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波隆纳竭尽所能地,在黄昏的石板路上奔跑着,喘气的难过压迫感,十足真实 地扯动胸口,他却不能允许自己稍作停留。 “怎么发生的?” “据说是魔法水晶异常振动造成的意外,本为避水而设的结界,在岸边卷起了 巨浪,发生的时候,尼贺米奋不顾身地推开一个小女孩,救了她的性命,自己却被 卷进了浪里……现在人虽救上来了,肺却积满了水,好危险啊。” “你怎么处理?” “我?港务官说他会处理,我就立刻来通知老板了……” “废话!他当然说会处理,问题是管不管用。我要看见实效,而现在的实效就 是把尼贺米救活,懂吗?” “是。我马上联络城中所有精通医疗与急救的法术士……” “别忘了先给五枚银币的茶资,务必要他们尽快赶到港口,不许有人比我慢。” “遵命。” 心急地跑过城里高高低低的台阶,波隆纳回想着一刻前发生的事情,手下人的 口吻与神态,让他不禁怀疑:究竟是这个部属办事不力呢?还是因为嫉妒尼贺米, 才让他不愿全心去营救?然而,眼下这个危急的时刻,却容不得他再做细思。几个 黑袍的身影飞掠过去,直奔港口,有人甚至还祭出了空翔之类的高段技巧,只为早 一步抵达堤岸,看来重赏之下,这些法术士果然都没有怠慢。 波隆纳猛然喘口气,又加紧了脚步。 ※ ※ ※ “没有……呼吸了。” 波隆纳气喘吁吁,终于排开人群,却只能刚好听见,港务官为尼贺米宣判的死 刑。 “你说什么?”波隆纳忍不住跳上前去,由下往上把港务官的衣领揪得死紧: “你刚才不是还在施救吗?你不是说过你要负责吗?这种回答,是什么意思?” “我尽力了…肺里积满了水,怎么救得…活…?我真的,尽力了……” “没有成果的努力,就跟做垮了的生意一样,一钱不值!我不倚靠你。”波隆 纳愤愤地放开了港务官,转过头来,道:“众位法术士,让他瞧瞧你们的能耐!” 充满信心的断言,高声喊着,不料,回应他的却是一片静寂。人们交头接耳, 悉悉窣窣地,几名法术士则是鸦雀无声。 “你们……”没有意会过来的波隆纳,本还想再强调一次,看见黑袍法术士们 犹疑的眼神,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为中断呼吸的人施续命法术,虽然很难,并非行不通。但若受术者是矮人、 山精或水灵,人类法术士当中却不会有人肯做的,一个也没有。”莫名的歧视与诅 咒的迷思,让波隆纳颓然近乎绝望,但,他却绝不肯放弃。 “即使这样做再让人厌恶,我还是得做。” 黄澄澄金币敲击石板地的锵啷声响,一下子洒了开来。 “续命术不是索价十个金币吗?来,谁愿意帮尼贺米施术的,现拿二十枚,救 活了,再加五倍~~不,十倍!快,动手啊!” 人们为尼贺米担心的眼神,顿时转为对波隆纳的嫌恶,但他不在乎,跨步上前, 一个正迟疑着要不要走出来的法术士三两下就被他拉到了人群中间。 “你要做吧?啊?”波隆纳粗鲁地把金币塞进宽松黑袍的袖口,法术士只得拿 着。 “可是,中断呼吸等同于离魂,我没把握……” “我没要求什么把握,只要你做。做、做、做,做啊!” 慑于波隆纳的气势,法术士终于拿出紫色的药水,在尼贺米四周谨慎地画上法 阵。吼完的波隆纳,喘口气轻轻退开,抬头一看,却发现刚巧赶来的牧师和飘儿, 正站在台阶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她看着他,喉咙彷佛被鲠住似地,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