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深夜,梅特森将军的办公室仍然灯光如昼。房里梅特森正与一位身着黑色风衣的 中年男子玩着国际象棋。两人的眼睛都盯着棋盘,却说着一些与下棋毫不关联的话语。 “听说你明天就要动身去I 国了?” “你的耳朵真灵,金。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梅特森跳了马。 “你可是撤军派的主要人物,他们却派你去了那个地方。”黑衣男子摆出一子, 挡住对方攻势。 梅特森自嘲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说米拉维亚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可怕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精神。”梅特森紧绷着脸。 “精神?”对方的视线从棋盘上移开,抬眼望着他。 “摆脱西方,实现中东独立,民主自由的精神。”梅特森没有抬头。 黑衣男子的嘴角扯出一道弧线:“哦?要是让你的国家听到你的这句话,我敢说, 他们保证以叛国罪把你抓起来。” “不见得吧。”梅特森摆出一子直攻对方皇后,“我们生在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度 里,言论自由、舆论自由。” 这一子落下,杀得黑衣男子措手不及,赶紧跳出一子挡驾:“但你是军人,尼古 拉斯。” 梅特森微微叹了口气,摆下最后一子,吃下对方国王:“你说的没错,我是军人。 军人没有选择权,只有服从命令。真希望我是一台机器,不用去思考真理,不用去辨 别是非,只要有程序,万事大吉。” “真是万大吉。”黑衣男子一脸垂丧,“为什么我总赢不了你。” 梅特森得意的笑道:“再来一局吗?” 黑衣男子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是不是只有‘机器人’才能赢你?” 闻言,梅特森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黑衣男子见状,马上起身:“已经很晚了, 下次再来拜访。谢谢你接待,将军。我走了,不能让你的新客人再等下去。” “什么?”梅特森没中懂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再见,将军,您请留步。”他微抬礼帽致谢,走出梅特森的办公室。 新客人?梅特森不得其解。等房门被关后,他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他猛回 头,看见萨沙站自己的眼前,微笑的注视着他。 “萨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好久不见,将军。” 梅特森克制住激动,走上前,压低声音说:“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但是你来这 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 “哪里都一样,将军。我被那帮仿生人追得可苦了。” “你已经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存在了?”梅特森闻言,很是心酸。他一手培育的 “路西法”,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将军,”萨沙的脸阴沉下来,“我想杀人。你给我任务吧。” 梅特森苦笑着,摇着头。 “将军,我肯定能出色的完成任务。”萨沙不依不侥。 “萨沙,”梅特森开口,“我不想把你再卷进来了。” 沉默片刻,萨沙开口:“将军,我知道米拉维亚背后的支持进是谁?我与他们有 过接触。” “什么?”梅特森吃惊道。 “看来我的队友们还没来得及将侦察到的情报告诉你就遇难了。”萨沙说,“我 失踪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天堂美人号’上,直到它沉船。米拉维亚支持者在船上与仿 生人有过激烈的交锋。我也差点被一个仿生人杀死。” 那次的行动是失败的。梅特森想道。 “将军,我知道你现在对政府有很大的意见。你也反对仿生人参与战争。而且,” 他脸上显出愧意,“对不起,我刚才无意中听到你与你的客人的对话了。” “没关系,我们也没说什么。” “将军,您是不是受到了排挤?”萨沙问。 梅特森苦笑:“意见不同。我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将军,我仍然是您手中的武器。”萨沙的表情坚定。 梅特森心里颇为感动,但他还是摇头:“萨沙,你还小,我希望你不要再卷入事 端。” “停不下来了,将军。已经停不下来了。我已经没有抽身离开的机会了。玛丽亚 已经死了,而我仍然是一把枪。” 听到他的话,梅特森感到心痛。 “萨沙,你前面一定也听到我明天就要起身去I 国赴命。你跟我一起去I 国吧! ” 他要把这个孩子带离旋涡。 “我去I 国?” “是的。我会安排好的。唐的人应该不会追到那里去。到了那里你负责我的安全, 我想你能胜任。”梅特森说。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唐。” “萨沙,你做不到。跟我去I 国吧。” 萨沙沉默不语,片刻,他说道:“将军,我只能说米拉维亚幕后主使者的实力与 A 军旗鼓相当。” 梅特森听懂了他的话,微笑着朝他点头。 塞鲁再一次躺进太空舱,他的世界变成了深髓的宇宙:“你好,博士。” “你好,塞鲁。” “博士,米拉维亚武装组织的支持者是‘白色风暴’,那么‘白色风暴’支持者 是谁?” “沃尔梅特家族,莱特集团。” “但是莱特·沃尔梅特先生已经死了,况且他也不像是反西方联盟的人。” “沃尔梅特家族内部分有宙斯和赫拉两个组织。宙斯在明,赫拉在暗。莱特集团 的财富都是由家族中赫拉组织创造的,而‘白色风暴’是赫拉组织所创立的。” “为什么大家都会聚集在赫拉组织下?基地被毁后是它收留了我们,为什么他要 那么做?或者说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呵呵,好尖锐的问题。我就是赫拉组织的成员,当我还是实体人类时,我的本 名叫科拉塞尔·黑斯庭·沃尔梅特,是莱特·沃尔梅特的堂兄。” 对于这样的回答,塞鲁吃惊不小。他隐隐的感到事态的复杂已超出他的想像。 “也就是说是13年前你的研究实际上是沃尔梅特家族中赫拉组织的研究?” “可以这么说吧。一开始我是想独立完成这个研究,但在当时的科学界没有得到 承认和帮助,最后只能借助家族的力量。” “所以第二代和第三代的出现是依据沃尔梅特家族的意愿来创造的,对吗?” “是的。” “其中也包括现在的你?” “我不想听到这种说法,但你说的没错。” “那么为什么沃尔梅特家族会控制A 军在Y 国边境的基地?”他无意中从扬克尔 口中得知这个事实,让他不解的是“白色风暴”不是一直在与A 国作对吗?那为什么 他们还能控制A 军的驻外军事基地?他等待“博士”回答。 宇宙沉默良久,回答:“这个问题属于机秘,我无权回答。” “那么博士,”塞鲁追问:“13年前的那个军事基地是U 国的,为什么你的实验 室会在U 国的军事基地里?就犹如你上次所说,基地的被毁是因鱼雷自燃所造成的, A 军只是在看到一片大火的基地后象征性的扔了几颗炸蛋,但为什么当初A 国政府会 一口咬定原本没有核武器的U 国基地会有核武器工厂,又为什么一定要对它做出轰炸 计划?” “塞鲁,你的问题超出了我应回答你的范围。” 塞鲁激动起来:“你为什么不回答?你为什么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等等……” 宇宙中的光亮慢慢黯淡下去,回复到一片黑暗中。 “等等----” 太空舱的舱盖移开,就像刚从梦中醒来,塞鲁睁开眼。 A 国成功的击毁了偏离轨道的“星云一号”,现在把目光集中在“鹰眼号”上。 击毁“鹰眼号”的难度远远超过击毁“星云一号”,与此同时,无论在政府还是民众 间,支持A 军从I 国撤军的声浪与日高涨,A 军中也有部分将领对A 军在I 国的形势 抱消极态度。 梅特森将军作为政府新派往I 国的驻军参谋长,与二日后到达I 国的首都机场, 萨沙身着A 军制服,以警卫员的身份伴其左右。 一踏上I 国的土地,这位新上任的警卫就大显身手,成功的保护了梅特森将军的 同时还杀死了假装成接机军官的暗杀者。 “有你在我确实能高枕无忧。”梅特森以开玩笑的口吻赞道。 “这是我的职责,将军。我只希望你在这里的任期能缩短。”萨沙行了军礼。 这句话正中梅特森的心坎。他心想,用不了多久,A 军就会接到撤军令。 米拉维亚以他那超人般的意志支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与以A 军为首的维和军进行 周旋。这位老人始终怀抱着他的政治梦想,摆脱西方的控制,创造一个属于中东的多 民族民主国家。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分裂的U 国再度统一,但民族间的矛盾使得 他的这个愿望的实现艰难无比。他身在R 国,虽然靠武装起议把亲A 政府赶下台,但 他的政府仍是不合法的政府,国内和国际的诸多势力都在抵制和反对他的政权,特别 是R 国中的民族极端分子。而民众,早就对政府的更替感到厌烦,他们只想要一个安 定的生存环境,但事实上,自从U 国分裂后,他们从未享受过这种安定。比起相邻的, 曾同为一国的I 国,他们的处境仍值得欣慰,而这也是米拉维亚最痛心的地方。他不 恋权,对总统的宝座已没有兴趣,他只想报复A 国,报复西方,他只想告诉西方强国 :世界是平等的,人权不是他国给予的。他要支撑着,亲眼看到A 军在I 国的失败, 亲眼看着他们撤军。那时,他就是胜利者。真是可悲啊,他的愿望卑微到只是复仇。 他曾经的梦想、曾经的勃勃雄心、曾经的铁腕精神已如风中残烛,谁将代替他完成未 完成的使命?谁来实现他的强国之梦? 房门被轻轻敲响,米拉维亚说了声“请进”。他知道服药的时间到了。护理人员 端着药盘走进他的房间,米拉维亚朝她点头微笑。房间里灯光昏黄,甚至能听到窗外 强劲的风声。这里的气候干燥、少雨、强风、下沙,这种气候不利于他的健康,更会 加重他的心脏负荷。 就在米拉维亚服药的时候,他不知道危险已在楼外悄悄将他包围。 一个纵队三十名身着黑色制服的特种兵悄悄的包围了米拉维亚的政府大楼。他们 个个训练有素,为首的军官组织了十人在短短几秒钟内干掉了政府楼外围的防卫兵, 后面的二十人马上形成包围圈,将携带的四挺每秒400 发重型高威射机枪摆放在政府 楼前后左右四个位置。如果四挺机枪同时发动攻击,那么在短短的一分种内,整个政 府楼房就会被打成一个筛子。这群神秘军人的目标不只是米拉维亚,而是他的政府, 全部毁灭,一个不留。 “这两天我总是睡不着,感觉很累。”米拉维亚服下药后对护理员说道。 护理员年轻的脸庞浮出微笑,“先生,我建议您在睡前放下您的工作。我不希望 您依赖药物入眠。” “我知道你说的很对,但这对我而言太难了。”米拉维亚抱以歉意的微笑。 这时,有人鲁莽的闯进房间。米拉维亚与护理员同时意外的看着他。 指挥官看了眼手表,确定秒针落到指定的位置。他的声音透过微型耳麦发布进攻 命令。 顿时,天空白光聚显,把那一方天空照得犹如白昼,四挺高威射机枪同时开动, 响声如雷,震得人耳膜欲裂。高密度射击了足足一分钟,指挥官下令停止攻击。高威 射机枪的钢身已滚烫,要发动下一轮的高密度射击,必须等钢身冷却,这要花费近半 小时。 指挥官的眼神如鹰般锐利,他浑身神经紧绷,喉咙里发出干涩声音:“第一分队, 上。” 左端的五条黑影蹿出,直奔政府大楼。 他的眼睛紧盯着重落暗幕的政府大楼,不敢眨一下眼。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需 5 分钟就能完成任务。他心想。 枪声在不远处响起,仅一下,但足以打破他的镇静。 三十秒后,枪声连续响了三下。他的心境发生变化。 十秒后,又是二声枪响。他按耐不住,一挥手,又是五人冲进笼照在死亡阴影下 的政府大楼。当这五人消息在黑暗里时,他心里突然闪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轰”地一声,火光闪现在二楼。他心一惊。难道说他们此次的绝密行动已被泄 漏?如果那样的话,等待他们只有一条路。他暗忖,冷汗已浸透内衣。 作为此次代号“雷霆之击”清剿行动的指挥官,他原本是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完成 这次任务。这种自信不仅来愿于计划部署的完美、武器设备的强大,更源于他对于这 支临时组建部队的自信。行动队的30名特种战士,包括他自己,都是A 军中精英的精 英。但这次,从第一声枪声响起时,他的这种绝对的自信动摇了。 爆炸过后,大楼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强劲的风声灌入耳膜。他屏住呼吸, 静静地等待。30秒过后,毫无动静。他拉过微型耳麦,发布命令:“撤。” 话音刚落,只见白光一闪,一声枪响,一记闷哼,一名队员倒地。 “撤! ”他吼道,“2 号路线撤退。”他自己也转身狂奔起来。2 号路线是行动 失败时逃跑的路线,没想到仅短短的2 分钟,他们就会用到这条路线。原本在四个方 向包围大楼的特种兵,扔下高威射机枪,迅速撤离现场。 枪声再次响起。一声、两声、三声……指挥官默数着枪响的次数。是远距离射击 枪,射程在500 公尺以内,他们都在这个射程内。他拼命的跑着,枪声有节奏的在耳 旁响起,十二、十三、十四……快了,他马上就能跑出射程范围。十七、十八、十九, 曙光,他跑出了500 米,二十! 他听见一枪声,回响在耳膜里嗡嗡直响。怎么可能? 他跨出一步,没有站稳,倒在地上。嘴里的泥沙带着血腥气,他从没有体味到这种混 合的滋味,死亡的味道,毫无尊严的死亡味道。 政府大楼的楼顶,一名男子麻利的拆卸着射击枪。明亮的月光把他的身影照得轮 廓分明,淡色的头发反射出与月亮相同的光晕。他摘下夜视镜,收拾好东西,准备离 开。 这时,又有一人出现在楼顶,他一头黑发,一身黑衣,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如 纸,犹如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真是神枪手啊,诺恩。”“吸血鬼”说道。 “你那最后一枪也很出色,德库拉。”诺恩回应,停下脚步:“米拉维亚情况如 何?” “不是很好。”德库拉笑道,“虽然我将他及时转移,但目前他的身体状况不好, 心脏病又发了。” “强心剂。”诺恩冷漠的说道,又迈开脚步。 “我怕他撑不了多久。”德库拉说。 诺恩没有停下脚步:“那就再找一个人代替。” “那可不容易,除非我们再造一个米拉维亚。”德库拉在他身后说道。 这句话让诺恩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德库拉犹如鬼魅般的脸,半晌,冷冷地说 :“是个好主意。” 头好昏…怎么回事?头怎么会这么昏?耳朵里那是什么声音,好吵! 好吵啊! 塞 鲁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的意识想让自己起床,但睁开眼就看到不停旋转的房间,让他 根本无法起身。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他捂着耳朵,倦缩在床上,人又昏昏 沉沉的睡了过去。 监视室里,艾娃冷冷地看着屏幕里塞鲁挣扎的情形,直到他最后再次沉睡,她不 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想法,塞鲁。但是非常抱歉,你的那种想法是错误的。”她对着屏 幕自语道,“你既然已经跟随了我们,就不要质疑我们,不要成为我们的阻碍。不然, 我们同样能再次抛弃你。” 诺恩走进米拉维亚的房间。此时,这位老人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他的皮肤松弛 干涩,面色灰白,疲备异常。 他哪里像个领导者?分明只是一个暮霭老人。 “您好,米拉维亚先生。我叫诺恩·黑斯庭,是博士派来保护你安全的。”诺恩 彬彬有礼的说。 米拉维亚没有睁开眼,只是幽默说道:“我的保镖都能组成一个纵大队了。” “但是再多的人也不能把你从死神手里救走。”诺恩说道。 这么尖锐的话语刺痛了米拉维亚的心。他睁开眼想看看这位无礼者的相貌,未想 这一眼却让他愣住。 “你是……” “诺恩·黑斯庭。” 但站在眼前的分明是年轻时的科拉塞尔! 他瞪着诺恩,久久不能言语。 “有我在,除了死神,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得了你。”诺恩仰着头,紫 色的眼睛透出绝对自信。 对,这种眼神,这份自信,是属于他记忆里的科拉塞尔·黑斯庭·沃尔梅特。那 个特立独行、离经叛道、又无比天才的科拉塞尔,那个扬言要改变人类的科拉塞尔。 诺恩见米拉维亚只是盯着自己,没有别的反应。他觉得别扭,颇为不悦地问道: “先生,是不是我的仪容有哪里不妥?” 米拉维亚回过神,“失礼了,只是觉得你与我的一位老友很相似。” “你指的是博士吗?” 米拉维亚又是一愣,心想他们一定有某种联系。他点了点头:“你们简直太像了。” 诺恩的嘴角浮出自嘲的笑意:“那是当然的。”因为我的精子的提供者,就是科 拉塞尔·黑斯庭本人。诺恩想道。 诺恩走在花园的小径,德库拉正坐在花圃边凝望天空。他也抬头望着天空,缺失 的月亮正从浓云里钻出。政府大楼已遭到严重损坏,他们撤出后住进了组织早为他们 准备好的“行宫”里。 “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不然不会在花圃里种满玫瑰。”德库 拉说道。 诺恩冷笑:“他逃走时,可没办法把玫瑰一起带走。” “你真是个缺乏情趣的人。”德库拉说道。 “连个花蕾都没有,有什么情趣可言。”诺恩讥笑道。现在还没到玫瑰的花期, 满圃只有长满刺的荆棘,由于长期没人打理,已杂草丛生。 “你不在基地呆着跑这里来干嘛?这里的情况我们绝对能应付。” “只有这里的情况最复杂。”诺恩说道,“米拉维亚快不行了,他的非法政权才 刚刚建起,A 军和前政府殘余正想尽一切办法夺取政权,况且他的民基已不稳。刚才 的那场偷袭,A 军连杀伤力这么大的重型武器都用上,他们是铁了心要消灭我们。” “这也不是你来的理由。”德库拉说道,看向诺恩。“这里可都是与你相同的第 三代,实力远远大于基地。” “批量生产的第三代。”诺恩笑道。 他的笑声惹恼了德库拉:“大家都会一样,第一第二代中还未实施进化的人已经 不多了,成为第三代是个趋势。就像你一样,被炸得血肉模糊,最后只有进化成第三 代才能活着。”他越说,诺恩笑得越是放肆,最后笑得支撑不住只得弯下腰:“第三 代…哈哈…太好了,科拉塞尔的人类改造就要完成了…生命永恒…永恒生命,哈哈…” 雷泽希尔从塞鲁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塞鲁仍在昏睡,她内心的不安加剧。她走进 模拟室,艾娃正在大屏幕前查阅数据。屏幕里显出的是一个虚拟人类形体。 “所有指标一切正常。”艾娃听出她的脚步声,说道。 “艾娃,我们不应该这么对塞鲁,他是我们的人。”雷泽希尔说道。 艾娃没有抬头,仍在研读数据:“但他在做很危险的事。况且我们也没对他做什 么,只是干扰了他的生物磁场,破坏了他的活动能力。” “但他受到了伤害。他很难受。”雷泽希尔说道。 “他会让博士难受。他在刺激他。”艾娃回过头,瞪着雷泽尔希。 雷泽尔希一时语塞,但她却毫不示弱地回瞪着艾娃。 “博士是我们的中枢神经,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自我意识,他拥有的不再 只是虚拟思维。除非基地的系统崩溃,这种意识才会自动毁灭。但塞鲁却一直在逼问 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他对他灌输着危险的思想,他想干什么?想毁了基地吗?”艾 娃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问了什么了?只是问了13年前波特地也岛爆炸的真相,他想知道真相有错吗?” 雷泽尔希不甘示弱地反问。 “真相从来只有一个,所有经历过的人都清楚,我们听见飞机的轰鸣,看见炸弹 坠落基地,我们从没忘记是谁让我们失去家园和生命,我们从没忘记。”艾娃越说越 激动,近似吼道。 “博士不也明确说明了基地是自爆的吗?是鱼雷自爆引起的。为什么你们都不肯 承认?” “我们只相信我们亲眼所见,我们亲眼所见。” “塞鲁与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也一直生活在那场灾难的阴影里。” “那他为什么还要置疑?他甚至想破坏我们的行动,他这么做为了什么?为了报 答A 国对他的养育之恩?难道他忘了是谁企图杀死我们?如果他亲眼看见诺恩被烧成 焦炭的样子,他还会维护那个国家吗?他想告诉我们,我们的想法是错的,我们的记 忆是错的,我们的仇恨是错的,我们现在所做的,更是大错特错。我们为什么没有死 在那场灾难里?在灾后的自我修复中我们的身体和精神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是什 么让我们支撑了下去?就是这份仇恨,我们发誓要让他们为此付出10倍的代价,绝不 饶恕他们,绝不! 而他,却要让我们背叛自己。”艾娃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雷泽尔希被艾娃的一翻话震住,她第一次发现作为第二代基优人的她与第一代之 间存在着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为什么你们非要让自己背负着仇恨?我真不明白, 你们为什么不愿相信,你们到底在恨什么?”他们以复仇为信念,这是她无法想象的。 “很莫明其妙对吗?你可能认为我一定疯了?”艾娃脸上的愤怒退却,声音犹如 叹息,“你们第二代永远也无法理解,只有经历过那种场面的人才能体会生是多美好 的东西,但他们却要扼杀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消失?”艾娃站起 身,双眼盯着雷泽希尔,目光温柔如水。她抬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使两人四目相对, “雷,如果你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的死去,你就会理解我的心情。我们失去得太多, 所以我们现在只想索取。” “艾娃……”雷泽尔希一时被迷惑,她无语地望着艾娃。两人对望着,时间就这 样定格。 塞鲁感到头痛得快要裂开,那种蜂鸣般的声音毫无休止地在耳旁回响。这声音究 竟从哪里传来?他快要被折磨得发疯了。 突然,声音停止了,他如释负重,浑身绵软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睡意急剧的 涌上,头昏沉沉地,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再 次昏睡过去。 火焰再次燃烧起来,他不停的奔跑,被烧裂烧断的机械物纷纷坠落下来,迸裂出 四飞的火花。浓烟呛得他快喘不过气,渐渐地,他因缺氧而放慢了脚步,眼前的景物 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危险! 危险! 基地将立即毁灭……” 头好重,身体好沉,支撑不住了,再也支撑不住了。他被什么绊了一跤,一下子 跪倒在地上,膝盖被地上的细索的金属物磨破,疼痛直钻心肺。他努力着爬起身,身 体却如被千斤所压,不能动弹分毫。 怎么办?难道真要死在这儿吗?他不甘心,拼尽全力挣扎。 突然,只听“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身上。他被砸得一阵炫晕, 只觉得一种滚热枯脆的东西碰到脸上,随后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好似枯木的 断裂声,伴随着细碎之物纷纷落在他的脸上。 是什么?他拍拍头,摸了把脸,睁开眼睛,顿时被恐惧蛀食。 那是一具被烧成枯炭的尸体,它的一只手从手腕外断裂,断裂处正好戳到他的脸。 炭尸的脸已分不出五官,但两眼位置深凹,仿佛眼球正在眼眶里转动。 他吓得大叫一声,推开炭尸。这时,炭尸的另一只手腕上的钢鐲滚到他的身边。 也许只是个无意识的行动,他拣起钢鐲,当看清上面刻着的名字时,他整个人被撕心 裂肺的痛苦和无边的绝望所吞噬。火焰迅速包围了他,他却伸出手,把那具炭尸抱在 怀里。 “他在叫诺恩的名字。”他听到火焰外有人在说话。 “应该是在做梦。”另一个声音响起。 救我……塞鲁无声地呐喊,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他感到什么东西绑住了自 己手臂,只是感觉,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心跳很快,血压上升,体温升高。” 第二个声音:“是一个很激烈的梦?” 梦?他看着围住自己的大火,疑惑地想。 “让他平静下来,这样有助于我们抽取到正常的血样。” 什么?他们在说什么?难道说……这只是我的梦?那么这个…他低头看着怀里变 成枯炭的诺恩,这个也是梦?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假的?怎么回事? “打开‘音乐盒’,把音波频率调低。”接着是一阵琐碎声,不一会儿,那个 “嗡嗡”的声音又传入耳膜。只是这次的声音不同以往,很柔和,犹如舒缓的摇篮曲。 火焰突然退却,一切恢复平静。怀中的枯尸也消失了。 “很好,起作用了。心跳、血压已恢复正常。” 塞鲁突然感到右臂一阵短促的麻痛。意识也随着疼痛开始苏醒。 “好了,把这个送到化验室,结果出来就能安排改造程序。” “这一个有些麻烦。” “怎么?” “要删除部分记忆。” “重新更换大脑?明白了。”门被打开,声音消失在门外。 他们的对话听在塞鲁的耳里,让他胆颤心惊。这么快,他就要成为任人宰割的羔 羊?所谓改造无非就是对他的身体进行机械改造,使其成为像诺恩那样的高智能生化 人,也就是仿生人。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诺恩被整修的情形。他不要,他不要变成 那样,就算能长不老他也不要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体,他不能接受成为仿生人的自己, 他不能失去人类最后的尊严。一定要逃走,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错误吗?他从一开始遇见艾娃他们时这个错误就开始了。他所期盼的认 同感和归属感只是一种错觉。 快点醒过来吧,塞鲁。快点醒过来。 见鬼,这个该死声音,它究竟从哪里传来?只要让它停下来,那么……那么就能 …… 塞鲁感觉自己的手动了一下,他屏住呼吸,集中意识让思维来控制自己的行动。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光明。他勉强支撑起绵软的身体,晃晃悠悠地爬下床。 整个房子在旋转,头好昏,那个慢吞吞的蜂鸣声从哪里传来?眼皮沉重的又要重 新搭上,不行! 他猛摇头,企图甩去睡意。这该死的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 一掀床单,整张床就是一个超声波音箱,那种普通人听不到的超声波正是从这个伪装 成床身的音箱里嗡嗡传出。 就是这个东西捣得鬼。塞鲁一咬牙,拼足全力抄起床边的椅子向音箱砸去。 见鬼去,见鬼去! 他心里大骂,没砸几下就把音箱砸得个稀巴烂。蜂鸣般的声音 消失了,他恢复了清醒,明白此时自己的处境已绝然不妙。他赤着脚,一身单衣,但 他全然顾不了这些,转身奔离房间。 雷泽尔希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切,她默不作声地关掉了连接卧房的报警器,随后 关掉了显示屏。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