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苏曼如又惊又怒,颤声道:“不错,就是这串念珠!你现在还敢不承认吗?” 楚易正容道:“仙子,你到长安十几日,想必也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了? 在下姓楚名易,原是闽东赴京赶考的举人,自从那日机缘巧合,楚天帝和李 真人的元神投附到我身上,便一直受道、佛、魔各派的围追堵截……天遥地远, 自顾不暇,又怎有可能到南海慈航山谋害令师?“ 苏曼如不为所动,蹙眉冷冷道:“你们在朱雀门街大战佛道各派,乃是二十 一天前的事情,以两大散仙的修为,两天时间,已经足够从长安城赶到南海啦。” 楚易见她始终不信,只好叹了口气,露出底牌,“苏仙子,十九天前,为了 让我脱离绝境,平定大劫,楚天帝与李真人舍生取义,胎化易形,连魂魄也没剩 下半缕,敢问又如何去南海?” 苏曼如一震,失声道:“你是说……楚狂歌也已死了?” 楚易苦笑道:“不错。掐指算来,好像与令师圆寂之日同一天。” 事已至此,他也无意再隐瞒,当下侃侃而谈,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个月来 发生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 楚易口才原就极佳,经他一说,这颇为复杂诡变的事情登时变得简单明了, 而又惊心动魄。 唐梦杳如临其境,听到紧张处,屏住呼吸,芳心怦怦乱跳。虽已明知结果, 仍不自觉地为他担忧,一直听到他追随青蚨虫到了华山,遇见自己,这才松了一 口气。 楚易顿了顿,黯然道:“苏仙子,楚天帝临死的最后一个心愿,便是让我帮 他在这银杏树上挂一盏并蒂莲花灯。他对令师情深似海,至死不渝,又怎么忍心 伤她分毫?” 苏曼如怔怔不语,眼圈一红,半晌才低声道:“魔门妖人卑鄙狡诈,心口不 一,所说的话可当不了真。况且,楚狂歌性情偏执激烈,爱极生恨,又有什么做 不出来?”话虽如此,口风却已大转松动。 苏曼如眉尖一蹙,又道:“倘若真如你所说,这串念珠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天下还有另一串和它完全相同的念珠吗?” “正是!”楚易沉声道,“当年楚天帝与拈花大师情浓之时,费尽心思搜罗 了三十六对‘情人珠’,做成了两串念珠,各得其一,寓意两人永不相忘。这些 珠子虽然质地各不相同,但两两成双,俱是天下至为珍贵罕见之物,任何一对都 找不出第三颗来。” 唐梦杳心想:是了,楚天帝的父亲楚朝禹是魔门帝酋,又是当朝宰相,势力 通天。若换了旁人,又怎能找到如此奇珠? 楚易道:“但令师始终是佛门弟子,岂能有男女之情?你师祖知道了此事, 大为震怒,于是就棒打鸳鸯散。后来,楚朝禹的魔门身份暴露,道佛各派纷纷前 往围剿。令师当着众人之面,将那串念珠抛还给楚天帝,以示恩断情绝……” 苏曼如虽未曾听师尊说过这些事,但拈花与楚狂歌之恋当年震动天下,轰轰 烈烈,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哼”了一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两串 念珠还不是都在楚狂歌手中吗?” 楚易摇了摇头,道:“楚天帝的元神虽然已和我相融,但关于他的生平,我 却只能只鳞片爪地回忆起一些片段。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串念珠早被萧太真抢走 了,根本不在他的手中。” “萧太真?”唐梦杳一震,失声道,“萧太真对拈花大师一直妒恨难消,难 道是她所为?” 她但立即又摇了摇头,道:“但是依照楚公子所说,萧太真不可能有时间赶 往南海。就算拈花大师真是她所杀,她临死之时,也早该将这些事告诉给楚公子 啦。” 楚易微微一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天仙弥留之际,还建议我去 找拈花大师等人,合力粉碎魔门阴谋,我想绝不会是她。等我找到晚晴,问清萧 天仙将那串念珠给了谁,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查出真凶了。” 苏曼如在一旁听得将信将疑,心下烦恼,蹙眉道:“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 我没有亲眼瞧见,又凭什么相信?” 楚易道:“仙子放心,今夜我定会让你亲眼看上一出好戏,打消所有疑虑。” 凝神四眺,却始终没瞧见丁六娘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忐忑起来,暗 想:难道李思思已经知道了当夜之事? 便在此时,只听喧哗鼎沸,欢呼如雷,有人呜呜地吹响号角,高声叫道: “四海一统,百夷咸服。海外一百零八国使节为皇上进献贡礼!” 楚易心中一动,扬眉笑道:“罢了,旦角不来,我就临场换个老生吧。唐仙 子,你陪苏仙子在这儿拭目以待,我去去就来。” 丝竹大作,鼓乐喧阗。 白象呜鸣,领着数十辆番国彩车缓缓转入安福门外大街,人潮纷纷退涌开来, 欢呼声震天动地。 不等二女说话,楚易霍然冲起,隐匿身形,朝着那队彩车急掠而去。 人头晃动,灯火摇曳,霎时间,他便已冲到真腊国的彩车上。 那真腊国的使者是个黑瘦长须的老头儿,正满脸堆笑地朝着窗外的人潮挥手 致意,忽觉迎面卷来一阵狂风,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笑道:“使节大人,借你身 子一用。” 口中一凉,似有一个圆珠囫囵滚入腹中。那使节陡然一惊,瞠目结舌,表情 登时凝固住了。 两边的副使见他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不由得奇道:“阮大人,你怎么了?” 真腊使节想要说话,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脑中忽然嗡的一响,昏昏沉沉, 宛如梦游,什么也记不得了,隐隐听见自己哈哈笑道:“无妨。我在想马上就要 见到大唐天子了,高兴得有些忘形啦。” 楚易弹入他口中的珠子叫摄魂珠,是太古水族大神的宝物,可以摄人魂魄, 操为傀儡,但其神情、语调却与平时浑无两异,看不出半点破绽。 一击得手,楚易又飞快地将太古金族的全真镜塞入真腊使节的怀中。 而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身飞掠,冲回银杏树顶,施施然地坐在二女身边, 笑道:“苏仙子少安毋躁,好戏这就开场了!” 人潮欢腾,彩车缓缓行进,抵达安福门城楼下。 烟花四舞,爆竹轰鸣。各国使节一一下车,在众金吾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 地穿过宫门,次第走上城楼大殿。 唐梦杳不知楚易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见他笑嘻嘻地气定神闲,心底又是紧 张又是好奇,当下屏住呼吸,凝神观望。 众使节进了大殿,朝唐元宗行过拜礼,一一入座。 一个白胖太监唱道:“爪哇马打蓝国使节邦邦为大唐皇帝进献贡礼!” 一个黑瘦矮小的爪哇使者急忙起身,捧着一个极为精美的金匣,跪伏在地, 大声道:“请容许卑使转达马打蓝国女王对大唐皇帝至高的敬意!这柄格丽丝宝 剑是我国的镇国之宝,女王将它进贡给皇帝陛下,希望陛下用它斩除奸邪,保佑 大唐的繁荣与和平!” 此人说话怪腔怪调,显是不会汉语,事先请人教导背熟,但听来还是颇让人 喷饭。殿上百官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声来,纷纷低头掩饰。 唐元宗微笑道:“天下太平,靠的是贤臣良将,可不是神兵利器。不过还是 要多谢贵国女王的美意,这柄宝剑朕收下了。也请邦邦使节向女王转达朕的谢意。” 听到这句话,楚易心中微微一震,戚戚相应,“皇帝说得不错,要想天下太 平,单靠法宝神兵是万万不够的。我个人纵有通神之力,收齐了轩辕六宝,也难 以回天。现在最为紧要的,还是要想方设法,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思忖间,那邦邦使节领了赐赏,恭谢退下。 骠国等番邦使节又陆续上前跪拜,献报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