身为整个大工程发起人的吕陵,在一次监工视察之旅中,因 疏於防范,遭到饥饿的迅猛龙群袭击而死,没有机会看到自己费尽心血的公路开通的 那一天。为了记念他,皇帝还特地把这段路名为『吕陵公路』。 後来的商人在行经这段路时,都会记取这个教训,多雇用一些身手矫健的兵保护 自己。还有人专门研究各种龙蜥类的习性跟作息时间,避开肉食性龙蜥类最饥饿的时 候运送货物。 不过不管是采取什麽手段,进出此地的商旅都会监守『人多再出发』跟『不得取 道公路以外的地段』两大原则,如果违反了这两点的话那无疑是大声地对肉食龙蜥类 招手打招呼说:「来吃我啊!」 创天九九九年的秋天,或者就神龙大陆而言该说是春天,有一名莽撞的狼族青年 正在做前段叙述的傻事,而且已引起了五、六只迅猛龙的注意,紧追着他不久前才借 来骑的迅捷龙不放。 迅猛龙的个头虽不像那些大型肉食者那麽唬人,却是素有『人类杀手』恶名的丛 林恐怖份子。以团体狩猎生活的方式维生,懂得运用智慧分散掉猎物群的集中性,再 趁隙包围住最瘠弱的一只,用它们脚上的利爪切割料理掉,饱食一顿大餐。这种猎食 的方式,只要数量跟配合度够高,有时连肉食龙蜥类的帝王-霸王龙也会为此退避叁 分,而它们又酷爱袭击落单的商旅,在妖魔族出现前,其『人类杀手』的称呼绝非浪 得虚名。 「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无视於迅猛龙尾随在後,独眼的狼族青年不断拉紧绳,想要命令座骑停下来。然 那迅捷龙岂会服从这不合常理的愚蠢命令?更何况骑在它身上的还是个今早才第一次 见过的陌生人,当然是依着本性,没命地往前奔跑。如果它会说话的话,八成还会回 上一句:「白痴,你不要命了?」 「叱,你不听我的话吗?看来也没办法了?」 龙将把腰上的配剑一拔,抓好随身的行囊,就这样往後翻身跳下龙背。 後头一直紧追不舍的迅猛龙见状可乐了,竟然有猎物会自己乖乖送上门。正打算 上前咬过去,享用一顿丰盛的大餐,最靠近龙将的迅猛龙就莫名其妙地跌倒在地上。 它的右腿血淋淋地和身体分了家,就掉在不远的地方。在它断气以前,只能痛苦地用 残存下来的另一只脚踢打着地面,却再也站不起来。 一只只会被鲜血吸引的迅猛龙,也不管那原本是属於同伴的一部份,先将新鲜的 生肉撕碎下喉咙里再说。其他的迅猛龙则全都暂停下脚步不动,它们警觉到眼前的猎 物似乎有点棘手,似乎得多费点功夫。 它们呈半包围的方式,两眼盯着一脚踩在死去的伙伴头上的猎物。它们的脚步看 起来没在动的样子,其实正顺着圆弧轨迹,缓缓地逼进龙将。 看来是要伺机一同扑上去的样子,不过真正要给予难缠的猎物致命的一击者,却 是一直隐藏着身子,躲在龙将身後不远的树丛中的同伴。外面的叁只只是要引开龙将 的注意,在同伴成功後才会一起瓜分掉猎物的肉。 它们的想法显然是太天真了。 躲在龙将身後,伺机行事的迅猛龙,在看到龙将背对着它,又好像全神贯注在其 他同伴身上,丝毫未察觉到它的存在的样子。张开血盆大口,举起趾爪就扑了出去, 想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在它的行动即将得逞前,血红色的利刃已刺入两排利齿之间,自颈部後面贯穿过 去,又夺走了一条迅猛龙的生命。 剩下的叁只根本没有时间在乎又损失了一名同伴,这时应该是它们袭击猎物的最 好时机,岂能容许错过?但下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显然证实它们犯了多麽愚蠢的错误 。 龙将快速地把剑自今晚的第二个牺牲者身上抽出反身一刺,正中第叁只迅猛龙的 脑门。乳白色的脑浆随即混着血水从伤口涌出,宣告了它的死亡。 残馀的两只的趾爪这时挥了出去,想要撕开龙将的身体,令他肚破肠流。其中一 只被龙将闪过了,另一只擦到左手,只造成了一点轻伤,脑袋却在下一刻遭利刃划过 ,和身体分了家。 最後一只迅猛龙眼看除了那中途就跑到一旁享用血肉的无能者外的同伴全都葬送 在一个人类的剑上,还没来得及产生逃跑的念头,杀气腾腾的狼族青年已经朝它劈下 最後一剑。 「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我。」 龙将冷冷地对着身体中央被剖出一条直线的迅猛龙如此说道。 原则上除了妖魔以外的生物,除非是侵犯到龙将,否则他是不会如此大开杀戒的 。这群迅猛龙只能怪自己挑错对象,才会落到这种下常也许它们应该学学那只过於迷 恋血肉不成材的同伴,只有它因为没参与攻击而侥幸逃过一劫,仍在享受着丰盛的大 餐,完全没发现整个狩猎队伍只胜下它自己一只。等它好不容易终於啃完那条大腿时 ,龙将早已走远。 这时夜已低垂,饱食同胞血肉的迅猛龙踏在同伴的堆上,两脚突然不由自主地开 始颤抖着。这并非因孤寂而在心里萌生出害怕的感觉,而是外来的因素所致。 砰咚……砰咚……砰咚…… 伴随着似乎是发自巨形龙蜥类的脚步声,远方的树木一棵棵地倒了下去,地面也 可以感觉到越来越剧烈的震动。 等到迅猛龙终於正视到这只拔山倒树而来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时,先是一条蓝 色的带状物体从背上长满疙瘩的巨物口中吐了出来,紧紧缠绕住迅猛龙的身体不放, 接着一股强大力量的拉扯,迅猛龙便腾空飞起落入巨物的嘴中,不一会儿就在长满利 齿的口腔内化为肉酱。。 第七回 丛林夜语 柴火堆在公路旁旺盛地燃烧着,上头还放了一块肉。大火烘烤下,表面呈微焦状 态的烤肉不断滴下汁液,乍看之下颇能令人食指大动,但只要闻到从肉散出来的气味 恐怕没人会这麽想了。 一般的烤肉都是香味四溢,这块肉却可说是臭气充天,直叫人呕吐的脂臭味不断 由烤肉弥漫到空气中,宛如身处於刚宰割完猪羊的屠宰场,只要是肉食性的动物,因 其食性的关系,其肉质都会充满韧筋并带有浓烈的腥臭,若不经过适当的处理,一般 人绝不会将其视为食物。这块肉既是出自迅猛龙的大腿,自然也免不了这些问题,料 理它的人又只在表面抹了层盐巴就拿去烤,根本无法消除这些难以入口的原因。 「应该熟了吧?」 独眼的青年剑客看起来不知是未受到气味的影响还是忍着不动声色,默默地拿出 随身携带的匕首开始削肉吃。 「真难吃。」 嘴里这麽说,龙将还是一口口把自己亲手作的晚餐下肚,真不知该说他是不注重 口味还是没神经?饥不择食也不应该吃这种东西。 说起来,龙将也没有多少的选择决定晚餐。由於今早走得太过匆忙,他根本没有 机会补充粮食,现下借来的迅捷龙又跑得无影无纵,只得徒步行走穿越龙巢的他,不 得不尽量节省所剩不多的乾粮。稍早杀死的迅猛龙,其肉虽然难吃得要命,好歹也能 充饥,虽然说正常人都不会把它当成能吃的玩意儿。 嚼着受难式野外料理,龙将不尽想起小时候祖父带他第一次横度这片丛林的光景 。在龙将的印象中,祖父不管是在家乡指导晚辈锻剑,或是带着幼小的他到各处拜访 老友,甚至临终病危时,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年过七十 的人。 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对龙将的期望远比另外两个孙子甚至指明为自己接班人的独 生子龙康都来得重,还将自己一生中最後也是自认为最得意的杰作传给他过世时尚未 年满十岁的小孙子。 填饱肚子後,龙将帮火堆多添了几枝柴就站起身,抽出自己的佩剑。鲜红色的剑 身在砍杀迅猛龙时虽然沾上了血液,却没有在表面乾掉结上一层暗褐色的膜片,反而 像是被剑身吸收掉成为表面的一部份,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这一把剑正是祖父交 给他,命名为『擎天』的遗世之作。当初交到他手上时,剑身跟白昼一样闪闪发光, 然在那场事故之後,却被他亲手变成比夕阳还要昏暗的红色,连名字也改掉了。 摆好架势,龙将开始缓缓地移动着右手上的利刃,照着记忆中师父教导的动作, 模拟着昨晚在巢关镇跟夜叉交手时的情景。 已经魂飞烟灭的夜叉,在印象中身手依然敏捷,一次又一次地躲开龙将的攻击。 随着落空的次数增加,投射在脑海中的影子渐渐地产生变化,有时化为长有一对大翅 的鹰嘴怪人,有时又变成半人半兽的牛头怪物,最後则拟聚成一个十几尺高的巨大黑 影。 「九式---击!!!」 龙将奋力地刺出这痛恨的一击,巨大的黑影立刻烟消云散,只留下在现实上被硬 深深地捅了一剑的千年古木,从树皮表面开始龟裂了开来,然後裂成两半倒了下去。 「不行,这样的程度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看着倒下去的树木,龙将如此自言自语的。他自己心里明白光凭这点本事,是绝 对敌不过那个家伙的。 一想到那个晚上,对方以极大的差距展现他的力量时,龙将就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他拥有天龙之子的力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被杀,最後 又只被取走一只眼睛,一个人活残存下来。 而昨天那场败仗也令他不得不认清自己在速度跟经验上的缺乏,竟然被那头畜牲 救了不说,自己不能手刃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之一还被对方几乎夺走了性命更 是令他气结。但他也不能就此向天界的那票家伙低头,虽然说如果能够使用封印在自 己体内的那股强大力量的话……吼吼吼吼吼吼……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传到了埋在黑发 下的狼耳,立刻竖了起来。龙将听得出这是发自於丛林里最凶猛巨大的肉食动物口中 ,也就是人们所公认的丛林霸主--霸王龙。 照理说他应该拔腿快跑,远远地躲离这种大麻烦才对,但龙将却听出这叫声的不 寻常处,在断断续续中越来越微弱,并且混杂着一股挫败感。 对一只霸王龙而言,除了同族相斗外不应该会有这种声音出现,但这样一来应该 还有另一只霸王龙的吼声才对?龙将已经联想出那条霸王龙可能撞见了什麽,抓起剑 往早上来的方向跑去。 *************************************** 「母蟆!听好这可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别再叫我帮你抓这种大家伙来当晚餐!」 漆黑的丛林里,一只脸宛如变色龙,脖子边有着围巾蜥特徵的妖魔正转过头,用 它们同族间专用的语言对着身後那只足足跟一头象一般大的癞蛤蟆说话,而它的脑梢 後面还站着一只身高再加一倍的霸王龙。 对一只霸王龙而言,它的天性告诉它这世上没有令它害怕的东西,以它傲视群龙 的体格,装在嘴巴跟脚掌强劲的利器,除了些身材跟它一般高大的龙蜥类,没有东西 是它不能征服、撕裂的。 然而不知为何,它的身体在发抖。是祖先曾经拥有过而流传下来的恐惧感?亦或 是自身後天培养的直觉?打从它空着肚子在习惯的猎食路径上觅食,撞上这只眼珠子 不断朝着相反的方向绕圈子,舌头一吞一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它的小个子出现时, 它的身体就一直保持这样。後面那只浑身上下长满疙瘩的癞蛤蟆也给它同样的感觉, 只是不较前者来得强烈。 「虽然说般若我跟你无冤无仇,而且我族原则上是不会杀你们这种吸引不了我们 的生物,但为了不让我的小乖乖再叫肚子饿,你只好自认倒霉了。」 霸王听不懂只够它塞牙缝的妖魔奇怪的语调下隐藏的含义,也不知道对方是不应 该存在於这个世界的杀戮者。它的脑子里这时只浮现一个念头,就是一口咬住眼前这 只变色龙,用利齿撕个粉碎,再顺势踏烂那头蛤螅只要把这家伙吃进嘴里,那股不快 的感觉就自然会消失吧。 霸王龙跨出它的大脚,想一把踩下去,却采了个空。这时它感觉到脖子被什麽东 西缠住似的,然後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拖,巨体就趴倒下去,跟地面接吻。 「咕嘻咕嘻咕嘻。」般若大开的嘴里发出诡异的笑声,注视着跌倒在它眼前的巨 体。 吼吼吼吼吼吼…… 霸王龙死命的吼叫着,想要挣扎站起来。它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摔 倒在地上,然而压迫颈部的那股力量仍在不断增加。 彷佛在嘲笑着霸王龙的虚有其表,般若踩在龙头上,叫着、跳着。巨大的躯体还 想再站起来,嘴巴不断发出威吓的吼叫声,但跟先前比较起来,显得无力许多。 它已经没有机会了。变色龙的右手猛然垂直插入霸王龙的头壳,再伸出来时沾满 了黏糊糊的白色膏状物质,脚下的巨物嘴里随之冒出一堆白色泡沫,失控的括约肌阻 止不了恶臭无比的排泄物自肛门往外流,巨大的猎食者霸王就此一命呜呼。 「好了,吃吧,母蟆这家伙可是废了我好一番工夫的,别嫌东嫌西的。」 般若在舔乾手臂上的脑汁时招呼着自己照顾的伴侣这麽说着,巨大的蛤蟆便开始 一蹬一蹬地缓缓靠近大於自己叁倍以上的食物,张开大嘴咬了一口。这一口几乎吞下 整条右腿,母蟆的口腔得整个鼓了起来才能容纳得下。 据目前有关妖魔族的稀少资料来看,它们的形态以两脚着地的类人形为主,其次 是野兽外形四脚着地的兽形妖魔,後者当中又有少数高达七、八尺的巨物。这些巨形 妖魔多半跟随着上级妖魔一起行动,可能是充当座骑或是战斗时开路的先锋。 但据一位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妖魔阵地附近而目击到上级妖魔照顾、食巨兽妖魔情 景的调查员却提出不一样的说法。 在他亲眼目睹下,吞下如山般高的尸体的巨兽身上结出一种膜状物质罩住全身, 化为一个巨茧,因此他大胆假设这些巨兽是妖魔从一般进化到上级的过渡形态。 至於详情如何,尚须更进一步的调查。 喀滋喀滋喀滋…… 巨形癞蛤蟆响彻的咀嚼声只持续了五秒钟左右就停止了。咬得稀烂的肉团从它的 嘴里吐了出来,直落到般若的旁边。 「搞什麽啊,母蟆?你又在挑食了。」 「呱呱呱呱。」 蛤蟆虽然是用的蛙叫的方式回答,不过这还不会造成语言障碍。 「什麽!你说这只大蜥蜴比刚才那只还要难吃?你得要搞清楚,我可是费了一番 工夫才逮到它的,竟然说难吃。喔!要我吃吃看?……嗯呸,真的很难吃。」 般若只舔了一口旁边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马上就吐了出来。看来妖魔对口味也 是有一定要求的,虽然原则上它们根本不需要进食。 「算了,竟然这麽难吃我也认输了,待会再找找看有什麽能吃的东西。啥?你说 你已经饿得不能忍耐了。小乖乖,你可要搞清楚今天我们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让你饿肚 子还不都是你说要跟夜叉那瘦排骨去打猎的结果?结果中途又去追那些难吃得要死的 蜥蜴才导致我俩脱队,现在你就别罗嗦,想办法走出这里再说。」 如果能够听得懂这对妖魔的对话,也许会觉得很好笑吧,不过被它们杀掉、吃掉 的人绝对不会这麽想。在今天以前,这对可称是夫妻的妖魔就经常在这种类似吵嘴、 争辩的过程中,顺势葬送掉数以万计的生命。 停止争吵的般若攀上母蟆那凹凸不平,布满疙瘩的宽背趴好之後,巨大癞肥胖的 後腿便蹬了出去,没过一会儿着地时便歇起一阵强烈的波动,连周围的树木都为之动 摇,「走吧!母蟆,往夜叉它们走的方向前进。」 般若的话才刚说完,一把还算锋利的匕首就从树上对准了它心脏的位置射了下来 。 第八回 魔舌之鬼 飞箭似的匕首,对准了敌人的左胸射过去。还没进入叁尺范围内就被一条蓝 色的带状物体拦截下来。 「咕呀,咕呀,这麽做可是很危险的哟!」 裂嘴冷笑的变色龙,身体仍保持原本双手抱胸的姿势动都不动。两颗眼珠不断旋 转着,在广泛的视角范围内搜寻着射刀者的踪影。由嘴巴延伸弯曲到背後接匕首个正 着的长带则是般若最引以为傲的舌头。 「在那里!」 如同灵活的长肢,可自由改变角度腾空的长舌,以投镖的动作射出卷在末端上的 匕首,目标则是隐蔽在树丛後的不明敌人。可是它似乎搞错了位置,鲜红色的血刃从 另一个方向攻过来了。 「纳命……」 最後一个『来』字还没说出口,龙将就先遭到攻击。这回是般若脚下超巨大尺寸 的癞蛤蟆,不知道在甚麽时候挪动了它肥胖的身躯,用足以一口卷下迅猛龙的厚舌紧 紧地缠住新来的食物。 张开的大嘴里等待龙将的,则是跟鲨鱼口腔一样密密麻麻的数十排利齿。过去任 何活着进到这个地方的『新鲜食物』,铁定在母蟆上大嘴後开始咀嚼的数秒钟内化为 肉酱。 「咕呀!小乖乖,你吃到甚麽好东西了嘛?」 收回了舌头,看着龙将被自己的伴侣活生生吞下去的般若如此嘻笑道。 「不过我的反应是不是变迟钝了,居然没发现这小子会从另一个方向攻来,八成 是刚才那块超难吃的肉造成的。你说是不是啊,小乖乖。……咕呀,我在问你是不是 啊,奇怪?……咕!难不成?」 般若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太迟了。 照理说母蟆嘴巴里头的利齿虽可切肉断骨,但对金属制品可说是完全没有办法。 吞下去的活人若有配带体积较大的金属武器、饰品、铠甲,它会马上当场吐出来。 「不好!」 当般若跳离它平常习惯站的位置时,嗜杀妖魔的血刃已从同一个地方由母蟆体内 刺了出来,一道血痕立即自蛤蟆的额头到背部划开,然後一个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狼 族青年剥开厚厚的脂肪跟表皮钻了出来。 母蟆这时早已双眼翻白,四肢丧失所有的支撑力,肥胖臃肿的躯体整个摊软在地 表面,凹凸不平的疙瘩背部不断挤出屯积已久的肥油,然後开始化为尘灰。 「下次吃东西时记得别太顾忌自己的舌头,肥蛙!」 独眼的剑客对脚下开始塌落的体啐了一口水。 方才九死一生的惊险时刻,龙将刚被卷进母蟆嘴里时,他就已经打定好主意紧抓 住对方的舌头不放,以制止上下两排利齿一合,小命保证难保的状况发生。 果不期然,母蟆在松舌的时候发现舌头被抓住收不回去时,一时乱了口舌而没完 全合上嘴巴。下一瞬间,龙将的武器就从母蟆的口腔内侧划出一条直线,轻松地取掉 它的性命。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说是这麽说,从龙将的模样来看丝毫看不出他有甚麽本钱讲这种大话。虽然收拾 掉了大蛤蟆,全身上下也被那些利齿搞得伤痕,表面上看起来根本是硬撑着才没有倒 下。 「轮到我?咕咕咕……你在说甚麽傻话!」 似乎是受到伙伴被杀的刺激,般若的声调明显地高扬起来。但也只限於这样,从 它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生气或悲伤的表情。 「不要以为你打赢了我的小乖乖就可以嚣张了,咕咕咕……。就算你是相蛮老大 选中的人,刚刚的功夫在我眼中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我就当作是先帮老大清理门户 ,省得他再浪费力气对付你这种脚货!」 愤怒(?)的变色龙张开了嘴巴,颈部的围巾也同时张了开来,一副无惧任何敌人 的威吓模样。然後那条类似软鞭,带有黏液的蓝色长舌就从它的嘴里蹦了出来,以波 浪形的幅度抽向龙将。 「小意思。」 闪过这一鞭时,心中虽短暂地浮现过这样一个念头,龙将可不敢就此大意,因为 鞭子又转向了。在接近敌人以前,他是无法对般若施予致命一击的,所以得尽可能躲 开或破解掉对方变化莫测的舌鞭攻势,然後趁隙缩短距离才成。 「怎麽了?刚刚的威风全跑到那里去了!」 一边摆动着伸长的舌头,一边还能流利地说话,就算是妖魔里头也鲜有人能够作 到像般若这样。更可怕的是,一旦被它的舌头卷住,就会被难以想像的紧缩力缠绕, 就连孔武有力的霸王龙也是在脖子被缠住的情况下活活勒死。 「咕咕咕!逮到了!」 在龙将好不容易又闪过一阵波状攻势,拖着稍显疲累的身子逼近敌人十尺范围内 时,可以自由旋转的舌头已从後方绕了过来。脖子虽然闪过了,左手却被套了正着。 右手立刻把剑倒过来反手握住,由下方割掉舌头。 「那样做如果是寻常的武器是没有用的!」 般若对自己舌头的弹性颇具信心,连动都不动。 的确,如果是一般的武器,若不是力道非常强劲的斩击,对这条又黏又滑的舌头 多半是弹开而已。不过如果碰上的是犀锋异常的神兵利器,那可就不一定了。 龙将的兵刃毫不费力就把蓝色的长带断为两截,顺势转为向前刺突的姿态,将全 身的力量贯注在这一剑上,对准了破绽百出的般若喉部刺了过去。以般若目前的位置 来看,它是绝对闪不掉这一剑的。 「擎天玖式·击!」 高喊的同时,鲜红色的血刃贯穿了敌人的身体……上的一部份。跟人血有着同样 鲜红色的妖血,自被剑穿透的部位流了出来,但并非源自般若的脖子。在自己的喉部 即将被有致命威力的一击贯穿前,般若迅速地移动了自己的右手,硬是用手掌接住杀 着,但是没能完全抵挡住而被刺穿,部份的掌骨恐怕都碎裂了。 如果换作是身轻如燕的夜叉的话也许就躲得过这一击。 「擎天贰式·扫!」 龙将这回完全不给自己松懈的馀地,剑一时虽被卡在敌人手掌心,马上横向劈砍 出去,以免又遭到背後的舌头卷住,般若的右掌立即剖为两半,然後是它的头颅。 「在这把充满死者怨气的剑面前,是没有撕不开的妖魔躯体的!就算是你们的老 大也一样!」 对着滚到地上,双眼仍不断转动的般若上半段的头颅,龙将骄傲地这麽说道,但 只一下又转回落寞的神情,似乎想到甚麽悲伤的往事。他并没有注意到失去半个脑袋 的般若,身体仍直挺挺地站着不动,不像已经消失不见的断舌,完全没有要化成灰的 迹象,而且躺在地上的舌头已经慢慢地挪到龙将的位置附近了。 第九回 银色风暴 「咦!奇怪?」 当龙将注意到那被利刃划出一条血线的头颅,两颗圆滚滚的眼睛仍不停地在转动 并朝着自己看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般若的长舌已经不知在何时紧密缠住他的双腿,以致於它只稍微向後一仰就把龙 将拖倒在地上,然後一脚对准他的腹部用力踩了下去。 才一脚而已,龙将的嘴角就开始微微地溢出由胃推挤上来、充满在口腔内尚未消 化完全的食物与酸液的混合物,只差没一口气吐出来。空出来的双手虽本能地想要支 撑起身体站起来,无奈对方又使劲补上一脚,造成表面看不出来的肋骨、内脏受的伤 害更加严重。 「咕咕咕咕咕,好险啊!」 般若这个时候才把龙将插在它额头上的凶刃拔了出来,丢得远远的。从额头延伸 到脖子的伤口也已经完全愈合。 「如果再迟一点的话,我就算是再怎麽不愿意也会化成灰……咕」 般若才一边低声笑着,脚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些,使得龙将有机会趁它一 脚踩空时翻身爬起,反扑回去撞倒它,夺回前一刻才不小心失去的优势。 愤怒的双手紧紧地掐着般若那看起来粗糙无比、满布着鳞片的脖子,意图一鼓作 气扭断它。为了不让般若再有任何逆转形势的机会,龙将也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打斗 方式去赢得胜利,而没空去捡他那把杀起妖魔来无往不利的宝剑,直接给予对手致命 的一击。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实在看不出脖子被掐注头部又开了个不短的裂缝的般若, 脸上的表情究竟是痛苦地在挣扎惨叫?还是因某种愉悦的快感而裂开它那张嘴大笑? 好不容易装死才弄到的主导权就这麽大意地还给别人,它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 强壮有力的双臂倒是没忘记向龙将还击,在这麽近的距离下自然是不停地祭出足 以叫普通人五脏俱裂的重拳。尽管身体里面早就受了不轻的伤,加上这一连串的打击 更让龙将加倍感到痛苦,但他已经赌定不拼个你死我活之前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虽然 说,龙将还没有查觉到单是掐住般若的脖子是不可能要它的命的。 「咕咕咕,该是解决你的时候了。」 般若的脖子虽被龙将制得死死的,但这句话还是很清晰地传进龙将的脑海中。 在他发觉到对手是不可能开口说话前,他的脖子就已经反受到箝制了。那是般若 最得意的长舌,自拖倒龙将以来,彷佛是等得不耐烦,终於能够正式上场似的,才从 嘴巴中弹跳出来就马上紧绕住龙将的脖子两、叁圈,然後那足以叫丛林的霸者丧命的 紧缩度开始发威了。 才两秒不到,般若就达到龙将对自己施展了十倍以上时间都达不到的效果。 对手已经放弃般若的脖子,用他那逐渐失去力量的双手,试图扯下快要令他窒息 的根源,但对於这条表面又黏又滑且极富有弹性的舌头,不管怎麽扯都是徒劳无功。 般若就像跟他玩游戏一样又把局势变了回来,而且跟之前的情况刚好完全相反。 如果龙将早点知道般若是属於那种少见的韧性异常的妖魔的话,也许他就会後悔 自己不该在反扑的时候一昧采用肉搏攻势。 在对付妖魔的时候,一般而言必须砍下它们的脑袋,或是破坏掉相当於心脏、大 脑的核心位置,才等同於终结它们的性命。不过也有少数轫性异常的角色,就算是叫 它们首体分家,脑浆四溢,只要能够在一定的时间内把分开来的器官接回去,就不致 於送命。 要判断这类型的妖魔并不容易,只能从其体是否比正常的妖魔销毁成灰的速度要 缓慢来看,因此在过去也不知有多少人吃过这一招的亏而白白送命。这一点也是直到 天正教驻守於圣凰大陆的魔法重镇—『佛伦』的极光天尉跟一名上级妖魔的决斗後才 被发现。值得欣慰的是那名妖魔的技俩并未得逞,在被拆穿未死之後,当场遭到神的 制裁,碎尸万段。 自那次事件後,任何杀死上级妖魔的高手,都不会在侥幸得胜後任由它们自然灰 化,而直接在体上泼油燃烧,以防碰到相同的问题。但仍有少数独来独往,不跟外界 交换资讯者,因未获得此项重要情报而断送了性命。 随着舌头紧缩度不断的增加,龙将只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紧欲摆脱劣势的力量 早已消失无踪,右眼在现实世界中的狭窄视线也跟着越来越模糊了。 「就这样不行了吗?」 龙将心里这麽想着的同时,脑海中怀念的人影也一个个浮现出来。都还是叁年前 尚未遭到妖魔毒手的模样。 「爹……娘……大哥……姊姊……爱丽丝……」 在他想起记忆中,那位住在对街教堂,有着一头金发的翼族小女孩时,那一幕幕 他无法抛弃的梦靥也跟着出现了。 「我甚至,连她是怎麽走的都不知道……」 在不知是第几次看着自己崇拜的大哥倒了下去,头部被牛头妖魔践踏,颅骨破片 、脑浆四处飞溅时,对这一景早已麻木的他是如此说着。 不远的地方,他那伟大的父亲与那夺走他一只眼睛的巨大家伙又要开始没有胜算 的战斗了。 「现在的我……还不是该去见他们的时候。在还没有替他们报完仇之前,我得活 下去。」 也许是上天刻意眷顾他吧。在龙将心底再度燃起求生意志,视线再度回到现实世 界中时,一把在不见天日的夜晚丛林里仍然闪闪发亮的银白色刀刃刚好出现在他的眼 前,一刀就把般若那最自傲的舌头斩为两截。 受到舌头突然断裂的影响,般若的身体向後翻倒了下去,还滚了几圈,看起来似 乎跌得不轻。 「唉呀呀独眼龙小弟,你也未免太差劲了吧。」 出手救了人,又马上在言语上微微损了对方一顿者,乃是一位留着一头闪闪飘逸 的银色长发女子。略嫌高大的身材,上衣外头还罩着一件表面稍显粗糙的皮革护甲。 裙子的地方只遮到膝盖上方一点,以致於部份的大腿完全露了出来。带有野性魅力的 五官容貌,带给人就像是既美丽又危险的雌兽。 除她手上那把闪闪发亮的名刀外,腰际上还插着两把短刀,就她的穿着打扮来看 ,她绝非神龙大陆人氏。值得注意的是,她那狼族在战斗意志高涨时必定会竖起来的 狼耳,只看得到右边那只,左狼耳,或该说是曾经长有是左狼耳的地方,只留下被某 种利刃切过去的痕迹。 「你……你……是……」 龙将本来是想要开口问对方是谁的,无奈脖子才刚刚从般若的舌头解脱,根本吐 不出几个完整的字。如果他今早待在巢关镇再久一点的话,也许就不用问了。 令他觉得难堪的是,现在他正被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人抓住一只手,背部拖 着地面移动。这麽粗鲁的动作足以令他体内的伤口更加恶化,严重的话手臂也会脱臼 ,真让他直想哇哇大叫。 「咕咕咕咕,果然没错,这里还躲着一个人。」 狼族女子连正眼都不瞧看起来是花了番工夫才爬起来的般若,直接背对着它说: 「本小姐可是既没躲也没藏喔。只是觉得像你这种货色靠小弟弟自己就可以解决了。 那晓得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麽解决你似的,每次一占上风就被逆转,简直跟刚出道 的菜鸟没两样。不过说起来你也是半斤八两,竟然能跟他玩那麽久都分不出个高下。 小姐我就是看不下去才会不经意出手的,再加上雇主的委托,要不然像你们这种看起 来就知道没钱可赚的角色,我才懒得理。」 也真亏般若一反常态的耐着性子把这段极为逆耳的话听完。虽说妖魔族一向都不 会理会这类让对手失去冷静、激动异常的挑话语。就算是听进去了,也不可能对它们 的情绪有多大的影响。不过某个现下动弹不得的小子,在听了这番话倒是火冒叁丈, 远把对救命恩人的感谢之意抛在脑後。 「废话少说。任何人现在想离开的话,就得先打倒我!」 嘴里是这麽说,般若的动作却明显地不自在,两颗一直在转动的眼珠早就停着不 动,直瞪着对方,不晓得在提防着甚麽。若是换作龙将的话,他早就不知道发动第几 轮攻势了。这是因为它本能地感到一股压迫感,一股只有在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时才会 出现,全身上下都会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的压迫。而这压迫感,其实在他跟龙将过 招时,他就已经微微地感觉到,只是他并没有太留意。 「打倒你?你肯付钱吗?」 这句话不晓得是针对谁说的。般若终於忍不住,试探性地把如同鞭子的长舌吐了 出去,结果不但完全落空,舌头又在瞬间少了一大截。而对方仍是一副很不在意的样 子,还丢下一句话:「像这种赔钱的生意,本小姐才不做呢。」就打算要带着龙将走 了。 「慢着……那家伙……是我的敌人……」 这已经是龙将费尽力气才吐出来的字了。他的意思是在消灭般若前,他是不会走 的,不过某人似乎是刻意要曲解他的意思。 「独眼龙小弟,你的意思是要出钱叫姊姊我做掉这只肉脚的变色龙?」 「不是这个意思!」龙将很想这样大吼出去,可是他的嘴巴已经没法再去辩解了 ,他的内伤已经严重到让他完全失去自己身体的主控权。 银发女子把他拖到一棵大树下,然後蹲下来,用左手在他的右眼前比了个一的手 势,似乎是表示她所开的价码。她也发现龙将没有办法作出回应,结果就用手擅自拨 动他的头,做出点头的样子,然後站起来,自作主张地说:「这样一来契约就算成立 了。如果姊姊我打倒这只肉脚的变色龙的话,你就得付姊姊十万两银子喔!像这麽划 算的生意,姊姊也还是第一次接到,你还真大方。但是,如果你付不出来的话,就是 作牛作马也得还清债款喔!」 银白色的刀刃直指着主人所谓的肉脚,简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视妖魔如无 睹的女兵不怀好意地对她的猎物说:「我还以为你已经逃了呢,肉脚的变色龙大叔。 怎麽,难不成是太过害怕而两腿发软,连走的力气都没了吗?」 「咕咕咕咕咕咕……」 般若笑了。是因为明白双方的差距,过於恐惧而发狂地笑?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咕咕咕,你又怎麽能够了解我现在兴奋的心情?虽然你说得没错,在你的眼中 ,我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肉脚。但再也没有比能够跟高出自己数倍远的高手过招更令 我族兴奋的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何时有看过我族在战场上退缩过?对我们而言, 就算是毫无胜算的战斗也会乐此不疲,那怕这一交手的代价就是它的生命,我们也会 高兴地面对那一刻的来到。」 这是般若今天第二次的反常,竟然会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心中的话语。不过这恐 怕也是它这辈子最後一次的反常了。 对方已经在它说完话,挪动起身体前,率先发动攻势了。 如同暴风般的刀锋攻势在瞬间穿过它的身体,剖开所有的关节,贯穿所有的要害 ,露在嘴外的一小截舌头被斩成寸段,四肢也在不自觉中跟身体分了家,全身七零八 落地摊掉在地上,只剩一个头还算完整的,但上头也布满了被切开的痕迹,要全盘散 掉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摊在一旁,目睹整个经过的龙将只能以不寒而凛来形容。银发女子的速度他的眼 睛只能勉强跟得上,不过真正令他产生恐惧的是她在斩杀般若时,从漫不经心的外表 下突然露出来,那冰冷犀利的眼神。不夹杂着一丝一毫的犹豫,在瞬间就肢解掉她的 猎物。 「咕……果然厉害……」 只剩一颗头的般若,它无力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入在场两个人的耳朵。 「叁十一斩加上十叁下刺击……竟然在那麽短的时间内……请问你的大名是?」 「席拉。席拉·沃夫鲁。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史上最美丽的女剑客 。」 光这麽一句话,就把龙将先前的畏惧感完全粉碎了。 「咕咕咕,来自威尼斯的银色风暴吗……我见识到了……奉劝你还是回老家去吧 ……不然等到你见识到真正的力量时……你就会知道光凭速度是不够的……」 这是般若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後一句话。它的头再也支持不下去,从外缘逐渐灰化 的地方,开始整个崩解掉,终於跟它的伴侣一样消失在夜晚的丛林中「真是的,输掉 了还要恐吓人。真是个不死心的家伙。」 席拉把自己的佩刀收了起来,回头去看雇主。 「好了,独眼龙小弟。该是履行契约的时候了,把钱交出来吧。」 「你…你…你…」 龙将还是只能吐出这几个字。债主看恐怕不能再故意漠视他的伤势下去了,只好 改口说。 「不过我看你伤得蛮严重的,还是先带你去跟其他人会合吧。」 可怜的龙将,就这样豪无选择地又被席拉背着走。直到他们终於抵达在公路上扎 营的天正教行旅为止。这时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招惹上一个大麻烦,一个远比被一千只 妖魔包围还要大的麻烦。 被道上的人称为『银色风暴』的席拉·沃夫鲁。虽在威尼斯商协的兵同业中还算 个新人,出道未满四年,可是她的大名就已经深植於整个商务协盟的每一位商贾脑海 里。 重点并不在於她美的容貌或是能够『千妖斩』的俐落身手,而是一旦跟她牵扯上 关系,就得有付出自己全额财产才能打发掉她的准备。 第十回 负债累累 「是,主教阁下。我们已经找到天龙之子了。」 「是,谢谢您的夸奖。」 「是,主教阁下。只要路上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的话,再过十天我们就应该可以 抵达八卦京了。」 「是,我了解。」 「请问一下,大哥的情况有好转过来吗?」 「是,是。我明白。」 「是,那麽这次的传话就到此结束。再会,主教阁下……父亲大人。」 大清早,天羽颉就在守卫了一整晚的帐蓬门口,盘腿坐着,紧闭双眼,跟浮在半 空中一尊洋娃娃大小的天使对话。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会以为他在自言自语,其实这是 利用天使的特殊能力,与身处千里远的某位重要人物进行隔空传话。当然,先决条件 是与之传话者也必须与同一位天使定过契约才能够进行。 传回来的内容,只有他一个人的耳朵能听得到,也算是为了机密性考量。而且在 这指定联络的时间,通常不会有人醒着,以防有人干扰。若有重大的消息要向大家宣 布也是等早餐的时候再说。原则上他是从不担心有其他人在场,只要不妨碍他传话就 行。 像今天,他就完全无视於帐篷内的另外一个人,直接在门口进行仪式。以致於那 位从外表上难以判别是醒着还是睡着的『殿下』,一字不漏的听完他从祷告天使降临 起的每一个字。不过就算听了也没用,因为比较重要的内容好像都是从另一边传过来 的。 「早安,龙先生。您昨晚还睡得好吗?」 在结束完通话後,天羽颉终於注意到他昨天不小心跟丢的大人醒过来了,於是起 身问候。 龙将实在是很想回答这位他昨天才甩掉过一次的翼族傻瓜一句:「怎麽可能会好 吗?」这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跟某个国家的皇族过世时,为保持体不致腐化而用亚 麻布层层裹住制成的木乃伊差不了多少,连开口说话、转个头、翻个身都不行,只有 鼻子可以勉强呼吸,眼睛可以稍微瞄一下四周围。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天正教的人有过上回他开溜的经验,这回帮他做了急救措施 之後,就故意用绷带把他困得死死的。另外,累积了两天的疲倦感也在这时爆发了出 来,虽然谈不上多痛,但浑身酸麻的感觉也足以令他使不上力,难以挣脱束缚,而且 非常不好受,造成他整个晚上几乎都没阖上过眼。 这时,另一个也是昨天才照过面,却令龙将讨厌百倍不止的女人走进帐篷里来。 「早安,沃夫鲁……喔,不,席拉小姐。」 天羽颉谨慎地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尊称语又吞了下去,只差一点点又要挨对方的纠 正了。看席拉的右手已经按在刀把上,她似乎对抓别人语病上的小辫子很乐在其中, 脸上还一副有点可惜的表情。 「早安啊,阿颉小弟。狄丽她起床的时候说该是帮独眼龙小弟作完整治疗的时间 了,所以就趁现在大家都还没准备好要上路的时候先带她过来一趟。」 後头又进来一个人,就身高上远比席拉娇小,身上罩着一件红斗篷,上面绣着的 阶级纹章明显地比天羽颉高了一级。当然,龙将是认不出这一点的,不过这个人倒是 给他蛮深刻的印象,理由自然是那遮盖住整张脸的乳白色面具。面具上雕塑着仿造天 使塑像的五官面貌,似乎出自名家之手,给人一种既高雅却又神秘的无机感,唯一流 露出生机的只有那对隐藏在面具双眼窟窿下的碧瞳。 「Good morning,天羽次尉。」 狄丽雅是使用教语来问候的,由这一点来看她并不会说神龙语。这种基本程度的 问候就算是对教语不甚了解的龙将也听得懂「Good morning,凰师姑。现在即然要帮 殿下进行治疗的话,那我就先去叫大家起来作行前准备。」 似乎是为了让某人理解他在说甚麽,天羽截刻意的把相同的话用神龙语再说一遍 ,才分别对龙将、狄丽雅行了一个对教中高阶人员表示敬意的礼,步出帐篷。 这回龙将恐怕会希望他能够开口叫天羽颉留下来吧?可是他根本做不到。虽然说 身份不明的女术士看起来就只是在准备替他疗伤,不过站在一旁的另外一个人却一直 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在打量着动弹不得的自己。从昨天的经验来看,天晓得她又有 甚麽居心。 「Please don't move, my lord。」 狄丽雅在把一盆水捧过来之後,对龙将开口就是一句教语。当然龙将也不是完全 听不懂,只是旁边那位多事者又刻意翻成神龙语重新说了一遍。 「独眼龙小弟,狄丽的意思就是要你不要乱动。」 「你看我这样还动得了吗?」 龙将只能用他的眼神来表达不满。 狄丽雅这时已经开始聚精会神地念起咒语,不一会儿盆子里的水就浮出一个叁寸 高(约30公分),轮廓上长有一头长发的透明人形。这是水的中位精灵温蒂妮,能够 替人治疗伤口、驱逐毒素、消除疲劳。在所有的精灵族群当中与人类定契约的比例最 高,自然也是因为她们这些极为宝贵的能力。 在温蒂妮用它的小手触摸伤口下,龙将可以感觉到身上的酸痛感正一丝一丝地退 却,连昨晚的内伤造成的痛楚也完全消失了,体力也跟着恢复过来。 「Thank you for your help, dear Undine。」 狄丽雅对顺利完成任务的精灵用教语道谢,对方也像听得懂她的话一样对她点了 点头,然後一脚跳回那盆水中就消失不见了。狄丽雅接着就端起那盆水,对龙将也做 了刚才天羽颉对她敬的礼就走了出去,现场又只剩两个人。 「怎麽样,感觉好多了吗?独眼龙小弟。」 「请不要再称呼我为小弟,这位女士。你们好歹也应该知道出我的姓名了吧,不 是吗?」 终於可以活动四肢的龙将,总算把那些缠在他嘴巴上的绷带给拉了下来,立刻就 已很不客气的语调回话。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回席拉从怀中掏出了纸跟笔,还说 :「别太冲动啦,小弟弟。竟然这样,你就把你的大名写在这张纸上让姊姊瞧瞧吧。 」 龙将不加思索地接过纸笔就照作了,不过等他签完之後他才发现不对劲。那张纸 上已经先有几行字在上头,以致於他只能在下面空白的地方写上他的大名。 那几行字是用歪歪扭扭的神龙文写的,内容是:『兹因高贵美丽又善良的席拉小 姐为在下解危并铲除妖孽,故在下愿意支付她十万两银子做为报偿。』 「这是甚麽?」 也由不得龙将这慢半拍的反应,席拉已经先一步把那张纸抽了回来,又丢出另一 张纸,上头还印着:『斩杀上级妖魔一只十万两』的字样。 「拿去,这是你的帐单。」 这下龙将的脸可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以遭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屈辱来说明他的心 情,右手已经抓到别人帮他捡回来,放在床头旁的佩剑。可惜他又慢了一步。对方已 经先用那把亮花花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以和气的语调对龙将说 :「听好!龙将小弟,你该不会想看到高贵美丽又善良的大姊姊生气吧?别忘了昨天 是谁跟个肉脚的变色龙打得死去活来,又苦苦哀求才会让大姊姊出手的?」 「这根本是曲解事实吗!」龙将只能在心里头低咕。 跟嘴巴被堵住的情况不一样的是,这回龙将是被刀威胁才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这也表示他在表面上不得不屈服於这位本领比他高出许多的大姊,不会再有任何表示 不满的举动。 「好了,明白的话,就赶快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我们还有路要赶呢。」 席拉看龙将也不再作任何反抗,把刀一收就出去了。 「贼婆娘。」 被骂者的後脚才一出去,龙将的心底就开始不断暗骂着着他所想得到对女性最恶 劣低俗的字眼。 「不行!我非走不可,再这样待下去的话不晓得那贼婆娘又想打我甚麽歪主意。 」不过现在可不是逃跑的时候,龙将也很清楚这一点。现在他的四周恐怕都布满了天 正教的眼线,可不像昨天在巢关镇的时候那麽好甩开,当前唯有暂时跟着他们一起行 动,等待良好时机再作打算。 *************************************** 黄昏时刻,不知为何龙将又是孤身一个人在丛林里快速奔跑。很幸运地,傍晚天 正教的人在赶了一天的路,终於停下来开始扎营准备休息时又让他逮到机会溜了出来 。虽然说对一路上毕恭毕敬照顾他的天正教士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既然早已打定主意 他也就顾不了那麽多了。 更令他庆幸的是,不知为何那位贼婆娘刚好不在,不然一被她发现恐怕是摆脱不 了她那惊人的脚力的,至於其他的追兵则是叁两下就被他给甩开了。 背上背着行囊,腰际插着宝剑,确定身上的东西都没少後,本来他还打算再去牵 头迅捷龙来的,不过想到昨天的案例还是算了吧。 由於天正教目的地的八卦京位在龙巢东边,所以今天翻走了不少荒郊野径,而天 正教使用的迅捷龙又经过特殊的训练,所以在崎岖不平又布满杂草的路上方能健步如 飞。奇怪的是路上竟没有任何猛兽来袭,这在龙巢境内可说是极为罕见的稀事,更何 况这一伙人走的又都是野路。 说起来,龙将现在的位置跟他原本走的路已相差甚远,就算有地图他也不见得能 够掌握自己的位置,更甭提往龙京的方向了。不过他也有别的办法。 「顺着河流走,这是往海的方向最直接的办法!」 没错,这就是龙将自认为判别方位的最好办法。加上龙京的位置距海不远,他只 要先走出这片丛林再沿着海岸走就行了。 只是,光找个流水声就花了他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整座丛林又变成一片漆黑, 晚餐的时刻又要到了。 「今天只好这样过夜了。」 当龙将已经死心不再找下去时,他的狼耳终於听到一个他找寻多时的声音。 「是流水声!」 有点兴奋的龙将赶紧抓起行李跑去。在眼前丛林稀疏的地方,因为坡度的关系有 一座不小的瀑布,下面积了个水潭,再顺流下去就是河川了。落日的馀晖与新月的照 耀,提供了足够的光线让龙将的右眼能够一览无遗整个景色。 首先他看见了如同明镜般的水潭上,散布着一圈圈的涟漪,这时他才发现水里已 经有别的东西存在了。那是一对鲜红的羽翼,微微地展开,有将近一半浸泡在水里, 刚好露出它所着生的背部肌肤。它的主人流着茶红色的头发,由於是背向根本看不到 她的脸。 这时突然从她背後的水面下窜出一丛银亮的毛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闪亮。 龙将一开始还没看清那是甚麽,还以为又是妖魔之辈,右手自动地抓紧佩剑。但等到 他终於看出那是甚麽,心里暗说不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已经用尖锐的语气大叫着: 「色狼!变态!」 也许这是他注定躲不过命运的抓弄吧。以龙将的位置虽看不出正在洗澡的两位女 士身材怎麽样,不过他绝对可以看得出那就是今早才待在他帐蓬里的两人。 框当一声!不幸又遇上克星的天龙之子当场从不矮的山崖上摔到水里,鲜血还不 断地从他的鼻子附近流了出来,染红一片。 请别误会。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颜面在呆住的那一瞬间遭到 某种物体的撞击所致,而凶器很明显地就是那张漂在他落水处不远,方才被人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过来飞掷出去的乳白色面具。 第十一回 偿债大会 时间倒退回半个时辰以前。 武功高强,名镇威尼斯的银发女兵也会有碰到问题的时候。她想要洗澡,而且是 非常迫切的需要。主要的原因是一整天都在潮湿闷热的丛林里赶路,身上穿得又是紧 身性的衣服,外加皮甲一件,无法散发出去的香汗令她浑身感到黏褡褡的好不自在。 不过比较起来,也是一样从早到晚都没喊过一声热,全身却裹得更紧的狄丽雅岂 不更难受?无怪乎,当席拉抓着她说要去找个地方好好梳洗一番时,竟然没有人觉得 有何不妥,再加上接下来又发生了天龙之子脱逃的事情,以致於席拉真正的企图得逞 。 「拜托你们了,水之精灵们。」 历经了几番波折方才寻获的水潭,为确保安全起见,狄丽雅又呼唤了一群水之精 灵净化水中的杂质毒素,并让在水中因外来者闯入而感到不安的具攻击性生物暂时处 於休眠状态。等到净化手续一完毕,旁边那位身上的衣服、武器早就剥得一件也不剩 的大姊就迫不及待地,砰通一声跳进水里。 「呼,虽然水温稍嫌热了点,还是很舒服的。狄丽,你也赶快下来啊!」 完全不怕被外人看到似的,袒胸露背的席拉对着待在岸上,迟迟没有卸下衣物的 狄丽雅招手。 「不……不用了,席拉姊。您一个人慢慢用吧……我不需要……」 虽然脸上有面具挡着,从她结结巴巴的语气来听,明显是因看到席拉大胆的作风 而感到羞涩。 「唉哟,我的狄丽大小姐。你以为姊姊带你来这儿只是要你帮我把水弄乾净吗? 瞧你成天穿得密不透风的,想必也非常不好受吧,你就别再不好意思了,赶快把衣服 脱了下来吧。这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女人,难道你还担心姊姊会吃了你吗?」 「不……不是的……啊!」 也由不得犹豫不决的少女再这样磨下去。一向以速度闻名的银发女兵使出了看家 本领,直接光着身子跑到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掉了狄丽雅身上的斗蓬、披 肩、裙子、上衣……,全部丢在岸上,然後拖着她下水。 茶褐色的波浪卷发、朱红的羽翼、雪白的肌肤,这些平时都隐藏在衣服底下的部 位终於暴露在月光下。只有那张不知有多少年没被人看过的脸,仍被面具完整地遮盖 祝席拉在脱她衣服时也曾试图摘下这止面具,但被狄丽雅反射性的伸手护住而未能得 逞。 虽说席拉被教廷不定期雇用为狄丽雅的保镳也有两年之久了,彼此之间也建立了 一定的信赖关系。然狄丽雅那如同迷雾的庐山真面目,始终是席拉心里的一个芥蒂, 尤其是在听到某件未经证实的消息後,更加深她要亲眼确认一下的决心。只是,狄丽 雅在这一方面的保护还不是普通的深厚,再加上席拉个人的原则问题,时至今日从来 没有成功过。这回的强邀入浴,就某方面而言也可说是最後的手段。 尽管身体都泡在水面以下,害羞的翼族少女仍用张开来的翅膀,紧紧地裹住身体 。跟相邻那位正甩着沾满水珠的长发的狼族女子恰成对比。後者简直不怕被外人看到 似的,水仅止及到她的腰部,在月光的衬托下更显得娇艳。 「狄丽,你就不能把你那张面具脱下来吗?就算你不介意你的脸变脏,至少偶尔 也该让它透透气吧?」 席拉这惯例性的试探,果然又换来那千篇一律,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说词:「 谢谢您的关心,席拉姊。可是我以前就说过,由於某项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个面具是 无论如何都不能从我的脸上拿下来的。」 「你真的不想拿下来吗?」 「很抱歉,您这番好意我心领了。」 「那就恕我失礼了。」 既然软的依旧不行,这回只好玩点硬的了。 席拉这麽想的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後潜到水里去。狄丽雅才回过神发现她 这个举动,踏在水底的一支脚旋即被某人的手抓住抬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骚痒的感 觉。 「哈哈哈……不要……好痒……哈哈哈哈。」 如果在水底进行不轨行为的席拉能够开口说话的话,她大概会这麽说:「嘿嘿嘿 ,你觉悟吧,狄丽!乖乖把面具拿下来,否则姊姊是不会停手的。」 持续的骚痒攻击已经让狄丽雅无法控制住身体,不断地拍打出水花。 估算差不多该是下手时机的银色风暴钻出水面,只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一 股杀气由背後传来,立刻转过头去。 她只瞧了一眼就认出站在潭边山崖上,发出攻击气息的人是谁。接着念头一转, 存心吃定债主的佣兵立刻用尖锐高昂的声调大喊:「色狼!变态!」 不知到底该说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边没有任何武器的席拉,随手就把一旁也转过 头来,却因看到有外来者而呆掉的狄丽雅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瞄准目标脸部就丢了 过去。 框当一声,被面具打个正着的受难者连躲都来不及,就从山崖上摔了下去,笔直 落到水里。 「真是看不出来。想不到平时沉默寡言的阿将小弟,骨子里也是色鬼一个。这下 子债款又得提高了,你说是不是是啊,狄丽……狄丽?」 原本还保持轻松态度的席拉,在转头瞥见她一直所好奇的真相後,懊悔的念头立 刻涌入她的心中。她只看见了半张脸,另外一半被狄丽雅用左手遮住了,但光凭那露 出来的部份就让她後悔这回做的太过份了。 「请把面具还给我……席拉姐。」 因为烧伤而呈现红黑色的半个脸庞,以带着无限哀愁的眼神,一个字一个字地慢 慢说出这一句话。 *************************************** 「来喔,大家请看!这是天龙之子不知道穿过几天没洗的底裤!就从一百个威尼 开始起叫!」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龙将终於醒了过来。他的第一个感觉是周围怎麽会这样吵? 原来在他昏迷的时候,岸边已聚集了天正教的人马,他们还搭起了一个台子,有一个 人在上面拿着东西大声叫卖着,仔细一瞧就是那贼婆娘。 龙将虽然听不懂席拉用教语在喊些甚麽,不过看那样子准没好事,而且九成跟自 己同时落水,现在却不见的行李有关。本想立刻冲上去理论,可是他又发自己正处在 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 他的身上除了一件不知是谁留下的红斗蓬外,竟然没有一件可以蔽体的衣物,整 个人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丢在草丛中。看来是有人趁他昏迷的时候又做了甚麽手脚。 「叁百个威尼!」 「叁百五十个威尼!」 「四百!」 拍卖的现场意外地热络,而拍卖的主题就是天龙之子的抵债拍卖会。不知为何, 台上台下清一色都是女性。看她们叫卖的德性实在不知该怎麽形容才好。 「呜呜呜,想当初还在佛伦的时候,她是多麽的清纯可爱啊,简直跟女神一样。 现在竟然也被那个女人给带坏了,呜呜……」 「就是说吗。好好的出一躺任务,为什麽要让这个外来者来参加?把大家搞成这 样,呜呜……」 「大家就别哭了,呜……。谁叫她是魔威主教阁下指定的保镳,而且集合了我 们所有弟兄竟然还打不过她一个人。你说对不对啊,阿颉?」 「嗯,哈哈哈哈……」 严然应该是在场领袖的天羽颉也只有苦笑的份。包括他在内的天正教男性同胞, 不论骑士、术士、僧侣,这时全都聚在远离卖场一旁的树下喝着代替闷酒的苦茶啜泣 ,很明显地是在感叹那一旁简直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的买主集团。 「好了各位,就别再唉声叹气了。往好的一方面想,这样的日子不也挺有意思的 吗?」 这句话才一冒出来,说话者马上就遭到众弟兄们异口同声地谴责:「你这个连大 脑都卖给女人的酒鬼没资格讲这种话!」 还亏这位名叫莱克斯的仁兄算是骑士们的队长,现在竟被部下们鄙视成这样。 要怪只能怪他某次招惹席拉後导致的结果,从此被他们视为叛徒。 「小莱姆~~~,我的肩膀酸了,你来帮我一 。」 「马上就到,我亲爱的主人。」 在另一边的买主之一发出亲昵的呼唤声後,还被包围的骑士队长立刻翻身跃过人 墙,达成他服务主人的目的。 「又来了,原本那两个人整天都在拌嘴不是,现在居然成了这种主人跟奴才的关 系。」 「就是说吗,以前的队长虽是个酒鬼,至少也不至於软弱成这样。」 「世风日下。」 众骑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又纷纷摇头叹息,继续闷着头喝茶。队长这种态度, 也难怪会被他们叫作『叛徒』。 「再接下来,是今晚倒数第二样商品,天龙之子的佩剑!」 整个拍卖活动已经进入了最後的高潮。身兼主办、司仪、估价员叁职於一身的席 拉,除了平时的穿扮外,还罩了一件泛黄的白色外褂,背後有用黑丝线织成的神龙文 『怒』字,也不知是从那弄来的,看来倒像件古董货。她的手里正拿着龙将一向用来 斩妖的佩剑,暴露在月光下的血红色剑身,隐隐约约地流出一股阴气。 「大家请看。这把剑的剑身呈血红色,剑身的造形虽稍嫌朴素,不过似乎是出自 这块大陆上的名家之手。我们再来看看它的实用性。」 席拉左手拿了一张羊皮纸,试图用剑割破它。没想到对付妖魔时,切肉断骨无往 不利的魔剑,这回却成了一把钝刀一样,怎麽割都割不破那张纸,最後还是勉强用磨 的才弄出一个破洞。 「嗯……就如各位所见,这把剑的刃虽然看起来很锐利,可是却连张纸都划不破 。所以说买回去好像也只有装饰的用途,只是有谁会想拿这种看起来好像有诅咒的剑 当装饰品呢?而且奇怪,我怎麽拿着拿着就会有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呢?……我看这 样子好了,我们就先跳过去,先换最後一样商品……」 「给我住手!」 随着吼声,上半身打着赤膊,腰际上只围着那件斗篷的龙将,气冲冲地跳上台去 。 「唉呀,你可真大胆啊,阿将小弟。」 席拉开口又是一句轻佻的话。 「请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好吗?」 「就如你所见,是抵债拍卖会啊!」 「抵债?请不要再把你擅自作主张的那件事扯出来好不好!而且是谁准许你擅自 乱拿别人的东西的,竟然还擅自把我师父留下来的重要衣服拿来穿?你到底想怎麽样 ?」 「我那有啊!若只是某人躲债的话,我还不会出此下策,只是因为那人居然趁着 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唉,偷窥奴家我出浴,还妄想指染我这贞洁的身体。想到那我 就,呜呜……」 席拉这段四两拨千金的话直让龙将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最後的假哭攻势更是切中 要害。不仅台上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人满脸通红的早已忘记原本的来意,台下更是声 援四起,一致联合要求龙将为方才恶行恶状的言语行为道歉。 「我……我……」 只略通一点教语的龙将吞吞吐吐地重覆着同一个单字。他的脑海只一想到黄昏时 不小心看到的景象就觉得头昏脑涨,竟然就因为这样而晕了过去。 「好了各位。现在就让我们继续今晚最後的压轴好戏,举世独一无二的奇货,教 廷公认的救世主本尊,天龙之子龙将!!!」 席拉变脸的速度简直像翻书一样,前一刻还在哭哭啼啼的银发大姊,这会儿又继 续起她的抵债拍卖大会。即将被卖出去的最後商品简直像待宰的猪一样,在一瞬间被 她用预先准备好的绳子五花大绑起来。为避免他醒来後又大吼大叫,还用布巾封住他 的嘴巴。 「想要让救世主当你奴隶的人,趁早把握好这次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下次了。 不过吗,虽然这位阿将小弟是如假包换的天龙之子,但瞧他这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身 体又不够强壮,再加上少了一只眼睛,按照国际奴隶买卖公约规定这可是要列入劣等 货的。所以我评估的结果,底价就从八百个威尼开始起叫好了。」 所谓的『威尼』是指威尼斯商务协盟所制定的货币单位,在国际贸易上也是最为 广泛使用。与神龙大陆使用的最小币值单位文钱换算,约为一比一点二。(一两等於 一千文)也就是说,龙将的身价竟估得比他前几天花的住宿费还不如。 「一千个威尼!」 「一千两百!!」 「一千两百五!!!」 叫出来的价格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上扬。冷冷地旁观这场闹剧的骑士们忍不住又 在一旁窃窃私语。 「你看天龙之子会不会变得跟队长一样?」 「十有八成,真可怜。他这辈子注定要为女人做牛做马了。」 「唉……我们搞不好也只有现在可以说风凉话,说不定那天那婆娘会异想天开 举行一次骑士大拍卖,到时……」 说到这,众人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一万个威尼!」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将终於被轰抬到一万了。席拉正想说一次的时候,後头却出 现更惊人的价码。 「十万个威尼。」 叫价者非常平淡的说出这十倍的数字。由於她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大家一时都没 发现到她是谁。 「十万个威尼?!究竟是谁出手那麽大方……咦,狄丽?好十万个威尼成交!」 由於席拉一反往常确认叁次的惯例,就把商品卖了出去,台下一时抱怨四起,但 一看见席拉用手指指着最後面,那位始终对整个拍卖过程都不热衷参与的面具少女时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 「天羽术士,麻烦你找几个人帮忙把天龙之子带到他的帐篷里。」 狄丽雅的指令一发出,原本还在那穷哀怨的骑士们立刻肃然起敬,在天羽颉的指 挥下迅速地把龙将抬到新设的帐篷里。 *************************************** 「对不起,冒犯您了,天龙之子殿下。」 藉由天羽颉的翻译,狄丽雅正试图与刚醒来疲惫不勘,却仍在保养剑的龙将沟通 。之前被拍卖掉的物品也一一送了回来,全都陈列在一旁。 「其实席拉女士也不是存心要危难您,只是这一路她看您总是一个人闷声不响,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为了让您暂时把烦恼抛开,才会出此下策,让您能够多跟大家 沟通。还有,您的东西我们全都原封不动地收还给您,还请您见谅。」 龙将仍是一言不发地擦拭着他的剑。天羽颉看他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连忙 对狄丽雅示意,换来的则是下一段说辞。 「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够跟我们一同参与对妖魔发动的讨伐作战,毕竟大家的目标 一致,路上彼此照顾也有个伴。而且听到天龙之子现身,残存下来的人们也一定会很 高兴的。所以请您不要再一意孤行下去,就跟我们一同上八卦京吧。」 这段话讲完又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沉默,龙将终於开口了。 「你们说完了吗。」 「嗯,是的。」 「算了,我就跟你们去一趟八卦京吧。反正就算我想再逃,你们也一定有办法找 到我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您。」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像我这样软弱连家人都救不了的人,是绝对帮不上什 麽大忙的,到时候可别太失望了。」出乎意料之外,龙将竟然答应了两人的要求。当 然这也是他自己基於一些考量之後才作下的决定,只是後面那段自贬的话也未免说得 太丧气了点。 尔後两人在行完礼要走出帐篷前,狄丽亚像是想到什麽似的,从袍子里拿出了一 条金质项,上面还垂着神圣象徵之一的十字架。 「凰师姑说这是席拉女士在你跟妖魔打斗的地方发现的,看起来似乎是天龙之子 殿下您的东西。因为後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一直忘记送还给您。」 「我记得我没有这种东西的……咦?」 「怎麽了?」 「不,没事。这东西先暂时借给我好了,我想再仔细地确认一下。」 等到帐篷里空无一人之後,龙将才用他微微颤抖的右手把十字架举到烛火下面, 念着刻在背面的那行小字。 「『龙将敬赠予ALICE』……爱丽丝,隔了那麽多年,龙哥哥终於找到你了。」 无法压抑的水珠便缓缓地由那曾经誓约不再流泪的右眼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