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案是非 龙破追到大街上,距离虚靖只有四五米远。他使尽全力把剑掷出去,险险扎到 虚靖。 虚靖为躲避飞来的长剑,脚步稍微一缓,被龙破赶上来一下子扑住双腿。他转 身抡拳击中龙破的头部,双脚再合力一蹬,把龙破踹翻到一旁。 龙破低声咆吼着又冲上来,拳影如飞,打得虚靖应接不暇,连连后退。疼痛像 雨点一样在两人身上炸开。 双方徒手搏斗,尽都使出了全力。不一会儿,虚靖就感到气力不继,面部连中 几招,顿时被打得头昏眼花。他拼着挨下龙破的一记重拳,猛然抱住龙破的身体往 后推去。 龙破掐着虚靖的脖子,抬脚将他踢飞一丈多远。 虚靖趁势转身,往内城方向奔逃。龙破不甘心地继续狂追。 前方出现一队巡夜的楚兵,听见这边的动静,立刻赶了过来。虚靖冲上前叫道 :“我是成得臣将军的贴身侍卫,后面的人是个刺客,快将他拿下。” 领头的一个楚兵队长呼喝道:“贼人大胆!快围起来。”他当先挺戟朝龙破冲 来。龙破撤身闪开,擎住楚兵队长的长戟戟柄,借力往后面一扫,再将人提起扔到 人群里,砸倒一片楚兵。 此时虚靖已逃得没影子了。龙破暗自咒骂不停,只得快速退开,拐入一条暗巷, 跃上房顶躲开了楚兵。 次日上午,卫严在城内打探消息,回来向龙破禀告了一件大事。戴蓄在昨天夜 里被人杀死在自己府中,今早才由奴婢发现尸体。楚王得知,即刻悬赏捉拿凶手。 不想未过一刻,柳直就破获此案。凶手原来是一个马夫,因为偷窥到戴蓄在赏玩宝 物,便生出歹心,不惜夜潜入室,谋财害命。 龙破听到此处,冷笑道:“一个马夫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他柳直见了财宝就 不动心么?” 卫严摇头道:“可那柳直已经把戴蓄的财宝全都献给了楚王。楚王大喜之余, 竟封他做了禁军都尉。” 龙破伸出一根手指敲敲额头,道:“这里面大有问题,事情绝不简单!我这就 去见楚王,问清此事详情。” 龙破架车赶到楚宫,依礼觐见。楚成王一见到他便哈哈大笑道:“国使来得正 好,看看这些珠宝漂不漂亮!” 大殿中央摆放着一个缀金镶玉的青铜箱子。如今箱盖已经打开,只见里面盛满 了翡翠、珍珠、宝石等罕有之物,光彩灿烂,令人眼花。成得臣、子文俱都在场, 围着箱子赞叹不已。 柳直也站在箱子旁边,但对那些珠宝视若未见,只是淡笑而已。龙破心里却有 些不明地难过,想道:“可叹戴蓄多年纳贿舞弊,积攒下来这许多珍宝,生前不曾 享用,死后竟都成为他人囊中物。为此还留下一生臭名,岂不悲哉!”他细看那箱 子里没有湛卢剑,便问道:“这些就是虚靖的全部财产吗?” 楚成王道:“戴蓄遭人暗害,死得可怜啊!幸亏柳直忠勇不二,及时查出了凶 手,令他不至含恨。这些珠宝正是戴蓄的全部财产。可惜戴蓄是孤身流亡,无人可 继,寡人只能授予柳直。没想到柳直毫不爱财,又尽献于本王。甚是可敬,甚是可 敬啊!国使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也从中挑几件。” 龙破淡然道:“大王,小使此来是有一件私事想与你单独商议。” 楚成王领会龙破的意思,立刻叫子文等人退了下去。柳直临走时极为阴森地瞪 了龙破一眼 . 众人退净,楚成王问龙破道:“国使有什么事?直言无妨。” 龙破道:“大王你真的以为这箱子里的珠宝就是戴蓄的全部财产吗?你可知这 里面少了一样最贵重的宝物?戴蓄就是因为这件宝物和辅鹰闹翻,以至家破人亡的。” 楚成王震惊地道:“有这等事?那是件什么宝物?” 龙破道:“那是一柄名叫湛卢的宝剑。此剑锐利无比,可吹毛断发、削金如泥, 其中蕴涵王者之气,可以说是天下霸主的必得之物。戴蓄来到楚国后应该是从未佩 带过这柄湛卢,如此可知他是如何地珍视此剑。” 楚成王也是好武喜剑的人,听说有这么一柄宝剑,顿时把其它珠宝都放在一边, 心中只想得到湛卢剑了。“宝剑既然不在箱内,那定是被人取走了。难怪柳直对这 批财宝不屑一顾,原来是早已把湛卢剑给私吞了。”他想来大怒,当即叫来侍卫去 召柳直。龙破趁机告退。 午后未时,郢都各处都传开一条消息。杀害戴蓄的凶手原来不是那个马夫,而 是戴蓄的亲信柳直。他是为了争夺一柄宝剑便不惜暗下毒手。市民闻知无不大骂柳 直是个不忠不义之徒。稍后,街上又风传内宫侍卫未能捉拿住柳直,被他连伤十多 人从容逃走。市民们义愤填膺,又大叹天道无眼,致使恶徒漏网。 龙破得知柳直逃脱,急令驿馆内外严加防范,以免发生不测之事。 卫严和范谟感到奇怪,一齐来问龙破。龙破道:“柳直是个眦疵必报的人。他 知道只有我才能告诉楚王湛卢剑的事情,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场,岂会不思报复。他 身怀宝剑在郢都无依无靠,躲藏不了一时。他如果要报复我,近两天便会找来。二 弟与他狭隙已深,必须要多加小心。” 卫严脸色凝重,道:“柳直武艺高强,不易对付,咱们需要好好布置一下才能 将他拿下。” 龙破笑道:“二弟不用顾虑过甚,我已有对付柳直的人选。他若敢来,便叫他 再也走不了。” 卫严和范谟惊奇地看着龙破。龙破道:“不用看我,我的武艺和二弟差不到哪 儿去,是万万不敢和柳直较量的。” 范谟大乐。卫严怒笑着捣了龙破的左肩一拳。 当晚皓月千里,微风柔和。龙破正在庭院中纳凉,侍卫突然来报,楚王派来一 个信使要把一封密信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龙破轻笑,叫来卫严嘱咐一些事情,才来到前厅会见信使。 大厅宽敞,烛火明晦不定。龙破见这信使确是楚宫侍卫打扮,手托一卷简书在 堂前躬身等待。他并不去接那简书,却高声叫一句:“掌灯。” 卫严率领数十名侍卫涌入大厅,又点起七八只烛火,大厅里顿时亮如白昼,火 光把每个人的面孔都照得清清楚楚,也照亮了那信使佩带的湛卢剑。 这信使见已身陷重围,缓缓地抬起头,正是柳直。他冷酷地盯着龙破,右手搭 在湛卢剑的玉柄上,凌厉的杀气立刻四处蔓延,弄得烛火急窜,人影晃悠。 龙破轻叹一声,肃然道:“柳直啊柳直!以你的武艺心智,本来可以大有作为 的,但惜你处世狭碍、心胸无量,终因贪小失大而贻害终生。想你若要湛卢剑,只 需稍展身手便可盗得,何苦要害戴蓄呢?这杀主求剑的罪名把你带入了一条无可挽 回的死路啊!” 热血冲上脑门,柳直脸色如墨,愤懑地道:“我为什么要去偷剑!为何我就不 能正大光明地去取剑?那湛卢剑原本就只佩为我所用,戴老头子何德何能霸占此剑? 妈的!世道不公!像戴老头子这等庸人只会受赂纳财、拍马钻营,他凭什么做那上 卿之位?我有哪一点儿不比他强?为何我要给他为奴受尽欺凌?妈的,那个狗贼只 因为我在将军府里出头比武,便在下面毫不留情地打我骂我,他有何能耐如此猖狂? 这个老狗,真恨我没有早点解决他。哼!还有你。我与你无怨无仇,只不过和你的 属下较量了两回,你就进谗言坏我好事,真是无耻之徒。” 龙破又悲又怒,冷笑道:“你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到如今仍不知悔悟,真是可 悲!这个世道虽然不公,却自有天理人心在维护,人生之种种磨难岂能斥诸于恶行? 你说戴蓄不配用那湛卢剑,你就真的配么?用它去不断地杀人?你说戴蓄欺辱你, 那为何不及早离开他另投名主?你说我是进谗言的无耻之徒,请问我无耻地进什么 谗言了?难道你没有杀人夺剑么?柳直啊!你不知进取却心藏恶念,真以为天下就 没有比你更为受屈的好汉吗?今天看我在属下里随便挑一个人便能胜你。” “哈哈哈!”柳直斜看一眼卫严,大笑道:“你最厉害的部将我已会过了。他 只能靠取巧从我剑下逃命而已。如今我有湛卢剑在手,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卫严大怒,便要一跃上场。龙破忙止住他,道:“稍安勿躁。不要中了柳直的 激将之计。” 柳直自傲地道:“这里无人是我敌手。国使可要亲自与我一战?或者你们一齐 上来。” 龙破冷笑道:“我承认你武艺高强,但要拿你还用不着我出手。翼鳞何在?领 命出战!” 翼鳞应声而出。众侍卫都瞪大了双眼,面带疑色地看着他。 龙破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翼鳞,道:“你要注意,他用的是一柄削金如泥的宝 剑。可战则战,不利便退。” 翼鳞泰然应道:“下奴明白。” 柳直机警地打量着翼鳞,看不出此人有何出众之处。但他知道龙破不会平白地 让一个属下来送死,便敛起傲气,蓄势待击。 翼鳞从容自信,起剑劈出一道弧光,攻击柳直的上身。 柳直拔剑回击,刺向弧光形成的空心,却不料这空心是一个陷阱。翼鳞的剑身 像是含有巨大的吸劲,一下子控制住了他的剑势。翼鳞把剑抡得越来越快,逐渐增 强的吸劲使柳直进退不能,剑身振动得厉害,似要脱手飞出。他心中大惊,忙起脚 踢向翼鳞的下盘,凝起全力撤手收剑。 翼鳞的剑势已尽,当即变招,又旋起一道弧光往柳直的喉咙割去。 柳直这次不敢大意,扬剑竖切,把翼鳞的剑势分成了两半。翼鳞不敢硬挡,仍 连续地使用弧劈。柳直已经适应他的剑招,尽都一一化解。不过这种剑招的攻击范 围极广,使柳直只能招架,而无暇反击。 双方劲力相当,一时不分上下。柳直虽然占有宝剑之利,却要分心防备其它侍 卫,故而始终发挥不出兵器的优势。 剑气纵横,凌厉如风,接连刮熄几支烛火。最后只剩下龙破身旁的一支还闪着 跳动的余光。 柳直步步为营,向后退却,慢慢靠近龙破。 翼鳞察觉到柳直的意图,凌空一击,换位在前挡住他的退路。 这时柳直距离龙破只有两步之遥。他大喝一声,拼命向前扑去。翼鳞连挥数十 剑,在身前布起一道剑网,竭力阻挡柳直的攻击。不想柳直突然侧身一闪,挥剑向 龙破身旁的烛火扫去。 翼鳞的反应比柳直更快,转身一剑削断了灯烛,用剑身托着未灭的烛火刺了出 去。 柳直急忙回招往翼鳞的剑上劈去。只听“锵”的一声,烛火顿熄,同时有人大 声惨叫,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龙破忙道:“快快重新掌灯!” 大厅里一片嘈杂,烛火很快亮了起来。众人看到翼鳞手持断剑安然峙立。柳直 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左大腿皮开肉绽,被断剑的残缺锋刃划出了一道不规则的伤口, 深可见骨,鲜血流淌一地。看来整条腿都将保不住了。 柳直持剑驻地,垂头无声。龙破心生怜悯,痛声道:“柳直,你虽然做出恶行, 但毕竟不是祸国殃民的大错。我念你是一位好汉,愿意给你一条活路。只要你留下 湛卢剑,我可代你向楚成王求情,定能保你一命。” 柳直艰难地抬起头,神情萎靡。他无力地问翼鳞道:“你是何人?在龙破身边 位居何职?” 翼鳞马上恭敬地道:“我是主公买的奴隶,承主公不弃,现为他架车。” “啊——哈!”柳直摇头大笑,猛然举起湛卢剑一下子刺穿了自己的腹部。激 血冲喉,溢出了他的嘴角。他忍痛挺身跪立,大力抽出湛卢剑,不顾身体的痉挛, 双手横托着剑身向翼鳞送去。 翼鳞赶忙蹲下接住宝剑,神情分外凝重。柳直的脸色灰白如雾,身子一歪,倒 地死去。 龙破静默半晌,郁重地对侍卫道:“好好收敛柳直的尸体,务必把他的伤口包 扎妥当。” 翼鳞把湛卢剑交给龙破。龙破抚着剑身道:“这柄剑是柳直用命换来的。他既 然给了你,我便该让你留下。可是楚成王不会放过这柄剑,我们将无法安葬柳直, 给他正大光明地修坟立碑。是舍是留,还得由你自己决定。” 众人都看向翼鳞。翼鳞道:“宝剑属于有所求之人,下奴无欲,难以领受。” 龙破拍拍剑柄,道:“好吧!就送给那些有所求的人。” 内房烛火映窗。婉婕在灯下细致地临摹着那副精美的路线图,全然不知外面进 行了一场生死激斗。 晨起梳洗之后,婉婕问龙破道:“今天你有要忙的事吗?” 龙破呆想一下,道:“没有要事,为何问这?” 婉婕神秘地笑道:“不出门吧?” 龙破感到奇怪了,道:“不出去,到底有什么事?” 婉婕伸手抱住龙破的脖颈,高兴地道:“那今天就由你照看珠儿。我和亭夷、 韶女要出趟门。” 龙破诧异地道:“你们要到哪儿去?” 婉婕道:“没看昨晚我在临摹那副路线图吗?我要去拜访一下伍夫人,向她请 教画技,以后便可以自己描出花样绣东西。” 龙破沉思一阵,道:“前天我在街上发现了虚靖,郢都已经变得不安全。就你 们几个出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婉婕娇笑,对龙破耳语道:“告诉你一个秘密,翼鳞一家都会武艺。我可以让 他们随行保护,你就放心好了。” 龙破心中发笑,故做惊讶地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他语气一顿,拥着 娇妻道:“但我还要再派几个侍卫来回接送一下。保得万无一失,我才算放心。” 婉婕狠狠地吻了一下龙破的脸颊,笑道:“你可要看好珠儿,不能交给别人照 顾。回来要是看见你不在,我可不饶你。” 龙破出其不意地隔肢着婉婕,笑道:“那我先不饶你。” 婉婕喘笑不停,极力挣脱道:“快别闹了。我这就要走,别弄乱了我的头发。” 这时亭夷抱着珠儿进了房间。她把珠儿交到龙破手上,笑道:“夫君,可要辛 苦你了。”龙破看着两人离去,露出一脸苦笑。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