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辉煌之会战(下) 夕阳西下,黄润的晚霞给着沧桑的大地一缕暖意,冰冷的尸体,也仿佛又有了 生气。无尽的血液,流淌在这里,奄奄一息的伤者,默默的吐出最后一口气。夜了, 沙石冻结的寒气如同暮霭般包围着他们。星光有如冰晶的闪光,他们的周围完全没 有超越冰点的事物。 比蒙所率领的一行人现在正朝南走,来到了几乎是盟军与退 却的魔王中间的地点。 魔王军已经被盟军打败,虽然亚瑟的死,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应该是迪亚斯特 赢了。但战争并不是两个人的战斗。重伤的迪亚斯特带着不足一万的士兵,根本无 法与剩余的几万盟军相抗衡。比蒙自行背负起阻挡盟军攻击的悲运。 他们向盟军挑战。想出奇计的比蒙一个人站在数万兵力之前,长伴比蒙和裘卡 左右的数千生命纵横于一片染满敌人颜色的大地。但是他们输了。比蒙以及众人全 数负伤。他们虽然尽了必死之力,但别说获胜,连制住盟军的行动也不能。为朋友 负了重伤的人怀疑自己受伤的意义。而为朋友舍命的死者却连怀疑也办不到了。自 己的伤到底是为何而受呢?自己的死到底是…… 但是打了败仗的他们依然有任务在身。他们“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必须抑 制盟军的行动。比蒙等人当然不喜欢这样的语句……他们的行动人数还不到一万, 他们必然得死。而他们也有此觉悟。令人悲伤的是,他们也拥有死者的能力。 “为了拯救同伴牺牲性命是武者的本职!无论如何一定要撑到最後。”裘卡紧 握着双拳说。 “你要怎麽做我没有意见,但是你的本职别把我也牵扯进去。” “白痴!你这样还打算成为男人中的男人吗!” “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打算啊……” 比蒙的回答虽然不像样,但是却给裘卡的冲动话起了缓和作用。裘卡虽然不知 道比蒙他的话有这样的作用,但是她在平常就一直衷心感谢比蒙的这种话。 “没办法,既然裘卡一定要战,那麽我就想想最安全的计策吧。” 比蒙浮现出苦笑的表情,意思是他大伤脑筋。 裘卡有种奇妙的魅力。她虽然任性冲动暴力,主要还是根本的部份上有点偏差。 奇怪的是她可爱在这个地方,包含比蒙在内的数千士兵们或许不愿意为护主而死, 但是如果为了裘卡,宁可死一次看看。 “但是敌人数万,我方却只有数千,真是棘手啊。以正常的手段一定活不了的 ……必须想出什麽奇计。”比蒙以疲惫的表情回答裘卡的话。 “在百次常规之後所用的计策才叫奇计。连续的奇计已经不是奇计,而是痛苦 至极罢了。但是陷於绝境之人却不一定就会失败。”裘卡气鼓鼓的说。 “不一定会失败是不行的,要必定成功才行。” 难得比蒙会有这麽严厉的回答,裘卡不知如何接口,沉默不语。 “要必定成功才行。” 比蒙重复同样的话,眼神像是在观看远方。 “但是……”沉默的裘卡说出了反对比蒙的话,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少见到的 事。 “如果让我说得严苛一点,你是个奇人,你不是个遵循常规的人。你不能依法 动兵、依法用兵、依法而战。你是奇人,而能够使用奇术的人现在只有你而已。” 裘卡以真挚的态度和言词拼命地说服着。不过她以往的态度也非常真挚。 “还有,只有用奇计才能救得了他们吗?” “奇人……奇人吗。总觉得这称呼有点讨厌。对了,我以前被称做白痴将军的 ……” 比蒙自言自语着,不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在烦恼。离魔王迪亚斯特以南十公里 左右的位置,有几千名兽人聚集在一起。其中也可见到比蒙及裘卡的人影,也就是 说,他们是迪亚斯特麾下的士兵们。比蒙脱离包围的方法就是使用先行突围的方法。 前一天夜里,他们摸黑偷偷前进,在那里等待裘卡,迎击盟军。 “啊哈,魔王终於被我军包围了。他不可能平安逃出这里!” 安德森在从开 战一开始就溜走了,仿佛知道结局一样,在魔王的退路上设下伏兵。亚瑟不在的期 间,负责指挥,是名叫阿尔?阿吉姆的男人。 阿尔?阿吉姆虽是个高及云霄的巨汉,外表有如鬼神般的威严,但性格却惊人 的敦厚软弱,无论对方是一个士兵或是比他年轻的人,都以客气的话和态度对待, 真可说是个怪人。事实上这样的人适合当文官,但是喜欢怪人的亚瑟却看中他,所 以亚瑟死后他负责临时的指挥。 而身体虚弱的迪亚斯特身边有个黑黑的影子,一直在魔王的左右。 “有英格尔在他身边,没什麽好担心的。” “我觉得这样反而更令人担心呢。” 比蒙一说到英格尔就亳不客气。 “阿尔?阿吉姆的包围阵线再完美,还是很难发现两个趁黑逃走的人吧。何况 还是那两人,没问题的啦。” 裘卡的话毋宁是在安慰自己。绝对没什麽好担心的,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当 天夜晚。裘卡及比蒙预定逃出包围的夜晚,两个人并肩徘徊在浩瀚的辉煌平原上。 比蒙的目的便在此。因为他作了好多假人,而且把裘卡做的惟妙惟肖。 “龌龊的的家伙,你什麽时候做了那种东西啊。你不会把那假人当成我,天天 赏玩吧。” “对啊,我怎麽没想到这一点。” “什麽?” “下次我会那麽做的。” 裘卡面红耳赤之後,升起怒火。 “你试试看,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如果是裘卡,那真的有可能做得出来。比蒙露出疲困的脸把头转向一旁,装做 没有听到。 “……从现在起,我说的话你可不许漏出去喔。”裘卡突然露出正经的表情向 比蒙说道。 那不说不就得了。不过比蒙沉默着,并没说这句话。 “……事实上我对这次的战役大大的反省过,这场仗不打也无所谓,但却因为 我的任性而把大家卷入了。” 裘卡说着,把头低了下去。 “我想让陛下知道我是有用的人。我想让他知道,只要我认真打,要阻止盟军 可说是轻而易举。” 裘卡喘了口气後,望着比蒙。 “我错了。我一想到如果没有你的话,心里就害怕。” 比蒙听了裘卡的话之後,有一阵子露出头疼的表情。但是不久之後他硬笑着开 了口:“我们赌赌看吧,下一个遇到的人如果是男的就是我赢,如果是女的就算你 嬴。” “……傻瓜,这边这么大的草原里除了我和你之外没有半个人吧。” “这次的事也是如此。” “嗯?” “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没输也没赢的战争。无论如何努力,最後一定还是没有 结果。只要没有任何人死,那不就成了吗?” “才不是呢,白痴!为了求得更好结果,必须每日努力不懈,切磋琢磨自己才 行……” 裘卡突然注视着比蒙的眼睛。 “……你总用那种不像样的话来令周围的人放心。为什麽?为什麽你总能如此 轻松?” 裘卡不想让比蒙伟大到令人尊敬。他不适合当了不起的人、集周围的尊敬与崇 拜於一身的人。兽人凶悍的外表也注定了这一点。 “你不是政略战略的天才,但是我却需要你。” 裘卡拼命吐出平时堆积在心中的感情。 “我完全不知道你的过去。相反的,你却知道我的一切。我父亲的事、我年幼 许婚,早已经死去的夫君漠萨克你全都知道。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比蒙头疼了。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什麽特别的过去一定非得告诉裘卡不可。 “我的过去嘛……我父亲死了……” “不,等等。有关你的经历我以後再听。” 裘卡的心意转变之快令比蒙惊讶地望着她。 “我有种感觉,如果我现在知道你的一切,那麽将来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虽然 不相信什麽第六感,但是我不想有那种讨厌的感觉。现在必须把精神集中在逃出盟 军的包围才行。” “如果我真的离开,那天空就会下起雪吧!”比蒙调侃着说着。 裘卡开始快跑起来,她满脸通红,觉得自己失去冷静逼问比蒙的事很丢脸。 但是比蒙对裘卡的任性却不引以为苦,他希望明天、後天,他依然能够看到她 的任性。 应该冒着危险冲入,还是应该慎重,等到一切透明化为止呢? 祈求“胜利”的盟军把时间耗在决断上。一向在战场上果断的阿尔?阿吉姆花 了半天的时间思考。 比蒙的假人束缚的确提高了效果。 “唉,辛苦了老半天,结果只有赚到一天的时间而已吗?” 比蒙感觉到了北方的兵气的骚动後轻声自语。 “你能这样已经很了不起啦,原谅你。” 两个人的背後有数万兵力固守着辉煌平原一个的出口,但是他们的前方依然有 兵马聚集。 “累了,看来要通过而不被发现很不容易。” “谁说的,只要有我在,这根本不算什麽。” 裘卡如同往常一样,满怀自信地堂堂驱马前进。 “是的,全靠传说中的死神啦。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吉利,哈!” “哼,被你这种凡人称赞,我这种天才的价值也不会提高。” 裘卡得意地提高马速。比蒙急追在後。 “你巳经对谁下过手了吗?” “哈哈,像你的男人啊。” “你杀了阿尔?阿吉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活下去。你知道的,梦魇的诅 咒!” 在如今的状况下他必须以逃走为优先。但一个不速之客,一名女将,挡在了他 们的面前。裘卡,迎头就斩,两人打在一处。 比蒙并没有悠哉地看两人打下去。他朝那名女将投出短剑,同时驱马奔往那个 方向。接下来,在女将闪躲这柄短剑的瞬间,比蒙捉住裘卡的两胁下方,将她提了 起来,然後以单手抱着她的身体,就这样匆忙逃走。 “你干什麽,无礼的家伙!” 裘卡如同彼山贼绑走的村姑般,拳打脚踢地大闹,但是比蒙的手依然纹风不动, 紧抓着裘卡的腹腰没有离手。 “有士兵接近了,看来这个女人原本就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 比蒙说的没错,两人与他们的部队不知在何时已经陷於无数士兵的圈子里。巨 大的圈子渐渐缩小,同时也越增厚实。 比蒙毫不犹豫地前进,裘卡的身体则依然夹在比蒙的手臂之间。 圈子还单薄,要是变成集团的话就无计可施了。 那名女将位於圆的中心。从她的位置来看,士兵们还是有如远方的点点灯火, 但也能够确实感觉到人群的逼近了。 女将的表情却没有笑容。总是浮现在她脸上的镇静笑容消失了。 她一直望着比蒙逃去的方向。 “比蒙,你的命永远是我的,一定要活下去……”这名女将紧握着拳头小声说 着。 夜莺般的鸣叫,裘卡呼唤她的爱马松风。 “快点!时间越长就越痛苦。” 一道黑影闪电般的飞驰过来,她翻鞍上马。 裘卡虽然如此说,但已经十分痛苦。骑兵虽然少,但步兵却有如浪潮般地涌过 来,向两人射出的枪箭从未间断。 两人砍落迎面而来的枪,几乎不拘泥於侧面的敌人,打算阻挡去路的人全被无 情地斩死。两人拼命驱马前进,但利剑依旧无法突破无数兵力所形成的人墙。数千 的兽人瞬间就被淹没在人海中了。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没救,没有避免同归於尽的方法吗? 比蒙心里想着。 “有了!” 比蒙不自主地发出欢呼声,然後故意抛剑,住原本来的方向逃去。 来追我这个胆小逃跑的弱者吧,如同比蒙所想的,士兵们,包含之前畏惧他勇 猛的人,全都开始追他。 之後包围裘卡的士兵们也同样改变目标,朝他直追。无法近身的高手和转身逃 跑的胆小鬼,士兵们只要想一会就知道该挑哪一个当对手了。 “嗯,看来这些士兵终於开始害怕我的勇猛了。” 裘卡看着突然单薄的人墙如此喃喃道。她并未思及比蒙,只是一心向外突围。 比蒙成功了,但是这成功却对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引来了更多的兵力,就 这样再度回到圈子的内侧。 比蒙的马疾如旋风,暂时逼退士兵们,但是圈子朝着他渐渐缩小。 糟了,比蒙有点後悔,这样我就逃不掉了,我竟然忘了这点。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打算为裘卡牺牲自己的生命。他想救裘卡,但是却因此忘 了自己。愚蠢啊,他是个大傻瓜,而他的傻正是令人们感到魅力的地方。 比蒙也没有例外。但此时他特有的傻却给他自己带来莫大的害处。 “她应该巳经平安逃走了吧。” 比蒙跨下马。不消几分钟,无数的士兵便能杀到他。比蒙拍了拍马的屁股要马 儿逃走。 “这样就行了。”比蒙望着马儿逃去,喃喃自语。 比蒙把自己留下来,他完全地孤独了。虽然周围有许多的士兵向他逼近,但那 当然不是友好的存在。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