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春风吹抚着湖面,阳光一印,显得波光粼粼的。在这碧绿的湖面上,飞翔着无 数的红嘴鸥。一个青年男子椅着湖边的栏杆观赏着这美妙景色,此时却叹了一口气。 男子身旁的短发女子转过脸来,问:“怎么好端端的,又叹起气来?”男子却 是一笑,搂着女子的肩说:“已经有四五年了,从没有人和我一起过过年,和我一 起看这红嘴鸥。”那女子说:“别吹牛,和叶儿媚没有过吗?和张长剑也没有过吗?” 男子说:“少秋,我骗你干什么,这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和叶儿媚在一起近一年, 却刚好在年前分的手。而张长剑虽是我的好朋友,可过年却是自己一家人的节日, 怎么能叫他来陪我呢。只不过有时候我就在想,是我这个人的个性、为人有问题, 以至于不能和人长久的相处,还是我根本就没有那个福气。”少秋说:“刘颜,别 瞎说了,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你看,现在我们也都觉得很开心,不要想那么 多了。”刘颜说:“是的,好些事情,我总是想得太多了。走吧,我们去划船吧。” 刘颜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他不经意的看见了少秋的护照和机 票,机票的日期就在明天,和少秋简简单单的几件衣物收在了一起。但少秋没有说, 刘颜也就没有去问,只好闷在了心里。 木舟荡漾湖上,阵阵微风挟着新柳的清新吹过来,立时给人以神清气爽的感觉。 刘颜也放开了心怀,他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少秋已陪自己过了半年,若是没有她, 这半年又会是什么样子,他想到空虚是那种无以依托的心情,对自己说,人,本不 该奢求太多了,我是否该知足了。现在她要走,就让她开开心心的走吧。 刘颜正在出神,忽然脸上一凉,却是被人泼了满脸的湖水,接着就听见一阵爽 朗的笑声。“刘颜,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呆头呆脑的,不怕冷落了少秋么?”刘颜 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水滴,睁眼一看,正是张长剑。 张长剑独自一人划着一只小船,慢慢的靠了过来,少秋和他开玩笑:“你怎么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呢?不如过来,我们三个人划一只船。张长剑把船划得更近了一 些,然后就咚的一声跳了过来,出奇不意,反倒吓了少秋一跳。 刘颜帮张长剑把船在自己的船尾拴好后,笑着问:“张长剑,你这家伙这段时 间死到哪里去了?”张长剑不答话,他操起船桨用力的划了一阵,抬起头来说: “也没去什么地方,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还好,已经结束了。”少秋看他 神色黯淡,想要劝说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劝起,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张长剑又划了一阵子船,他打量着少秋和刘颜,就算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的 关系早已非同一般了。只短短的半年,刘颜的样子看起来也变了很多,可是转念一 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很多,因为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以令得大家都不得不改变。 张长剑把船桨提起来,放进船内,恳切的看着少秋说:“少秋,我想求你一件 事,希望你答应。”少秋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就答应你。”她觉得 他很不象以前的那个张长剑了,那时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那种干脆直爽的个性给 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张长剑说:“少秋,今天能不能把刘颜借给我一天,我好长 时间都没来找他了,非常想和他痛痛快快的聊上一整天。”少秋笑吟吟的说:“原 来就这么一点小事,早说嘛,我这就回家做饭去,你们要是聊累了,就回来吃饭。” 张长剑羡慕的看着刘颜,刘颜却暗自叹了一口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饭真 的是吃不上几顿了。 张长剑和刘颜就近找了一家馆子,要了几样小菜和一些啤酒,开始聊了起来。 两个人各怀心事,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张长剑拿出一张存折和两张卡,递给了刘颜,刘颜接过来一看,一张卡是原来 自己借给张长剑的,另一张卡和存折是新开户。张长剑说:“我从你的卡里取了五 万,现在还给你,因为再存回卡里较麻烦,所以我把这五万给你新开了一个户头。” 刘颜说:“忙什么,我又不等钱用。”张长剑喝了一口酒,说:“我今天晚上就要 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什么?”刘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张长剑说:“我今晚 就走了,8 点钟的火车票,去广州。今天本就是要找你道别的,如不是在这里遇上 了你,还是要到你家去找你的。”刘颜问:“为什么突然说要去广州,你到底是怎 么了?”张长剑又喝了几口酒,一下子眼却红了。他说:“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 是不找个人说出来,闷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还记得吗,那个我曾跟你说过的女人, 就是那个我说的恋爱。现在我也渐渐的开始怀疑了,‘全心全意的对一个人,他一 定会被你所感动,一定会为你而改变’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时候的张长剑,一心的为那个新家添加布置,想要早一日的和小蜜结婚。可 是却令小蜜越来越恼恨了,她觉得张长剑完全的把她当做了私人财产,这也要管, 那也要管,一个大男人,显得婆婆妈妈的。终于有一天,小蜜觉得她忍受不了了, 她必须要摆脱张长剑。 星期五,银行里的事很少,所以准点下班了。张长剑兴冲冲的往他的那个新家 里奔,活了这么二十多年,张长剑第一次真正明白了男人这两个字,一个真正的男 人,是担起了养活一家的责任,是一个让女人放心依靠的胸膛。现在,张长剑觉得 自己已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这感觉令他兴奋不已。他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可以 听得见一些声响,小蜜一定是在家的,“小蜜,小蜜。”张长剑叫着她,想瞧瞧她 是躲在了哪里,声响是从小蜜的卧室传来的,张长剑走到了卧室的门口,只见门敞 开着,他看见的一幕令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小蜜和一个男人全身赤裸的搂抱在一起, 那男人看见小蜜,惊慌的想要推开小蜜,小蜜却抱紧了那男人。张长剑握紧了拳头, 想要冲上去,却听见小蜜说:“怎么,想打人么?”她用嘲弄的眼光看着张长剑, “你除了打人,还会什么?”张长剑一时间怒气攻心,他吼道:“你!你们给我滚 出去!”小蜜说:“滚就滚,谁希奇你这破房子。”张长剑退到客厅,颓萎的坐倒 在沙发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是从小蜜那里移来的。张长剑仿佛看到那画 里的蒲公英在到处的飘飞,飞得这世界如同迷雾一般看不清楚。他只知道完了,什 么都完了,一切的努力,一切的爱,都已白费了。 小蜜穿好衣服,她收拾着她的东西,一瞟眼,看到张长剑的样子,心里想:自 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但转念一想,如果不这样,以张长剑的性格,肯定难彻底 的了断。这样更好,反正我又不适合他,早点断了,他早一点去找一个合适的。小 蜜收拾好东西,把钥匙往地上一抛,说:“张长剑,我可不欠你什么了,从此之后, 我们一刀两断。”说完和那男人转身走了。 好几天过去,张长剑一个人躺在这新家里想,却怎么样也想不明白, 那种如 大梦醒来的迷惘和失落感让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错乱了。他把家俱能卖的卖,不 能卖的给了人,然后卖了房子,把钱都还掉了。可是每当他走到某个熟悉的地方时, 就会记起曾一起走过这里的那个女人,就会记起那些事。他简直不想再面对这座熟 悉的城市了。他就辞掉了那份让人羡慕的银行工作,买好了火车票。 刘颜静静的听完这一切,只是问:“你要走,告诉你的爸妈了没有?”张长剑 又喝下去几口酒,说:“没有,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我准备到了以后再打电话告 诉他们。”刘颜没有再说什么,他呆呆的看着他的朋友。张长剑背过身去,用衣角 擦去眼里快要溢出的泪水,他说:“刘颜,还记得吗,当年我还说你是个性格怯弱 的男人,可没想到,我自己却更加的怯弱,我实在没有勇气来面对这里的一切……” 张长剑走了,刘颜心情忧郁的走回家,他只觉得这世上的离别太多了,快乐总 是不长久。 但还是不得不收拾起心情,因为少秋也要走了,不能用这样的脸色对着她。 在夜里,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照在刘颜的脸上。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睡在身旁的少秋。少秋漆黑的睫毛覆盖在眼上,她 的呼吸匀匀的,睡得很沉。刘颜轻轻的吻着她的发端,看着她的面容,因为他知道, 今夜已是最后的一夜了,从今后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这面容,多半是见不着了。他 不敢睡去,他一定要在今夜尽量的多看她一眼。 第二天清晨,虽然知道这一去上班,下班就见不到她了,却不得不去面对这样 的事实。刘颜为少秋做好了早餐,匆匆的上班去了。少秋睡到十点来钟,起来懒洋 洋的梳洗好,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看着镜中的自己,少秋不禁笑出声来,还记 得第一次见到刘颜的时候,她还揣测这里的女主人的样子,没想到自己倒成了这里 的女主人。只是今天必须要走了,自己真的已有很久没有回家了,很久没有回去看 望父亲了,更何况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一想到马上要回到法国,一想到那里的空气, 少秋不禁兴奋起来,毕竟,自己是在那里出生的。 下班了。刘颜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他不想很快的回家,却也不想去别的地方, 再过两天就过年了,公司已经开始放假了。这时天色已有些晚了,街上也开始冷清 起来,似乎大多数的人已回家去提前庆祝春节了。路虽然长,却终还是会走到家。 刘颜有些不死心的敲了敲门,却没有什么回应,他掏出冷冰冰的钥匙,打开了门。 桌子上躺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刘颜: 我走了,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少秋 刘颜打开冰箱,把买来的几大袋食品塞了进去,他已经准备好这几天的食物, 因为一个人,没有心情再出去玩,张长剑也走了,没有必要再去串门了。 日子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过得很慢。刘颜吃过速食面,打开了电视,外面却 噼噼吧吧的放起鞭炮来,翻开日历来看,今天已是除夕了。天越来越暗,外面的鞭 炮声也不断,刘颜没有开灯,任由屋子里黑着,电视的光束在他的脸上描绘出很奇 特的图案。他尽量的把思想集中在电视上,不去想其它的东西,可是有些问题总是 飘飞在心头,挥之不去。难道今后的生活就是这样?难道这一辈子就必须要这样的 独处?虽然他也想要改变,却又无力改变。 电视里的声音在回响着:“……中华花露水,使你清爽舒适……”“……据可 靠消息报道,河新区发生一起重大抢劫案……”……乔峰!你这狗贼,看你这次还 逃得了吗……“ 刘颜呆呆的出着神,忽然间一阵持续不断的鞭炮声惊醒了他,他抬头一看挂钟, 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把台转到了春节联欢晚会上来,一阵歌舞过后,女主持人用甜 美的声音介绍:“下面是内地刚出名的歌手唐允为您演唱,他出道不久便出了唱片, 第一次发行就创下了五十万张的佳绩,各地好评如潮。现在请听他为你带来的”吹 动的风“。刘颜不太喜欢内地歌手唱的歌,他刚想要转台,却被响起来的歌曲旋律 所吸引了。 男歌手的音域很宽广,歌声纯厚甜美,那曲子有一种淡淡的忧伤,竟然令刘颜 不知不觉的想起少秋来,那男歌手所唱的歌词,分明就是在描绘少秋:“那微凉的 风,吹抚你短短的黑发,吹落了你蓝色的发夹;你露出的微笑,如同盛开的花;象 仙子的你,此时又在那个凡尘飘下……”一曲终了,这被歌曲勾起的思念,竟越发 的强烈起来。刘颜想起了少秋那健康的身影,耳畔又回响起那欢快的笑声,他忽然 已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思念。刘颜开始在房屋的各个角落,各个曾有过少秋的地方 寻找她留下的东西和气味,他在衣柜的底层,少秋的一件衣服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的正有一个电话号码,背面写着“少秋”。 刘颜兴奋得发抖,他猜想这个国际长途一定是少秋的电话号码,但为什么会留 在了这里,却没办法猜得到。 刘颜关小了电视的声音,又关上窗户,让外面的鞭炮声不再传进来,然后拨通 了电话。电话的每一次等待音都让刘颜紧张不已,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对方用 法语问候一句,刘颜问:“少秋!是你吗?请问是少秋吗?”对方一下子惊喜的叫 起来:“刘颜!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来!”“少秋,你去了哪里?我刚才在你的衣 物里找到了这个电话,打过来真的是你!”两人都高兴极了,话也说得不太对得起 来。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少秋说:“刘颜,我现在在法国,在我的家里,如果你过 了今晚都没有打电话来,我就再也不接你的电话了。”刘颜问:“为什么,你为什 么不早一些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这样我一定早已打电话来了。”少秋说:“我故 意把电话号码藏了起来,就是想看一看我在你的心里重不重要,我想如果你想念我, 一定会把我的东西找出来看的,那你就会发现电话号码,可如果你不想我,那些东 西就是放得起了灰也没有人去动的。我已经守在电话前好几天了,如果你今晚再不 打电话来,我永远也不想见你了。”刘颜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那一首歌曲, 真不知会如何了。刘颜说:“我不是不想念你,而是不敢想你,你忽的就走了,也 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我真不敢想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今晚却还是忍不 住想起你来,然后就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可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呢?”少秋说: “我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而且,而且……”“而且什么?”刘颜问。“而且我回 来告诉父亲我要嫁人了,要嫁给一个叫刘颜的大傻瓜!”刘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 朵,他又问:“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是真的吗?”少秋在电话那头轻轻的说,轻 得几乎听不见:“嗯,真的,我很喜欢你,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我想要是嫁给了 你,一定会很幸福的,不知道你肯不肯要我?”刘颜欢喜得象是要飞起来,他说: “我当然肯,我求之不得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想得快疯掉了!”“我初三 一定坐飞机回来,那时你一定要来机场接我,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的,我一 定来……” 一阵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新年的大钟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年 来到了!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今天已是初七了,汪月抬起头,她今天上午的工作已经 完成了。这时“小喇叭”李新州又开始传播新闻了。他嚷道:“嗨!你们听说了没 有,叶儿媚和我们的总经理离婚了,人家叶儿媚现在在网络上开了家公司,赚了大 钱了,要做一只自由鸟,要……”汪月却不再想去看刘颜的样子,她早已察觉了他 的变化,而且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王平静静的坐在他自己的隔栏里,埋头于桌上的文件。他有些累了,抬起头来, 向汪月望过去,却迎上了汪月从那边望过来的目光。 (完)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