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们几个人登上“纪念号”开始了为期六个月的返回地球的航行。科梯斯也 不像以前那样命令我干这干那了,这次旅行相当舒服。 我倒是没怎么多想,但一回到地球我们全都成了名人。 作为首批从外星作战回来的老兵,我们受到了热烈欢迎,这一点我们不难料 到,联合国秘书长在肯尼迪中心接见了我们。随后的整整一星期是接连不断的宴 会、招待会、会见以及类似的应酬。这段时间过得真是痛快而且收入颇丰——由 于被独家采访,我还得到一百万卡。直到新鲜劲过后被允许自由活动时,我们才 能真正看看阔别多年的地球。 我从中心火车站乘火车回家。 我妈妈在肯尼迪中心见过我后,就先回家了。她变得非常苍老,苍老得让我 心里难受。她说我爸爸死了,是死于车祸。在我找到工作以前我将和妈妈住在一 起。 我妈妈住在华盛顿的卫星城,哥伦比亚。她曾于1980年粮食大战爆发时逃离 该城。现在还住在那儿。 我妈妈到火车站接我,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淡黄色头发的大个子,穿着一 身乙烯基材料做成的制服,屁股上还挂着一支手枪,右手戴着个用来打架的铜指 节套。 “威廉,这是卡尔,我的保镖,好朋友。”卡尔和我握了握手,极有绅士风 度,“曼德拉先生,见到你非常高兴。” 我们上了一辆写有“杰夫逊”字样的汽车。我以为这名字是汽车的牌子,后 来才知道这是我妈妈和卡尔的高层公寓的名字。汽车是我妈妈按每公里一百卡的 费用从居民区租来的。 我不得不赞叹哥伦比亚的美景,到处像花园一样。花草遍地,绿树成荫。花 岗岩砌成的一幢幢圆锥形大楼周围也到处是花草树木,使那些建筑物看起来不像 是大楼,倒像是葱绿的小山。我们在其中的一幢楼前停下,在灯火通明的过道旁 已停着好几辆汽车,卡尔提着我的行李上了电梯。 “曼德拉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五点钟我还得去西大街接费里曼先生。” “没关系,卡尔,威廉能照顾我,他是个军人。” 对了,我曾学过八种无声杀人法。如果不好找工作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像卡 尔一样当个保镖呢。 “曼德拉先生,我六点钟以后再来,行吗?” “没问题,卡尔。” 电梯来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大个子男孩走出来,嘴上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大 麻烟卷。卡尔马上用手指摸弄着戴在手上的铜指套,那男孩赶快溜走了。 “曼德拉先生,要小心这样的人。” 上了电梯后,妈妈按了四十七层的按钮。“刚才那孩子是干什么的?” “唉,这些孩子整天在电梯里上来下去的,伺机抢劫。在这儿,这种情况还 不是最严重的。” 四十七层是个巨大的商场,还有一些办公室。我们进了一家粮店。 “你有粮食供应票吗,威廉?” 我说没有,不过军队曾发给我价值一万卡的旅行票,用了还不到一半。 这些票证真把我搞得晕头转向。他们尽量向我解释说,当全世界只流通一种 货币时,政府曾一度尽量使该货币与粮食供应相协调,从而最终取消粮食定量供 给制,因此他们将这种新货币称为卡或是千卡,因为卡是与粮食产生的能量相同 的度量单位。但如果一个人一天吃两千大卡的牛肉,那么他就比每天吃同样量的 面包的人花费多。于是政府又制定了一个“过度定量供应系数”。这太复杂了, 一般人都搞不明白。几个星期后,政府又开始使用粮食供应票,称买粮食的货币 千卡为卡,从而使货币使用简单化。在我看来,只要不使用“卡”这种货币单位, 无论是用美元或是任何别的什么名称都能减少许多麻烦。 除谷类和豆类,其他粮食价格贵得惊人。 我有点显富般地坚持买了价值15OO卡的牛肉,8O卡的用豆类做成的人造牛排, 140 卡的莴苣,175 卡的一小瓶橄榄油。我还想买点醋,妈妈说家里有。我想买 点蘑菇时,她说,隔壁邻居家种有蘑菇,我们可用我们自家阳台上种的东西和人 家交换。 妈妈的公寓在九十二层,她觉得让我住这么小的房子有点过意不去。我在飞 船上呆惯了,倒不觉得这房子小。 即使住在这么高的楼上,各家各户的窗子都有防护栏。门上有四把锁,其中 一把被人用撬棍撬坏了。 妈妈将牛肉切成碎片,又从阳台上的小菜园里拔了几根红萝卜,然后就打电 话请隔壁太太来换东西。 隔壁太太的儿子拿着蘑菇来了,身上还挎着一支短筒防暴枪。 “妈,还有别的《星》报吗?”我朝厨房喊道。 “就这些了,你找什么?” “我在查找分类广告,怎么没有招聘广告?” 妈妈笑了:“孩子,招聘广告十年前就没有了,现在几乎所有的工作岗位都 由政府控制。” “你是说所有的都是为政府工作?” “倒也不是,只是政府掌握着所有的就业机会,很少有空缺的岗位。” “那我明天得找有关部门谈谈。” “别费那事了,孩子。你说你从军队领到的退役补助是多少?” “每月两万卡,看来是不够花的。” “是不够花的,你爸爸的遗属抚恤金还不到你退役金的一半,可他们还是不 给我工作。只有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才能分配到工作。而就业委员会认为只要有米 吃、有水喝就不算是真正需要工作。” “这些人真是太官僚了。我得花点钱打通关节,让他们给我安排个好工作。” “这可不行,联合国管这事,那些人绝对收买不了。再说这些事都是计算机 控制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您不是说您也曾有过工作吗?” “对呀,要是急需工作,得去找经纪人,也许能找个二手工作。” “经纪人?二手工作?” “比如说我曾干过的那个工作吧。一个叫黑利·威廉姆的妇女有一份在医院 里开血液透析机的工作。每周干六个晚上,周薪是一万两千卡。她不愿干这工作 了,就找了个经纪人让他把这个工作转给别人。 “在此之前,我曾给那个经纪人五万卡的登记费。他来对我说了这个工作的 情况,我说行,挺好。他知道我能搞到黑利·威廉姆的假证件。然后他又贿赂了 医院里有关的几个小头目,让他们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 “威廉姆小姐教给我怎么操作机器,然后她就不干了。她每周还是领到一万 两千卡,付给我一半。我再给经纪人百分之十,最后还剩五千四百卡。再加上你 爸爸的遗属补贴一万卡,我这日子过得还不错。 “后来这事又稍稍复杂了点。我觉得钱倒是够花了,只是空余时间太少了。 我又花了五千卡,找到经纪人登了记,把我的工作再转让出一半。经纪人介绍了 个姑娘,也有黑利·威廉姆的假证件。我又教会她操作机器,于是她每周一、三、 五上班。我实际工资的一半是两千七百卡,她得这个数的一半。一千一百一十五 卡。经纪人总共得到登记费一万卡,再加上每周七百三十五卡的提成。这很不公 平,是不是?” “这太不公平,再说这也违法呀。” “要是就业委员会发现这事,恐怕这些人都得丢饭碗。” “趁着我还能拿得出这笔钱让他们捞,我看我还得找个经纪人。” 实际上我还有三百万卡,不过这点钱可经不住这么个花法。这可是我拼命挣 来的钱呀。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出去,这时妈妈拿着个盒子走进来,里面有支手枪,还 有枪套。 “这是你爸爸的枪,你不带保镖去市里的话,最好还是带着枪。” 这是支火药手枪,子弹的样子很怪。 我掂了掂:“我爸爸用过吗?” “用过几次,只是吓唬吓唬小偷、强盗什么的,从来没真正开过枪。” “您说得对,我是需要支枪。”说着,我把枪带好,“不过我想要支火力强 点的,我能合法地买到枪吗?” “当然能,四十七层就有个枪店。只要没有犯罪记录,你买什么枪都行。” 太好了,我得买支便携式激光枪。用这火药枪除了打不中目标,我哪儿都能 打中。 “可……威廉姆,我看在你对这儿的情况熟悉以前,还是雇个保镖吧。” 昨天晚上我们已到处看了看。作为一名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我比任何一个 保镖都强。 “妈,您别担心,今天我不去市里,只是去海厄特威勒看看。” “那地方也挺乱。” “没事。”我还是出去了。 电梯来了,里面人挺多。 我上去时,有个比我年龄稍大的男人看了我一眼,这人衣着整洁,脸刮得光 亮。他往后退了一步,让我站在按钮旁边,我按了四十七层,突然意识到这家伙 可能是不安好心。 我转身一看,他正从腰间往外掏铁管。 “来吧,小子。”我一边说,一边掏枪,“你想找死呀!‘’他被我这架势 镇住了,赶忙将铁管放下。 我上前一步,边回忆着军队学到的招数,先踢他小腿,再踢腹股沟,或是肾 部。我决定还是打他的腹股沟。 “别,我不想找死。” 这时四十七层到了,我退着出了电梯。 在枪店里,一令小个子秃头男人赶忙探过身来招呼我,他身上也带着手枪。 “早上好,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冲我笑,“您想要个什么样的?” “轻型便携式激光枪。” 他用很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怎么,我不能买激光枪?” “当然不能,先生。”他说着,表情变得很严肃,“你不知道?” “我离开这个国家好长时间了。” “你是说,你已离开这地球好长时间了吧!”他把左手伸向屁股后面,像是 摸枪的样子。 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你说对了,我刚从太空部队退役。” 他脸一沉:“可不是吹牛吧?你在宇宙跟他们作战?” “没错,真的,我是1975年出生的。” “老天爷,咱们俩差不多年纪。”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那意思是,我不能买激光枪?” “不行,绝对不行。我可是守法经营。” “那我能买什么枪?” “手枪、步枪、猎枪、匕首、防弹服……只是不能买激光枪、炸弹和全自动 武器。” “给我看看你的手枪,要火力最强的。” “我正好有这种枪。” 他让我来到一个陈列架旁,拿出一支巨大的左轮手枪。 “标准口径,六连发。”他晃了晃枪,“有定程器,真正的老西式,一扣扳 机,六发子弹呈扇形射出,命中率特别高。” 听起来倒是蛮合我的意思:“我能试试枪吗?” “当然可以,后面有个靶场。我让助手来照看一下。” 他按了下铃,来了个小伙子替他看着商店。我跟他去了靶场。 靶场分两部分,一端是个休息室,还有个透明塑料门,另一端是靶子。后面 还有块金属板把子弹斜挡在一个水池里。 他给枪上了膛,把枪放在桌子上。 “我关上门,你再拿枪。”他走到休息室,关上门,又拿起一个话筒,“好, 双手握枪。” 我按他说的,举起枪,瞄准靶子,扣动扳机,枪没响。 “不对,不对。”他通过话筒说,“这是真正的老西式,你得先把枪机扳回 来。” 我扳下枪机,扣动了扳机。 枪声太大,震得我脸生疼,手枪往回一弹,几乎打着前额。但那三个靶心都 被我打掉了。 “这枪,我要了。” 他又卖给我一个枪套,二十发子弹,一件防弹服,还有一把能藏在靴子里的 匕首。这下,我觉得这身装备比在太空时穿的作战服可神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