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若温娜夫人和她的家宴 若温娜夫人的房间,夫人坐在窗前,膝上放着针线活,可她并没在做事,只是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莫安国王在她身旁坐下,温柔的轻声问:“咱们的宝贝回来了,你应该满意了 吧?”莫安在很多年前赶走了毫无感情也并无子嗣的原配王后。后来他遇见了一个 南方小盟国的公主若温娜,她是如此的美丽聪慧,给莫安的生活从此带来了幸福和 欢乐,还经常能在公务上帮助莫安。他由衷的感谢上天把卡尔和艾琳赐给他们。 此刻若温娜握住他的手说:“是的。可是我一定没您那么高兴。” 莫安轻笑:“亲爱的,我是很想念他们。瞧卡尔,他长大懂事了许多。还有艾 琳,你知道吗,她在阿斯加与卡尔一起读书呢!” 她抬起头,睁大了蓝眼睛说:“太好了。” “没错。为什么不呢?”莫安知道若温娜以前并不支持与阿斯加国的联盟,这 很让他不安。自己已经老了,很需要这样的盟友的支持。“我觉得孩子们看上去很 开心呀。而且艾琳似乎也很喜欢瑞克殿下,这比我担心的要好多了。” 可若温娜虽是点头表示同意,却一直没敢看他。莫安安慰她说:“我认为瑞克 显然也喜欢艾琳。别担心,艾琳一定会被好好照顾的,不会受到伤害。”可她的表 情使莫安不由又问:“怎么了,亲爱的?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坏呀。” 她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很忧伤的说:“选择是我们做的。可是艾琳还只是个孩 子。” 莫安急了,“你怎么了嘛!他们已经结合了,瑞克殿下是个很负责的人,一定 会好好待我们的艾琳的。不用提醒你,我需要与艾尔克国王有这样的关系。我已经 老了,只有阿斯加国的艾尔克可以保证卡尔的顺利继承。即使他们正在与哈尔各人 作战,但是艾尔克连魔族的头领扎凯斯都可以打败,还有什么问题他不能处理的? 卡尔可是我的希望呀。” 若温娜看出来莫安是希望她能接受艾琳的婚姻。白天的时候她其实都已经接受 了,因为无论是艾琳,卡尔,还是保姆安娜,都对阿斯加国,尤其是瑞克殿下很满 意。在晚宴上她也亲自看见他对孩子们很好,而且他看上去那么和善…… 但是可怕的幻相给她留下的只有恐惧。 很长一会她才说:“谁知道从现在起会发生什么?他们还在打仗。而且,瑞克 现在只是把他们当孩子看,什么时候他能把艾琳看作妻子呢?” 莫安笑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艾琳那么象你,等她长大点,没人能抗拒她 的。瑞克自己年纪也不大,而且我肯定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会很负责的。即使我 们再找上几年也未必会找到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我不否认他是个好人。”若温娜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莫安的眼睛说:“可是我 很害怕。我看见了死亡,亲爱的,就在你的瑞克身边。当我看他的时候,我看见的 只有死亡!” 她浑身发抖,紧紧抓住莫安的手。 她的话真吓了莫安一大跳,他试图一笑了事,“别傻了,瞎担心。瑞克一直在 打仗,当然已经经过了许多死亡,而且还会经历很多。战争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没错,战争就是死亡。可是没有人能在战场上永生的。” “他不会有事的,法伦告诉我,去年瑞克是阿斯加的最佳骑士呢。别这样了。” 莫安把她搂住安慰她。 若温娜伏在他怀里,觉得安全多了。 其实莫安还是有些担心若温娜夫人的话的。能预见事情是她的天赋,而且以往 多次的经验证明,她往往是对的。不过他还是说服自己,一定是若温娜对女儿未来 的担心蒙蔽了她预见的正确性。很快他就扔开了这些入睡了。 *** 若温娜一大早就被恶梦惊醒了。她梦里听见鬼魂在她耳边低语,看见连天的冰 雪,看见成河的血,看见长大的艾琳一脸的疲惫,看见…… 她悄悄起了床,溜进了孩子们的房间,看着他们的睡容,若温娜想了一会,作 了个决定。她决定亲自和瑞克谈谈,以更好的了解他,或许那样她就会明白她为什 么害怕了。于是她就让一个仆人端着早点,和她一起去客人们那里。 赛拉揉着惺松的睡眼来开门,昨晚他喝醉了。有一会他都没明白是谁来了, “啊,夫人,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你的主人还睡着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而且我还带了些早点来。” “夫人,他不在。一大早和诺尔爵士,奥乌德爵士去马场了。” 若温娜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轻松,又有失望。赛拉疑惑了,“要我给他 带个信吗?或是别的什么?” “不用了,谢谢。”她转身要走,但又转过身来说,“我只是想在他走之前找 个机会和他谈谈,好更了解他一点,我女儿的幸福是我比较关心的。这样吧,你跟 他说声我来过了。”她注意到赛拉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就问:“怎么了?我说到 我女儿的幸福的时候,你的表情很怪嘛。什么事?” 赛拉的头因为酒醉还疼着呢,想也不想的说:“那只是因为,这并不只是她的 幸福的问题。” “为什么不呢?她还没到十三岁呢。” 赛拉终于忍不住了:“夫人,您不知道,殿下他原先是有爱人的,叫格丝。可 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放弃他们之间的誓言。这很不公平!” 若温娜夫人被赛拉的愤怒吓了一跳,她并没想到会有这回事,“我想我开始明 白了。” 她说。 “您真的明白吗?对不起,可是我要说的是,艾琳是个可爱的孩子,但殿下需 要的,是爱人。别人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个人幸福吧,可他连个机会都没有!” “可艾琳也没有呀?” “那不就让这件事显得更糟了吗?” “是你主人这么说的吗?” “不是。他什么也没说过。他也不会说。” “你看来很喜欢你的主人。” “当然,他是我朋友。” 然后赛拉意识到不能用这样的词,“我不是……” “不要紧的,看得出来,你很忠诚。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些说出去的。” 赛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就没再说什么。 若温娜夫人又问:“那么,你主人很不快乐,是吗?希望他不会让他的失望影 响到一个无辜的孩子。” 赛拉呻吟了一声,说:“哪会。主人说她总能让他笑起来。他很喜欢艾琳,只 不过这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婚姻的。” 若温娜轻声自语:“希望你说错了。”然后她又对赛拉说:“你能向我保证一 件事吗?” “是什么,夫人?” “好好照顾你的主人。他还很年轻,他的眼神不该这样忧郁深沉的。” 赛拉没料到她会理解,楞了好一会才说:“当然,当然,我会的,您放心。” 若温娜夫人温柔的笑了笑,走了。 *** 此时瑞克正在看着噶若国准备提供给他们的马。这些马个个高大健壮,年龄合 适。可惜当他的人一骑上了马,问题就出来了:这些马的作战训练太少了,稍细小 的动作就显得很笨拙,还很害怕剑或是矛。他真怀疑,一旦这些马到了混乱的战场 上,各种嘈杂的声音和血的气息会让它们做出什么反应。 在一边的诺尔爵士解释说:“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打仗,或是进行正规的军事训 练了。虽然我们从签署了协议后就开始准备,可是您知道,只有一个冬季……” 瑞克理解的点点头,毕竟这里一直保持着和平,噶若国能找出这些马来就很不 错了。阿斯加国自己的马匹正在飞速减少,这样的后援能大大缓解这个问题,只要 假以时日……可是他们能赢到时间吗? 不过,噶若国的骑士倒还令瑞克很满意。虽然有一些从没碰过血的年轻人,但 还是颇有一些有经验的战士的。 最后瑞克对加斯说:“嗯,相对马匹来说,我对骑士们满意多了。” 加斯也同意:“我们只需要在出发去会合前再好好训练他们一下,相信很可以 派上大用。” 他们计划由加斯带些人先把马匹带去萨特谷,而瑞克留下来稍事训练新兵,然 后按国王原来的命令,绕路巡视后再去会合。 瑞克对加斯说:“路上小心点,带着这么多马,很引人注意的。” “没事的。我是直接去,很快就到,路上还可以让他们熟悉一下。就是希望我 到那里的时候,别连给新马的鞍子都没准备好。” 于是第二天加斯走了。 瑞克希望在自己出发前至少能让噶若国的骑士们能学会一些基本的暗号,学会 与自己的亲卫队配合。他有一种感觉,在南方巡视的路上一定会遇见一些哈尔各敌 军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又会被 有些人加以诽谤谣传,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加紧训练。 在他们留在噶若国的最后一天,莫安国王和卡尔都来看他们训练。 莫安说:“你把我的那些骑士训练的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他们有的是很不错的战士。” 这时卡尔说:“我父亲同意我明年可以随您打仗,殿下。” 瑞克很惊讶的转过去看莫安国王。莫安说:“嗯,我想他可以去艾尔克那里学 点东西。” “可是,他……还很小呢。”瑞克不想显得他在批评。可是卡尔才这么点大, 天真的年代还没过去,就这样去和哈尔各人作战?是,没错,明年他就十五岁了, 而瑞克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十五岁,可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瑞克看着国王,可是莫安什么也不肯说了,转移了话题:“我想你会在秋天来 接艾琳的,是吗?” “嗯,我也不知道。本来她该跟着我的,可是战争中的国度是找不到一个孩子 呆的地方的。陛下,谢谢您照顾她了。” “不要紧,其实我很愿意她留在这里的。噢,对了,我夫人想请您今晚去赴个 家宴。本来我想开个正式的宴会的,可是……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跟她说你会去, 怎么样?” 瑞克有点惊讶,不过还是说:“当然。我很荣幸。”毕竟一个安静一点的晚上 比狂欢的宴会要好多了。 白天很快就在准备行装中过去了。晚上,当瑞克在听着他的骑士们兴奋的讨论 着未来战斗时,来了位侍女带瑞克去若温娜夫人那里。瑞克一边走,一边猜测夫人 的目的。这样的邀请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礼节,而且若温娜给他的印象是很遥远,很 冷淡,父亲的警告在耳边响起。嗯,奇怪。 要是瑞克知道若温娜夫人自己也有点害怕这次见面的话,他会很惊讶的。事实 上,她此刻正生气自己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害怕。她听见瑞克的脚步声时,赶紧站起 来,带着欢迎的微笑看着他走进来。 “晚上好,夫人。” 瑞克说。 “感谢您的光临,殿下。” 若温娜夫人一边为他倒酒,一边仔细观察。他个子很高,看上去体格很好,动 作优雅。但若温娜还是注意到他的左臂的动作比较僵硬,而且显然在最近一段时间 身体不太好。她为自己也倒了点酒,坐在离他近点的地方,举起酒杯敬酒,瑞克报 以礼貌的微笑。若温娜注意到王子也很谨慎,一边回答她的一些随意的问题,一边 在打量自己。他的灰眼睛看上去比十八岁要老,眼神里透出好奇,还有……理解? 若温娜十分惊讶。是的,他知道自己很难过,而且似乎他还知道是为了什么。 若温娜夫人决定直说,“瑞克殿下,我这次请您来,是因为我觉得为了艾琳, 我们需要更好的互相了解一下,至少我们可以开始这么做。而且我想,您不会愿意 连再见也不和她说就走了吧,所以一会艾琳也会来。” 瑞克看上去很高兴,“我很高兴您这样做,虽然我从没打算说也不说就离开艾 琳。” “她一直跟我说你对她有多好,还有对卡尔。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很感激。” 瑞克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只是处在一个困难的情况下。” “我很抱歉您也是。” 若温娜其实很希望瑞克能说说关于格丝的事情的。 可是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一下后又躲开了。瑞克在那里拨弄自己左手腕上的一个 银镯,那一瞬间,若温娜意识到其实阿斯加的王子是很害羞的。 瑞克吸了口气说:“夫人,我们之间有很大的不同。我知道,艾琳完全不能控 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即使这样的结合不是……我的选择,她现在也是我的责任了, 毕竟我还是知道这事的。您放心,只要我活着,艾琳就不会受到伤害。” 若温娜夫人悄悄的舒了口气,感谢所有她笃信的力量。她的害怕被瑞克真诚的 话语赶走了,而且她坚信自己看人的天赋。这回她是真正的笑了。又问:“听说您 让她和他哥哥一起读书?” “是啊,她那时很寂寞,这对她很有帮助的。” “可是,您也知道这对一个女孩来说可不寻常,一定在您父亲那里带来了不小 的反应吧?” 瑞克笑了:“是的,可是任何变化都会这样的。” “可您为什么这做呢?” 他耸耸肩,“我只是想帮她了解阿斯加国。万一……万一我要出点事,她的处 境会更糟糕。您知道,我们在打仗,而且我还有敌人,她这么小,又是个外国人。 如果她会读会写,又是皇室出身的话,她就可以独立,情况会好的多。” 若温娜夫人很感动,她实在没料到这个原因,“我不知说什么好。正如艾琳所 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瑞克苦笑了一下,“不是这样的,夫人。嗯,事实是,在那时我感到自己的末 日快来临了,所以就把她送去念书了。” 若温娜惊讶的张大了嘴,他开始笑,很快她也明白过来的笑起来。于是她所有 的害怕,和那可怕的幻相都在笑声被远远抛开了。 艾琳来了。当她看见瑞克的时候,高兴的抱着母亲大叫:“妈妈,他真来了, 太好了!你好,瑞克。” 晚宴就此开始了。气氛很轻松愉快,他们随意谈笑,就连离别的伤感也不知到 哪里去了。不过艾琳还是想起来问瑞克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秋天吧。有可能我自己来不了,那我会派别人来接你的。” 瑞克说。他在想的是,不知道把艾琳接到阿斯加国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那里并不 适合她长大,可现在艾琳这么依靠自己…… 艾琳拿出一个包好的小盒子,送过来说;“瑞克,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礼物是一条她自己织的围巾,骑士们一般都在脖子上围这个以防盔甲对脖子的 摩擦,一角上还有瑞克的格瑞芬图案。他很感动,“谢谢你,我想我会用的上的。” 艾琳自豪的说,“下次我还可以做个更好的。” 大家都笑了。 瑞克起身告辞,“我想我该走了。明早天一亮我就走。谢谢您的邀请,夫人。” “很高兴您喜欢我们的小晚宴。您可能知道,我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支持这个联 盟。” 艾琳听到了,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母亲。 “我不知道。不过很可以理解。” “政治上这联盟是很重要的,莫安一再坚持,所以……不过,我现在放心了, 应该说我很高兴的发现了这一点。” “我想说的是,”瑞克的视线在艾琳和她母亲间游弋了一下,“这个联盟是很 重要的,也是不能改动的。我很满足。”反正格丝也不肯原谅他,反正这一切又不 能倒回再来一遍,他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在国家处于这种危难中的时候,他是万 万不会与父王决裂的。 若温娜夫人并没有读出他的这些想法,只是拉着艾琳的手,轻声说:“亲爱的 殿下,我们会为您祈祷的。” *** 艾琳睡醒的时候,瑞克他们早走了。她很伤心,因为她本想去送行的。她母亲 说:“没事的,孩子,他有许多别的事要做。对了,他把这个留给了你。”说着递 来一个小包。 当艾琳打开的时候,她们很惊讶的发现里面是那个瑞克一直戴在左手腕的银镯。 因为她的手腕太小了,夫人帮她把镯子扣在她的上臂,说:“好好照看它。看上去 历史很悠久了,如今的工匠是做不出这么精细的东西的。” “我会的,永远会的。” 艾琳象发誓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