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06大家正式决定向卑尼斯山脉出发。阿茜因为有伤在身,留在瑟都芬静养是毫 无疑问的。公布探险队成员名单时,克荷林不禁愣了一下,因为绯罗四人组竟然一 个也没在名单之内。这还是贝伦和奇鲁亚共同讨论的结果呢。 “只要四个人去就足够了?”克荷林问。 贝伦点点头,说:“我们的时间比较紧迫,所以奇鲁亚提议的‘把事情分开两 边进行’我觉得很不错。奇鲁亚这一组负责侦察古城内的情况,而我们四个负责寻 找地底侏儒。根据地方志的记载,卑尼斯山脉一带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魔物,冬天 里恼人的蚊虫也少,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带上那么多人。” “有向导吗?”克荷林问。 “向导?等我们到了山下的村子再请当地人带路吧。”贝伦说着,把放在一个 背包里的地图、指南针、相关笔记都掏出来,“你来看看这地图。奇鲁亚说这张图 已经非常详细了,我看不见,你来过目一下。” 克荷林捧起地图来看。果然,这张由老矿工画成的地图标注了等高线,村落和 矿坑位置,夏季里需要特别当心的一些地方,容易迷路的丛林,等等。其中一个矿 坑被奇鲁亚标上了文字,意思是,在这个坑道附近能找到地底侏儒。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克荷林的内心真是一刻也等不及。 “嗯,这事办得越早越好。奇鲁亚昨天告诉我,再过一阵子瑟都芬地区又要下 雪了,我们要是被封在山里面那可不好办。” 每年冬天,瑟都芬以北尤其是卑尼斯山区一带总会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有些 年份里,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甚至能在一个晚上就把村人的小屋埋起来。瑟都芬人称 之为“雪灾”。为了在雪灾到来前找到地底侏儒,贝伦他们真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一天半之后他们就到了卑尼斯山脚下,四匹从魔法师学校借来的马匹都累得口吐白 沫。他们把马匹交给村长代为看管,然后招募了一个曾经做过矿工的向导。 这个向导名叫威廉,岁数大约四十出头,曾在矿上背过十年的原石;有时候是 在这矿干,有时候又是去那个矿,所以对山上的几个矿区都熟悉得不得了。他的背 脊是被沉重的背篓压弯的,但是他爬起山路来却快如松鼠,速度在村里是数一数二 的。 威廉本来不愿出门,最后却禁不住贝伦的重金诱惑,决定干那么一回冒险的事 儿。 威廉对他们说:“你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还好今年是暖年,山上的雪下得比 较小,我们还可以上山,不过过一阵子寒流南下了,上山下山都会困难百倍。你们 要听我的,不管找不找得到地底侏儒,我们都不能在矿区耽误太多时间。” “我们听你的。”贝伦表态说。 于是威廉就带着他们上山。他们穿上貂皮在外,内层塞着苦艾草的皮衣皮裤, 带上干粮和简陋的宿营工具。威廉告诉他们,这些衣服是很暖和的,就算在雪地里 睡一夜,第二天早上也不会冻死。不过他们仍会尽量寻找洞穴过夜。 他们默默地登山。山上刮着强风,一眼望去到处都光秃秃的,只有无数个树桩。 采矿业给当地森林带了毁灭性的灾难,虽然人们也种树,但是新树成长的速度远比 不上老树被砍伐、老森林消失的速度。贝伦已经感觉到这一副满目疮痍的景象。原 本是精灵族的贝伦心里很难受,然而他的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他不断告诫自己,现 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路上,科莱妮用神术,贝伦用 神奇的歌曲来鼓励大家的斗志,使他们暂时忘掉疲劳。途中休息的时候,贝伦就问 起矿区和山下村子的情况。 “你说开矿?十多年前我们就不做这种苦工了。”威廉总要拿出旱烟袋抽上两 口。然后他的话匣子才能得到滋润,说起来没完没了。 克荷林完全没在听威廉说话。他们藏在山洞里躲避寒风的时候,克荷林就抱着 阿茜的断剑,怔怔地望着洞外的雪景。前些日子下过的两场雪一直没有融化,却也 不是很厚,在山坡上还能看到小片的棕色泥土。大树上挂着一条条冰凌。大部分落 叶灌木都呈现出一副衰败的景象,只有松树仍然挺拔。 阿曼达把克荷林瞧在眼里,大有理解和赞赏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爱啊!阿曼 达心想,要是贝伦的五弦琴哪一天也坏掉了,需要找一个特别的匠人才能修理,她 也一定会像克荷林那样不辞劳苦。 “为什么不开矿了呢?因为矿石的卖价太低,让你们觉得你们自己的付出不值 得?”贝伦问。 “怎么说呢——我们最初挖到的都是储量很小的矿脉,最初十几年的产量还好, 越往后矿石的档次就越低,有时我们一个月也挖不到一筐达到商人收购标准的矿石。 优质的矿脉都被地底侏儒控制着,为了抢夺这些矿脉,山下这些村子已不知跟侏儒 们冲突过多少次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其实我觉得,你们双方都适当地谦让一下。山是大家的山, 山里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怎能独自霸占着。我想侏儒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吧。”贝 伦对这片矿区的故事充满了兴趣,“那为什么后来你们不挖矿了?” “再挖下去,就连命都丢掉啦!”威廉吐出一口烟圈,大声说,“矿山后来就 闹鬼啦!看你们的样子一定是一无所知吧。闹鬼这件事,瑟都芬城里那些知情的人 是很忌讳谈的,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二十年前有一个来自首都的矿场主,叫做 拉比劳,我们大伙儿对他都十分敬佩,因为他和别的矿场主完全不一样。他经常和 矿工们一道下矿,他的力气比我们每个人都大,挖出的矿石也最多。大伙儿都喜欢 在他手下做事。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他照常带着三十个矿工下到坑道深处,结果 下面发生了塌方,这三十几个人都活生生被埋在了里面。大家都认为他们活不成了。 后来这个发生事故的矿坑就被我们关闭。过了两三年,矿上时常发生矿工离奇失踪 的事件。有一次,一个幸存者从坑道里逃了出来,他告诉我们,当年被埋在山底下 拉比劳和他的矿工们已经变成了不死的怪物,他们打通了几个坑道,不时从后面切 断矿工们的退路,把矿工们残忍地杀死。我们想,既然开采到的矿石卖不出好价钱, 我们干吗还这么拼命呢,干脆都去找别的活路算了。” “最初发生事故的矿坑在哪?”贝伦摸出地图来,“克荷林,你来帮我看看。 克荷林?” 阿曼达连忙说:“我来帮你看吧。” 威廉指出了废弃矿坑的位置,原来正在地底侏儒的坑道附近。 大家在寒风凛冽的清晨爬到侏儒矿场对面的高地上。坑道的入口摆放着许许多 多木箱子,中间搭起一个灰色的帐篷。和人类的矿坑完全不同的是,这里看不到铁 轨和运输矿石用的小车。大家猜想,侏儒们一定也修建了铁轨,不过他们的铁轨从 起点到终点都藏在山腹里。 “我们进去吗?”克荷林问。 威廉急忙说:“不要进去!侏儒们都是坏东西,他们在黑漆漆的坑道里不知准 备了什么机关来害我们。我们就在外面等吧,等得到是我们的运气。” 他们耐着性子等了一上午。就在克荷林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忽然从坑道里走 出来了一个小矿工。这个侏儒把矿工帽子脱下,把铁镐靠在箱子一旁,坐在箱子上 发起呆来。 他们观察了好一会儿。只见他不时叹气,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扰着。他们蹑手蹑 脚,从两边包抄过去。侏儒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望望天空,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丝毫 没有察觉。直到克荷林突然从隐蔽处跳出来,用宽阔的身躯挡住坑道入口,侏儒才 吓得跳了起来。人类一个接一个现身,侏儒紧张地打量着他们,嘴里嘀嘀咕咕不知 说了些什么。 贝伦尝试用矮人的语言与侏儒交谈,没想到侏儒语和矮人语十分相近,他们毫 不费力就沟通成功了。贝伦替侏儒化解了他的紧张。威廉瞪着贝伦,似乎他是一个 十分可怕的怪物。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克荷林问。 贝伦简略地说:“我跟这位侏儒朋友解释了我们的来意。其实他是听得懂人类 语言的。” 更令大家惊奇的是,侏儒竟然用他们的语言开口说道:“想要我们修理武器没 问题,但是,我们族里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大事,要是这件事解决不了,族长是不 会为你们拿起铁锤的。” “我们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可以告诉我们,这件糟糕的大事到底是什 么大事吗?” “是这样的。”侏儒说,“你们人类有个矿场主叫做拉比劳,十几年前他和其 他一些矿工都被埋在这山里面。他们死了以后不知是怎么搞的都变成了怪物,整天 就在地底下悠悠荡荡。这座山里大部分通道都是相通的,我们知道拉比劳对我们侏 儒不怀好意,所以总是设法避开他。但是这一次拉比劳精心设置了圈套,把我们族 长的大儿子抓起来了。拉比劳想用迪乌夫来做诱饵,把我们整个部落的侏儒都消灭, 然后他就能独占所有的矿脉。我哥哥是救也不行不救也不行,救了就正中拉比劳下 怀,不救过几天迪乌夫就要被拉比劳杀死了。” 侏儒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后来大家搞明白了,这个侏儒是族长的弟弟,而迪 乌夫则是族长的儿子,也就是这个侏儒的侄儿。 “那就由我们去解决拉比劳。”克荷林不假思索地说,“我们这里有首都来的 专职牧师,她正是不死系怪物的克星。” 侏儒十分高兴:“只要你们救出了迪乌夫,就算是奥丁用的武器,我哥哥也能 帮你打造出来。” 众人都知道他是在吹牛。不过没关系。侏儒说:“你们跟我进来吧,我们赶快 去找我哥哥。” 于是他们走进矿坑。 侏儒的头上戴着特别的矿工帽子。帽子前方安装了一个镀着水银的凹型反射面, 中间稳稳地嵌入一颗发光的魔晶石,外面再罩上一层玻璃。于是魔晶石发出的光芒 就集中照向前方。在靠近地表的地方,他们还可以用火把照明,等到深入矿洞深处 就不行了,因为地底下可能会集聚一种危险的气体。假如排气不畅,一点点火星都 能引起火灾甚至是爆炸。侏儒们是很小心的,既然他们是在山里面修筑起他们的地 下部落,他们肯定有办法把各种危险的气体排出去,让足够的空气流通进来。 相比之下,人类简直就是采矿的门外汉。在拉比劳遇难的那一次,矿洞塌方正 是由气体爆炸引起的。 侏儒们挖出的坑道都很低矮,大家要是不弓着腰,就容易撞上岩壁上突起的棱 角。宽度倒是足够让几个人肩并肩前进。坑道拐来拐去,分岔路非常多,后来所有 人都忘记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沿着铁轨走也没有用,因为侏儒们把地洞挖到哪里, 铁轨也就延伸到哪里。也不知走了多久的路,他们才来到一扇石门之外。这一路上, 矿坑里的工作都停止了。侏儒说,因为迪乌夫侄儿被拉比劳劫持,所有的侏儒都集 中在一起商讨对策,卫兵们提高了几个警戒等级。 侏儒一边说着一边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小锤子在石门上敲打暗号。石门缓缓打开 了,门后面站着几个士兵,他们看到人类出现在他们的部落入口,顿时都大吃一惊。 一个士兵大叫:“拉奥,你是怎么搞的,竟然把人类带进来了!” “他们都是好人,来找我哥哥修理武器。他们中间有牧师,有办法消灭拉比劳。” 士兵们将信将疑,一个士兵说:“我去找贝奥武夫,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其 余的士兵都挺着长枪,但是在冒险者们的眼里,这些长枪比阿茜的窄刃剑长不了多 少。 一会儿之后,士兵回来传话说:“贝奥武夫叫你们进去。” 走进石门,是一个朴素的地底世界。天花板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高,侏儒们 挖出来的空间近似于一个长方体,四面石壁上各有七八层屋子,外面有走廊和一米 来宽的台阶。地面正中修建了市场和石雕,隔开了两边街道。这里被称为一个街区, 用他们侏儒的话来说,叫做一个“洛克”。街区有大有小,因地而异,从一个街区 走到另一个街区,会经过比矿坑宽不了多少的通道。 街区里的男女居民看到有人类出现,一个个都用好奇而不安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不过这些人类在卫兵们的一路监视下都露出很顺从的表情,侏儒们也就稍微放心了。 大家发现,女性侏儒长得还是很清秀的。她们皮肤细腻,头发通常都是齐肩长 度,脑袋两侧长着类似于精灵的一双尖耳朵。不过他们不论男女鼻子都大得有点过 分,结果破坏了他们的容貌。要不然,侏儒也算是容貌秀美的一个种族了。人们心 里都感到有点可惜。其实也很难说,因为人类的审美观和侏儒的审美观肯定很有差 别,人类眼里的丑,说不定就是对方眼里的美。 如果条件允许,他们真想去拜访一下普通的民居。他们几乎对地底世界的一切 都感到好奇。但是卫兵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们快走。经过了两个街区,他们来到了整 个地下城镇的中心。侏儒们直接在石头上挖出一个相对很红宏伟宽阔的大会议厅。 贝奥武夫,卑尼斯山脉地底侏儒的族长,就是在这里居住和办公的。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