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拍卖会无关的插曲 年中拍卖会开始的前些天,在邻近伦达芮尔的一个小城里,发生了一段没什 麽人在意的小小插曲。 埃夏、德鲁马等人一边打工一边等候艾里他们的旅店中,这一天突然发出了 觉醒的吼声。 「我们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 前山贼头子班内特一手握尖刀,另一手握个削了一半的马铃薯,铿锵有力地 向他的跟班基尔夫道:「老待在这里放心吃喝,什麽都不做,怎麽能早日找到大 哥?!就算等到了大哥,他也看不到我们的坚持,怎麽会被我们感动?!」 老实说基尔夫是觉得在这里打打工、没事和埃夏他们聊聊天的日子过得蛮惬 意的啦,但二哥既然这麽说,一定不会错的。他也慨然道:「那我们再去找大哥 吧!……可是二哥你想出进城的方法了?」 「还没有!」班内特斩钉截铁道。「虽然还没想好怎麽进城,但凭我们的坚 强决心和坚定意志,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那好吧!二哥,我们就出发吧!」 为二哥的豪气干云所激励,基尔夫的满腔热血也沸腾起来了! 两人打了这些时日的工也积攒下一些钱,比刚到这里时的落魄好得多了,信 心大增的他们不甘心继续毫不作为地混日子。於是他们就在埃夏和德鲁马的祝福 中雄心万丈地再次踏上征途(征求「大哥」的旅途)。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上次惨痛遭遇的教训,一路上留心以职业眼光分析路线 地形,特意选择了全是荒山野岭的路线。根据他们的实践经验,在这种人迹罕至 的地方,就算有匪徒盘踞也因为无处发市,早穷死饿死了。 因此,他们便披荆斩棘、披星戴月地在荒山莽林中艰难行进。虽然辛苦是勿 庸置疑,速度又可比蜗牛,不过想到辛苦能换来安全稳妥,他们觉得值了。 从大路走只需不到两天的时间,而他们已经在深山老林里花了三天时间,却 依然还在和铺天盖地的藤蔓灌木搏斗,饶是他们意志再坚定也有些後力不济了。 「坚持!基尔夫!呼……呼……现在放弃的话……呼……哈……我们……我 们以後…… 哈……呼……怎麽有脸去见还在……哈……哈……哈……还在山寨等著…… 呼……呼……好消息的兄弟们?」 「二哥你好坚强!我一定会顶住的!……不过二哥你怎麽好像越喘越厉害了?」 「我没事!呼……呼……虽然我们现在辛苦一些,但……呵……呵……这样 走肯定碰不上什麽……哈……哈……哈……强盗了,放心……」 班内特累得两眼发黑,又只顾拨开拦路的草木,一时没有注意同伴的异状, 直到基尔夫抓住他的手臂,颤声问道:「那是什麽?」他抬头一看才发觉不对。 从挡在前方的藤蔓间隙,两人清楚地看到就在前方并不很远的林中,竟盘踞 著数十骑人马。周围散落著篝火和营帐,也不知其中究竟还藏著多少人。 「二哥,你不是说肯定碰不上强盗吗?他们……他们应该只是过路的商旅吧?」 「可能是吧?」班内特也试图这麽说服自己。 然而前方马匹膘悍如战马,「商旅」们个个身佩银亮利刃。还有一个膀阔腰 圆的光头大汉蹲坐在地默默地擦著一把阔斧,不小心割伤手指时连眉头都不皱一 下,随便吮了一下就以一种变态般的执著眼光盯著阔斧继续擦拭……怎麽看都不 像是干正当营生的人。 「现在的「普通商旅」都这麽酷吗?」基尔夫胆战心惊。 「……可能是吧?」班内特继续尝试说服同伴和自己。 忽然,那个在擦拭阔斧的光头汉子似乎感受到他们的视线,猛地抬头与他们 视线交接。 班内特和基尔夫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全告白费,两人齐齐跳了起来撞到树干 上。树木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光头大汉霍然起身,阔斧直指班内特的方向:「那里有人!」 「灭口!」 不知哪个人一声吼,登时数十个大汉都操起兵刃,跟在光头大汉後以洪水奔 腾之势向班内特两人的方向涌了过去。 至此,对方的身份再无粉饰太平的余地。 「二哥你不是说这种荒凉地方不会有强盗的吗?」 「不要问我!先逃再说吧!」 两个前山贼亡魂大冒,连滚带爬地没命奔逃。惊惧之下浑然忘了先前的疲累, 更激发出未知的潜能,两双腿车轮般转得飞快。 然而背後的脚步声还是渐渐越逼越近,甚至连呼哧呼哧地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了。班内特回头一瞥,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狰狞面孔。那光头大汉竟已紧追至自己 後边,明晃晃的大斧在自己背後不足一尺处劈来砍去。他後边还跟著一大群凶神 恶煞的汉子。 基尔夫亦回头看到了这幕画面。他落草的这段时间,虽然也经常打架,但都 是以众凌寡,从没有真正见识过这种场面。太过强烈的视觉刺激令他惊得魂飞天 外,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连带拖得班内特也跟他摔成一片。 滚倒在地的两人本能地抱头,惊声大叫:「这下死定了!」 没想到这太过窝囊的表现倒救了他们一命。光头大汉原本满打满算能在五步 内拦住他们,脚下全力追赶,毫不留力,没想到这两个笨蛋好端端地竟会跌倒, 想收脚已是不及,被绊得向前直飞出去。 也算班内特和基尔夫两个傻人有傻福,飞在半空的光头大汉被前头一棵大树 拦胸撞个正著,越过两人头顶又弹回他们後头。被这强力一撞,大汉当时便昏了 过去,好巧不巧地,落地时手中阔斧竟正正对著自己,身体一落地斧刃便嵌进了 胸口,登时鲜血喷涌,眼看是不活的了。 而他身体这一向後摔落,跟在他後头的追兵们措手不及,又被这滚地葫芦绊 倒。大家起步时间和速度都差不多,这一倒就推骨牌般倒了一大片,你的手压住 了我的脚,我的腿又缠住了他的头,一时间喝骂声此起彼伏,就是很难爬起身来。 如此一来,在更後面的追兵也被挡住了道路。 见自己一摔,竟会有这麽惊人的效果,班内特和基尔夫都是目瞪口呆。随即 意识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两人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继续发足狂奔。 「看来这次能保住性命了,二哥!」 「我早就说过嘛!凭我们的坚强决心和坚定意志,这点障碍怎麽能阻挡得了 我们呢?」 基尔夫开始努力回想二哥究竟是什麽时候说过这麽有先见之明的话,当然脚 下也不忘飞也似地跟紧班内特。 不过说现在就脱离了险境尚嫌太早。追兵被缓了一缓,让他们又逃了好远, 过了不多时,零零散散又追到近处。班内特和基尔夫不敢奢望刚才的好运会重演, 只得靠本事保命。 说是本事,也只是好听的说法。他们武艺粗浅,根本不指望能以此阻敌,多 是以当山贼时摸索出的适合在山道密林中用的耍赖战法应付。追兵追得近时,前 头若有树枝挡路,便趁经过时将树枝向前扳住然後猛地放开,令树枝强力向追兵 弹回,没有树枝,便用脚将脚下的砂土草叶一并向追兵面目蹬去,手段之多变下 流,倒也令追兵颇为忌惮,渐渐落远了。 班内特正喜後头追兵渐少,前头一黑,一个手握巨锤的大汉突地从前路上跳 将出来,挡住了他们。原来他见这两人滑溜无比,阻敌方法毫无武人风范,防不 胜防,便干脆从另一条路抄到了他们前头。此时见终於拦下了他们,大汉得意地 狞笑起来,而被他拦住的两人则吓得脸都白了。 大汉的巨锤如暴雨般不断向他们辟头盖脑地砸下。如此近的距离,他们再没 有投机取巧的余地,只好拔出剑来抵挡。虽是以二敌一,但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 夫,怎会大汉巨锤的敌手?可以想象,只消他们的剑碰到巨锤,就算不立时被砸 断,也会被格飞到半空去。两人不敢力敌,只是一路逃一路闪躲。 两人都是毫无武者尊严的角色,危急之际,大汉的胯下也照钻不误,惹得大 汉火气渐起,巨锤攻得更是凌厉,两人被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眼看再撑不了多 久了。 大汉觑准班内特立足为稳时一锤擂来,班内特只得以剑格挡。锤剑一交,可 怜一柄长剑立时被砸成了扭曲的铁尺。班内特虎口剧痛,手一松,「铁尺」便掉 落在地,大汉的第二锤又毫不停顿地向他飞快挥来。 他无法用剑格挡,只得向後猛一仰身,大汉雷霆万钧的一锤便以毫厘之差险 险掠过他额际。冷汗还来不及流出来,巨锤转个圈又兜了回来,班内特摇晃著後 退两步,腰身再仰得低些才避过巨锤。 一旁基尔夫见他危急,一剑劈向大汉逼他收回锤子自救。 班内特才直回腰,还不及喘气,却又见巨锤向自己轰了过来。原来大汉一锤 就把基尔夫的剑砸飞,又攻了过来。他只得再度後退仰身避过锤头。身体仰得太 过急一时收不住,他一边後退一边向後倒了下去。 此时,他听基尔夫一声惊呼,不顾大汉飞扑过来拉自己。正觉奇怪,便感到 脚下一空,登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一直後退,不知不觉竟已退到了一个极陡的山坡边缘,这一倒便要摔 下山去了! 基尔夫虽飞身来救,不过他力气太弱,反而被一起拖下。两人搂作一团,骨 碌碌地直滚下山崖去了。 大汉在崖边看了一阵,犹豫著要不要下去看个仔细,终是觉得太过陡峭而作 罢。反正那两个小子也不是什麽厉害人物,大概只是正好碰上的山民猎户,不需 要太过在意吧! 班内特和基尔夫实在很好运,长剑一早已经丢了,便不致被自己的兵刃误伤, 而一路滚下山去,也没撞上什麽树木山石之类。 不知滚了多久,地势渐平,他们越滚越慢,终於停了下来。 翻滚了这麽久,虽然身上只添了些割伤、划伤,脑袋还是被转得晕头晕脑的。 两人互相搀扶著,过了好一阵子才摇摇晃晃地站直身。 班内特向周围转来转去看了半天,终於可以确定已经没有追兵,高兴地跳了 起来:「万岁,那些家夥终於不见了!我们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二哥?那个好像是……」 听到基尔夫的话声,他转头向他看的方向看去。 东面不远的地方,壮美的莹白色的城池在金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仿佛 是天神居住的境地。……只是那股豪华富丽得有些臭屁的调调,好像有些眼熟? 「我们好像到地头了?」 这一摔,竟然直接摔到伦达芮尔城下! 班内特只觉得从遇上那夥强盗起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谬透顶的恶梦。忍不 住回望一路滚下来的那座山头,但见大片郁郁苍苍的草叶林木笼罩了整个山头, 看不清内里究竟隐藏了什麽。 基尔夫见他神色,知他在想什麽,也道:「那些凶神恶煞的家夥到底是什麽 来头,撞上他们可真倒霉!不过这样还能逃出命来,也不知道到底该算好运还是 坏运。」 逃命时两人心神不属,便想当然地认定他们是强盗,现在安定下来就觉得不 对了。那些汉子个个强悍精壮,行动间整齐协调,和一般乌合之众的盗匪乱砍乱 杀的打法不大一样。 既然不是强盗,他们为什麽看到自己两人就要灭口?他们守在这邻近伦达芮 尔的密林中,难道是为了什麽不可告人的计划吗? 他们一边向城子走去,一边胡乱猜测了一阵,都没个结果,最後班内特做了 结论。 「不管他们是什麽来头,总之不会是什麽好人就是了!管他们的!只要我们 不再撞上这些家夥就好!」 摸摸腰带里的钱币还都在,他放心笑道:「现在先好好想想进城的法子吧!」 虽然和上次一样倒霉,被强盗在後头好一阵子追砍,不过这次的钱都保住了, 可说是大有长进。是个好兆头!看向前方的城子,他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城前。见守卫盘查果然如听说的森严,自己定然是进不 去的,两人便缩到路边商量。 「这城墙这麽高,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趁夜里翻进去……」性子粗些的班内特 转起了蛮干的主意,基尔夫忙劝阻道:「可是二哥你看墙头也有很多卫兵啊,上 去稳死的!」 「那挖个地道通到城里好了!」 「那得多久啊!恐怕没等我们挖好,大哥自己就先出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也说个办法啊!」班内特有些急了。 基尔夫搔了半天脑袋,迟疑道:「我想……人都爱财。我们编个理由,然後 私下找门卫通融一下,让他们偷放我们进去,说不定能成?」 「看不出你还真能想啊,好办法!就这麽办!」班内特高兴地一拍他的肩膀, 将瘦弱的基尔夫打了个趔趄。 两人编排好说辞後便守在可以看见城门动静的僻静角落,俟人少时快步跑向 城门。 「停下!你们是干什麽的?」 被守卫拦下後,基尔夫向守卫哀求道:「这位大哥,我们家老大跟著人在这 里当差。今天我们家给人拉车运货时马匹突然发了疯,车子翻了,把我们几个都 摔了下来。爸爸伤得很重,我们是来找大哥回去见他最後一面的!」 两人都做出一脸惶急相,配上摔下山时的满头满身的伤痕和因为奔跑冒出的 满头汗水,倒也蛮象那麽一回事。 他越说神情越激动,拉起了一个卫兵的手恳求道:「请两位大哥帮帮忙放我 们进去吧!」 暗中却将装著打工挣来的钱的小袋塞到他手中。 卫兵一怔,掂掂手中份量不轻,和另一个卫兵交换了一下眼色,原先的一脸 冷淡出现了些许动摇。 当然卫兵是把袋里的铜币当银币了,不然凭那两人打的零工挣的那点钱哪里 够收买人? 基尔夫和班内特见他们意动,表演得愈加卖力,硬挤出两泡眼泪。泪眼迷蒙 中,他们忽略了卫兵神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城门内他们的队长带著一队卫兵,向城门走来。卫兵虽有心发点横财也不敢 在队长面前明目张胆地做啊!不由暗骂这两个乡巴佬迟不来早不来,怎麽偏偏在 交接班时过来? 心里又舍不得放弃这送到手边的「银币」,索性将钱袋一把纳入怀中,跟一 同当值的卫兵使个眼色。对方会意,和他一起将班内特和基尔夫两人推远,喝道: 「去去去!现在禁止入城!」 班内特和基尔夫见他们收了钱却态度大变,都傻眼了。班内特怒道:「可你 不是收……」 不等他说出收受贿赂之事,卫兵大声截断了他的话。「可是什麽!快走开, 别挡住路了! 再罗嗦就对你们不客气!」说著便拿剑在他们面前晃荡威吓。 班内特心中暗骂:「他妈的!当兵的倒比我们山贼还横!老子辛辛苦苦做了 这麽些天挣来的血汗钱,就这麽抢了去!」 心中虽是忿忿,不过今天在山里已经被人追砍半天,实在不想再尝到这滋味。 眼看城门後又转出一列士兵,料想官兵都是一夥,对方声势更增,也只得灰溜溜 地去了。 「二哥,怎麽办?」一边往回走,基尔夫一边哭丧著脸道,「还是进不了城, 而且连钱都没了,回去的路上连吃的都买不了……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班内特拍拍同伴的肩膀,勉强笑道:「怕什麽?做事情总是会有些难关,就 算失败了千百次,是男子汉的话也不可以垂头丧气!只要有坚强的决心和毅力, 我们总有一天会成功! 困难只是暂时的……」 话虽这麽说,不过他自己也不禁觉得泄气。「唉……我们先回去,慢慢再想 办法吧……」 「二哥……你这麽一说,我怎麽有种我们还会失败上千百次的预感啊……」 「闭嘴!」 虽是豔阳高照,在这落魄的两人眼中看来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两人凄凉疲惫 的身影渐行渐远…… 至於冒著风险抢了他们钱袋的卫兵回去一看,发现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全是铜 币,根本就不值多少钱,气得跳脚不已,大骂乡下人果然又小气又狡猾,这是题 外话,不提。 ※ ※ ※ 失望而返的班内特和基尔夫并不晓得,其实在他们背转身离去後没一刻锺, 他们所追寻的人便来到了城门口,他们只以这片刻之差擦肩而过。 艾里犹自记得昨天对安妮塔的承诺。估算著今晚拍卖会散後,她被哈林拉夫 那老头带走就再见不到面了,便打算赶在今天带些野花野草给她。想不到在城里 走了一圈,这妖精之榭到哪里都是堂皇富丽,到处都修得跟公园似的,种满了名 花异草,竟是寻不到半根野草,只得出城到城外摘花。 「大人要出城麽?」卫兵老远就发现了艾里和他身边的萝纱,热情招呼道。 昨日回去後,艾里将事情始末告诉了萝纱,也说了遇见安妮塔的事。萝纱服 侍过她一段时日,一直挂念著那痴情柔弱的女子被哈林拉夫带走後究竟过得怎样, 便吵著要和他一起去看她。艾里也不反对。他正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去摘些花花草 草的,有些不好意思,乐得拿她当幌子。 「是啊,老在城里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艾里随便应道,守卫便殷勤地打开了城门,没有半分留难。他们对班内特之 流的小人物是毫不客气,而艾里前些日子晚宴上一战扬名,重武的士兵中早将他 传得神乎其神,因而他们见了艾里都是敬服有加,让他在城中过得颇为风光。那 场决斗带来的这种好处,倒是挺方便的。 在城外,艾里和萝纱采了满把的狗尾巴草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没有多 待便返回城中。见萝纱抱了满捧的花回来,守卫笑得暧昧。知他们定是误会了自 己和萝纱的关系,艾里只得苦笑著纳闷自己哪点会象恋童癖,却也不好分辩。 回到城中,两人直奔哈林拉夫的府邸。昨日临别时,哈林拉夫曾力邀艾里今 日到他住处做客,被艾里婉言谢绝,现在他们却偷偷摸摸地从後门潜入哈林拉夫 的住处。 二人算准这时候哈林拉夫应该在清点钱物,为参加晚上的拍卖会做准备,大 概不会叫安妮塔陪著,果然在後院见到她独倚窗边,怔怔地在想著什麽。防著被 哈林拉夫的随侍发现,他们藏身後院树丛中隐蔽处,捡起一颗小小石子扔到她面 前。她一惊回神,从石头飞来处见到两人身影,便行若无事地装作散步走过来。 萝纱看她容颜清减了几分,面上笑容也是轻轻浅浅,似乎随时会消失,便知 她到这儿後过得并不快乐。 萝纱心中不禁为她难过,却得作出欢喜之色以免触动她伤心。安妮塔重见萝 纱,也颇为欢喜。两人拉著手说了一阵子话,艾里便把带来的花草拿出来给她。 安妮塔一怔才伸手接过,也忘了向艾里道谢,垂首痴痴望著怀中的野花。 野花若是置於花瓶,便难以再有动人之处,此时它们在她怀中径自挺立摇曳, 仍保持著扎根大地时的顽强姿态。 「还是还它们自在的好。」安妮塔低声道,轻轻将它们放在地上。她後退一 步,不管会否弄污衣裙直接坐在地上静静地看著。 此时起了一阵风。野花叶茎虽纤细却柔韧,不会轻易为风儿所折,小小的花 朵在风中轻轻颤动,看来虽不若一旁的庭花美丽富贵,却自有一股傲然自在的感 觉。 安妮塔全神贯注地看著,似乎将灵魂也寄放在一朵野花之上,感受任风吹拂 的自由感觉。 艾里看她眼中神色,说不清是向往还是伤怀,又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片刻後,她终於笑了出来:「野花真的比这些家花耐看多了呢!多谢你们为 我采来,我很开心。」 她这次的笑容,是真的颇为开怀,初时的悒郁凄然神色没留下半点痕迹。艾 里便放下心来。然而这变化太过剧烈,却让萝纱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你们两人是一早就认得的吗?我看你们两人感情很好似的,不象是希尔迪 亚说的只是同乡的关系啊?」 安妮塔的话令萝纱暂时抛开了这感觉,急匆匆否认道:「谁跟他感情很好啊! 这种懒散又不可靠的不良中年大叔!」小脸冲著艾里做了个鬼脸,「花钱抠门得 要命,还老喜欢管东管西。」看来她对上次去算命时被艾里阻拦还怀恨在心。 「喂,嫌我管得多的话,那以後你的零花钱我就放手不管了?」 「怎麽可以这样以大欺小?别忘了那时你身无分文地住进爱琳娜姐姐的旅馆, 是谁替你付住宿费的!」 「也别忘了一路上是谁把大家的行李毁了几十次,损失的钱又有多少,给我 这负责家计的人带来多少烦恼,害我添了不少皱纹!」 「……男人就别在意皱纹之类的小事啦!善待旁人可以让人心境平和,年轻 上十年,所以不如这个月就增加零花钱吧?」 「想都不要想。少些花用更能平和我的心境。」 不知不觉,两人吵的东西已经完全转到和最初完全无关的地方去了。 听他们吵得生动,安妮塔「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还说感情不好,吵起来分 明很有默契。 不过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方式,也真让人羡慕呢!他们一定是一起经历过了 不少事吧? 艾里没想到这也能让她开怀,便拣著些一路上经历的趣事跟她说。萝纱不时 打岔几句,揭露出艾里的真实德性,换来他几个白眼。 两人说的事本就新鲜有趣,又是一搭一挡,简直跟唱戏似的,引得安妮塔嘻 笑不已,一扫往日阴霾。拍卖会之前的时间,便在温馨轻松的气氛中飞快流逝。 直到见时间不早,希尔迪亚他们差不多要准备出发了,艾里才和萝纱从安妮 塔那里赶回来。 到住处後,便见西撒已经在找他们了。西撒见他们回来,也没什麽时间斥责 临动身前他们究竟上哪里晃荡,赶紧叫他们准备准备,大家马上就动身前往会场。 -------- 科幻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