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令基姆突然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一只毛茸茸的瘦手抓着 基姆晚餐的一些食品在桌角边消失了。 基姆微笑着回到屋中,关上身后的门说:“你可以出来了。我看到你了。” 先是那尖尖的耳朵,跟着的是那乱蓬蓬的头发伸出桌边。窄窄的多疑的眼睛 带着谨慎和不愉快看着基姆。即使基姆刚才没有发现它,但那巨大的咀嚼声一定 会暴露它的。 “这些是你干的,对吧?”基姆刻意地做了一个夸张的友好表情,得到的回 应却是帕克的一个饱嗝。基姆笑得更加夸张,摇了摇头说。“可以告诉我你这么 做有什么意义吗?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偷着吃。这些都是你送来的,所以你哪怕 吃掉一半也是很合理的。”他走近了一步,拿起一个盘子送向那帕克。那东西尖 叫着滑稽地向后跳了一步。基姆困惑地看着它,摇了摇头回到了桌子边。 用餐时他仔细地观察着那只帕克。那生物比他原来想像的要小了很多。即使 它踮起脚趾也最多到基姆的胸口。而且那帕克给他的感觉也没那么有威胁了。它 那尖耳,猴子般的脸和乱蓬蓬的头发使它看起来更多的是滑稽。 “如果我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多好。”基姆说,“你一直在跟踪我,对吧?为 什么呢?” 那帕克将头歪向一边,似乎在倾听他说的话。看来这生物不会讲话,但基姆 确信它能听懂自己说的。即使听不懂他的话语的意思,但至少也能听出来基姆友 好的口气。这真的是奇怪极了,基姆想。还是几天以前他们都在试图杀了对方, 而如今他对于身边有着这样一只小东西感到高兴。几天内的孤单寂寞改变了很多。 可能那帕克现在没那么胆怯,发现基姆不对它构成威胁,以至于它可能和他 结伴去戈里温。 那帕克吞下了从基姆的盘中偷走的那一块,舔着上唇,贪婪地看着盘中剩余 的东西。 “你还想吃点吗?” 基姆把盘子伸向它,但那帕克还是退了一步。而当基姆刚刚转过身去,看着 另一方向时,那帕克便冲了过来抓走一块奶酪,跑回自己的角落。可能是那些帕 克从来不收人家送它的东西,而一定要自己偷。基姆反正也无所谓。就这样分享 了晚餐。 吃完后基姆满足地伸了伸腰。那帕克打着饱嗝。 “你的教养实在是不怎么样。”基姆笑了笑,“我们要一起走得改一改啊。” 那生物站了起来,踏着小心的步子,摇晃着前肢走近。基姆一动不动。大概 他还需要给那个帕克一点时间,让它完全消除对基姆的疑虑。基姆小心地伸出手 来。那帕克多疑的眼光观察着他的手,闻了闻,便犹豫地靠近了几步。 “你看。”基姆说,“我也没你想像的那么坏吧?” 那帕克又逼近了一步,嗅了嗅,把头靠向一边,带着疑问的眼神盯着基姆, 突然它朝基姆的鼻子上重重地砸了一拳,使他连同椅子一起朝后倒去。 当基姆眼前不再是那样的天昏地转时,那帕克也已经回到它的角落蹲着去了, 龇着牙看着他。 基姆小心地坐了起来,摸了摸鼻梁,很疼,还好没有骨折。基姆站了起来, 送给那帕克一道敌意的眼神,无语地转过身去。但即使受到这样的突然袭击,他 也不认为那帕克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可基姆在晚上睡觉前还是把椅子卡在了房屋的门把手下面。 出乎基姆的意料之外,第二天早晨那帕克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大力地踹着基 姆的床把他唤醒。基姆尖叫一声,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但当基姆走进客厅时,帕克还是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当然它还是偷 去了一半,但那早餐是那样的丰足,足以让他们两个都吃饱。为防万一,基姆没 有问这些食物是从哪儿来的。有的时候也许不要什么都知道更好。 一种异样的预感引导着基姆从被单中抽出那把弓与箭壶,挂在了肩上,然后 跳上马鞍离开。他顺着那条朝南的道路骑去。虽然它看起来和村子一样似乎被遗 弃了很长时间,但基姆的行程却比前几天顺利得多。中午时分身后的山就在地平 线上消失了。他经过了相当多的农场或别的地方,但那些地方和他昨夜就宿的村 子一样杳无人烟。下午他又发现了一块田地,那里熟透了的谷物已经在田地中腐 烂了。 尽管这样,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基姆感到乐观。这些庄稼几个月前才成熟。这 里的人们也在逃避着什么,但看来基姆快要追上他们了。 后来的几个小时,路况越来越好。不久,他面前又再次出现了一个小乡村。 大一点的建筑物的烟囱中升起了缕缕青烟,门旁拴着两匹马和一匹装满了货 物的骡子。 终于……他终于找到人了! 眼前的一切让他轻松了很多,他停下马,在远处享受了几秒钟这番景象。别 的房子中似乎也有人居住。现在他终于可以获悉这片土地上到底为什么发生了这 样糟糕的变化。 当他想继续前行时,那帕克突然从树丛中闪出,挡住了他的去路。它兴奋地 吱吱喳喳着,两只手臂在空中挥舞着。 “不。”基姆说,“请你不要这样。我现在对你的玩笑没什么兴趣。” 他骑着马准备继续赶路,但那帕克还是不让出道路,反而更激动地叫着,甚 至试图去抓住缰绳。那马张开嘴向它的手咬去,使那帕克不得不仓促躲避。但它 却又缠紧了基姆的马镫。基姆竭力忍住踹开它的冲动。但他渐渐地对这小东西失 去了耐心。基姆无视那帕克发出的越来越激烈的尖叫声和呻吟声,骑着马继续向 前,在那栅栏前下了马,粗暴地甩掉了它,踏入客栈。那客栈很小很暗,里面只 有半打桌椅,和一张放在酒桶上的一块木板组成的酒吧柜台。四五个看上去很富 像冒险家的人坐在桌子旁喝酒,还有那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看起来也似乎不可信 任。 当基姆进来的瞬间所有的交谈都停止了,那些客人的眼光都朝向他,他自己 也立刻呆住了。在最初的一瞬间他可能觉得那些人的反应很正常,当有人踏入酒 吧人们会自然而然地看一眼,但这种情况持续了不止一秒钟而且也不是只看了一 眼。 基姆的心脏一直剧烈地跳动着。那些男人仍然那样盯着他。而他们的脸上写 着的不仅仅是好奇,包括震惊、警戒、怀疑或惊讶种种表情。 基姆关上了身后的门,慢慢地走向吧台,尽量试着不理会那些人的注视。 基姆很困惑,但还是不断提醒自己要警惕。也许不是什么大事吧。可能是因 为他肩膀上挎着的弓箭,或者是因为他经过辛苦旅途而变得看不太清楚的服饰吧。 那老板阴森森地盯着他。那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恐怕根本不会友好地看 人。更奇怪的是他既没有问基姆想要一点什么,也没有问他是谁,从哪里来。 “你好。”基姆说道,这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的开头但他也只想到这句话了。 那老板还是那样盯着他,只是做了一个可以很勉强地理解为点头的动作。他 忍着没有转过身来,但他感觉到很多客人站了起来朝他走来。也有可能是所有的。 瞬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危机。 “我想喝点什么。”基姆说,“果汁或者是水。” 基姆转过身来,发现不只是一些,而是所有的客人都从他们的座位上站了起 来,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那些人的近距离印象就更糟糕了。那些人又高又强壮。许多带着明显的伤疤, 有一个戴着一只破损的、只剩下缺瘪和锈斑的、但明显曾经精心雕刻过的护心镜, 有的腰间配着剑,而那个戴着护心镜的更是背了一把巨大的剑。 在那些人的注视下基姆开始感到了不安,他不能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动。他 本应该听从那帕克的警告,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这怎么了?”基姆小心地试图开个玩笑,“你们都起誓不再出声了呢,还 是你们这儿只有在八点到五点之间允许讲话?” 他对于那些人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感到了一丝怀疑,他们就是不回话。他们的 脸上还是毫无掩饰地表达着他们的恐惧、怀疑和敌意。终于那个背着巨剑的家伙 开口说话了,“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