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挑拨离间 回到驿馆,众人得知议和成功,俱都欢欣不已。 龙破进入内室,拿出装着三把宝剑的锦匣随手抚弄,心里思量道:“吴国当权 重臣首推戴蓄和辅鹰两人,只有让他们互相倾轧,才能搅乱吴国政局。戴蓄心贪自 不必说,那辅鹰既是军备重臣,定是一等好剑之人。。”狍香诱涎,百兽自残。 “就用此计来对付他们。” 当晚,龙破派人邀请辅鹰来驿馆一叙。若依辅鹰的常性,断不会轻易就架。但 听来人说龙破要请他鉴赏几柄国匠欧冶子铸造的神兵,他立刻心有所动,急忙驱车 赶来。 等到辅鹰的车驾驶近驿馆,龙破又密遣一人去请戴蓄。 辅鹰急切地问道:“剑呢?能否立刻拿来一观?” 龙破挥手示意,站在他身后的卫严把抱着的锦匣放到案几上。打开匣盖,三把 造型优美的宝剑立现其身:左右边上是两把长剑,中间是一支匕首,剑鞘上铸有各 剑的名字。 辅鹰见那鞘身黝黑,刃宽三寸的名为湛庐;中间的匕首短狭精巧,长不及半尺, 名为鱼肠;第三把剑配以玉鞘珠柄,长达四尺,名为盘郢。三把剑还未出鞘,不同 寻常的气势已从匣内散发出来。 龙破微笑道:“请辅将军随意鉴赏。” 辅鹰迫不及待地抓起湛庐剑,对着灯火微微把剑锋撤出半寸,顿觉光斑乍眼, 寒气逼人。他的双眼瞬间射出像饿极的鹰鹫发现腐肉一样攫夺的目光。他不顾仪容 地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随手洒开,再抽出湛庐剑迎着发丝送去,几根头发似乎还 未碰着剑刃,就全部分做两段飘落下地。他啧啧赞道:“好剑啊!好剑啊!我收集 兵器数十载,还是头一回见识如此神兵!” 龙破从辅鹰试剑的手法上已看出他确是一个玩剑的大家,听到他的称赞,忙道 :“还有两把剑,请将军细看。” 辅鹰一一观之,爱不释手,击节慨叹道:“可恨啊!我吴国没有铸匠能够造出 如此神兵。” 龙破淡笑道:“这三把宝剑是小使带来的国礼。其中两把是准备献给吴侯的, 而小使可以决定另外一把的去向。原先不知应该托于谁手,便想必须是个懂剑爱剑 的人才有资格佩及此剑。此时见辅将军如此惜剑,正合我心,当可将宝剑托之,不 知辅将军看中哪一把剑?” 辅鹰脸庞红晕,激动得不住道谢,拿着湛庐剑爱抚有加不忍释手。这时范谟走 入厅内,来到两人身旁禀道:“戴上卿来访,车驾已到门口。” 龙破忙拍拍辅鹰握剑的手,轻声道:“辅将军请速回,你的心意小使已尽知。 如今不便,这湛庐就先放在小使这儿,明天当亲自送到府上。” 辅鹰知道龙破是为避嫌才不让他带剑,尽道感激之意。他揖礼出馆,走到门口 和戴蓄打了一个照面,默不做声地点头示个意便登车去了。 戴蓄领着侍卫进入驿馆,扫一眼厅内各处,面带浅笑问龙破道:“刚才可是辅 鹰来过?” 龙破不经意地道:“哦,辅将军是来看剑的。” 戴蓄双眉一挑,道:“看剑?”他坐在堂前,看到仍旧摆在案几上的剑匣,立 刻发生了兴趣,问道:“什么剑?可否拿出来给我瞧瞧?” 龙破道:“几把我国名匠欧冶子铸造的宝剑,是要做为国礼献给吴侯的。戴上 卿既要一观,怎敢不从!” 戴蓄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不管看见什么宝物都恨不得马上拒为已有。他听龙破 介绍盘郢和鱼肠是要献给吴侯的国礼,但另有一柄湛庐不在此列,便立刻有了取剑 之想。然而他不便厚颜求讨,适时心生一计,道:“这湛庐剑既是神兵,想必一定 锋利无比。趁此间我们两人身边都带有侍卫,何不让他们各执宝剑相试一番?” 龙破深悉戴蓄的用心,顺计答道:“戴上卿既然想要见识一下,那便让他们试 一试。”他说着把湛庐剑交给卫严,道:“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 戴蓄唤出身边一个眉心有黑痣的侍卫,解下自己的配剑交给他道:“柳侍长, 我这柄吴国名剑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发挥,不可失了自家威风。” 柳侍长走到堂上向卫严拱手道:“在下柳直,请赐教。” 两人随即交手过招。风驰电掣地对攻半刻,彼此剑艺似乎不相上下,但龙破已 看出那柳直的剑艺其实比卫严要稍胜一筹,只因顾忌湛庐剑的锋锐,所以发挥略有 局限。 卫严挥舞湛庐横削竖砍,把柳直逼得后退不止。 柳直的剑每次和湛庐相格,都被砍缺一块刃口。但他不甘示弱,每一剑都奋力 还击。当卫严仗剑之威又使出一式大力侧砍之时,他硬碰硬地横挡上去,湛庐剑击 中他剑上的一处缺口,那剑身便在一声铛锵金鸣里断成两片。 “好剑!”戴蓄拍手大赞道:“此役就此作罢,当以湛庐剑为胜。快快拿来我 瞧,那剑是否也有损伤?” 卫严持剑奉上,戴蓄细看湛庐剑的刃口,仍然锋利流畅,没有丝毫缺损,欢喜 之余,不惜厚颜道:“真不愧为神兵!国使,我的佩剑既被此剑所断,还望你能把 此剑借我暂时佩带几天,以掩战败断剑这等惭愧之事,如何?” 龙破犹豫一下,道:“这把剑原本是将要送人之物,但现在既是戴上卿要把玩 几日,小使只好做主给你留下了。” 戴蓄脸上的肥肉一颤,问道:“将要送人?可是辅鹰?” 龙破微笑道:“戴上卿日后自会知晓。”戴蓄心中有底便不再问,仍和龙破寒 暄几句,最后佩带着湛庐剑沾沾自喜地走了。 夜去昼明,时至清晨,龙破神情沮丧地来到辅鹰府上拜访。 不久,辅鹰从朝中议事回来,气冲冲地走进门,见到龙破,上前一把拽住他的 衣襟,厉声道:“好你个小小越使,竟敢戏弄我!你说那戴老头今天上朝为何会佩 带着湛庐剑?那剑怎么会跑到他手里去了?你不说清楚,便让你出不了我这门!” 龙破忙道:“小使知错,特来请罪,还望辅将军听小使给你细道昨晚之事。” 他便把戴蓄索剑的经过讲了出来,添油加醋地说明当时是多么地被逼无奈。最后他 辩道:“小使的属下既然砍断了他的剑,只得依他所求奉上湛庐剑。想他只不过是 为把玩几天,过后便会还给小使,那时再拿来给辅将军也是不迟。” 辅鹰气急地道:“唉嗨!你真糊涂啊!那戴老头嗜宝如命,贪婪至极,岂会把 到手的珍珠再投入大海呢?!” 龙破露出一脸衰容,惶急地道:“这可怎么办?依你说小使就是去要也要不回 来了?” 辅鹰冷声道:“哼!等着瞧吧!终有一天我会让戴老头把咽下去的都吐出来。” 龙破安慰道:“辅将军请宽心,虽然没有了湛庐剑,但小使可以奏请吴侯将另 外两把剑的其中之一赐于你。” 辅鹰铁青着脸道:“多谢好意。你请回吧,恕不远送。”龙破垂头丧气地出府 去了。 次日午间,吴侯在宫中设宴款待龙破。龙破趁机献上国礼。吴侯见是两把神兵, 欢喜异常,便赐给龙破一对白玉璧,两条金丝绶带。 龙破收到赐品,适时进言道:“小使听说贵国有许多善剑者,不但武艺超群, 还能识剑铸剑,不知谁是其中的佼佼者?” 吴侯呵呵一笑,道:“若论剑道,当然首推辅鹰将军,吴国无人能出其左右啊!” 龙破紧跟着道:“既然辅鹰将军深通剑道,又是君侯的得力重臣,君侯何不将 其中一把神兵赐于他,以此激励国人都能踊跃奋进,争相习剑。” 吴侯在此心怀畅快之际,并不计较其它,当即命令侍卫拿出鱼肠剑,对辅鹰道 :“辅将军多年来劳苦功高,理应受到嘉奖。寡人就把此剑赐给你,以慰其劳。” 辅鹰躬身上前受剑,深以为荣,向龙破投出赞赏的一瞥。 龙破却注意到戴蓄看着辅鹰受剑,脸色极为阴沉,眼里充满嫉妒的目光。他暗 思道:“戴蓄此人心胸狭窄,虽有小智小谋,却都用在投机钻营的一急之私上,长 此下去,必难久霸吴国政坛。” 留在吴国的几天里,龙破遣人四处散播谣言,多是挑拨吴臣不和的传闻。 七月十二日,越侯和吴侯在两国边境的一个小城会晤,由吴侯执牛耳歃血定盟。 其后不久,吴世子求婚于越国,越侯许以幼女,两国结为姻亲,以后便更为和睦了。 次年春天,吴国发生内乱。吴将辅鹰起兵攻打戴府,杀尽府内一百多口人命。 戴蓄闻风先遁,避过此劫,最终流落到楚国。 同一天,吴侯被逼自缢。辅鹰拥立吴世子登上君位。由于政局动荡,民心涣散, 吴国国力很快衰落下来。 此时的越国民众团结、社会繁荣,正在一步步发展壮大。越侯重用龙破治朝理 政、革新图强。龙破学习齐国先臣管仲的治国谋略,上修明政、下恤黎民;兴农利 教、寓兵于农,使得越国日益强盛。 随着龙破在越国的威信日渐高涨,越侯对他的日渐倚重,他成为越国各方权势 极力拉拢的对象。虽然他与叔翟交往密切,但总有遇事不和的时候,为此嫌隙渐深。 再加上故惑在其间不断挑拨,叔翟对他更是猜疑有加。他心有所觉,不得不为自己 谋划退路了。 时至冬天,阴雨不断,这在此一季节的南方是少有的极不正常的天气。霏霏的 小雨最容易使人癔生愁绪。龙破因此联想到遥远的北方,那清冷凉透的寒风;晶莹 翻飞的大雪,都只能在梦中出现了。 这天午后,龙破和卫严聚在内室里小酌。酒酣之际,龙破突然问卫严道:“二 弟,如果我要离开越国,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卫严一愣,问道:“离开越国!为什么?” 龙破伸手摩抚着额头,叹道:“我在越国锋芒太露,终将遭人所忌。而我又不 是越人出身,这里迟早会容不下我的。” 卫严默然不语。他也看出叔翟对待龙破已是大不如前,周围虎视眈眈之人越来 越多。沉思一会儿,他说:“大哥,我们是祸福与共的兄弟,无论你到哪里,我都 会跟着你,与你共同进退。” 龙破感动地道:“有了二弟这几句话,我便再无顾虑了。我早已思谋好退路, 只要安排妥当,等时机一到,咱们可以立即离开越国。” 卫严道:“大哥有勇有谋,办事周全,我这做弟弟的由衷佩服,跟着你从来没 有不放心的时候。” 龙破淡笑道:“这里正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去着手办理:一是把咱们共同购置的 田产分批分时卖掉;二是多买些壮年奴隶,连同这府上的杂役仆从集合一起稍加训 练,必要时可以用来充做侍卫。” 卫严精神振奋地道:“好啊!我这就去办。” 龙破叮嘱道:“但此事千万不要对三弟明言。”看卫严点头,他转个笑脸问道 :“二弟今年已二十有五了吧?我听说你时常去那些女闾娼寮之地,这可不是长久 之计,你就没想过正正经经地娶妻生子吗?” 卫严发窘地道:“我一个人闲散惯了。实在不想被家室所累。” 龙破浅笑,问道:“你觉得韶女怎么样?” 卫严的身躯轻轻一抖。他沉默片刻,随后才肃然道:“她很好。但二弟我从来 未敢有非分之想。” 龙破摇头道:“你还未明白我让你住在府中的深意吗?韶女虽然是越侯赏赐下 来的,但我和你大嫂都视她为亲姐妹。这些你应该都已看在眼里。这里便像是她的 母家,你去请个媒婆,一样是风风光光地嫁娶。” 卫严微闭眼睛,道:“谢大哥好意,我实在难以遵从。” 龙破道:“二弟原是豪爽之人,为何此时拘谨起来?人生在世,情之一物是最 不能谦让的,否则便会后悔莫及。你要是真不同意,我只好把她另嫁他人,但愿她 此后不要受苦才好。” 卫严发呆半晌,然后低头道:“大哥,就依你的主意。只要韶女愿意嫁给我这 个粗人就行。” 龙破笑着拍拍卫严的肩膀,道:“那你们就尽快完婚,我也好喝喜酒啊!” 当天晚上,龙破又向婉婕谈及离开越国一事。 婉婕吃惊不小,想到亲人俱在国内,她和龙破若真的远走他乡便是与之永别, 一时满怀感伤。 龙破细语安抚婉婕一通,再告诉她卫严已经答应迎娶韶女,并和他们一起离开 越国,她才稍感宽慰。 第二天,龙破和婉婕带着大批礼物回到苎箩山探望双亲。 婉婕的父母喜出望外,简直把龙破奉若神明。婉婕见父母的家境已经转好,还 有两个哥哥在旁照料,心下稍安,但在离开时却又依依不舍,难过至极。龙破只得 细心劝慰,只到她开怀为止。 不久,龙破为卫严和韶女主持了婚礼。婚后,一对新人借故搬出了都尉府,购 进新宅居住,相处得甚是恩爱和睦。 卫严避开了范谟的注意,也能更好地去办龙破交代的事情了。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