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在约定的时间,巴威尔的车和福特的车同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他们的车里除了他们自己,一个随行的人也没带。他们都没有下车,在各自的 车里用无线电话通话。 巴威尔说:“福特先生,我们先看一看尼亚加拉大瀑布怎么样?我有好久没有 见到它了。”福特回答说:“好吧。” 于是。他们谁也不去操桨,小船随着水流漂着,平稳,缓慢,如果不是偶尔从 小船底下激起一点小浪花,他们根本感觉不到船在漂。天气很好,天上有几朵闲云 浮着。几只从圣劳伦斯河的入海口飞来的海鸥绕着他们的小船飞,发出一阵阵清脆 的鸣叫。 在小船静静的漂流中,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看起来他们好像都心事重重, 可是天气和湖面上的平静又让他们不由地失去那种沉重感。他们各自心里都明白, 最近一个时期他们都没有这样轻松地在一个地方随意地漂流过。他们都是焦头烂额, 只是谁也不承认。 巴威尔说:“福特先生,你还记得我们两人在墨西哥湾里泛舟的时候吗?” “记得。” “当时我说,我们两个人一致操桨船才不会翻。” “现在我不怕船翻了。” “问题是我可不想死,咱们现在翻在水里连一个救我们的人也没有。”“我可 以游得出去。” “你是说,我比你年龄大,游不出去?”“也许。” 巴威尔笑笑说:“那可不一定,我当海军陆战队员的时候游泳训练的成绩一直 是全师最好的。”“我没当过兵,可我游过大西洋。”“那是你没遇到风浪,如果 遇到风浪那才见真本事呢。” “既然我敢进去,那我就不怕任何风浪。”“这是爱尔兰人的性格。”“至少, 不像英格兰人那样保守。” 巴威尔听得出这是福特说他的英格兰血统的事,这种事他一向不想说起。不管 他有何种血统,现在他是一个美国人,一个美国总统,现在不是追溯他的血统的时 候。 巴威尔换了一个话题,“福特先生,你是否喜欢钓鱼?”“不喜欢。” “这可是一件遗憾的事情。在小溪边钓鱼清静,在大海上钓鱼雄壮。我钓过最 小的鱼只有一厘米长,最大的却有100 多公斤。我觉得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就是感 觉到钩子上有鱼的时候。” 福特确实不喜欢也没有钓过鱼。不管巴威尔说得多么兴高采烈,对他一点感染 也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巴威尔叹了一声:“可惜,自从当了总统再也没时间钓鱼了,对我来说这是一 个大损失。其实我很想再到河边或是大海上轻松地漂流,放心地钓鱼。那是一种乐 趣,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享受到的。” 福特抓住这个机会用一种讥讽的口气说道:“现在你再去过这样的生活完全来 得及。不会有人阻拦你。”“有的。”“谁?”“就是你。” 福特笑了,说:“我才不会阻拦你呢,你尽管去好了。我会给你一辆好车,也 许还有一副好渔杆。你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钓个尽兴,我希望你能把世界上的水面 都钓一个遍。”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现在不能去。除非我俩一齐去。” “我说过我从来不喜欢那东西。我只喜欢玩车,车速再快我也不在乎,而且越 快越好。” “好吧,待有机会我们一齐玩玩车吧,我开车的技术也不会比你差。” 巴威尔本来想重复一次那一次说过的话。可是话到口边他又咽回去了。岸已经 离他们很远了,这让他们同时感到一种迷茫。信船而漂,不会有一个方向,他们都 失去了方向感。但是他们都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点惊慌。 他们漂到了圣劳伦斯河的河口,安大略湖水从这里进入圣劳伦斯河,再从圣劳 伦斯河流入大西洋。这时候一轮落日在西边的水面上燃烧着,湖水被烧得通红。 巴威尔问福特:“能不能分清这是落日还是朝阳。” 福特想了想说:“如果不看表的话,这很难分得清。” 巴威尔点点头说:“是这样。” 福特不知道巴威尔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再说话。 他们追着落日往回返,现在他们不划桨不行了,两个人合力划着桨。他们知道 离他们的出发地很远了,什么时候能到达,谁也说不清。除了合力划着浆,他们已 经没有多余的话了。 天色越来越暗。一道黑色的幕布终于遮盖了他们面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该有月亮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 他们谁也没说告别的话,各自上了各自的车。可是谁也没有先开车走,好像都 等着对方的第一句话。他们在那里停留了很久,终于,谁也没有说什么。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