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节 “让我们再看一遍,这次用慢镜头重播。”播音员的声音重新出现,安抚地 对观众说。 “实况转播”的字样变成了“重播”。这次,红色激光点慢慢转移到星期三 的玻璃假眼上,他的脸侧再次炸开,鲜血四溅。画面定格。 “是的,这里依然是众神自己的家园。”节目结尾,新闻播报员总结道, “唯一的问题是,到底是哪些神的家园。” 另一个声音——影子觉得应该是世界先生的声音,那声音同样让他有几分似 曾相识的感觉——说:“我们现在把节目转回你所收看的固定节目上。” 《干杯》又出现在电视画面上,屏幕上的教练向他的女儿保证,说她确实长 得漂亮,和她妈妈一样漂亮迷人。 电话响了起来,丽兹警官一惊之下立刻坐起,接听电话。“好的,好的。是, 好的。”放下电话,她从看守台后面走出来,告诉影子:“我得把你关进牢房里 了。别用那个马桶。县治安官的人很快就到,来这儿把你带走。” 她打开他的手铐和足枷,把他锁进那间牢房。关上牢门之后,里面的气味更 刺鼻。 影子在水泥基座的床上坐下,从袜子里掏出那枚一美元银币,把它从手指移 动到掌心,在两手间不停地转移着。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让监视他的人无法 发现硬币的存在。他在消磨时间,感到自己的头脑已完全处于麻木状态。 蓦地,他想起了星期三,而且非常非常地想念他。他怀念那个人的绝对自信, 他不同常人的观点和态度,还有他那坚定的信念。 他张开手,低头凝视着银币上的自由女神头像。手指在银币上合拢,紧紧攥 住。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成为那些被诬陷者中的一员,因为他并没做过的事情 被囚禁一辈子。也许他甚至用不着被人诬陷。他见过世界先生和城先生,知道他 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从整个司法体系中拖出来,也许没等他被押送到下一个 看守所,就会在路上因为什么不幸事故而丧命,也有可能企图逃跑时被枪打死。 这种事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玻璃门外的房间里一阵骚动。丽兹警官又回来了,按动一个按键,一扇影子 无法看到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县治安官制服的黑人副警长走进来,精神抖擞地 走到办公桌前。 影子把银币塞回袜子里。 新来的警长将几份文件交给丽兹警官,她看了一遍后在上面签名。查德·穆 里根也进来了,和新来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他打开牢房门,走了进来。 “好了,有人来这里带走你。看来你似乎真是威胁国家安全的危险人物,你 知道吗?” “看样子,《湖畔新闻报》的头版头条要有一则大新闻了。”影子说。 查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报道一个违反假释条例的人?那可不是什么吸引 人的好故事。” “打算这么对外宣布?” “是那些人吩咐的。”查德·穆里根说。影子把双手举到他面前,他给他戴 上手铐,然后是脚踝上的足枷,最后用一根链子把手铐和足枷连在一起。 影子心想:他们就要把我带出去了。也许我可以趁机逃走——带着手铐、足 枷,穿着橘黄色的犯人服,逃进冰天雪地。就连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 愚蠢和不切实际。 查德押着他走到外面的办公室,丽兹早就把电视关掉了。那位黑人副警长上 下打量了他一番。“嘿,他可真是个大个子。”他对查德说。丽兹将装着影子私 人物品的袋子转交给新来的副警长,而他则负责签收。 查德看看影子,又看看那个副警长。他很平静地对副警长说话,但声音大得 可以让影子听到。“你看,我只想说,这种处理方式让我很不舒服。” 副警长点点头。“你可以向上级负责人反映,先生。我们的工作就是带走他。” 查德闷闷不乐地板着脸。他转向影子。“好了,”查德说,“从那扇门出去, 出口子。” “什么口子?” “在外面,车子等着呢。” 丽兹打开门锁。“你得保证把那套橘黄色囚服还回来。”她叮嘱副警长说, “我们上一个犯人被押走以后,再也没见到那身衣服了。它们花的是县里的预算。” 他们押着影子来到外面的口子,那里停着一辆车,不过不是县治安官部门的 车,而是一辆黑色房车。另一位副警长是个留着胡子、头发灰白的白人,正站在 车旁抽烟。一看到他们走近,他立刻把香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灭,打开车子后门 让影子进去。 影子动作笨拙地坐进去,因为手铐和足枷束缚,他的行动不太灵活。车子的 后座和前排之间并没有防护用的铁栏杆。 两位副警长坐进车子前座,黑人副警长启动汽车引擎,一起等着口子通向外 面的闸门打开。 “快点,快点。”黑人副警长说,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方向盘。 查德·穆里根敲敲车窗,白人副警长看了一眼开车的同伴,然后放低车窗。 “这种处理程序是错误的,”查德说,“只想告诉你们一声。” “你的意见我们会记录下来,然后转交给相应的负责人。”开车的那人说。 通往外面世界的门终于打开了。外面依然在下雪,车前灯照射下,纷飞的雪 花让人眼花缭乱。司机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冲到外面街道上,一路开上了主 干道。 “你听说星期三的事了吗?”开车的司机问。他的声音现在听上去有些变化, 显得苍老很多,也耳熟很多。“他死了。” “是的,我知道了。”影子说,“在电视上看到了。” “那些杂种。”白人副警长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粗野蛮横,口 音很重。和司机一样,他的声音也是影子所熟悉的。“告诉你,他们全是杂种, 一群杂种!” “谢谢你们赶来救我。”影子感激说。 “不必客气。”司机说。在迎面而来的汽车车灯照耀下,他的脸变得比刚才 苍老了许多。不仅如此,他的身材也缩小了很多。上一次影子见到他时,他穿着 格子花纹的夹克,戴着柠檬黄色的手套。“我们当时在密尔沃基。艾比斯打电话 给我们之后,我们发了疯一样开车猛赶,这才赶了过来。” “你以为我们会由着他们把你锁起来,然后送上电椅吗?我还等着用我的锤 子把你的脑袋敲烂呢。”白人副警长语气阴沉地说,从衣服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 包香烟。他说话带着东欧口音。 “真正的押送员大概在一个小时后到达。”南西先生说,他现在一点点地变 回他本人的样子了。“等他们露面,我们早已经开上53号高速公路,还把你身上 的镣铐全都打开,让你换回自己的衣服。”岑诺伯格举起手铐钥匙,得意地笑了。 “我喜欢你的胡子,”影子说,“挺适合你。” 岑诺伯格用发黄的手指摩挲着胡子。“谢谢。” 影子问:“星期三真的死了?不是故弄玄虚,是真的吗?” 他意识到自己心中怀着某种希望,尽管这么做未免有些傻气。可惜南西脸上 的表情已经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来到美国 公元前14000 年 幻象出现在她面前时,天又冷又黑。在遥远的北方,即使在一天的正午时分, 日光也不过是灰蒙蒙的一片暗淡。白天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过是黑暗之间的短 暂间隔。 他们并不是一支很大的部落,人数不多,他们是北部平原的游牧部落。他们 拥有一位神灵,它是一只猛犸象的头骨,以及用猛犸皮毛制成的一件粗糙的斗篷。 他们尊称这位神为:努云尼尼。当他们不四处游牧的时候,它就在一个和人 一样高的木头架子上休息。 她是这个部落的圣女,是神之秘密的守护者,她的名字是阿特苏拉,意思是 “狐狸”。两个部落男子用长竿载着他们的神前进,阿特苏拉走在他们之前。神 的身上覆着熊皮,这样一来,亵渎神圣的眼睛看不到它,不圣洁的日子里它也不 会暴露。 他们徜徉在冻土苔原上,带着帐篷四处迁徙。最好的那一顶用驯鹿皮精制而 成,是神圣的帐篷。现在,这顶帐篷里坐着四个人:阿特苏拉,部落的女祭司; 古格威,部落的长老;雅努,战争首领;还有卡拉努,部落的探路人。在她看到 那些幻像之后,她将他们召唤到这里来。 阿特苏拉削了一些苔藓,丢到火中,又用干瘪的左手将几片干枯的叶子抛进 火中。叶子冒出刺激眼睛的灰色浓烟,发出刺激而古怪的味道。然后,她从木头 圣坛上拿下一个木杯,把它递给古格威。杯子里装着半杯深黄色的液体。 阿特苏拉找到了毒蘑菇。每个蘑菇上面都有七个斑点,只有真正的圣女才能 找到带七星斑点的蘑菇。她在见不到月亮的一个夜晚采下它们,挂在一条驯鹿软 骨上晾干。 昨天睡觉前,她吃下三只晾干的蘑菇菌盖。她的梦中充满了混乱和恐怖之物。 有飞快移动的亮光,还有山一样巨大的石头,燃烧着光和火焰,像冰柱一样 向天空抛射。她中夜惊起,一身冷汗,急着想小便。她蹲在木杯上,把她的尿盛 满杯子。之后,她把杯子放在帐篷外面,埋在雪地中,回去接着睡觉。 醒来以后,她从杯子里捡出几块冰,只留下其中颜色最深的一块。那是浓缩 了精华的液体。 现在她传递出去的正是这液体,她首先传给古格威,然后是雅努和卡拉努。 他们每个人都吞下一大口液体,阿特苏拉接过最后剩下的。她咽下一口,然 后把剩下的液体倒在他们的神面前的地上,作为对努云尼尼的祭奠。 他们坐在充满烟雾的帐篷里,等着他们的神开口对他们说话。在外面,在黑 暗中,狂风呼啸不已。 探路人卡拉努是个女人,但穿衣和走路都像男人。她甚至还娶了塔拉妮,一 个只有十四岁的处女做她的老婆。卡拉努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站起来,走到猛 犸象头骨旁。她将猛犸皮毛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站在那里,将头伸到猛犸象的 头骨里面。 “这块土地上有邪恶。”努云尼尼用卡拉努的声音说话,“邪恶。如果你们 留在这里,留在属于你们的母亲和母亲的母亲的土地上,你们都会死亡。” 其他三个听众发出嘟哝声。 “指的是奴隶贩子吗?还是那些巨狼?”古格威问。他有长长的白发,脸和 荆棘树的灰色树皮一样满是褶皱。 “不是奴隶贩子,”努云尼尼说,“也不是巨狼。” “是饥荒吗?饥荒要来了?”古格威问。 努云尼尼沉默不语。卡拉努从头骨下面钻出来,和其他人一起耐心等待着。 古格威穿上了猛犸象斗篷,将头伸进头骨中。 “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饥荒。”努云尼尼说,这次是通过古格威的嘴巴,“尽 管饥荒即将来临。” “那么到底是什么危险?”雅努追问,“我并不害怕。我会挺身反击。我们 有长矛,还有投石。就算有一百个强壮的战士来袭击我们,我们还是会获得胜利。 我们会把他们引到沼泽地,用燧石打碎他们的头骨。“ “危险并非来自人类。”努云尼尼用古格威苍老的声音说,“它来自天空, 你们的任何长矛和石头都无法保护你们。” “那我们该如何保护自己?”阿特苏拉问,“我看到天空上出现火焰,我听 到比十个雷电霹雳加起来还要巨大的声音,我看到森林被夷平,河流干涸。” “阿……”努云尼尼张开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古格威从头骨下面出来, 浑身僵硬地跪在地上。他老了,关节肿胀发痛。 众人一片静默。阿特苏拉将更多叶子扔到火中,浓烟刺得他们的眼睛泪流不 止。 接着,雅努踱到猛犸头骨前,把斗篷披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把头伸到头骨中。 他的声音在里面隆隆作响。“你们必须远行,”努云尼尼说,“你们必须迁 移到面向太阳的地方。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你们能找到一块新的土地,在那里你 们就安全了。这将是漫长的旅途:月亮盈缺变化,两次经历生与死,途中将遭遇 奴隶贩子与野兽。但只要你们坚定地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我会指引你们, 保护你们平安。” 阿特苏拉一口啐在地上。“不行!”她可以感觉到神在对她怒目而视,“告 诉我们这些,你真是一个坏神。我们会死在路上,我们大家都会死。然后还会剩 下谁来载着你从一座高山走到另一座高山,为你建造帐篷,用油脂来为你的长牙 上油呢?” 神什么都没回答。阿特苏拉和雅努交换了位置。阿特苏拉的脸透过发黄的猛 犸骨头望着外面。 “阿特苏拉没有信仰。”努云尼尼用阿特苏拉的声音说,“阿特苏拉会在你 们到达新土地之前死掉,不过你们其他人都可以活下去。相信我,东方的那块土 地还没有人居住。那块土地将成为你们的土地,你们孩子们的土地,还有你们孩 子们的孩子,延续七代,直到七代之后的七代。倘若不是因为阿特苏拉的不忠, 你们可以永远拥有那片土地。到了早晨,收拾起你们的帐篷和财物,向太阳升起 的地方前进。” 古格威、雅努和卡拉努都低下头,赞美努云尼尼的力量和智慧。 月盈,月亏,再次月盈,月亏。整个部落的人向东迁徙,向着太阳升起的地 方,在冰冷的寒风中奋力前进。风将他们暴露在外的肌肤冻麻木了,但努云尼尼 向他们的保证是真的,一路上,他们的部落没有失去任何人,只有一个生孩子的 女人死掉了,但生孩子的女人是受月亮保护的,不受努云尼尼保护。 他们穿越了连接两块大陆的陆桥。 第一道光出现时,卡拉努离开他们去侦察前方道路,很久都没有回来。四下 里黑沉沉的,但夜空中却充满了光,扭曲缠结,闪烁摇曳,缠绕旋转,不停地变 幻着、脉动着。白色的光、绿色的光、紫罗兰色和红色的光。阿特苏拉和她的族 人见过北极光,但是他们依然害怕极光,而这一次的极光变幻更是他们从来没有 见过的。 极光还在天上流动时,卡拉努回来了。 “有时候,”她对阿特苏拉说,“我觉得只要我伸开手臂,就可以投入天空 的怀抱。” “那是因为你是探路人。”女祭司阿特苏拉回答她说,“等你死了之后,你 就会融入天空,成为一颗星星,像你活着的时候一样,引领我们前进。” “东面有冰之峭壁,峭壁高耸巍峨。”卡拉努说,她有一头乌鸦般漆黑的长 发,梳理成男人一样的发型。“我们可以翻过那道峭壁,不过要花费几天时间。” “你会安全引领我们攀越峭壁的,”阿特苏拉说,“但我将在峭壁脚下死去, 成为你们踏上崭新土地之前的献祭。” 几个小时之前,太阳已经沉入西方,沉入他们来时的土地。但此刻,那边的 天空却闪烁出不祥的黄色光芒,比闪电更加耀眼,比日光更加明亮。这是爆炸所 产生的夺目的闪光。站在连接两块大陆的陆桥上的人们不得不遮住他们的眼睛, 吐口水驱邪,吓得惊慌尖叫。孩子们开始嚎啕大哭。 “那就是努云尼尼警告过我们的世界末日。”长老古格威说,“毫无疑问, 他是一位智慧而强大的神。” “他是所有神明中最强大的一位。”卡拉努说,“在我们的新土地上,我们 将把他高高供奉起来,我们将用鱼油和动物脂肪来擦亮他的长牙和头骨。我们还 要告诉我们的孩子,以及我们孩子的孩子,七代的子孙,努云尼尼是所有神明中 最强大的,他永远不会被我们遗忘。” “神是伟大的,”阿特苏拉缓缓地说,仿佛正在透露一个巨大的秘密,“但 是人心更加伟大。神明来自我们的心,也将回归我们的心……” 这是亵渎的话,没有人知道她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继续说这种话,但也没有 人因为无法容忍她的亵渎而打断她的话。 西方传来的爆炸的轰鸣是如此巨大,人们的耳朵都被震得流血不止。好长一 段时间,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暂时失去了视力和听觉。但他们都还活着,知道 自己比留在西方的其他部落的人幸运百倍。 “这很好。”阿特苏拉说,但连她自己也无法听到这个声音。 春天的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阿特苏拉死在高山脚下。她无法活着看到新 世界。整个部落的人都走进了这片崭新的土地,但却不再有圣女陪伴他们。 他们攀过高山峭壁,向南部和西部继续前进。他们最后找到一个山谷,里面 有清澈的溪水,有生长无数银鱼的河流,还有从来没有见过人的鹿,它们非常驯 服,以至于人们在猎杀它们之前必须吐口水驱邪,向自己的灵魂忏悔。 塔拉妮生了三个男孩。有人说卡拉努完成了最后的奇迹,可以对她的新娘做 男人才能做成的事。而其他人则说,老古格威还没有老到无法满足一位丈夫不在 家的年轻新娘。只有一件事是确切无疑的,自从古格威死后,塔拉妮再也生不出 孩子了。 冰河时代来了,然后又结束了。这些人在这片土地上蔓延、繁衍,形成了许 多新部落,选择了许多新图腾:乌鸦、狐狸、地懒、大山猫,还有水牛。每一只 野兽都标志着一个部落,每一只野兽都是一位神。 新土地上的猛犸象体型更加巨大,行动更加迟缓。和西伯利亚平原的猛犸相 比,它们是更加愚蠢的动物。还有,在新土地上,再也找不到带有七星斑点的毒 蘑菇了。努云尼尼从此不再对部落的人说话。 在塔拉妮和卡拉努的曾孙的曾孙那一代,一支来自更加强大、繁荣的部落的 战士,结束在北部猎取奴隶的远征,返回南方的家乡。途中,他们发现了最初移 民所居住的山谷。他们杀掉大多数男人,捕获了女人和孩子们。 为了获得他们的仁慈对待,其中一个孩子把他们带到山上的一个洞穴里。他 们在里面找到一只猛犸象的头骨,还有破烂的猛犸皮毛斗篷的残余和一只木杯, 以及保存至今的先知阿特苏拉的头骨。 新部落的一些战士想把这些圣物带走,这样就等于偷走了第一批移民的神, 并拥有了神的力量。但其他人表示反对,他们说这样做只会把坏运气带回家,他 们自己的神也会怨恨他们(这些人属于乌鸦部落,而乌鸦是很爱嫉妒的神)。 于是,他们把这些东西扔进山崖旁一条很深的峡谷,带走第一批移民的幸存 者,踏上他们返回南方的漫长归途。乌鸦部落,还有狐狸部落,在这块土地上越 来越强大。很快,努云尼尼就被人们彻底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