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贼性难改 马天行偷偷地把头伸出草丛,打量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流动房子。 所谓流动房子,其实就是把一部大巴士封住窗口然后加点家具改装而成的。马 天行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他一个月前经过这时就没看到这东西。 马天行以他极为专业的偷盗经验判断,这房子里一定有不少东西拿,因为他在 附近山地晃悠了几个月,都没有看见过有一个房子会自带发电机和诺大一个煤气瓶 的。只有非常有钱的,如山那头的县委书记的洋房里,才会找到一个小小的备用发 电机。而且流动房子里的人只有两个,看来都是那种四眼书生,瘦黑的脸看上去好 象没有半斤力,但手上戴的却是一种精密的手表,脚下穿的是特制的登山鞋。他们 不知道来这干什么,马天行也不管,不过他们肯定有事时不会怎么抵抗,读书人嘛, 一般都会“明哲保身”的。 马天行想起他好久都找不到一家人值得他下手了。嘿,这里真是鸟不拉屎的地 方,活该他倒霉了,谁叫他“妙手无影”马二爷在大城市里偷了太多次东西,后来 居然连警察局局长家里的珍藏品:一幅康熙墨宝都给顺手牵羊了呢!回想起自己以 前有钱时风风光光,每天大鱼大肉,不是上馆子就是去舞厅跳舞,还可以骗骗女孩 子,胡吹自己是大款,南下来投资之类的大话,居然还真的迷到几个小鸟般的依人, 整天围着他转……他叹了叹气,如今给公安局通缉,钱又化光,那几只小鸟一早就 没影了,他也怕她们去通风报信,就自己一个人溜到这大西南来,真是走到穷途末 路去了。 不过他很有自信,不就为了一幅画么,过几个月就会没事的了,他也不是第一 次跑路,有什么他应付不了的呢?以他二十岁的年纪,还有很多好日子等着他去享 受呢!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这房子的门,进去大肆收刮一 番。他开始留意这房子里的人,看他们的作息规律。这叫“踩点”,弄清楚后,等 他们一走,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干了,反正这半车半房子的东西附近是荒野和山丘, 几十里都没人烟,一做了它就走得远远的,没人会知道。 两天后,马天行更放心了,那两个书呆子每天一早就出去,太阳要下山才回来, 第二天还拿了一大袋东西,放在房子里。马天行想,里面一定是古董,黄金之类的 东西了,说不定他们是考古的,挖到一大堆文物想带走。如果我把东西抢过来,倒 卖给他认识的古玩商人,到时一定发大财,我又可以去泡妞了!马天行美滋滋地想 着,仿佛又回到了在城市里醉生梦死的日子。 第三天一早,马天行就行动了,他等房子里的两个人一走,就立刻在附近的空 地现身,拿着他自制的万能钥匙,他拨弄三两下就开了房门,立刻找值钱的东西, 柜子里有钱包,他打开一看,有二百块钱在里面,还有个身份证,写着“北星”。 好,一找就有收获了,再接再励。 二十分钟内,马天行就很专业地把这流动房子搜了个底朝天,但是看上去却好 象根本没有人动过这里一丝一毫一样,他这么小心是因为一。 他有时间,二。他知道这里住的人越晚发现被盗,他就可以逃得越远。 最后他的注意力放到一个大箱子里去了,箱子的锁虽然大,但是马天行是何许 人也?他只化了半分钟就拆开了锁,往里一看,不就是那袋东西吗,发财了!他马 上扑过去解开袋口的绳子。啊,这是什么,一堆石头?马天行不解地把其中一块大 石头翻过来,只见到另一面是一个硕大的头骨。它张开了嘴,露出了小指般大的牙 齿对着他,马天行吓了一跳,往后一跳,几乎撞翻了后面的桌子。但他很快镇定了, 心里盘算着:这批东西一定很值钱,不然不会柜子不锁,箱子反到锁起来了,看样 子这是一种化石,莫非…… 马天行脑子里出现了某一天他陪女友去看的那出什么<<猪猡记公园>>续集的情 景来了,一进电影院里,他就想占他女友的便宜,可都给她一手推回来了。她好象 去看电影是为了看恐龙而不是和他谈恋爱,还很有兴致地介绍电影里每一条恐龙给 他认识,仿佛都是她的亲戚。 马天行占不了便宜,只好规规矩矩地坐着,电影很好看,他也给迷住了,散场 后他还和女友高谈了一大堆有关恐龙的事情。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远得他几乎 记不得。现在他所见到的,难道就是…… “请问,你是北教授吗?”突然有一把洪亮的声音钻进了马天行的耳朵,把他 真正的吓得整个人跳起来,猛一回头,见到一个身高七尺的彪形大汉站在门口。 “糟了,这下完了。”马天行暗自后悔,“以前入屋前,总有人把风,这次见这房 子四处没人,就以为不用找人看着。 真是老猫烧须了!“ 来的人见马天行不出声,以为他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就说:“对不起,我是 天生的大嗓门,说话常常吓着人。我是来找北教授的,你是他吗?” 马天行本来心里很乱,一听他不认识房里的人,立刻就镇定下来了,他突然想 到“那个身份证里黑黑瘦瘦的家伙,倒蛮象我呢,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冒充他吧!” 于是悠然地回答道:“不错,我就是北星,你的眼光很准嘛!” 那大个子给人一捧,很开心:“能够见到中外最著名的青年古生物学家,是我 几生修来的福气,听说您是神童,自小就是恐龙专家,为了找到古中国什么龙的化 石,十三岁起就独自连续五年住在大西北考查。 这么小就为了搞研究住在这么艰苦的地方,我们生物研究所的人都很佩服你。 “ “哪里,哪里!我只是做我本份的工作而已。”马天行在敷衍。 “我还听说您出了书后也不占头功,书里的照片都全是恐龙化石,您自己的照 片却一张都不放,别人都叫你‘最神秘的恐龙专家’。今儿个我第一次见你,果然 瞧到你在埋头研究化石,我大羊一辈子没有佩服什么人,您是其中一个……” 大羊看来很热情,也听过这位“北教授”的不少传闻,不过幸好没见过他本人。 马天行只想蒙混过关,快点打发他走,于是一个劲的点头,微笑。然后模仿不知哪 部电影里教授的模样,背着手说道:“大羊兄实在是过奖我了,其实我只不过是做 我应该做的事罢了,也没想去拿什么衔头。我一心放在工作里,是为了祖国的富强, 人民的辛福,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早日实现……不过我离这目标还很远很远啊!我还 要为之奋斗呢!今天我还有很多工作,不说这么多了,今日你我就此别过,请啊!” 他满嘴胡说,连武侠小说里的对话都搬上来。 但是大羊听起来很满意,连连点头道:“教授说的话果然好听,比我这粗人说 的好多了。我今天来这,一个是要亲自看看教授您的样子,另一个是要告诉您一个 好消息的。您的论文‘云南地区古生代鸭嘴龙’什么什么的获得了国家二等奖,奖 金有两万元哪,生物研究所的同志叫我来,就是为了把奖金给你啊!” 一听到“两万元”,马天行立刻来神了,“你带了钱在身上吗?” “当然没有,听说近来这儿老发生入屋盗窃案,我实在不放心,银行的人告诉 我,其实只要我把这个给你,就一样可以拿到钱的。”大羊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纸, 塞到马天行手中,原来是一张支票。接着又说,“本来这么大件喜事儿,我们全生 物所都应该举行庆功大会,然后在大会里给你的,不过我们都知道你从来就不喜欢 虚名,不搞任何仪式,所以只是叫我直接拿来给您了。” 马天行犯了愁,他很想要这两万元,可是拿支票的钱需要身份证和本人的签名, 这都会露出马脚的,甚至会被当场抓住,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去拿。于是应 付了一声,把支票塞进口袋就完事了。 大羊羡慕地看了一眼那支票,又吞吞吐吐地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好不好 说,就是有一个穿西装的要我顺路问您一件事……” 马天行不耐烦了,他只想快点儿把他打发走,自己好开溜,于是喝道:“对不 起,我很忙,改天再谈吧!” 大羊给一喝,声音矮了半截,可还是出了声:“他只是要你去逛个公园,最多 不过三天,回来就给您二十万元。我看这条件很好呢!唉,我是向来就知道您虽然 年轻有为,但向来不重钱财和名气……” “二十万元!!??现金?” “是啊!” “只是去个公园逛逛?” “没错!” “快点带我去见他。哈哈!老子这次要发财了,哈哈!” “好吧。”大羊应了一声,心里不禁感叹道,“真是钱能通神,想不到连北教 授也这样,一听到钱连眼都发光了。” 就这样,马天行坐上了大羊骑来的自行车,怀着满腔的“梦想”和“热忱”向 那个城市出发了。马天行有个如愿算盘,反正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个“北教授”,那 我只要胡混几句就可以过关的啦,三天二十万,去哪儿找去?大不了一拍两散,我 见机就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给抓住的话,冒充名人,最多坐十天就又出来的了,怕什么? 三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家大医院门前,见到长椅子上坐了一个穿黑色西装, 打着领带的年轻人,他的瓜子脸刮得干干净,样子文静得很。 他一见到大羊,就点点头。大羊连忙介绍:“这就是你要找的北教授了。” 年轻人伸出右手:“久仰教授大名,今日方得一见,果然是……” 他突然顿住,眼睛盯着马天行的双脚。 马天行低头一看,见到自己的大脚趾由破解放鞋里冒了出来,立刻红了脸。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学<<鹿鼎纪>>的韦小宝一样,“哈哈哈” 大笑了几声,一边在想办法。 年轻人仿佛突然大悟,说道:“对不起,我这次太冒昧打扰了。教授匆忙间出 来的是不?我在此致以万分的抱歉!” 马天行立刻应道:“是啊,是啊,我一听到你的二十万……不,不,是听到你 说要我帮忙,就立即出来了,也没看穿的什么鞋。” 年轻人一听,明白了这是冲他二十万的报酬来的,又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不 禁感概地想中国教授的待遇实在太低,如果不是穷成这样,以北星教授的名声,是 绝对不会中途放弃研究,立刻赶过来的。他想完后,不禁对这位年轻有为,而又穷 困潦倒的“教授”同情起来。 马天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见他不出声,以为他看出了什么,不由得一阵 心虚。却听到他说:“北教授,我这次是代表红旗生物联合公司董事长沙旺财同志, 来邀请您去一下我们新建的一个游乐园,特别请教一下您的专业意见的。我叫沙建 国,是沙董事长的儿子,你叫我小沙就好了。” 马天行心里凿磨着,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这个公司,那怎么办呢?不管了,我 反正演开了戏,就豁出去演吧!于是他面带笑容,说:“啊,久仰,久仰。早就听 说您公司的大名了。不过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您公司的公园要我的意见呢?莫非您开 的是恐龙化石公园,还是侏罗记公园呢?哈哈!”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滑稽,不禁大 笑起来。 小沙却没笑,把头凑过来低声说:“教授果然名不虚传,一下子就猜到了,此 事有关国家机密,请教授不要对外声张。”接着用眼尾瞧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大羊。 马天行马上会意:“放心吧,我最少和人乱说话的了。”一边在想小沙指他猜 到的是化石公园还是侏罗记公园,不过他想,后者是科幻电影的玩意,不会是真的,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该如何混过去? 大羊愣愣地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觉得自己好象已经没有用了,就说:“你们 慢慢聊,我回单位去。再见啦!” 等大羊骑着自行车走远,马天行已经想出法子来了。他见过各种大小官员们, 明明不学无术,却能占着科研单位的好位置,开会时就说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废话, 居然能做上好几年,没人能赶他们下来。他只要学那些官儿,顶上三天应该不会有 问题。他一想到过了三天就有二十万入他口袋,胆子立刻大起来。 小沙问他:“北教授,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马天行从二十万的美梦中惊醒,立刻说:“好,好!没问题。” “那我们走吧。” “去哪?……我的意思是去火车站还是搭汽车?” “去医院大楼的房顶。” “什么,你想要跳楼啊?” “不是,您太爱说笑了。楼顶停着我们的直升飞机哪。” “哇……我的天呐!” 直升飞机只用了半小时就去到一个军区机场,小沙拉着他走向一部小型喷气机, 马天行直嚷嚷:“我晕机啊,不成啊,不成啊!我们还是坐汽车吧。”他很想拖点 时间。 “那地方只有坐飞机才能去呢!我们的飞机很平稳,不会晕的。”小沙一边说, 一边把他半拉半推地拖向飞机入口。 刚走进飞机舱,马天行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穿着一套落落大方 的西装裙,很象是个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模特儿。他马上就不闹了,向她咧开嘴笑了 笑:“你好!我叫马……不,我叫北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空中小姐,果然是很漂 亮啊!” 那小姐一听就笑了,很大方地伸出手让他握着,用甜美的声音向他说:“您好! 我叫温柔,是红旗生物联合公司发展研究部的经理,我听说过不少您的传闻,对教 授您为古生物研究所做出的成就非常佩服。请以后多多指教!” 马天行一听就傻了,又是一个知道不少“北教授”底细的家伙,而且又是这么 聪明漂亮。糟,看来这次很难混得过去了。但脸上却装出一副开心的表情,哈哈哈 地大笑了三声,还用力地握了握温柔的小手。 温柔连忙抽回右手,接着问:“教授这次在云南住了三年,是否又有惊人的发 现呢?能否透露给我一些消息?” 马天行连忙摆手,圆滑地说:“对不起,我研究的东西需要保密,要知道我在 这段时间做过什么的话,等我出了书,不就知道了吗?” 温柔轻轻一笑:“看来这次教授又有很重大的发现罗!您的三本书,每一本都 是举世闻名的著作,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呢。我有很多有关书里的问题想向您请 教请教……” 马天行吓得几乎昏了过去,心里喊:“完了,完了!”温柔见他脸色苍白,急 忙问:“教授,你怎么啦?”马天行心头一转,说道:“我。 ……我……我极度容易晕机,所以一上来,就头晕。“说完身一软,假装要晕 倒过去。温柔用力扶住他,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应 该一上来就和你谈个不停的,对不起。“马天行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这不 是你的错。不知者无罪嘛!我只是很累了,又头晕,想睡一个觉。飞机到了的话你 叫我一声,好吗?“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温柔应了声,很遗憾地缓缓坐在了飞机的另 一边。 马天行实际上那里睡得着,但又怕和温柔一说就出洋相,只能呆呆地躺在椅子 上,心里反复思考如何混过关。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