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红砖壁炉被烟熏黑的痕迹,是岁月的证明。动作娴熟的老板拿起铁叉,稍稍挑 旺了炭火,又忙活去了。锅里,有汤在熬着。 客人们在桌旁高声地谈笑,孩子们在廊下顽皮地嬉闹,烙饼的残渣从桌上掉下, 被狗儿轻轻地叼走。两层楼的旅店,很旧了,生意却异常地好,酒醇、人多、气氛 热闹,固然都对生意有贡献,但在我看来,来往酒客的不凡经历,桌边话题的不断 翻新,恐怕才是让这里常年高朋满座的真正原因吧。 “牧师,您刚才说您最近的职衔……叫什么来着?”腰间佩刀的壮硕汉子,盛 满了一大杯甜酒,回来继续刚起头的新话题。 “卢姆联盟塔兰托城邦,伯特利大教堂圣言团导师。”就着旅店里轻松的气氛, 我刻意严肃地把职衔重述了一遍,两个刚过来凑桌的酒客,包括那个壮硕汉子在内, 登时惊讶地“喔”了一声,原先就在同一桌的几个人,却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壮硕汉子让甜酒顺着喉咙落肚的同时,也觉得事有蹊跷,于是问道: “那…冒昧再请问一下,这份圣职,负责些什么事项?” “每隔七天,我会上教堂一次。”我继续摆出神职人员的架势,说:“负责把 孩子们集合起来,跟他们讲解教会的圣典~羊皮卷上的故事。” “这是…教堂褓姆们的事嘛!呿呿呿~~~”壮汉似乎有些恼我,脸微微涨红, 脖子也粗了起来。 同桌的客人们笑得更加大声,我却觉得苗头不对,只是个口气上的玩笑,如果 搞到翻脸,这酒可就不好喝了。想到这儿,连忙解释: “您先别急,耐心听我说嘛。寻常地方,讲故事给孩子听,的确不大被教会注 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这却是不对的。羊皮卷上说:‘不要拒绝孩子们, 让他们上我这儿来’,孩子在神眼前,一个一个都是宝贝,讲故事给他们听,是很 重要的圣职啊。如果不是这样,大教堂何必派正式封牧的牧师来做呢?” “正式封牧的牧师啊……”壮汉坐了下来:“那您一定很熟羊皮卷,也很会讲 故事啰。” “是还好啦。”我微笑回答,貌似轻松,心里却晓得~~这下可难脱身了。 “牧师的故事,很精彩哪!乾脆再讲一个吧。”一阵起哄下,全桌都叫起好来。 我就知道。 “你们这群醉鬼,让人家牧师休息一下行不行?”柔美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 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炙烤羊腿的香气──这可是老板娘得意的拿手好菜。 初来这家店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形,还真以为是救星来了,现在却清楚得很~ 唉~~~ “牧师能挖到卢姆前执政官提米乌斯的轶闻,又把吸血鬼波隆纳改邪归正的传 言给证明了,今天的精彩故事可真不少,让他休息休息吧。不过话说回来,波隆纳 会有这种改变还真是让人玩味,牧师知道来龙去脉吗?” 唉,到底是来解围,还是来帮倒忙的?算了,这种火上加油,不把别人肚子里 的奇闻轶事全挖出来不罢休的玩法,我多少也习惯了。干练的老板娘,虽然已经生 了一对活蹦乱跳的双胞胎,还是丝毫不显老,带动话题和气氛的段数,也一点没有 退步。看来,只好甘愿地把今天当成我的奉献日,为旅店的闲聊增添两笔话题吧。 啜口奶酒,清清喉咙,故事开始了: “很久很久以前…………” 这就是老旅店晚上的热闹情景,与窗外那块孤零零悬在风里,卡拉卡拉发出声 响的老旧招牌,恰好成了强烈的对比。 招牌上的“旅人小歇”四个字,是村人们对这间小店的印象,不过对我们这种 了解些内情的旅行商人来说,店却有着另一种意义。 它的名字叫——云梦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