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天空,雨滴在云里糊上了灰;夕照,又为它滚上镶边的金黄。塔楼、红砖、瓦 顶、木料、船,岸边的行人,驻足望着水面;微风拂过,映着波光闪亮的屋宇,忽 然模糊。将近出海口的宽阔河面,喧嚣繁华的倒影尚依稀可辨,到了港口的水深之 处,却已是一片暗沉的蓝黑了,牧师走在地势稍高的石板路上,体验着河海交界的 风与声响,行走着、祷告着。每日黄昏寻找不同的起点,让属天的平安随着脚步, 在城市中留下祝福的印记,新的晚祷方式,虽与常见的虔敬跪祷大不相同,却是牧 师灵里的先见。 不远处,年轻女子明亮清脆的嗓音,正招呼着他。 怀抱在滨海港都宣教的理想,跟随圣灵呼召而来,今年初春才刚满二十的女传 道人飘儿,兼具年轻的热情与柔性的温婉,唯一缺憾是少些历练。是否差派她来协 助牧师在推罗的工作,伯特利当初也是多方考虑,更把牧师本人的评估置于关键地 位,不过意外地,牧师却始终未曾表达任何见解,只是在飘儿履新的当日,自动搬 出了小教堂,回复到当初在城郊搭棚居住的日子而已。牧师这人,对于金钱的经手 与男女的分际,总是十分严谨,在这件事上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就一般人的眼光看 来,已经几乎是矫枉过正了,但作为一个新兴牧区中颇有成绩的牧师,这方面的小 心翼翼,或许也是不得不然吧。 波隆纳很快表示愿为牧师另外提供住所,却被他婉拒,理由是未来前往极西之 地宣教旅程中,搭棚居住的日子还多着,得养成习惯。近来不常参加聚会,也很少 见牧师的波隆纳,闻言只是耸耸肩,没有心思去坚持什么──最近商船触礁破损的 一些麻烦,已够他忙了──然而,这天黄昏的一番际遇,却成了很大的转折。 “今晚在尼贺米家领圣餐,牧师记得吗?” “嗯?这样啊。”牧师好像被提醒才想起来,恍然地应了一声。 其实尼贺米一家跟牧师也算挺熟的,属于第一批开放让信徒聚会的家庭之一, 小儿子尼贺米更是波隆纳贴身的少年随从,虽然个头比寻常矮人还要小一截,跑起 腿来可一点儿也不慢,波隆纳十分倚重他,牧师和他也常见面,是个很讨人喜欢的 孩子。 “飘儿,今晚的圣餐,由妳主领如何?” “我?您别开玩笑,我可没有正式封牧啊!” “正式封牧?妳倒是告诉我,羊皮卷的哪一卷哪一段,对圣餐有这种条例?” “是没有……” “那就对了,假如按照羊皮卷上的记载,圣灵充满的信徒甚至还可以为人施洗 哩!我相信神将在推罗兴起活泼的作为,而女传道人领圣餐正是突破的起点。妳不 觉得吗?” “我…呃……可是我不会啊……”紧张的飘儿,不知如何回应牧师的注视,只 好让眼神四处乱飘。不远的前方,海港的人群聚集起来,鼎沸的声浪跟心底的慌乱 一起在飘儿脑中嗡嗡作响,只希望牧师能改变主意,至少也把日期延后些。牧师却 警觉到,这种时刻,港边聚起人潮恐怕不寻常。 “我们去看看。” 话刚说完,快步走下石阶,才绕过避水结界的晶石,一位平日捕鱼为业的信徒 已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牧…牧师……快…想想办法,尼贺米…危险……尼贺米危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