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东方和西方 让菲匆匆的穿过旷野向瑞克跑来,“赛拉阁下让我过来喊您。”他停下来喘口 气,“看来马上就要下雨,反正现在我们也赶不上加斯阁下了,所以赛拉阁下找了 一个避雨的地方。您跟我来。” 瑞克牵着奔雷,手里还提着满是血迹的洛卡,疲倦的跟在让菲后面向草地尽头 的一片树林走去。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落在干燥的草地上,激起一阵阵的尘土。赛 拉站在树林的边缘向他招手,忽地一道闪电击在不远的一棵树上。 “赛拉,树林没法让我们避开闪电啊。” 瑞克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里面有个小木屋,快来,要不一会儿我们就湿透了。” 赛拉带着他们走进树林,低头钻进了一个很隐密的小木屋。屋子很低矮,瑞克 不得不低着头。一支蜡烛闪着微弱的光,不过炉子里还燃着干草,带来了一些暖意。 屋里的空气有些潮湿的霉味,但比他们一下午闻的味道要好多了。而且至少没漏雨。 屋子的主人夫妇站在正对着门的地方,看上去已经被高大危险的入侵者吓呆了。 女主人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藏在自己肮脏的裙子底下,而她丈夫站在前面试图保 护她。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如果您是乌尔姆阁下派来的,那么已经有人来过了, 我们没什么东西剩下来可以给你们。” 他站前一步,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赛拉挥出自己的斗篷卷住了他的手臂,把刀子从他手里撞落,然后大喝一声抓 住了男主人的手腕,自己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在一旁的女主人看到丈夫 被压倒在地,害怕的叫了起来。 “够了!”瑞克说。他冲着主人夫妇说:“我们是从阿斯加来的,不是乌尔姆 让我们来的。只是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地方躲雨,不会伤害你们。赛拉,让他起来。” 赛拉很不情愿的放了人,嘟哝着不该冒不必要的险。 “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瑞克拖了一张矮凳坐了下来,用围巾把自己的左手 腕包了一下。 屋子的主人害怕的缩在一起,眼里满是惊惧。赛拉却一直以不信任的眼光看着 他们,最后还是愤愤的在瑞克身边的地上坐了下来。“肮脏的地方……让菲,你有 没有带点吃的在身边?” 小侍从的脸红了,“没有……我们一下子就把马丢下了,我没想到……是我不 好。” 他很紧张的看着瑞克。 “没事的。”瑞克说,“我们身上都是干的就不错了。而且我壶里的酒几乎是 满的。”他从腰带上拿下了壶递给了赛拉,赛拉猛喝了一口后又递给了让菲。 赛拉说,“我有点奶酪,可能还有点面包,将就一下算是晚饭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黄黄的奶酪,还有半条面包,遗憾的摇摇头:这些连一个 人也喂不饱。但他还是开始把它分成三份。 忽然,身后的动静使他惊跳了起来。转过身,他看见女主人正在丈夫怀里挣扎, 男人使劲拉住她的手臂。“可是那是面包呀,马尔。孩子没有……” 她争辩着。 “不行,离他们远一点,他们会杀死我们的。” “不,马尔。”她还是挣脱了丈夫,踉跄的走到赛拉面前,“求您给我一点面 包吧,孩子已经吃了好几天果子了。我可以用蜂蜜跟您交换,求您了。”消瘦的手 伸到了赛拉的面前。 “你们一直只吃果子吗?” 瑞克在一边问,怪不得孩子那么瘦小苍白。 听见他的声音,她吓的缩了一下,然后转过来说:“日子没法过呀,我们只有 果子可以吃。他有时还能抓到兔子或是鱼,可现在越来越找不到。他们早就把我们 的羊都牵走了。” 男主人走过来搂住了她,屋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赛拉把手里的吃的都递给 她。她没有在意丈夫的愤怒,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脸上满是感激,但什么也没说 就往回走。找出一把刀子,把面包切成两块,小的一块递给了孩子,“这块可以留 到明天,你现在把那些吃了就上床。”她对孩子说。然后把剩下的包在一块布里, 放在一个有几只空碗的架子上。 “你是个傻瓜。” 她丈夫咆哮,“这年头面包有多贵,嗯?” “你才傻呢,马尔。”他们低声的争辩着,“这可是面包。他们只不过是坐一 坐,又不干什么。” “不会有好事的……” “一定没事的。外面下雨下得那么大。”她弯下腰来,把一个铁锅向炉子移近 了一些,又向火里丢了一些干树皮。“对大人们要尊敬一点,马尔,不要和他们作 对。” “大人?哼。” “那你有本事赶他们走吗?” 她问。 瑞克听见不由笑了出来,男主人如此愤怒,而女的却很镇定,有意思。他把酒 壶递向男主人, “接着吧,喝点。我们就打搅你们一会儿。” 男主人还是接过了壶,小心的闻了闻,“那,好吧。”他最后说,“只要雨在 下,你们就可以呆在这里。” 他举起酒壶猛喝,都快干了才有点不好意思的向瑞克 递过来。 “给你妻子也喝点吧。” 瑞克说。男人照办了。 他似乎终于决定表现得友好一些,走过来说:“阿斯加吗?离这里很远呢。” “骑马倒也不远。” 赛拉冷冷的说,觉得这人糊涂的不可思议。 “噢,骑马。那就不一样了。”他停下来,脸上显出明白了的样子,“是不是 今天在打仗的时候把他们丢了?” “你怎么知道打仗的事的?” 赛拉问。 “嘿,我一直看到起火。这会儿要不是在下雨,我会出去找找有什么东西呢, 在打过仗的地方可以找到很多东西。不过那些从海上来的人要是太多了,还是很吓 人的。” “是啊。” 瑞克叹了口气,“我们会把他们赶离这里的。” 那人耸耸肩,“最好能成啦。不过我觉得最糟的还是天气。” “闭嘴,马尔!”他妻子踩了他一脚,手里端着两杯茶走到瑞克和赛拉面前, 她孩子在后面跟着,手里拿着给让菲的。 “那些坐着船来的人很可怕,大人。”她说,“乌尔姆大人又不做什么。从前 的时候,星星都照顾着我们,可看看现在。从前他可是个放羊的好手,现在羊早就 没了,在船来之前就没了。”她把杯子递给俩人,“这茶对大人们算不了什么好东 西,不过总是热的。还有,谢谢面包和奶酪。” 茶很淡,但放了不少蜂蜜,他们很快的喝完了。 “让菲,你到外面去找卫队吧。” 赛拉说。 “再等会儿。” 瑞克听了听雨说。 “天快黑了,在这种地方晚上走路很不安全的。” 赛拉坚持。 那男人马尔说:“现在没问题的,他们早走远了。等雨停你们再走好了,我也 要出去。” “如果你象你自己说的那么穷的话,” 赛拉说,“一点雨可不会阻止你去抢劫 死人。” 马尔看看他,“死人不会在外面乱走的。” 他说。 赛拉不说话了。 “这雨可不小。”马尔又听听外面的雨,“现在最好别出去。等会儿能停。唉, 现在下也晚了,春天的时候不下,现在……” 他顾自唠叨着。瑞克也不去注意听。终于雨小了,让菲出去找卫队。女主人把 小孩放在一些干草堆起来的床上,哄着睡觉。那孩子好小好弱的样子,瑞克都分辨 不出来他,或是她,有多大。他问了女主人。 “十一岁了。” 她很自豪的说,疼爱的抚摸着孩子的脸。 十一岁,瑞克想,只比艾琳刚到阿斯加的时候小一点点。可这孩子看上去弱小 的多了,尽管瑞克还记得那时艾琳显得多么的无助。或许是这孩子困难的生活环境 造成了如此的不同,还是他对艾琳的印象被近来她身上的变化所迷惑了?艾琳已经 不再是个孩子…… “大人,您有孩子了吗?” 女主人好奇的问。她注意到瑞克盯着自己的孩子发 呆。 “我?没有,没有……” 很快卫队来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骑士使马尔立刻安静下来。瑞克让他们把随 身带的东西拿出来给女主人,有几天的口粮,一些铜和银子,一条毯子。她抱着这 些新财产楞楞的站着,忽然,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地上,走到已经骑在马上的瑞 克面前,眨着眼看他。 “我想您是个真正的好人。”她说,“就连我们这里也听说过一些事,您是不 是阿斯加来的王子呀?” “是的,我是阿斯加的瑞克。” 他说。 她垂下了视线,“谢谢您的毯子和银子。希望您很快能把那些人赶走,我祈求 神也帮助您。”她行了一个不怎么正确的礼,然后一直看着骑士们消失在雾气蒙蒙 的黑暗里。 *** 远在西方柯弗纳特的扎克斯堡最底层有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小房间,只有首领瓦 根自己能进来。沿墙一周是高高的架子,上面是各种各样的骨头,一些最老的野兽 的骨头早已被摸的发白。这些骨头的任务就是看守这个蕴藏着力量的屋子。 当瓦根走进来的时候,所有的骨头开始发光。从各种狼,山羊和龙骨架的空空 的眼洞里流出绿光,把房间照的朦朦胧胧。瓦根满意的笑了,这里是他的私地,而 冰冷的昏暗可以帮助他理解伟大的神镜“聚集”所显示的信息。瓦根盯着立在房间 尽头的神镜,它半隐藏在微弱的光线中,象一个自身有魔力的鬼魂。神镜“聚集” 的力量是在古老帝国时代,由所有伟大的巫师们赋予的,或者说,它上面聚集了强 大的感应和预言力量。一个人在镜子里看见的一切都会成真,如果他理解的正确的 话。 不幸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越来越难以让镜子显示信息了。尽管瓦根一 再的练习自己的技巧,但他还是常常只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他的盟国的首领 阿尔达斯坚持说,这种现象的发生是因为瓦根在扭曲自然规则。但是,阿尔达斯是 个胆小鬼,瓦根想,不用理会他的胡说。 今晚,瓦根已经决定不对任何情况让步,他无论如何要知道他痛恨的敌人的近 况。最近两次重大战役,他寄以极大期望的两次战役中,阿斯加居然没有被击溃, 只是受到一点损伤。诅咒他们。总算艾尔克被射倒了,要不是有自己送给他们的东 西,哼。但是他需要知道更多的情况。 瓦根需要神奇的“聚集”告诉他一些东西。如果再遭到拒绝,他已经准备好凭 他现在拥有的一些能压倒古老咒语的技术,强迫他们听从他。 他走到镜子面前,把带来的柳木箱放在脚下。伸出双臂,他念了召唤的咒语, 然后冲着银色的表面吹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 “我不会放弃的!”他把两手的掌根部并在一起,手指弯曲着向外,开始轻念 另一个新近才发现的咒语。等他说完的时候,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弯腰从柳木箱里 提出了一只挣扎着的棕兔,把它举到自己眼前,盯着它的眼睛,用自己的思想安慰 它。 然后他抬眼看着“聚集”光滑的银色表面,“我在此命令你,指给我看。”说 着,用手撕开了可怜的兔子的胸膛,兔子颤抖着惨叫一声,血如泉涌。 “聚集”开始变暗,一阵热流从的门缝低下涌进来。瓦根没有理会,只是凑上 去往镜子的深处看,一直,一直看到敌人的国家。 尽管有血祭,他还是只看见了一些影子,但看见的已足以令他恼怒而迷惑。该 死的阿斯加国王还活着,这是最重要的。怎么可能?那个噶若国的小女孩,据说有 那么一点魔法,这和艾尔克的运气有关吗?瓦根在镜子前面挥了一下手,一切都消 失了。今晚,这些古老的力量显示的信息很令他迷惑。 但他还是搓着手,紧闭着嘴唇离开了房间。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而整个柯 弗纳特等了几个世纪。不能让这些不重要的细节误导自己的行动,那个小女孩的本 领还没有被引导出来。必须尽快让那间谍查清楚,到底是不是只是因为古老的血缘, 才令艾尔克到现在还没死。 不过,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一定要从小姑娘的手里把那个可爱的杯子夺来。 这么好的东西在那样的人的手里真是暴殓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