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尼贺米觉得自己一直在下沉。 ~~“没有…呼吸了。”~~ “什么?没有呼吸?是在说谁?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吗?我得赶快去救她才行……” 尼贺米奋力往上游,稍稍止住了下沉的势子。 ~~黄澄澄金币敲击石板地的锵啷声响,一下子洒了开来~~ ~~“续命术不是索价十个金币吗?来,谁愿意帮尼贺米施术的,现拿二十枚, 救活了,再加五倍~~不,十倍!快,动手啊!”~~ “是波隆纳先生!不要…不要这样……这样大家会更看不起您的,您别担心, 您看、您看,我在这儿啊!奇怪?为什么大家都听不见我说话呢?四周…好暗啊……” 尼贺米感到一股拉扯的力量。 ~~“库贾.玛依.远离的灵魂.尼贺米.归临.奇布季耶西”~~ “好难听的声音,那人在说什么……远离的灵魂?尼贺米?我不是明明在这里 吗?喂!有没有人听见啊!” ~~“抱歉,续命法术没有用,请为这孩子准备安葬吧”~~ ~~“呜呜~我的…我的孩子啊!”~~ “哭声~妈妈的哭声~为什么?难道~难道我已经~~啊!” 恐惧的黑暗,从深沈的水中,彷佛魔爪,紧紧攫住了尼贺米的双脚。 “救命啊!救命啊!等等,那里有光,好像是马勒叔叔祈祷的声音……对,就 是那里,我听到爸爸、妈妈、米琪亚、飘儿姊姊、牧师……牧师……还有波隆纳先 生……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参加祈祷了?” 恐惧的深沈闇黑,忽然松绑,尼贺米立刻游了上去。 “好亮…愈来愈亮……可是,为什么我的胸口这么闷?好难过……咳咳…咳咳 咳咳咳!” ※ ※ ※ “孩子活了。” 牧师张开眼睛,冒出来的第一句话,让在场众人心里都打了个突。然而,随着 尼贺米一动不动的时间逐渐拉长,人们心底的不信却又搅动起来,静谧的气氛,也 随之转变为嘀咕,甚至讪笑。 “续命术救不活就是救不活,无力的祈祷是没用的,大家走吧,孩子的灵魂早 已远离了。”老练法术士作出结论以后,包括港务官在内的人群都一个个散去了, 留下的人很少。尼贺米的母亲,泪痕未乾地看着尼贺米,又瞧瞧牧师,牧师却只是 拍拍她的肩膀。 “神对每个人,旨意都不相同,这种事也不是常常有的。不过现在的尼贺米, 却不是即将要活,而是已经活了。放心吧。” 没料到会听见这种回答,妇人怔怔地望着牧师,地上的尼贺米,却猛地呛咳了 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连番的剧咳,呕出大量的积水,尼贺米睁开眼睛,看 起来非常地难过,但无论如何,终究是醒了。 “活了,真活了!” “快,快去通知港务官!好消息,好消息,孩子真的活了呀!” ※ ※ ※ 饼,擘开。 “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杯,斟满。 “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闪烁着些许微蓝的深黑,在高贵的塔兰托丝质长袍上滑动,比白袍质地更加细 致的黑发,宛如推罗的海水般神秘,紧张的少女,野莓般红艳的脸庞,忽然宁静下 来。 眼神,平静的湖水,洁白的光。 敬畏的神情下,运行着涤净心灵的力量。尼贺米平生第一次,颤动双唇,说出 他从未学过,甚至也从未听过的神秘语言,波隆纳却认出来,那是他年轻时──年 轻得还未忘却梦想的时候,在遥远的东方,矮人长老临别时赠他的鼓励话语。 “主的应许,往往,不是被曲解,就是被遗忘,然而,我们却不会忘……永远 不会忘却祂……万古磐石的新约被坚立,就在我们吃这饼、喝这杯之时。” 也许众人并未意识到,甚至飘儿自己也还不明白,但出于神的旨意,却总不落 空──从这一刻开始,她已是牧师。 领完圣餐,挤满屋子的人群散到院里,享用尼贺米母亲以感恩的心预备的晚膳。 波隆纳表示因船只损坏搁浅需他处理,近日将有远行,请牧师为他祝祷。牧师从善 如流地答应了,两人便离开人群走到旁边。 祝祷结束,牧师看出波隆纳有话想说,便找块大石坐了下来──体恤波隆纳较 矮的身材,需要与他静下来谈些什么的时候,牧师一向如此──果然,没等牧师问 起,他已抢先开了口。 “听说受洗前要先明白教义,等我回来,您可以讲给我听吗?” “哦?是吗?”牧师楞了一下:“喔,不,应该说是当然可以、非常乐意…不 过…对不起,老实说我有些意外。” “哈哈,我能明白,毕竟您跟我谈了这么久,我的态度也一直很犹豫,但话说 回来,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我只是忽然间找着了金币而已。”无视于如入五里雾 中,完全听不懂他说些什么的牧师,波隆纳愉快地,扳了扳手指,继续说着:“或 许,在那卷羊皮做成的卷轴里头,真藏着些永恒的财宝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