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所有的冬天 人们纷纷往护城墙的方向跑去,等我跑到的时候,上面已经站了许多人了。 “天哪!那是什么怪物啊!”我听见人们在叫喊着,于是急忙拉着纳兰樱从楼梯上 跑了上去。 在离我们很远的雪地上,有一大群微微闪耀着灰色金属光芒的东西正在飞速地 向我们靠近着,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洪水从天边淹没了过来一样,一眼看不到尽头。 是机械人,它们来了。“天哪……”人们惊叫起来,“那是什么东西啊!” “那就是……机械人吗?”纳兰樱在我旁边喃喃道,她的脸色苍白,被吓坏了。 “其他人快准备好武器!”我听见俊焕在远处喊着,“炮击手准备!” 和其他人一样,我和纳兰樱也把枪架在了墙上,等着它们能够再靠近一点。 “不知道狙击枪能不能打透它们的装甲?”我在心里这样怀疑着。人们都停止了说 话,只听得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城外大风刮着雪花的“呼呼”声。 “再近点……再近点……”我从瞄准镜里看过去,它们的数量之多,简直没有 办法数得清楚,从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一直延伸到了茫茫的风雪里。就算能把它们的 装甲打破,可是这么多的机械人……我几乎要绝望了。 “炮击手准备!”俊焕拉长了声音,“开炮!” “轰!”我感到整个护城墙都在微微地颤抖,数十发炮弹呼啸着向那些机械人 冲了过去,在雪地上扬起了一阵烟尘。在那一刻,我们全部屏住了呼吸。 但是烟尘过后,那些机械人又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来吧……来吧。”我咬 牙切齿地在嘴里嚷着,瞄准了一个机械人,“砰”地开了一枪。子弹在它的胸口上 打开了一个花,它颤抖了几下,但是马上又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继续冲了过来。 “杀了那些怪物!”人们喊叫着,躲在城墙的后面绝望地射击起来。“砰!砰! 砰!”我已经不管有没有用了,只管不停地扣下扳机。又一轮炮弹发射了过去,由 于隔得近了一些,我看见有的机械人被炮弹抛在了空中,但更多的则是继续抱着武 器向我们直冲过来。 突然,我看见从那些机械人的后方升起了无数道炮弹的轨迹,向我们直冲过来,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一枚炮弹就在我的旁边爆炸了,我被震飞在了一边。“卡门!” 纳兰樱哭喊着向我跑了过来,我支起身来,看见自己全身都是血。 “轰!”又有一枚炮弹击中了我们的城墙,城墙晃了晃,然后倒下了一片,许 多人尖叫着掉了下去,正在跑过来的纳兰樱被摔倒在了地上,眼看就要跟着滚下去 了,我急忙扑过去,在她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 “坚持住!”我说,用力想要把她拉上来。锋利的钢筋混凝土碎片割住了我的 手,血从我的手上一直流到了她的手上,“一定要坚持住!” 我好不容易把纳兰樱拉了上来,回头向那些机械人望过去,它们离我们更近了, 已经开始对我们开枪了,子弹“嗖嗖”地从我们的头顶飞过,不时有人倒了下去。 “卡门!”我听见俊焕在塌掉的城墙的那一边喊我,他的全身都是血,“这里 守不住了!你快到议事楼去……把首领带走!” 我看了看城墙外面,这里看来真的守不住了,不知道另外几个方向怎么样了… …俊焕说的对,一定要把首领带走。于是我看了周围还在战斗着的人们一眼,咬了 咬牙,拉着纳兰樱冲下了墙去。 我驾驶着汽车在街道上飞快地穿行着,整个泰坦已经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已 经上了护城墙这么说来,难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吗? 很快,我和纳兰樱便来到了议事楼。整个议事楼看上去已经空无一人了,首领 不知道还在不在里面。我很焦急地跳下车来,直奔二楼而去。 刚一踏上二楼,我就听见从首领的房间里传来了他的声音:“阿蒙!你不能那 样做!”阿蒙?他已经回来了吗? “为什么不能那样做?现在机械人都已经攻过来了,只有把一切都交给我,按 照我的方法去做……才是唯一的出路!”是阿蒙的声音,真的是阿蒙的声音。 “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的首领带走?”纳兰樱从我的身后跑了 上来。我捂住她的嘴,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叫她不要说话。 “不能和那样的东西合作……它们已经完全进化了,它们是不会受到你的控制 的!”首领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我轻轻地走到了首领的门前,他们的门虚掩着, 能很清晰地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对话。虽然我知道现在必须马上带首领离开这里,可 是直觉告诉我,他们现在所谈论的东西相当重要。 “首领!难道这么多年了……您还不明白吗?”阿蒙开始激动起来,“只依靠 我们泰坦的力量,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建立起一个没有战争的时代?那是不可能的! 那只能是幻想!现在……机会来了,那些机械人已经从沉睡的状态下复活了,而它 们的弱点却正掌握在我们泰坦的手里!首领!请不要再犹豫了!” “所以……你想要和它们谈判……对吗?那样的话,要怎么样谈呢?那些机械 人现在想要取代我们人类,你却想要和它们合作……它们会答应你吗?那些东西是 不能留下来的!只能被消灭……也许当初就不应该把它们给制造出来!” “那您现在想要怎么样?就这样把它们给毁了吗?毁了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工 具,毁了唯一有可能帮助我们重新建立文明的工具?” “是的……只有把它们毁灭了才是最好的办法。它们是不可能跟你合作的…… 你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可怕……如果不趁现在我们还可以控制住它们的时候把它们给 毁了,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那么……为了新时代,只好这样了。”阿蒙的声音忽然听起来很怪。 “我明白了……你想利用那些机械人建立的所谓新时代……并不是我们泰坦所 向往的新时代……对吧,阿蒙?” “没错……首领。这么多年了,我们泰坦真正实现过那样的梦想吗?首领,那 只是一个梦想罢了!这个时代是由无数的肮脏的人来主宰的,而弱者则只能被踩在 脚下……那些丑陋的人霸占了所有的资源,他们制造毒品、他们抢劫无辜的百姓、 他们贩卖奴隶……他们引起战争!我们泰坦除了能保护这附近的村镇以外,又能拿 他们怎么样?!要让他们受到惩罚……必须要有更强大的实力,要比他们更加残暴 才可以!只有把暴力加在他们的身上,才可以让那些人后悔!只有用血与火,才可 以洗干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邪恶!只有把现在的一切都破坏掉,才可以让这个混乱 的世界统一起来!” “是要让这个世界统一起来吗?阿蒙……你错了,我也曾经想象着有那么一天, 有什么力量来结束这个混乱的世界,那也是我们当初努力的目标我们建立泰坦是为 了这个目的,我们建立‘烈火女神会’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制造机械人也是为了 这个目的……可是这些天,我想了许多。这些年来,人类社会已经慢慢步入正常了。 虽然这个世界还是被贪婪、自私、暴力、压迫所笼罩着,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都已 经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城市开始繁荣了,强盗已经明显开始减少了,新兴的农村越 来越多了是的,战争、强盗、奴隶、毒品……这个世界的创伤不止一处,可是人类 社会正在慢慢复苏着,人类社会正在慢慢自行修复着。阿蒙……要想让这个世界成 为一个理想的国度……仅仅依靠暴力的统一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呀……修复人类的世 界的创伤……要靠人类自己的爱啊……阿蒙,你懂吗?” “那么……让我统一了这个世界之后,再来让这个世界充满爱吧……”阿蒙恨 恨地说道,这就是我所认识的阿蒙吗……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了。 “那么以后呢……机械人会听命你的摆布吗?它们不是人……它们现在成了杀 人的机器。” “为了新时代……必须得有人死。” “是吗?那么……也许我不能阻止你,但是至少,我可以阻止那些机械人。” 首领坚定地说道。“首领!您不要逼我!首领!”我听见阿蒙大叫了一声,然后房 间里传来了几声枪响。 我急忙冲了进去,同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阿蒙正侧对着我站在我的面前,手 里拿着枪。我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扣下了扳机。“砰砰!”几颗子弹一起射在了 阿蒙的身上,他摇晃了几下,侧过身来,看见是我,很惊愕地看了一眼,然后努力 地想要冲我笑一下,接着倒在了地上。 首领仰面倒在了阿蒙的前方,他的胸口中了几枪,鲜血正在往外冒着,已经染 到了地板上。我冲过去把他抱在了怀里,“是卡门啊……”他的声音很微弱,“看 到你……我就放心了。”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头无力地垂了下去,死掉 了。 我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不可抑制的眼泪流了出来。 “卡门……”躺在地上的阿蒙叫着我,我抬起头来,他正在挣扎着想要支撑起 来。“把那个按钮……按下去……”他指着放在首领桌子上的一个小铁盒子说道, “把那个按下去,所有的机械人就都会死掉了。” 我轻轻地放下了首领,然后走到他的桌边,那个铁盒子里放着一个造型很精致 的仪器,上面有一个黑色的按钮。我把它拿在手里,然后跪在了阿蒙的旁边,把他 扶了起来。 “这是……引爆核弹的按钮呢……”他伏在我的胸口上说道,一股鲜血从他的 口里冒了出来,他艰难地颤抖着伸出手来,按在了那个按钮上,“只要这么按下去 ……42年前安放在都瑞斯峡谷里的核弹就会爆炸……那样的话,控制着所有的机械 人的超级电脑就会跟着被毁灭……整个机械人军团也会立刻变成一摊废铁……” “不要再说了……”我紧紧地把他搂住,他的血流到了我的手上。 “既然我杀了首领,那么……应该由他来完成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吧。”说 完,阿蒙的染着鲜血的手在那个按钮上面按了下去。“事实上……”他躺在我的怀 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已经快要死掉了,是我亲手杀死的,“我很担心……最 近这几年的冬季,总是越来越长了……我担心这个地球的环境已经彻底的崩溃了下 去……再也没有办法恢复了……也许以后会永远地只留下冬季也说不定呢……我刚 才引爆了这个地球上的最后的核弹,又给它的伤口撒上了最后一道盐呢……不管怎 么样,都是我的错……” 他忽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在最后喷出了一大 口鲜血之后,脑袋一歪,身子软了下去,在我怀抱里死掉了。 我大叫一声,冲出房门跑了出去。 我跑到雪地里,然后跪倒在了地上,纳兰樱跟着跑过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 我。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无力地靠在了纳兰樱的身上,抬头看着漫天的飞 雪。很久之后,大地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像是天地都要崩溃了一样。泪眼朦胧 之中,我的眼前尽是灰蒙蒙的雪,它们从天幕上铺天盖地地撒了下来,像是要把整 个世界都淹没在它们的下面一样。这个冬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仿佛所 有的冬天的雪,都集中到这一个冬季来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