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君臣(1)
三六零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图清风遭遇到了第四次袭击。在这次袭击中,他直
属的五十二名金龙武士中,牺牲了三名,重伤三十九人,轻伤六人。
此役,清风伯爵极为重要的中坚力量遭到了重创。
这也是某些不明势力针对清风伯爵的第六次袭击行动。
无法解释的是,或是说,某些事情,巧合得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因为在同一天,与清风伯爵相隔千里的蓝道尔·伍德皇帝,同样遭受到了袭击。
蓝道尔·伍德原本计划在十月中旬巡视丹鲁普尔领主郡,因为在秋高气爽的十
月非常适合远行。并且,他认为十月份是他幸运的季节,到景色宜人的海滨城市巡
视一圈,不失为一次绝佳的疗养机会。
但是,原达曼利宁王国国务卿梅赛伊·查理亲王的被杀事件,给此次出行蒙上
了一层阴影。
梅赛伊·查理的尸体于九月三十日清晨被发现,地点是在切尔齐斯的中心广场。
在他的尸体上并列插着三根铅棍,每根铅棍上都系着一块白布,分别用死者的鲜血
写了三句话:为了国王、为了国家、为了土地。
警方随即在他的住宅里发现他的六名家属全部陈尸客厅,被人残忍地割断了咽
喉。同时被杀的,还有罗尔万·马尔代夫总督派来保护梅赛伊的十二名帝国士兵。
梅赛伊·查理的被杀,明显是极端的达曼利宁爱国者所为,甚至是达曼利宁流
亡政府的官方所为。有种种迹象表明,因为感受到了查理八世在华龙王国发出的号
召,许多极端种族分子在丹鲁普尔领主郡内,开始策划一系列的危险行动。
军务大臣佛雷德里克很快获悉到了这些信息,在他的坚持下,皇帝不得不将这
次出行延期两个月,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
伍德皇帝对于梅赛伊·查理亲王及帝国士兵的被杀感到不满,担心归顺帝国的
其他重要官员会产生不安,对保护人的能力发生怀疑。因此他要求马尔代夫总督尽
快破案,找出潜伏在丹鲁普尔的反叛分子,给予最严厉的处罚。
马尔代夫总督对此事颇为头疼。在无数道仇视的目光中,他无法分辨出哪一个
人具有真正的危险性,他不希望因此事而激化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的矛盾。如果
处理不当的话,很容易使上千万被征服者的情绪激动起来,最终演变成大规模的暴
乱。
所以,他在责令相应部门尽快破案的同时,着重强调不能搞大规模的肃清行动,
一定要控制在民众可以接受的一定范围之内。
马尔代夫总督的原则,必不可免地影响了案件侦破的速度,这引起了军务大臣
佛雷德里克的强烈不满。
佛雷德里克不断催促马尔代夫总督加快进展,为皇帝出巡期间的安全扫清障碍,
更重要的是为了清除掉威胁皇帝长久安全的潜在因素。
马尔代夫以他特有的处事原则及武士的傲慢,来对待军务大臣的指示,对接连
不断的催促置之不理,固执地按他的初衷来处理梅赛伊·查理亲王被杀事件。
随着皇帝出巡日期的不断临近,佛雷德里克焦急的情绪日益严重,最终变成了
不可抑制的愤怒。他严厉地指责马尔代夫总督:“对于国家安全的认识,似乎仅仅
局限于舰队是否能顺利地出入切尔齐斯海港。”
他甚至在公函中尖刻地写道:“无法想像一个武警少将成为总督后能力下降的
程度。”
马尔代夫曾经向皇帝抱怨过切尔齐斯海港的拥堵,此事竟也成为军务大臣的垢
病,成为了他讥讽的对象。
马尔代夫总督对此的回答,是在一张皱巴巴的公函上写道:“阁下的价值观正
如此张废纸,现原封奉回。按着阁下所持有的观点,理应认真检查此函,以确认这
些‘皱摺’不会对国家、皇帝陛下以及阁下的自身安全造成威胁。”
佛雷德里克对马尔代夫总督极具讥讽及侮辱的回答反应强烈,他虽然没有公开
攻击马尔代夫,并且很理智地没在政府内部宣扬此事,却在内阁会议上提议“本着
国家安全至上的原则,应该对领主郡的自治权予以必要的限制。”
军务大臣与马尔代夫总督之间的摩擦,伍德皇帝早有耳闻,他颇为难办,对此
只好委婉地指示“保持必要的警惕性理所应当,但是事情未必如想像中的那么糟糕。”
明白了皇帝对此事的态度后,佛雷德里克很明智地停止了对马尔代夫总督的指
责。但是责任感却让他无法放弃,只好避开马尔代夫总督的注意,派出大量特工秘
密进入丹鲁普尔进行调查。
而这件事最终造成的极其糟糕的结果,以及所引起的一系列不幸的事情,造成
了军务大臣与蓝章之鹰之间产生了很深的矛盾。格兰英曼帝国最为重要的两个核心
人物,经由此事不断发生摩擦,很快就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程度,颇让伍德皇帝头
疼,成为困扰他多年的一块心病。
就在军务部的特工们穿梭于丹鲁普尔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像嗅觉灵敏的猎狗
四处寻找线索的时候,皇帝出巡的日期到来了。
十二月十日,蓝道尔·伍德皇帝自首都格兰威启程,开始了巡视丹鲁普尔领主
郡之旅。
按着皇帝的一贯原则,此次出行一切从简,除了严密的保安必不可少外,任何
稍具铺张的形式、繁琐的项目一律减免。
但是这毕竟是帝国皇帝出行,而非某位官员视察,不可能以正常的旅行速度行
进,因此,当皇帝到达丹鲁普尔的时候,已经足足花费了四天的时间。
马尔代夫总督为皇帝的到来举行了恰如其分的欢迎仪式,既符合帝国皇帝显赫
的身份,又绝不铺张浪费,很和蓝道尔的心意。
经过一天的休息后,蓝道尔·伍德在总督的陪同下,来到了著名的切尔齐斯海
港,对这个繁忙的港口经过细致的视察后,来到了与切尔齐斯海港相距十公里的军
用港口,对停靠在这里的六支帝国舰队进行检阅。
隆重的检阅仪式完毕后,伍德皇帝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总督旗舰,在五十艘军舰
的护卫下驶离了港口,然后在海军将军们的详细讲解下,亲身体验了一次小规模的
海军演习。
随后的几天里,伍德皇帝视察了丹鲁普尔领主郡重要的几座城市,详细了解了
这里的风土人情、工农商业,并对几处著名的风景胜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四天后,蓝道尔·伍德怀着愉快的心情结束了巡视。他对马尔代夫总督的治理
工作表示满意,而丹鲁普尔民众对征服者最高统帅的来到所表现出的平静,被他认
为是为此次巡视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十二月十八日上午九时整,格兰英曼帝国皇帝的车队驶离了总督府,开始返回
帝国首府,马尔代夫总督随车送行。
“亲爱的罗尔万,我很高兴你所做的一切。”
蓝道尔凝视着车窗外,温和地说道。
坐在皇帝对面的罗尔万慢慢说道:“陛下,我很荣幸您对我的工作表示满意。”
蓝道尔笑了笑,收回凝视车外的目光,道:“我的鹰,你不能再四处飞翔了。
哦,当然不是永远,我只希望你不会对此产生不满。”
“我会忍耐住的,陛下。”
“嗯。我想你会的。但愿时间不会太久,否则我很难向希尔蒂解释。”
罗尔万的眼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缓缓道:“陛下,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谈论她。”
“哦。不,亲爱的。”
蓝道尔盯着罗尔万的眼睛,颇有深意地微笑道:“你无法逃避必须面对的东西。
你应该很清楚,一个武士不能消极地对待问题。”
“陛下!这不是武士的问题!”罗尔万的情绪起了波动。
蓝道尔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温和的、从容的笑容,轻声道:“我的朋友啊,你想
说明什么呢?问题就摆在你的面前,你打算耗费多长的时间才去解决它呢?”
罗尔万沉默了,呆呆地凝视着窗外。一个模糊而又真实的身影,悄然浮现在脑
海,幽怨的目光跨越地理与时间,直直地面对他的灵魂。
许久,他喃喃道:“如果真的有选择,世界将不会如此……”
蓝道尔慢慢地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不断变换的窗外景色,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
带着一种恍然如梦的神情,缓缓说道:“惟一能让我感到欣喜的,只有摆脱对朋友
的愧疚这件事。哪怕是在地狱的最深处,我也希望看见你和希尔蒂消除一切障碍。
我的朋友啊,你能明白吗?”
罗尔万转过头,多年来第一次凝视皇帝的眼睛,慢慢道:“陛下,您曾经告诉
我:过去,已经发生。将来,还未发生。只有现在,正在发生。那么,我们为什么
不只面对现在呢?”
蓝道尔沉默了,凝视着窗外不语,眼中带着只有罗尔万才能看见的忧郁。
沉默中,车队经过了切尔齐斯中心广场,马上就要转入离开切尔齐斯的主路。
四天前,马尔代夫总督就是在这里为皇帝举行的欢迎仪式。
七十八天前,原达曼利宁国务卿梅赛伊·查理亲王的尸体,同样在这里被发现。
这些情况,伍德皇帝非常清楚。但是,他所不知的是,四十三年前的今天,达
利安·查理同样在这个地方举行了登基仪式,成为达曼利宁王国第十四任国王查理
七世。
事情巧合得令人不安。或者说,太多的巧合,往往预示着某些事情的必然发生。
于是,无法预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沉默中的蓝道尔·伍德与罗尔万·马尔代夫,在一声巨响陷入了瞬间的懵懂,
随即就在不可抗拒的冲击力作用下东倒西歪,浑身被冲撞得生疼。
罗尔万迅速恢复正常,大脑立刻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炸药袭击!
他岩石般的面容变了,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一把挟住倒在车厢地板上的皇帝,
毫不犹豫地抬脚踢开车门冲了出去。
呈现在眼前的场景,令岩石般的蓝章之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广场狼藉一片,前面开道的车辆全部倾斜在地,支离破碎,燃起了熊熊大
火,几十个人形火团在地上翻滚、挣扎,发出了野兽般的惨嚎。一种奇异的、呛鼻
气味迷漫四周,黑烟则飘荡在中心广场,刺激得罗尔万双眼生疼,眼泪控制不住地
汹涌而出。
就在他刚刚擦掉眼泪,用剩余的一只手捂住鼻子的时候,数个黑影迅速扑了过
来,烁烁寒光在黑烟中闪起。
罗尔万挥拳。可怕的声音响起,一个黑影斜斜飞了出去。
罗尔万挥剑。闷钝的声音响起,两个黑影烂泥般瘫倒在地。
罗尔万再次挥剑,却看见了一双野兽般狂热的眼睛。
刺客并没有倒下,似乎蓝章之鹰的剑对他毫无作用。但是罗尔万却分明感觉到
重剑砍入了对方的身体里,几乎可以把他砍成两段。
罗尔万有些诧异,随即就骇然发现,刺客的腋下正夹着一个扎紧的包裹,上面
有个空洞冒出淡淡的烟雾,发出一种奇怪的“嗤嗤”声音。
罗尔万立刻浑身冰凉,下意识地大力挥臂,将挟在左臂下的皇帝扔了出去!
“神圣的达曼利宁永在——!”
凄厉的长喝声在罗尔万的耳畔响起,余音未落,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轰!”
罗尔万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腾空而起,眼前世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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