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当深夜,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而将我惊醒的时候,我就知道,又有一个前一天 还生龙活虎的人死了。 像这样的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有时候我真希望是打错电话的,就 像有次一个醉得七荤八素,把我当成是她多年不见的旧情人的女人打来的一样,或 者,像上次那个我一接起电话他就占着线,劈哩啪啦说了一长串葡萄牙文的白痴也 行。 我有这种被称为“深夜铃声恐惧症”的症状,已经整整五年了,从五年前的某 天凌晨,我在两点的时候接到州警的通知说我的父母意外死亡的那天开始。他们开 着休旅车,在公路上被一辆大卡车追撞,肇事者随即逃逸无踪,然而,他们的车子 却变成了一堆废铁,法医甚至不得不用牙医资料来辨认尸体的身分。 他们被撞得血肉模糊。 哪怕是我后来加入了S.T.A.R.S 「特殊战略与救援小组,浣熊市(RACOON CITY )警局用以处理暴力犯罪及灾难救援的特种部队」,每当黎明来临前的那几个小时电 话突然响起的时候,我仍然会吓得浑身发毛,许多残酷的案子是在夜晚发生的,大 部分的民众都在睡梦中,也因此这类案件通常都没有目击者,一桩暴力犯罪也许要 好几个小时之后才被发现,所以常常当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早已经冰冷僵硬的 像块木板了。 是啊,当电话铃声在深夜响起的时候,还是赌它是件坏事的好。 就像半个小时以前,当我正梦到自己是个摇滚巨星,而我身边被一群狂热的女 歌迷包围着,却被比利的电话吵醒的时候一样,他是我在念书时的死党,通常我接 到老朋友的电话总是非常高兴,即使是像这样的深夜也完全不介意,但这通电话可 是非比寻常,除非他们现在连棺材里也配备手机,你知道吗? 比利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我这个死党原本即将升任高阶研究员,他是隶属于本地一家名字叫安布雷拉 (Umbrella)的大型企业,大约三个月以前,他被调到芝加哥去加入某个神神秘秘 的研究计画,启程那天,他搭乘安布雷拉公司的专机准备离开浣熊市,一切看起来 就像是次再普通不过的飞行,然而,当飞机起飞后一个小时,便在飞航管制中心的 雷达上失去了踪影,与机上的通讯也同时中断。 飞机就这么消失了。 几天后,一艘渔船发现了漂浮在大湖(Great Lake)上的飞机残骸和八名乘客 的尸体,至于比利以及另外十二名乘客的尸体则一直没有寻获,最后,搜救小组判 定他们可能是被卷入湖中的暗流或漩涡里了,于是,除了之后为比利举行的告别式 跟这位老友曾一起和我同甘共苦的回忆之外,这个事件就这么静悄悄地结案了,当 时我还想,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然而,现在他的声音正在我耳边响着,这肯定是个低级的玩笑。 “不管你是谁,你的幽默感还真是变态。”我这么回答,可恶,真希望我的手 能伸到电话的另一端把那个变态狠狠地修理一顿。 “克理斯(CHRIS ),是我比利啊!我发誓,真的是我!” 这一次我听的更加仔细了,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对比利的语气和音调的回忆,这 听来的确像是比利的声音,但这并不能让我肯定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比利,我得引 他说更多话,再仔细听听看他的声音。 “如果你真的是比利,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从坠机事件中生还的?” “坠毁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飞机上,那班飞机起飞二十分钟之后就先降落在下 一州的某个私人机场了,他们把我请下飞机后,又马上派车把我接回浣熊市。” 现在我可以肯定,电话里的声音真的是我老朋友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 布雷拉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把你送上飞机,却又马上把你送回浣熊市?还有,为什么 他们没有通知你的家人说你还好端端地活着?这一切真把我给搞糊涂了!” “我想,这是因为我非消失不可。”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瞄了一下放在床头的液晶夜光闹钟,现在是凌晨一点,我 大概才睡了一、两个小时,难怪我还满脑子睡意,傍晚灌下肚去的提神饮料也没有 使我变得敏锐多少。 “我想安布雷拉公司跟你一定有很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们要把你给弄成幽 灵人口。”我拿起放在床边的水壶,却发现连一滴水也没有。 “并不是什么好理由,事实上,是因为一个相当邪恶的理由,我成了某个糟糕 透顶的错误的一部分。” 我把水壶丢得远远的“什么样的错误?” “我真希望能把这一切告诉你,克理斯,可是我没办法在电话里透露太多细节, 希望你能了解。” “是啊,我能了解,我最好的朋友现在竟然对我疑神疑鬼的。” “克理斯,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你所能想像最糟糕的秘密。”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秘密?” “有关最近你正在追查的一连串虐杀事件背后的秘密。” “别再耍我了,比利,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说过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你,电话说不定已经被窃听了。” “没这么夸张吧。” “我可不能冒险!”他突然吼了起来,声音尖锐而且听来十分紧张。 “那么,你想怎么做?” “我们见个面吧!就你跟我。” “好?在哪儿?什么时候?” “就在胜利湖旁边的公园好了,你知道的,城北边的那个,就现在,你尽可能 快点赶到那里。” “干嘛这么赶?” “有人在追杀我,克理斯。” 这样听起来的确是很赶“O.K.我大概三、四十分钟内赶到那里。” 我穿上大约两小时以前才换下来的衣服,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灌了大半瓶下 去,剩下的我在走向我的车子的时候,一口气把它们当头淋在身上,我宁可全身湿 透而精神奕奕,也不愿意全身乾爽,却因为睡眠不足而车祸身亡。 我发动了车子,这辆Shelby Cobra马上生龙活虎了起来,于是我驱车前往胜利 湖,依现在的车况跟路况看来,四十分钟之内我绝对可以赶到,开玩笑,像这样Shelby 车系的车子,别说是胜利湖了,四十分钟内开到月球都不成问题。 我以法定速限的两倍时速蛇行了一阵子才放松了油门,开始回忆起跟比利一起 渡过的年轻时代。 高中时我们简直就像是连体婴一样的整天混在一起,尽管其他同学都认为我跟 他会成为这么好的朋友实在奇怪,他是那种每科成绩都拿A ,绝对不可能会惹事的 超级乖宝宝,而我却是那种整天惹事生非,几乎每科都不及格,高中生涯有一半时 间都是在校长室度过的问题学生。 毕业之后,比利进了M.I.T.(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我知道自己不是块念书的料,所以跑去加入了空军,往后四年,我们两个几乎没有 再见面,虽然我每半年就会接到他的信,不过说来惭愧,我连一封也没有回过。 他从M.I.T.毕业之后没多久,大约一个月吧!就进了安布雷拉公司,而我也在 一年后左右返乡加入了S.T.A.R.S.,于是我跟比利又恢复了过去的死党情谊,也常 常碰面,直到他说要他被调到芝加哥为止。 想到这里,的确有些奇怪,去年我还在空军的时候,他一整年都没有写过半封 信给我,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还以为他是因为刚进公司工作太忙了,但是现在我 知道这一定另有隐情,从他刚刚惊恐的语气看来,事情也许比我所想像的还要严重, 不过现在,在我还没有跟他碰头以前,我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横越了彷若被遗弃一般杳无人烟的浣熊市中心,转进笔直延伸向北、有着双 线道的第二公路,这么早的时间,整条路上甚至连台耕耘机也没有,当然更别提其 他东西了,我把油门踩到底,Shelby的V-8 引擎马上以撕破喉咙般的怒吼回应,瞬 间,我的肩膀似乎被110 哩的时速狠狠地推着靠向身后的椅背。 五分钟以后,我看到第一座山丘时,便开始减速,开山路时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我先打到三档,然后当车子过第一个发夹弯的时候再换到二档,随着车子越来越向 山上行驶,路也越来越陡,后来更出现连续好几个发夹弯,我的手也因为不停控制 方向盘让车子不断转往不同的方向,而开始痛了起来。 然后,正当我奋力转过一个急速大转弯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 的大灯前,当时我的时速是75哩,而她跟我车子的距离却近的像是我引擎盖上的金 属MARK一样,虽然我马上拉了手煞车并且同时拼命地踩着脚煞车,但是我可以预见 得到我还是会撞上她,所以我做了当时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我猛力地将方向盘一转, 我的Shelby随即转向撞上了路旁的山壁。 当我撞上去的时候,引擎马上嘎然而止,而后数秒我就这么待在突然变得安静 无声的车里,等着感觉随之而来的骨折和疼痛,然而幸运的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居然一点伤也没有!于是我又把注意力放回刚刚看到的那位小姐身上,很显 然地,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大概因为惊吓而虚脱了,现在正躺在离我车子十尺 之遥的路上,我马上下了车冲向她,但当我走近她的时候却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她 的身上竟然满是撕裂伤的痕迹! 我来到她身边,她的伤口深可见骨,而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地从被撕裂的伤口 中飞溅出来,我强忍住急欲作呕的感觉,在她身旁跪了下来,她虚弱地抬起一只手, 我赶忙握住它。 “我的天哪!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她的嘴形看起来是要说这个字,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她的喉咙被 割断了。 我强迫自己去检视她被撕裂的身体,她的下半身简直是惨不忍睹,那惨状吓的 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大半个胃都被从撕裂的身体里拉了出来——就像是她的腹部 才被大白鲨啃噬过一样——而她的内脏则全都迸了出来流到路上。 我的手和手臂现在都沾满了浓稠湿滑的鲜血,空气中充满了她迸出体外的内脏 所散发出来的恶臭,使得我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正当我想着情况应该已经不可能比 我眼前的恶梦般景象更糟了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划破寂静夜空的骇人惨叫声,我转 身向发出叫声的方向走去,发现一台最新款的敞篷车正头上脚下地翻覆在五十尺外。 在月光下,我看见某种巨大的动物正跳进大门敞开的敞篷车里,一开始我以为 那是条超大的黑色纽芬兰长耳犬(Newfoundland,一种大型犬),但是我马上就发 现它至少是纽芬兰犬的两倍大,驾驶这时还被困在车里,一看到那只动物进来,他 又再次发出惨叫,我看见他不停尖叫着,一边挥舞着双手,希望能够赶走眼前的怪 物,突然,一切又复归于宁静。 我连忙从我COBRA 跑车的置物箱里拿出我的贝瑞塔手枪(Beretta automatic ) 并且往敞篷车那里跑去,差不多离那台车十五尺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并且瞄准那只 怪物,结果一声枪响之后,那怪物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我,它的双眼有如来自炼 狱般深红,就像正从瞳孔中渗出血来似地,而它的黄色尖牙看起来就跟剑齿虎一样 凶恶。 一阵诡异的嘶吼由那只怪物的口中窜出来,“吼~~~~~ (kuoon )”它尖叫着, 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冷静,”我告诉自己“你有枪,而它没有,很有可能它连枪是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Ipso-Facto,副词),你——克理斯。瑞德菲尔,才是这里操生杀大权的 人。” 然后,那头怪物从车上一跃而下向我冲来,它的步伐就像是不祥的预兆似地, 希望不是。 才一转眼,这头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已经离我只有两步之遥,我甚至可以闻到 它身上的腐臭味,就像是腐烂本身的味道。 就像是死亡的味道。 该是正经点的时候了,我双手持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子弹全瞄准那怪物 的头发射出去。 它什么事也没有,既没有血喷出来,也没有骨肉碎裂,就像我刚才是用爆米花 丢它一样,我是说,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失手,至少在这么近的距离不会,但是它头 上却连一个弹孔也没有,该死的,这怪物竟然连气都不吭一声,这是哪来的恶魔的 杰作? 我已经把子弹都打光了,正想逃回车上的时候,它却像是突然间对我失去了兴 趣似地,先是长吼了一声,然后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有好一阵 子我吓得根本无法动弹,只是一直站在原地不停发抖,冷汗浸湿了我的衬衫,最后,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镇定下来,将手枪重新装满子弹,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台 敞篷车。 无疑地,驾驶已经死了,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身体就跟刚才躺在公路上的小姐一 样,他左半边的脸已经不见了,剩下的一颗眼球也从被砸烂的眼窝里掉了出来,只 剩下一小段肌肉组织还连着它,银色的月光就这么直接落在他裂开的头盖骨里,照 得他粉红色的脑子一片闪亮,至于他身上的其他部分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搅肉机里 拿出来的一样,从没有被扯个稀烂的部分来看,你绝对看不出来那曾经是个人。 我最近已经看了不少死人,如果连刚刚惨死在我眼前的这两位也算进去的话, 已经有五个了,最早的一件虐杀案件发生在六个月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 始奉派调查这些诡异的虐杀事件。 事实上,用“诡异”这个字眼也许还不足以形容这些虐杀事件的一半恐怖,我 相信一定有某种邪恶曾经在本地进行着,某种远超过“人类”杀人犯的力量,我每 天花上超过18个小时调查这些事件,希望能够找到答案,但目前为止我唯一得到的 就是成为媒体指责的对象,他们一直坚持警方对这些案件漠不关心,我想,当你是 人民公仆时,你也要有随时被炮轰得灰头土脸的准备。 我回到车上并且用无线电向总部报告这里的情况,因为没办法就这么丢下随时 可能被破坏的杀人现场开车离开,所以我只好待在原地枯等,直到听到逐渐接近的 警笛声时,我才发动车子,继续往胜利湖前进的路程,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可能准 时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