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偷走的思想 “埃力拳。”乌莎轻声道。她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她穿过紧闭的门,走进法师 们的书房。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最后在一幅画前停下来。这是她在差不多二十年 前画的一幅杨柳图。画上,帕林坐在杨柳树下,膝间坐着小乌林。乌莎的手抚摸着 画中树干上突出的涡纹,然后她的手在帕林的脸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又往上去抚摸 遮住了他的柳枝。 埃尔达岛上的树跟画上的树很像,奎灵那斯提族精灵森林中的树跟画中的更像, 只是森林中的杨柳树要大一些。在帕林、菲丽尔和杰士伯他们去寻找埃力拳、她和 精灵们呆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她曾看见过那些树。此刻,菲丽尔和杰士伯是否也 在一个类似的地方,也在一片被龙腐蚀的森林里?她闭上眼睛,再一次试图去回忆 起什么。奎灵那斯提族精灵,森林,还有埃力拳。 回忆。 乌莎目视着帕林离开,看见他、还有那个卡岗那斯提精灵和矮人渐渐隐入森林 中。她的视野里全是绿色,这让她突然觉得空虚,感到恐惧。有很长一段时间,她 能听到的只是她自己不安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和微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她周围高大的柳树上的小鸟们开始继续歌唱,花栗鼠和松鼠闲聊的声音也飘进 她的耳朵。她斜靠在一棵山核桃的粗树干上,聆听着这片热带雨林里的无数声音, 想借此来放松一下。如果此刻的状况改变一下,如果她的丈夫陪伴在她的身边,那 么她就会享受、至少会欣赏和接受她周围的环境。然而,在此刻的情况之下,她感 到很不舒服,觉得自己只是精灵们的森林里的一个入侵者。树枝折断时,她的心忍 不住跳了一下。 乌莎深深地吸着气,在心里呼唤着决心,责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她在心 底向已经离去的神灵们默默祈祷,祈祷她的丈夫会成功、会安全地回到她的身边, 祈祷他会找到古代的节杖,祈祷她自己也会很安全,祈祷精灵们会认识到帕林和她 都是诚实的人。 实际上,乌莎的心里并没有她自愿留下来时所说的那样自信。她不知道帕林能 否在精灵们允许的几个星期内找到他要寻找的东西,她也不能完全肯定权杖是否真 的存在。也许,权杖只是某个老学者心中虚构的一个故事。 然而,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并非独自一人呆着。迫使她和帕林分开、不相信 他们真的是梅耶尔夫妇的精灵们就在她的附近。 虽然帕林和她告别时,精灵们离开了他们所处的那片空地,但她感觉得到精灵 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俩,感受到被监视的令人不快的感觉。在乌莎的想象里,精 灵弓箭手们手中的箭正瞄准她。她尽量表现得镇定和淡然,不愿精灵们因发现他们 让她紧张不安而感到满足。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手指不再发抖,眼睛盯着前方。当 她的身后突然有人开口说话时,她也没有退缩。 “乌莎。”她的名字听起来就像吹拂的微风。说话的是一个雌精灵,她是精灵 们的头。“你说你自己叫乌莎。梅耶尔。”她的语调带着嘲讽,听起来像是一声诅 咒。“真的乌莎。梅耶尔尔不会闯进我们的森林。”说话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走入这 片空地,掠过她的身边。她们面前的灌木丛里有轻微的响动,暗示着里面埋伏有精 灵弓箭手。 “你是谁?”乌莎平静地问道。 “你的主人。”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只赋予我们很小的权利,‘乌莎。梅耶尔’。我不会给你更多的权利。 如果你认为我需要有一个名字,那你就为我造一个名字吧。在人类眼里,任何事物、 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标签。” 乌莎叹息着道:“那我以后再也不会谈到你了。如果你真的这样希望,我会把 你当成我的主人。仅此而已。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亲近和友谊。我想, 这也是一种权利。” 那个精灵微笑着道:“不管你真的是谁,‘乌莎。梅耶尔’,你的确很勇敢。 我得承认这一点。你留在了这里,而你的丈夫却正走向他的毁灭。但是,你又很愚 蠢,你的丈夫完全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在这之后,我就不得不决定该怎么处置你。 你不能跟我们呆在一起。那么我该如何处置你呢?也许我该把你留给龙?” “帕林一定会成功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乌莎继续目视着前方。“他跟我一 样,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帕林。梅耶尔一定会找到权杖的。” “埃力拳,”精灵回答道,“如果他不是真的帕林。梅耶尔,如果他又找到了 拳头的话,那我们就会从他手中取走这个拳头。” 乌莎想,这就是你们放他去的原因了,因为他可以为你们找到埃力拳。“他是 真的帕林,”她大声重复道,“他会成功的。” 就在那棵高大的叶子宽宽的蕨旁边,乌莎看到了一张被遮住了一边的精灵的脸 和他略略有些卷曲的耳朵。她满意地想,精灵毕竟不是隐形人。然后她噘起嘴唇。 那个精灵弓箭手并不躲避她的目光,也许他还希望她能看见他,认为这会让她感到 一种潜在的威胁。 “他会成功吗?”那个雌精灵重复着她的话。“很难。”精灵从乌莎身边移开 几步,又转回头面对着她,她的绿眼睛死死地盯着乌莎金黄色的双眼。“我们派出 去的几十个人已经意识到要靠近权杖所在的那座古老的塔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我 们的几十个人都失败了,他们三个——一个矮人、一个卡岗那斯提精灵和一个人又 怎么会成功呢?” “帕林是——” “是什么?有什么不同?更有力量吗?如果他真的是帕林,那么他就是传说中 克莱恩法力最高的法师了。但是真的帕林。梅耶尔不会只有一群乌合之众,他也不 会闯入这些森林。那么,他到底是谁?你又是什么人?”精灵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 眼睛,目光里满含嘲弄,似乎还带有一股催眠的力量。乌莎的目光无法移开。 “他的确是帕林!他的确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是克莱恩法力最高的法师。” “那么你的‘帕林’很有魔法?这整片森林都有魔法。我也有我自己的魔法, ‘乌莎。梅耶尔尔’。真的,不久你就会发现这一点。我的魔法会告诉我你到底是 谁,会告诉我你的朋友们到底想在这片森林里找什么。你的大脑会说出实情的。” 乌莎突然感觉大脑中有一股力量在不停地往外拽。她摇摇头,试图摆脱这种感 觉。然而,这股拉力却越来越强,她的四肢开始刺痛,她的头也开始悸动。她的双 眼仍然圆睁着,直盯着精灵的眼睛,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她们中间流去流来。 精灵咯咯地笑道:“告诉我,‘乌莎。梅耶尔’。如果你真的是你自己所说的 那个人,那么跟我讲讲深渊魔城,帕林曾在那儿跟凯骜斯作战。你应该知道整个故 事。真的乌莎当时在那儿。” 乌莎歪着头,感觉那股拉力变得更强了。“我们——帕林和我曾在深渊魔城。 那里有龙群,还有凯骜斯。”四肢的刺痛让她很不舒服。她仿佛看到了深渊魔城的 岩洞,仿佛又感受到了那里的炎热,仿佛又闻到了死亡的味道。“那场战争……” “那只是那场战争的一部分。深渊魔城只是战场的一部分。在整个安塞隆,精 灵们也在战斗着,并在那场战争中死去。坎德人、矮人们、还有其他许多生物也都 如此。龙群都死了,恶龙当然该死,但是好龙也死了。据说参加战争的好龙要比恶 龙多得多。加入到深渊魔城之战的龙或者骑士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精灵顿了顿。 “自深渊魔城之战后,连雷斯林。梅耶尔都消失了,”她最后道,“据说除了乌莎 和帕林。梅耶尔,整个深渊魔城之战中没有任何其他生命幸存下来。” “因为凯骜斯,深渊魔城死了那么多的生命。他很庞大,像个巨人,击打着龙 群,蹂躏所有的生命。” “那个所谓的生命之父?”精灵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里面带着一丝怜悯。 “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在深渊魔城死去呢,乌莎?”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幸免于难,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死。我当时以为我也 会死。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逃脱死亡的。所有的生命都死了,龙也死了。我不知道 ……” “凯骜斯战争颠覆了安塞隆的权力制衡。如果参加了深渊魔城之战的好龙们能 够存活下来,哪怕只有几条好龙能存活下来,向现在统治着我们的世界的龙王们挑 战,这些龙王们的势力也不会变得这么强大。龙族清洗也就可能不会发生,绿龙也 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统治一切。过去在这片森林里还有青铜色和黄铜色的龙,他们都 参加了那场战争,并在战争中死去了。现在,我们的森林失去了他们的保护,再也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白瑞尔进来了。” 精灵此刻的声音变得很大,很苦涩,也很刺耳。她的声音在这片空地上回响着。 “我不知道绿龙为什么会在这片土地上定居下来,改变这里的森林,奴役我的子民, 把我们当作牛群一样任意宰割。男人们在他们的家人面前被屠杀,孩子们被绑架, 被任意处置。我不知道为什么白瑞尔会先屠杀精灵,让一点魔力流进我的子民的血 管,去创造更有魔力的生命。我并不关心这一切的为什么。我关心的是她还在这里, 我关心是每一天我的子民们和我是否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帕林会帮助你的子民,”乌莎反驳道。“他救过所有的奎灵那斯提族精灵。 如果没有他,更多的精灵会死在白瑞尔的手下。在深渊魔城,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挽 救克莱恩的所有生命。现在他又在冒险了。你一定要有信仰,你该从我的记忆里认 识到……” 精灵离她很近,乌莎能够闻到她的呼吸的甜味,那甜味就象春天挂在树叶上的 雨水一样。“我相信他确实是帕林,正如我此刻相信你是他的妻子一样,乌莎。你 的话告诉我很多有关你丈夫的情况,但是我现在对你还一无所知。你到底是谁?你 是怎样和帕林。梅耶尔走到一起的?你为什么能从深渊魔城之战中幸存下来?” 精灵的眼睛睁得更大,里面带着诱哄,带着恳求,似乎想诱出乌莎更多的回忆。 在精灵忽闪的双眼里,乌莎的过去又活了过来。深渊魔城的幻像渐渐退去,奎 灵那斯提族精灵的森林也已消失,各种各样的树——松柏、杨柳、橡树以及在夏天 生长的许多树现在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蓝色的海水从她们身边退去,砂土在她们的 脚下开始向外延伸。 “家。”乌莎低声道。在远处,透过一排一排的杨柳,她看到了埃尔达岛上居 民的住所。尽管这些住所都已消失,但岛上的居民们却曾经在这些住所里躲了很长 时间。“这是一个秘密的地方。”她同精灵争辩道,“你没有权利闯进来。” “你现在已闯入我们的森林,这让我有权利去探寻你的秘密。”精灵回答道, “集中精神,乌莎。再让我多看一点。” 精灵似乎是一个公开地观察者,乌莎只能无助地望着自己的记忆在她们俩面前 展开。埃尔达岛上的人没有任何伪装,他们的身材漂亮、完美。他们在自己的家周 围走来走去,干着一些日常的杂事。 “看来你是某个埃尔达人的孩子。”当乌莎的目光追随着某个埃尔达人时,精 灵这样说道。那个叫做保护者的高个男人曾经把她养大。“用人类的语言来说,你 很漂亮。在岛上的这些人眼里,你却很平常,只是一个不幸的、谦虚的孩子。” “不,”乌莎说道,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伤感。“我不是埃尔达人的后代。” “那你怎么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呢?” 乌莎伤心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雷斯林……” 精灵的眉毛跳动了一下,道:“继续往下说。” “雷斯林告诉我我是在那里出生的,我的父母亲当然也是死在那里。但他没有 告诉我我的父母亲怎样来到那个岛。他们是乘船去的,还是……,这并不重要。雷 斯林对我说,埃尔达收养了我。”“你的父母亲是从哪儿来的?” 乌莎抿紧嘴唇,道:“埃尔达岛人什么也没说,但他们真的把我照顾得很好。” 精灵评论道:“的确如此,在你身上有他们的影子,这也许是因为你跟他们在 那个秘密的岛上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的身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也许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埃尔达人和雷斯林也都没有告诉过你,但是我 却能感觉得到。你的眼睛,你的头发,你的青春,你身上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但是……,你还是继续往下说吧。”乌莎极力想遏止自己想要回忆更多过去事情的 欲望,但这只能是徒劳。在心跳的瞬间,她和精灵目睹了年轻的乌莎在埃尔达人中 走来走去,向埃尔达人学习,渐渐成长,但无论怎样乌莎都显得和收养她的人群完 全不一样。 “后来他们把你打发走了。”精灵的语气很平淡。那个叫做保护者的埃尔达人 把一个有着金黄色眼睛、温柔的年轻少女带到岸边停泊的一条小船边,把她推上船, 朝她挥手告别。然后,船就顺水往下漂。乌莎坐在船上,双手紧握着埃尔达人给她 的一个袋子,就好像紧握着埃尔达人把她抚养成人的记忆。 在同一天,船到达了帕兰萨斯海岸。乌莎仍然紧握着那个袋子,爬上码头,欣 赏着这个居住着人的城市里的景象和声音。那些最初的奇妙的印象像一阵强风一样 再一次从她眼前掠过。在短短的一瞬间,乌莎注意到精灵也和她一样被眼前的幻想 所吸引,她的表情里带着好奇和兴奋。 接着,几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年轻的乌莎的人生道路开始和帕林的交织在一 起。乌莎在这一刻苏醒过来,她的心脏因兴奋而激烈地跳动,她的脸也变得绯红。 她的心底涌动着各种情感和希望,而这些情感她不愿和精灵分享。她记起了她最初 跟帕林和她遇到的其他人讲述的有关她自己的所有故事,她记起了泰索何夫。柏伏 特是如何因她的金黄色眼睛而认定她是雷斯林的女儿。当时,她没有纠正他的错误, 让他相信了他所认为的事实。 在那个时候,只要她的新朋友们能够接纳她,愿意帮助她驱走寂寞,她愿意让 他们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一切。 时间在慢慢流走,她发现自己和雷斯林、帕林站在一片空地上,希望能跟当时 还很年轻的帕林讲清楚她和他的叔叔没有任何关系。她本来可以在那个时候承认她 对他的感情,本来可以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也有着和她相似的感情。当时,她是那 么害怕再也见不到帕林,害怕他会死去,害怕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来得及说 明。 有人把帕林送到反抗凯骜斯的战争进行得正激烈的深渊魔城。年轻的梅耶尔马 上就卷进了一道符咒,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她的眼睛也许是最后一次与他的目光相 遇。然后,突然之间她就和雷斯林一起在往前走。 她和精灵周围的世界就像一幅水彩画,颜色变化多端。石头砌成的塔尖和岩洞 的墙壁出现在她们的眼前,起先是棕黄色,之后又成了桔红,最后又变成了灰白。 空气突然变得很干燥。尽管乌莎残留的部分意识让她清楚她此刻还在奎灵那斯提族 精灵森林,她的周围有树环绕,空气也很湿润,但她的记忆还是感受到了炎热,闻 到了深渊魔城战争中硫磺的味道。精灵也感受到了这一切。她的眼睛注视着所有的 一切,与此同时她的大脑继续从乌莎那里获取她的记忆。 她们的头顶有影子飘过,他们是龙的传令官。乌莎和精灵在地上追赶着他们。 许多龙和骑士们——索兰姆尼亚骑士和塔奇西斯骑士在一起。乌莎认出了远处帕林 的堂兄史钢。布莱特布雷德。 空气中满是战争的声音,人的尖叫声在空中回响着。到处是血和死亡,到处是 受伤的龙和人,他们被压得扁扁的,像洋娃娃一样被丢弃。还有凯骜斯,难以用人 类的语言来形容的庞然大物。 这不可思议的情景让精灵感到迷惑。当乌莎认出在那个生命之父后面奔跑的充 满活力的泰索何夫时,她不禁流下了眼泪。她看到她手中被劈成两半的灰宝石,记 起了他们曾经把宝石托付给她。 “去取一滴凯骜斯的血来涂在宝石上。”她记起道根。拉德哈姆这样说道。他 们第一次取血的尝试失败了,但是泰索何夫又朝凯骜斯移过去,想作第二次尝试。 帕林打开一本古书。那是一本很有魔力的大书。雷斯林告诉过他的侄子,该书 里记载有克莱恩的一个最伟大的战争法师的法术。 乌莎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一切。在她的家里,她被保护得很好,战争在那里 只是一个名词,龙则是一群看不见的生物。而现在,她离开家,一头扎进了这个世 界。 但是她相信道根的话,相信被劈开的灰宝石的力量。她也完全信任帕林。梅耶 尔,对他,她已有了超越友谊的情感。她发现自己正为他祈祷。 她注视着一个一个的词从帕林的嘴中飞出来,如此同时,她的眼角看到泰索何 夫的匕首发出可怕的光芒,这光芒是帕林召唤来的力量,为的是使凯骜斯的眼睛变 瞎。 年轻的帕林刚念完咒语,一条被凯骜斯杀死的龙就从空中掉下来。龙的尾巴打 在帕林身上,把他压倒在深渊魔城的地面上,使他失去了知觉。 但是她还是保持着警觉,很高兴地看到泰索何夫的匕首刺进了凯骜斯的靴子, 刺进了凯骜斯的厚皮里。匕首割着生命之父的躯体。 匕首上沾了血。而她就呆在那儿,手里捧着劈开的宝石。他们需要的就是一滴 殷红的血。一滴殷红的血掉进裂开的宝石里,只有一滴。然后,她用手合上了这两 半裂开的宝石。 她和帕林活了下来。怎样活下来的?她手中的灰宝石消失了,绿龙的森林再一 次包围了她和精灵。 “让你再一次想起这些不同寻常的经历,我很抱歉。”精灵简单地道,“你的 经历里有一些你自己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乌莎感觉到咒语渐渐褪去。她眨了眨眼睛,双眼因睁得太久而有点干涩。她盯 着精灵看了一会,又向四周望了望,看到有十几双眼睛在蕨和灌木丛里盯着她。难 道精灵弓箭手们也一起经历了她在埃尔达岛上的故事、也一起经历了深渊魔城战争? 难道他们也能看到她内心的思想? 乌莎低声道:“深渊魔城里死了这么多人。” “现在仍有很多人在死去,”精灵伤心地道。“我们称为绿龙的白瑞尔杀了我 们的很多亲人。我们的人数跟几年前相比少了将近一半,这样一来,我们得花好几 个世纪才能恢复,才能变得和过去那样强大。也许我们再也无法成为跟过去一样的 强国了。” “但是,如果帕林能够找到权杖……” “如果,”精灵插嘴道,“帕林寻找的这个东西,这个权杖……埃力拳。”精 灵停下来,盯着乌莎。“你的大脑告诉我你根本不能确定他能否找到权杖,你甚至 不知道权杖是否真有魔力。” 乌莎眯着双眼。难道精灵现在还能探测到我的思想?“我的想法并不重要,重 要的是帕林的想法和信念。” “哦,权杖其实是真的。它的真名叫埃力拳,是西瓦诺斯本人曾经挥动的一件 极为古老的东西。据说奥拉特在它上面镶了珠宝,给它输送了魔力。如果我们有了 这个权杖,也许我们真的能做点什么来阻止龙想做的事情。但是到目前为止,那些 残忍的生物们一直阻挡着我们去拥有这件宝物。”“如果帕林能得到它,你不能把 它从他手中抢去,据为己有!”乌莎第一次抬高声音和她的主人说话。“我们需要 ……” “如果他真能找到它,我不会把它抢走的。如果那个权杖还由塔长收藏着,我 会觉得很高兴。谁也不知道那些残忍的东西会用它来对我们做什么。但是,我需要 你给我一个承诺。”精灵的眼睛发着光。乌莎感到很虚弱,她疲惫的大脑无法阻挡 精灵继续对她的大脑施以魔法。“如果你的丈夫没有按他计划的那样去使用权杖, 那么乌莎。梅耶尔,你得尽你所能保卫它的安全,直到最终把它交还给我们。为了 这根权杖——这个埃力拳,如果有必要的话,你甚至要牺牲你的生命,因为对于克 莱恩来说,这根权杖要比你珍贵得多,你明白没有?” 乌莎低声道:“我发誓,我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它的安全。”她顿了顿,然 后又问道:“西瓦诺斯过去是用这根权杖做什么的?” “我会告诉你的,乌莎。梅耶尔。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精灵微笑着,只 见她的嘴唇不断的动着,向乌莎讲诉着一切。 乌莎极力想记住她讲的一切,把她的话藏在心底。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们是怎样来到我们的森林来的吧。”精灵对她说。 乌莎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想要驱走头痛,“好吧。”她踌躇着道。“一艘船带 我们来到了这里。”“你们把那艘船叫什么?” “‘佛林特铁砧号’。杰士伯用他的佛林特叔叔给他的宝石买来这艘船后,给 它取了这个名字。”“佛林特叔叔?” “佛林特。火炉,长枪英雄之一。” “是那个带有传奇色彩的矮人。”精灵翘起脑袋。“出了什么事,乌莎?” “我好像忘记了是什么事。也许是有关权杖的事,也许是我打算要说的什么事, 也许是……” “那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也是。” “乌莎!”布莉斯特用手拽着她的衬衫,把她从幻想中惊醒。“你最好进来一 下。那个阴影法师找到了达蒙的踪影,当然,他是在我的帮助下才找到的。” 乌莎金黄色的眼睛朝坎德人微笑着。“好吧,”她轻声道,“我也想看一看。” 在一张红桃木圆桌上放着一个大水晶碗,碗里盛满玫瑰色的水。墙上的烛台上 整齐地插着十二根粗蜡烛,照出法师们严厉的面容。法师们正凝视着微微发光的水 面。 帕林坐在谜一般的、穿着一身灰衣的阴影法师身边。虽然梅耶尔一家已经和这 个法师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们实际上对他或者是她知之甚少。他的长袍褶 皱太多太大,看不出任何有关他的性别的线索。他的声音很柔和,而且还含糊不清, 男人或者女人的声音都可以是这样。他们只知道阴影法师是从荒凉地里走出来的, 只知道他拥有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法术和他愿意帮助最后的康可拉夫同白瑞尔作战。 法师的另一边坐着帕林曾向她提过的塔长。实际上,塔长既不是男人,也不是 女人。他是大法师的化身,几十年前随着帕兰萨斯塔的倒塌而诞生。他和威莱斯塔 是一体的。 乌林也坐在那儿。乌莎观察着自己的儿子。近来,他和小金龙桑莱斯一起在学 法术。小金龙现在肯定在塔内的某个地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男孩到处漫游和探险。 乌林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家看望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甚至没有和他们进行过任何 形式的交流。看来他在以后的这段日子里也没有打算回家去看看。在她的眼里,他 正在改变,变得比他的父亲还要对法术着迷。他让她想起了雷斯林。 吉尔赛那斯站得离桌子远远的,他的瘦弱的精灵手臂搭在一个美丽的卡岗那斯 提精灵的肩上。实际上,这个卡岗那斯提精灵并不是一个真的精灵,她是他的银龙 伙伴西瓦娜。几十年前,他与她相遇,最后他承认他爱上了她。她把自己伪装成一 个那个卡岗那斯提族的精灵,有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但就乌莎所知,那只是一个假 面具。 这个房间里有一半人都带着神秘的色彩。乌莎也承认正如那个奎灵那斯提族精 灵森林里的雌精灵所说的,她本人也有一点神秘。她到底从哪里来?她和帕林又要 到哪里去? “乌莎!别再白日做梦了!”布莉斯特把她拽到水晶碗边上。 她盯着水晶碗的边缘,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起先,这影子看起来像是水面上 的小波浪,后来她才看出这小波浪是卷毛,是达蒙的头发。她注视着他的脸,那么 痛苦,却又是那么坚决。 “他们需要我的帮助,因为我认识他最久。”坎德人喋喋不休地说道,“我是 他们所知的认识他最久的人。我甚至比金月还要先认识他,而且……那个阴影法师 问了我各种各样有关达蒙的问题。你再往下看看我曾经见过的他手臂上的疤痕,还 有他的双眼、他说话的方式、他走路的姿势、他的一切的一切。他们的确是因为有 我的帮助才找到他的。” 水面渐渐发出绿光,树叶开始进入他们的视野。水面上浮现出达蒙因出汗而变 得光滑的脸。水从树叶上滴下来,掉落到地上覆盖的青苔里。他的双脚在地上腐烂 的树枝和泥坑里走得飞快。 “他在那片沼泽地里,”帕林解释道,“他就在瑞格他们前面,而且走得很快。 实际上,瑞格他们在沿着他的踪迹往前走,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要到哪里去?”乌莎从桌子边回过神来,问道。 阴影法师的一只苍白的手在水面上移去移来,水面马上变得清澈。“他正走向 一个古老的食人魔废墟,那里离我们很远。” “他是向玛丽斯。崔克斯走去。”布莉斯特暗示道。 “她控制了他,成了他的主人。”阴影法师道。 乌莎不禁在想:阴影法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