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快到泰勒斯家的时候,他们发现门外停着一辆多人乘坐的车。托勒飞快地下车, 穿过走廊,跑进主厅,看见泰勒斯、丹尼娘正和几个客人交谈。其中的一个客人回 过头来,那张一直萦绕在梦中的脸便映人了托勒的眼帘。 “杨丹!”他凝视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她就会消失似的。 她慢慢地向他走来,甚至还有点羞涩,他是这么以为的。终于,她来到了他的 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他。“你变了,”她说,“不过我不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 “你没有变,”托勒回答道。这时,其他人都停止交谈看着他们。他对泰勒斯 说:“对不起,只要一小会儿。我们——” 丹尼妞回答道:“你们在一起多说会儿话。在院子里走走吧,不会有人打扰你 们的。” 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了绿荫覆盖的院子里。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已经把那 些话在心中积攒了几个月,似乎——可现在她站在他的面前,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 起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慢慢地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相互凝视。 “你过得怎么样?”他问道。不,那完全不是他现在想说的话,可是话已经脱 口而出了! “还好,”杨丹回答,将目光移开,‘你呢?“ “好……”他们都觉得有些尴尬。他的眼睛低下去,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看我的手——它们在颤抖。” 杨丹把手放人他的手中。“它们还发凉。”她向他走近一些,扬起眼睛。“我 想你,奥林,”她低声说,“我非常想你。” 接着,准确地说,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将她拥人怀中。“杨丹……我还以为我 再也看不见你了呢。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时间是……我害怕——” “呜呜呜,”她哭着。“现在不要说这些,抱紧我。” 托勒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她,沉醉在她柔软的身体中。他们就这样站了很久, 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拥抱着。终于,杨丹将他推开,凝视着他。她伸出 一个手指,点着他的下巴,“真有趣,我忘了你还长着胡子。”她说。 “我忘了你有多么美丽。”她那长长的黑发梳到脑后,如瀑布一般地从肩膀上 松松垂落下去。她的眼睛虽然刚刚哭过,但仍然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美丽。她将脸 颊贴到他的喉咙上,他便闻到了她头发散发出的清香。“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我能够说出你什么时候在想我。”她几乎有些迷醉地说。 “我不知道你会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告诉你,只要我知道我在你的想念中就行了。” “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妖魔。“ “卤莽、自负,有独立见解,倒不是什么妖魔。” “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像是一种赞扬,亲爱的。”他仍然拥着她,将她 放在院子里的一群椅子中。他们一同坐在其中较大的一把椅子上。“我想我有许多 话要给你说的,但我好像把它们都忘了,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我想听,我想听这几个月来你所经历的每一分钟。” “好吧。”托勒同意了。他将她抱紧一些,开始向她叙述起他从下了飞船的第 一个夜晚起,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他讲完的时候,杨丹直起身来,打量着他,两腿 交叉翘了起来。 “现在该轮到我了。”她说。她的故事与托勒所经历的大同小异。随着将他们 救出的飞船着陆,尽管昏昏欲睡,她还是被带到了一个年轻的费瑞女人家,她的名 字叫伊安娜。 “最初的几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杨丹说。“伊安娜理解我,她尽量 不打扰我,尽管她满怀好奇地想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以及我所能告诉她的一切。”她停止叙述,说道:“哦,奥林,他们难道不是 你所遇到的最好的人吗?他们是那么可爱。费瑞亚简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方 ……” 他附和着说,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这么友善的人。她继续说道:“伊安娜带我 去了很多地方。她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非常细心。她把有关费瑞的一切都介绍给 我。我们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起来,很晚才去睡觉。”杨丹向她述说着她们之间的谈 话,她的旅途见闻,帕雷塞伯特的会见以及星光闪烁的夜里在湖面泛舟。她这样结 束了她的谈话:“我见过最有趣的事情,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遇见了连梦中都不会 有的最为善良、聪明的人们!” “我也是的,”托勒咕哝,再次将她拉人怀中。“但那又算得了什么。我现在 只知道……我爱你。” 他还想说什么,但她的唇已经凑到了他的唇上,她的胳膊紧紧地绕着他的脖子。 他贪婪地接受着她那热烈而甜蜜的吻,调动起久已埋藏在心底的所有欲望回应着她, 沉醉着自己也让她沉醉着,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分开,可他们的身体仍然粘在一起。 “杨丹——” 就在这时,一声呼喊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嘿!别人都到哪去了?” “贝斯洛!”托勒觉得就像是有人将冰水倒在了他的身上。 没过多大工夫,一个瘦瘦的长了一对招风耳的头像刚从树丛中钻出来似的,出 现在他们的面前。“你们在这里!嘿,不要起来——我到你们这边来。”他说着找 了一把椅子坐下。“家伙,他们是不是都到这个地方来过?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 这样——这在圆屋顶下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们这两个家伙看起来很不错!是非常好! 我在想,我们是否还要一起回去。并不是我为这事着急——你们知道的,在这里每 天都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托勒坐在那里,向他微笑,点着头。“我看你也不错,贝斯洛。”托勒说道。 他几乎忘记了这个鸡蛋似的脑袋对他们的打扰,但很快他就想起来了。 “我们应该感谢你救了大家的命,”杨丹说道。“是你的信号把飞船引来救了 我们。” “是的,我们非常感激你,”托勒紧接着说:“你的手怎么样了?马斯亚克说 你的手烧伤得很严重。” 贝斯洛举起手来,手指摆动着:“不好。这些费瑞医生太细心了——我甚至都 无法为我的英雄业绩留下一个纪念。不过说句实话,我还以为会死在沙漠上呢。当 时我还以为我是在跳最后一次吉格舞。即使在被他们救了以后,我仍然以为自己死 的可能性比活的可能性要大,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好像是几百年以前发生 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杨丹赞同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好像其他人也都闯过来了。我庆幸我们都活了过来。” “说起这个,”托勒问道,“你见过库拉克和凯琳吗!” “库拉克一会儿就要来,这是泰勒斯说的。凯琳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贝斯 洛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牙齿。“我给你说——这里不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吗?” “我无法将这里和我所看到的其他地方做比较。”托勒说。 “你已经来了,如果库拉克也要来的话,”杨丹说着,从托勒的拥抱中挣脱开 来,“这说明你们已经在门特院的门特们面前演讲过了。” “是的,我要说,他们都是些很用心的听众。我想你们两个也都说过了吧?” “我昨天说的,”杨丹说。“我把嗓子都说哑了,他们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夜。 我说完了,但他们却一句话也没有。后来他们就起身走了出去。奇怪。” “他们也是这样对我的,”贝斯洛说,“我想他们就是这样。” “也许他们过后会组织一场可以自由参加的辩论。现在,他们只需要了解一些 基本的事实,就像我们了解他们一样。” “你觉得他们不相信我们?”杨丹问。 “哦,他们相信我们,”托勒回答道。“可是我们的确让他们感到心神不安。 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对待我们——也可以说,是不知道怎么对待我们带来的情报。” 托勒的嘴唇使劲抿了抿。“我发现了费瑞人完美无缺的行为中几点小小的瑕疵。如 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会把我所猜测的他们的意图都告诉你们。” “我全身都是耳朵。”贝斯洛高兴地说。他始终生活在科幻小说所展示的幻境 之中:到遥远的星球上去探险。 “好了,那就从这里开始吧。第一,我们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至 少可以这么说。我们被安置在私人住宅,而不是代表着法律和秩序的部门。为什么 呢?因为我们不是企图把他们城市的一砖一瓦都毁掉的游击杀手。再有,他们似乎 想让我们觉得,我们的出现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震惊——但事实上,我们的出 现5 ;起了门特院恰如其分的关注。” 杨丹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是这么回事吧?第二,泰勒斯在他自己的家里将禁言令强加给我们,就是为 了不让我们谈论他们。他是一个门特——我绝对可以确信他在费瑞的领导阶层中地 位是相当高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我和门特们的会面——事实上,是在我来 到这里后的第二个晚上。还有,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任何一个问 题——除了‘你好’、‘再见’、‘多吃点沙拉’之类的话以外,也没有真正同我 谈过话。 “第三,自从我演讲完了之后,马斯亚克,既不是泰勒斯也不是简蕊儿,成了 我的正式老师。这几个星期,我们一直都在这座令人难以置信的城市游览,他用各 种各样的故事塞满了我的头脑。可每当我开始评论并对我所看到的事情进行分析, 或将其同圆屋顶下的事物进行比较的时候,他都要打断我的话题——他不想听我说, 好像他只想让我把看到的一切吸收进去,而不想让它们再释放出来。” “我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贝斯洛补充说。 “第四,我同帕雷塞伯特说话的时候,她没有问过我一个有关从什么地方来, 到这里来干什么之类的问题。相反,她要求我去发现我灵魂的旨意。这是什么意思? 这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关键在什么地方?”杨丹问道。 “关键在于,我想好奇心会把他们杀掉的,可他们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掩盖这一 事实,至少他们不想让好奇心影响到他们的待客态度。因为,他们为我们铺上了红 地毯,却是以一种非常漫不经心,事实上别有用心的方式。” “是这样?”贝斯洛疑惑着,双手撑着下巴。 “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无法相信——但并非是怀疑——我们。一 方面,他们就好像我们是来自民间一样接待,把我们当成突然前来造访的长时间没 有联系的亲戚——” “另一方面,他们不想冒险伤害我们,因为我们看起来像是官方派来的使者。” 杨丹替他说出了他还没有说出的想法。 “准确。” “所以他们刻意给我们营造出回到家里的感觉,”贝斯洛说道,“是想让我们 明白,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里的一切又是多么美好;以便我们在做到这里来 想做的事情时,用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缓解我们的行动。” “有些道理。”托勒说。 杨丹皱起了眉头:“他们都是些非常聪明,也非常善良的人们。你以为他们会 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不知道,但事情迟早是要发生的。我们在回屋顶下所遇到的事情比现在的 境遇更好解释。” “怀疑主义者,”杨丹说道,“简直是捕风捉影。” “我还可以补充的是,他们孤注一掷地要我们相信他们的真诚,这就是问题的 全部症结。” “我愿意,”贝斯洛说,“但愿他们不要害怕我,我只希望他们能把我留下来。” “的确,”托勒严肃地点了点头,“那样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杨丹不以为然地斜瞟了他一眼,问道。 “只是问题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