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谷会面 瑞克他们在天刚黑的时候离开了雷萨堡。去阿尔曼山谷的路又窄又黑,有时只 容一匹马通过。赛拉在前面开路,渐渐的,他注意到茂密的树林后面隐隐有些光亮, 开始他以为是月光,可是那光有些发红,是火把?看来瓦根比他们先到了山谷。 瑞克催马赶上赛拉,喃喃自语道:“以日月的名义,真希望马尔弗在这里。” 穿出树林就是山谷了,瑞克挥手让随从们在身后散开。前面是瓦根的队伍,他 们每个人都举着火把,佩着短剑,也有带着弯刀的,穿着整齐精美,仿佛是在参加 庆典。瓦根独自一人高傲的手拄权杖站在石头围起来的圣泉边。没有人看的出来他 有多大了,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年龄的特点。他比瑞克还要高,黑色的披肩 长发只在额头一绺是白的,宽脸,长鼻,浓眉,眼眶深凹,穿着绿色的长袍,看不 出有没有带长剑。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歌唱的泉水旁等着,眼神却使赛拉不寒而栗: 它们象黑洞一样可以吞食一切光明。 赛拉不安的转头看看瑞克。瑞克早已勒马停下,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苍白。 赛拉能感到主人的紧张,但也可以说是兴奋,如果没弄错的话,就是那种瑞克在每 次战斗前都会有的紧张和兴奋。 瑞克坐在灰马上打量着四周,很可惜没有早到一步,不过这点气势上的劣势是 可以弥补的。他对赛拉说:“所有的人不要下马。你在我身后,但别跟得太近。” 银色的月光撒满山谷,无风,树木也仿佛在静静的聆听。有一刹那,瑞克觉得 有些头晕,就象在阿瑟及尔的天文台里的墙旋转起来的那种感觉,他还记得在那里 看到的每一个影像。正如马尔弗所说的,瑞克能感到山谷是中立的。对于圣泉所蕴 育的力量来说,无论他还是瓦根都是入侵者。 “让菲,牵着我的马。”瑞克下了马,刻意的整理了一下披风,大踏步的向瓦 根走去。在赛拉的眼里,瑞克象神一样,头上的王冠闪着金光,阿尔及斯的红宝石 照亮了他的身影,胸前银色的格瑞芬也很耀眼。 瑞克在离瓦根一矛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错,这就是瓦根,他的脸正如在天文 台里看见的那样英俊,高傲,自信,或许是过于自信。为掩饰胸中升起的希望,瑞 克微微的鞠了个躬,瓦根毕竟是长辈,也是柯弗纳特的首领,表示一点礼貌上的尊 敬无伤大雅。 瓦根没有回礼,只是双手握着权杖,黑眼睛打量了一下瑞克,又转过去看他带 来的随从,份外多盯了一会雷萨公爵。最后看着瑞克,“这就是阿斯加的下一代?” 他不屑的说,“不过是个孩子。还有这个所谓公爵,”他提高了嗓音,“我看是个 看河的人吧。” “你眼里看河的人是阿斯加长期以来信赖的大臣。不过,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 人身攻击吧。是你们柯弗纳特发出的会面要求,我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瑞克回答。 “会面是为了大家好,艾尔克的儿子,你准备好效忠于我,献上阿斯加了吗?” 瓦根问。 瑞克很惊讶,“效忠于你?那不可能,瓦根。我来是为了两族的和平。” “艾尔克的儿子,我们并没有开战呀。” “没有?你背叛了与我父王的血誓,对我们发动侵略战争。瓦根,现在回头还 来得及,更大的战争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嘿,我从没有背叛过誓言!”巫师愤怒了。“上天做证,我在艾尔克有生之 年没有背叛誓言。但现在他死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了。至于战争……你会效忠 于我吗?” “不会,但…… ” “那也没分别,阿斯加很快就是我的了。” “你既然一点和谈的诚意也没有,为什么还要提出今夜会面的要求?” 瓦根得意的笑了,“为什么?只想看看你有什么话说,小子。而且我喜欢这种 交战前见面的传统。”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当你们都成为灰烬的时候,我会笑得 更开心!” 瑞克毫不退缩,“成为灰烬的不会是阿斯加,瓦根,你要记住,我们不是没有 能力击败柯弗纳特,过去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还会做到!” 瓦根不屑的看看他,“就凭你,瑞克?对付你就象捏死一只苍蝇那么容易。” 周围的空气一阵搅动,他的身影显得更暗了。阿斯加这方的人们愤怒的低语着,而 所有的魔族人都象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难道就要让更多的鲜血把我们两个民族拉得更远吗?”瑞克没有理会对手的 威胁,没有理会手下的反应,甚至没有理会仿佛在发出警告的泉水声。 “流血是必要的。”瓦根摸摸鼻子,“尤其是现在这种一切都不再平衡的年代…… 哼,阿斯加决不是我的对手,柯弗纳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瑞克,你们不会有 任何机会的!” 他的话音在空中盘旋,瑞克身后的赛拉不由把手放到了剑柄上。圣泉还在从泉 眼里涌出来,一个水花溅湿了瓦根的衣角,他呆了一下,似乎在聆听什么。但很快 又自信满满的对瑞克说:“我不会放弃的,征服阿斯加是我的目标。” 瑞克不禁犹豫了,虽然他很想与魔族和谈,但是象瓦根这样的无理要求是决不 予以考虑的。真的能说动瓦根吗?自己是在冒险走钢丝吗?他觉得头开始发疯似的 疼痛,月光也越来越刺眼。 巫师的冷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艾尔克的儿子,击溃你们的军队真是易如反 掌。” 瑞克猛的抬起了头,“你真这么认为?”他想起在彗星的火焰里看见的战争场 景,努力平心静气的说:“柯弗纳特又能从战争中得到什么?明明有更好的途径, 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呢?我们曾经属于同一个民族,同一个国度,要是我们……” “永远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瓦根大声说,黑暗在他身边聚集起来,张开巨 大的双翅,要吞噬在场的每一个人。他逼近瑞克,“绝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魔族再不会向人类弯腰!即使那意味着柯弗纳特的土地永远不再变绿!” 瑞克没有放弃,继续说:“你真的想与阿斯加开战吗?这样下去我们会一起毁 灭的,瓦根。”他停下来加重语气说:“要是可能的话,我愿意和谈。” 内心深处,瑞克却在责怪自己有多么傻,以为象瓦根这样的人能被说动。即便 瓦根同意了,以他对阿斯加的仇恨,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呢?但是他不得不去尝 试,只要还有可能……在水晶墙里看见的影像指出的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可能,尽管 那太危险,甚至是在发疯…… “你们柯弗纳特打算单独和我们对抗吗?”瑞克问,“我没看见麦尔高那的人。 要是你们真打算向阿斯加宣战,阿尔达斯总该也有发言权吧。” 瓦根觉得很好笑,“瑞克,你也太傻了吧,别忘了,是阿尔达斯安排我们见面 的,他自然永远站在他的主人--我--这一边。” 瑞克避开瓦根那无底深渊般的双眼,盯着他的鼻子说:“平常的时候,或许他 会无条件的听从你,但现在情况特殊。何况麦尔高那的收成也不好,恐怕他们不愿 意被卷入战争吧。” 瓦根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瑞克心中燃起的希望的火花很快又被压灭了。“麦尔 高那无疑站在我们这边。”巫师开口说,“即使没有阿尔达斯,我也一样可以把你 们碾碎,别做梦了,瑞克。” “恐怕是你在说大话吧,瓦根,你在我父亲那时就没做到这一点,只好以卑劣 的手段煽动哈尔各人。你是不是害怕了?” “用哈尔各人是因为那样做对我们有利。哼,相信他们已经把你们拖垮了,你 还不如投降吧,瑞克,不然你的民族就真的毁灭啦。” “你想错了,瓦根,和哈尔各人的的战争使我们成为真正的战士。要是你敢的 话,尽管把没上过战场的柯弗纳特军队派来吧,我警告你,到那时候,恐怕连你的 魔法也帮不上忙了。”瑞克停下来理清自己的思路。叮咚的泉水声象一首优美的歌, 歌声使他平静下来。“你还真的拥有那样的力量吗?只怕你的魔法早已衰退,连自 己国民的愿望也满足不了。”这是张王牌。他以前认为阿斯加的恶劣气候是瓦根在 捣鬼,但前不久听卡尔说,就连麦尔高那也为旱灾所苦,再加上瓦根今夜的一些话, 使他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看来这张牌是出对了,因为瓦根眯起双眼没有作答。瑞克趁胜追击,“要是你 真的相信可以轻松击败我们的话,只怕你今晚就不会来了。只要你有诚意,我们还 是可以谈谈条件的。” 他紧盯着瓦根。 巫师沉吟良久。阿尔达斯曾经警告过他,瑞克不同于他的父亲,似乎知道一些 他本不该知道的事,而且意志坚定,几乎无懈可击。看来,自己看错了人,要是当 初选择了他,而不是伊万的话……但是瓦根从来都是个游戏的控制者,在此最后关 头,哪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而放弃。瑞克不过是个冲动的年轻人,任他多强,还 不是一样在自己的咒语下挣扎。想着,瓦根向前迈了一步。 赛拉拔出剑,准备保护主人。瑞克没有动。 柯弗纳特的主人冷冷的说,“柯弗纳特的魔族不会再向人类弯腰屈服!”四周 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偶尔发出劈啪声。 瑞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说:“我不要什么人向我们弯腰屈服,我希望的是两 族间的和平。” 瓦根哼了一声,答道:“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人类,我读过所有的 典籍,也亲眼目睹你们在北部和东部的表现。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让柯弗纳特落入 你们的手里。” 瑞克叹了口气,“北部和东部的战斗明明是你强加于我们的,我只是尽了我的 职责。”他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远远的树林里,有只猫头鹰在叫,传说这是死亡 的前兆,瑞克静静的聆听着,只到它消失。“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们谁也赢不了 这场战争。” 他又说。 瓦根笑了,抬脸看看月亮,当他再次盯向瑞克的时候,眼里冒着愤怒的火花。 “艾尔克的儿子,你再恳求也没有用。我要的,是你的血,而且我一定会得到的!” “为什么?” 瑞克的心在狂跳。 “我绝不容许那个荒谬的预言成真。只要你一死,帝国的光辉就永远不可能再 恢复!”他瞪大因愤怒发红的双眼,仿佛一只狐狸。“一千年了,阿尔及斯的血缘 必须从此终结,而我会重新光大魔族!” “我可不是最后一任国王,瓦根。” “只要你一死,就再没有人有权宣称他是王室直系。至于你哥哥,他是我的人。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为魔族报仇。你们早该灭亡了,哈哈,未来是属于柯 弗纳特的!” 瑞克也激动起来,大声说:“要打仗还不容易!可是我们和你们都经不起这样 的灾难了。再说,我并没指望求两族还象从前一样,我要求的只是别再敌对下去。” 他停了下来,因为很明显,魔族的首领毫不为之所动。 “你父亲也是个空谈家,这次我不会上当了。”瓦根晃晃手里的权杖,“别废 话了,阿斯加的国王,准备开战吧。” 瑞克已经听不到泉水的声音了,他全力集中精神,使出最后一招,“我看不出 有什么理由要大家尊敬你。”他轻蔑的说,“你冒的险可不是一点点,因为阿斯加 也不会向你屈服,而你最终会发现所谓复仇,不过是句空话。” 瓦根大怒,指指瑞克身后的人,“我只要把你们这里所有的人留下就足够了。” 瑞克大笑,“是吗?就象对付我父亲那样对付我们?你以为你会有你的祖先那 样的机会吗?别太高估你自己了!”无数的问题在他疼痛的脑袋里盘旋,他有没有 猜错瓦根的想法?他可以相信那个古老的预言吗?法伦的军队还有多远?魔族真的 发动进攻,雷萨的人能守住几天?他的国家有几可能会幸存?希望寄托在那个影像 里…… 瓦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或许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瑞克的话语里有隐藏不住的紧张,“除了战争?” 瓦根微微点头,“我们俩可以进行决斗,让神来决定一切。” 瑞克大松了一口气,那个影像看来要成真了,插着旗帜的战场……他觉得自己 的双腿在发抖,但还是设法坚持住了。“要是我输了?” 他问。 “阿斯加自然就成为柯弗纳特的属国。”瓦根得意的笑笑,“想想吧,就象你 希望的那样,永远的统一。” “要是我赢了呢?” “哼,你不可能赢。” “要是我赢了?” 瑞克冷冷的重复道。 瓦根做了个手势,“那你就自己和阿尔达斯去商量吧,或许你们两个在这种问 题上会更谈得来。” “阿尔达斯?” “我死以后,他就是柯弗纳特的首领。”瓦根摊开双手,“你可以选择这条路, 或是战争。不过,无论哪条路,你都必须死,而你的国家将成为我的奴隶,魔族的 仇也就报了。你选吧。” “不,不是现在。” 瑞克摇摇头,“我需要考虑一下。” “可以。” 瓦根微笑,“不过不要拖太久。” 瑞克直视他的双眼,“派人来雷萨堡拿我的答复。” “好,我的信使会去的,明天。” 瑞克一言不发的转身,走过赛拉身边,从让菲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了奔雷, 向来路驰去。雷萨赶紧招呼随从依次跟上,让菲和赛拉也匆匆上马殿后。 瓦根的狂笑声一直伴随着他们穿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