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愿为君狂 原来,普老记录的是细胞每次分裂扫控制分裂的基因的变化图谱,控制细胞分 裂的基因随着细胞的每一次分裂而略有萎缩,但是这个变化实在太小太小,到最后, 基因累积起来的变化导致基因内的遗传信息不能再通畅地传给细胞,细胞就会减缓 直至停止分裂。人体内的各个器官、各种组织就这样慢慢老化、死亡。要延缓衰老, 就要对基因进行修复。美琪姑娘还提出来,根据物质不灭定律,基因不会凭空萎缩, 这一定以某种方式释放出了一些物质,只要找出这些物质成分,也许就能找到修复 基因的方法。 又经过数月探索,不断改进实验条件和方法,我们终于发现了美琪所说的那种 物质:细胞每次分裂时,控制分裂的基因内就分泌出微量的一种酸液,后来命名为 “美琪酸”。给萎缩的基因补充美琪酸,基因就会重新焕发活力,指挥细胞继续分 裂。 抗衰老的途径虽然找到,但是要提取美琪酸,必须用人体活细胞。哪里去找活 细胞?只有人的血液较为方便一些。因此,管委会决定,每个成人每年必须献血五 百毫升以上,照此计算,两百人一年献出的血细胞也只能提取美琪酸五毫升,注入 一个人体内,可延长寿命四十年。管委会的年轻委员们提议,首先免费给我、蒂姆、 列文斯通、金太虎四位仅存的“元老”注射五毫升美琪酸,以后一律用积分购买, 十万积分一毫升。以此提高人们工作的积极性。 这件事让我切身感受到集体智慧的力量。历史不是由天才或伟人创造,而是人 民大众。我促成管委会对科研制度作出调整,把实验室带头人制度改为开放式、全 民参与制度。各实验室每一天、每一人的研究情况都要及时记入电脑,传到网络, 让有关人员能了解最新进展,共同攻关。严禁信息封锁,避免重复劳动,群策群力, 提高科研效率。科研成果的奖励办法,则以电脑记录为依据,论功行赏。 火历十七年,我退出新一届管委会选举,专心从事科学研究。罗斯当选为大执 行委员。 注射美琪酸,让我解除了后顾之忧,我至少能活到七、八十岁了(火龄),这 真让我们这些老头儿心中窃喜。但是美琪酸的效用还是有取的,还未能从根本上解 决生命问题。通过电脑模拟实验,推算出连续注射美琪酸,最多能将人的寿命提高 到一百七十岁左右(地球年龄三百多岁),这时,美琪酸便失去作用。而且,即便 活到一百七十岁,那漫长的高龄生活阶段也会叫人受不了的。我想,必须从比基因 更小的物质结构——“传子”身上,才能找到破解生命秘码的钥匙。 我争取到罗斯和管委会的支持,建立起一个专门的传子学实验室。我成天泡在 实验室中,也不去计较积分多少。中年人、青年人中来这里进行传子学研究的人也 很不少,并且逐渐增多,后来又新建了一个传子学实验室,才满足要求。人们碰到 我,已不再称“马大”,而改称“马老”了。 参与研究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随时把各自的假想、方案或进展公布于 网上,资源共享,互相印证,有时,也开展分工合作。最初几年,鲜有所获。其后, 随着相关领域的高速发展,特别是计算机性能的大大改进、电脑模拟技术的成熟和 百亿倍显微镜的应用,才使传子研究突飞猛进。火历三十三年,传子学研究大功告 成。生命,不再神秘! 这层面纱一旦揭开,各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变得轻而易举。通过传子 技术改变基因密码,人,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生命!一夜之间,可以把年轻人变成 白发苍苍、皮肤松驰的老者,也可以把老人变成容光焕发、精力充沛的姑娘小伙。 如果愿意,一个人可以将自己永远保持在他想要的年龄。人,将与天地同存!另外, 运用传子技术,还能定点改造人的组织器官,控制身高体重,直到各自满意的程度。 仙人何足羡,上帝何足惧。我们就是神仙,我们就是上帝! 传子技术是一个划时代的成就,人类(也许不应再叫‘人类’了)从此迈入崭 新的时代。但是,任何技术都不能自动地为人类造福,关键还要看怎样运用它;越 是先进的技术,也越容易伤害到人类自身,核技术就是惨痛的例子。我向管委会提 出建议,对传子技术的使用作一些适当的限制。管委会订出方案并通过全民公决, 传子技术相关资料、药物由管委会设立一个专门委员会进行管理操作,预防、禁止 个人将这些东西用作它途;传子技术每间隔十年才开放一次,也就是说,一个人塑 造出自己各方面的形象后,必须保持十年,十年后,才可以再作改变,当然也可选 择保留原貌;身高、体重、三围等外观形象分别设定上、下限,防止过分恶作剧; 未成年人和农、林、渔领域禁止使用传子技术。 火历三十五年三月三日,正式开始应用传子技术。第一批对象,是四十岁以上 的中、老年人。我要变回一个十八岁(火龄)的年轻人。要传子实验室里服下药物, 躺在床上,一会儿,便沉睡过去。三小时后醒来,急急忙忙找到镜子。在镜子里看 着自己朝气蓬勃的面容,漆黑的头发,结实的体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 真的。掐掐胳膊,很疼;大叫一声,回音不绝。不是梦境!我兴奋得使劲儿一蹦, 跳起来两米多高。 我冲出门外,想找人分享这份惊喜。可是,碰见的人全是俊男美女,都不认识 了。我大叫道:“我是马啸天!”跟着,人们都大叫起来:“我是罗斯!”“我是 列文斯通!”“我是蒂姆!”……我和蒂姆拥在一起,他的模样,比我第一次见到 他时还帅气、有型。大家笑着,跳着,叫喊着,象是过起了狂欢节。(以后每年三 月三日被定为仙苑的狂欢节。) 一个女性的身体从背后紧紧抱住我,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说:“马,我是蓼 莎。”我转过身,见蓼莎已变成刚认识她时那样年轻,粉脸却更娇俏,身材也更惹 火,只是身上宽大的衣裤却极不相称。我指着她的衣服哈哈大笑,笑得她又羞又恼, 竟迎面扑来,又将我抱着。这时我才注意到:蓼莎比原来增高了一些。亢奋中的我 忘怀一切,也把她牢牢搂住。蓼莎一脸红晕,满眼欢悦,火热的双唇吻上我的脸。 我积极回应着,沉睡多年的激情寻找着释放的空间…… 同年,管委会改为十年一选,委员增至九十九人。我再次参选,荣任大执委。 到火历三十八年,仙苑总人口已达六百多万。经全民公决,决定暂停人口再生产, 将仙苑人口数量控制在目前水平。 此时的火星,早已今非昔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人 类迸发出了惊人的创造力。生命密码被破解,人人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蜻蜓” 发展到第三代,质量更小,速度更快;用数艘太空飞船捕获氢元素,与氧化合,使 总水量增加百分之二十;建立起天气调控系统,阴晴风雨,尽在掌握;整个欧亚平 原已经全部绿化,兴建城市五十多个,下一步,将把触角伸向湖西平原、帕拉米高 原和南半球的环形山区。 制度方面,也作了些调整。住房纳入积分消费范畴,共建有不同档次住房近两 千万套,每个人不再有固定住所,一个装着衣物的背包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来到任 何一个城市,只要还有空房,就可以预订、入住。美琪酸已失去意义,人们不会再 用富余积分购买美琪酸,现在改为用富余积分换取使用传子技术实现变身愿望。 今昔对比,我感慨万千。我觉得,一个社会的发展,观念更新要走在前面,技 术进步很关键,但是最重要的是制度的改革。制度改革,是一切变化的原因。 三八年五月三十五日,仙苑北边的梨花城一批年满十一岁的孩子举行成年礼, 我前去主持仪式。两千多少男少女聚集在大广场上,身着统一服装,男子黄衫蓝裤, 女子白衣红裙。明媚的阳光下,一张张笑脸灿若桃花。我作了简短讲话,祝贺他们 长大成人,祝愿他们都能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也希望他们为社会多作贡献,把仙 苑建设得更加美好。孩子们中也有一些人自动上前发言,感谢先辈创造的生活环境, 表达各自的志向,憧憬未来的完美胜景。 成年仪式的主要内容就是给孩子们发放象征成年的标志物——腕机。我从纸箱 里拿出包装精致的腕机,念出号码,这个号码的孩子就上来领取。领到腕机的孩子 都很兴奋,拥抱我,然后跑到同伴面前,急切地打开包装,戴到手腕上,以各种方 式庆祝。“5879365”,念到这个号时,一个女孩跑出人群,走到我面前。 抬头把腕机递给她的刹那,我傻了!那个魂牵梦萦的人,此时就站在我眼前! “雪儿!”我脱口叫道。女孩不解地说:“雪儿?马大,‘雪儿’是什么意思?” 我吱唔着说不出话来。女孩从我手上拿过腕机,轻轻抱我一下,转身跑入人丛中。 我怔在那里,直到旁边有人提醒,才回过神来,继续发放腕机。下一个活动, 是拍照、摄像,以作留念。我本想去寻找刚才那名女孩,却被许多人缠着合影,脱 不开身。 最后,这些孩子们自由进行文艺表演,尽情狂欢。广场上围了好几个圈子,各 种节目,五花八门。上台是演员,下台成观众。我四处搜寻,终于在一处跳舞的女 孩儿中发现了她。我赶紧用腕机摄下她的舞姿,轻盈的步伐,曼妙的身影,乌黑的 长发,让我如醉如痴。一曲舞罢,她和同伴站到观众中。我挤过去,站到她面前, 急不可待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嫣然一笑,露出如雪贝齿,答道: “我叫花语丽柔。马大,有什么事吗?”“花语丽柔?这名字真特别。花姑娘…… 啊,丽柔姑娘,我们能谈谈吗?”她又是噗哧一笑。旁边的几个女孩笑着把她往我 身边推,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便往圈子外人少处走去。 我问:“丽柔姑娘,你刚才笑什么?”她又轻笑出声:“我刚才笑你,先叫我 ‘花姑娘’,怎么又改成了‘丽柔姑娘’?还有,你说话的语气真象个老头儿。” 我苦笑道:“丽柔姑娘,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是个老头儿。我二十七岁离开地球, 按地球年龄算,”我掰着指头说:“到现在,应是一百多岁了。若不是科技的力量, 你看到的我,定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正宗老头儿。”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 地瞪着我:“这是真的吗?”我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地说:“你不相信?下一次我 变回一百岁让你瞧瞧。”“好吧,我相信了。”我接着说:“在地球上,叫年轻女 孩子‘花姑娘’,含有轻薄的意味,所以……”“这里又不是地球,你有用顾虑这 些。” 一路上,她瞪着大眼,对我左看右看,就好象我是什么怪物似的。“马大, ‘雪儿’是谁?你为什么叫我‘雪儿’?”我猜,这一定是她心里最想知道的一个 问题,便故意卖个关子,说:“你先猜猜,猜对了有奖。”她忽闪着大眼睛,说: “‘雪儿’一定是你以前的女友,她长得象我。对不对?”这小丫头,还真聪明。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她象你,是你象她。”她一下跳起来,欢喜地说: “我猜中了,我猜中了!马大,可不许你赖帐。”她的笑容,让我如沐春风。我心 里想:小丫头,就算你猜不中,我也会送你礼物的,又怎会赖帐?我笑道:“好, 好,我就送你一套‘蜻蜓’三号,怎么样?”她一下抓住我的手:“真的吗?那真 是太好了!本来我想,要辛苦两三年才能买回一双翅膀,到处去飞翔。哇,这个愿 望要提前实现了。马大,谢谢你哟。”我马上用腕机向厂里订了一套“蜻蜓”三号, 让她明天去取…… 活动结束,我在犁花城住下来。蓼莎约我到飞仙城看画展,蒂姆邀我去双星城 打捉球,我都没有同意。今天的巧遇,我还没有平静下来。那个女孩,花语丽柔, 太象肖雪了。面貌,身形,说话的声音,笑起来的样子,走路的姿势,和肖雪一模 一样!只是,性格比肖雪更爽朗、更本真,另外,眼睛比肖雪的眼睛更大、更传神。 我打开腕机,反反复复欣赏她的舞姿…… 夜幕降临。我吃过晚饭,在大街上信步而行。街道上冷冷清清,但是两边的一 些房屋里、各处艺体馆内,却气氛热烈。一到夜晚,除了部分热衷科研的人在实验 室义务加班和特定岗位调派有人值守外,大多数人都是呼朋结伴,志趣相投者事先 约定或临时组织,用各种方式享受生活。 我展开“蜻蜓”三号的翅膀,戴上头盔,打开头灯和背灯,升到空中,缓缓飞 行。从灯火通明的窗前飞过,诗社、舞会、乐团,不一而足。我离得远远的,不想 去打扰人们的聚会。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企盼,想看到她,看看她的生活。 没有我熟悉的身形。我又飞过一些体育场馆上空。捉球场上最热闹,双方进行 着激烈的对抗;游泳池里真精彩,不同泳姿各领风骚;小球馆内也红火,羽毛球、 网球、乒乓球飞去飞回,目不暇接……这时还飞在空中的人并不多,下面有些人发 现我,纷纷跟我打起招呼。 我飞到梨花城最高建筑——一栋五层大厦的楼顶,俯看城市夜景,仰观满天繁 星。但是,无论眼中的美景多么迷人,却始终挥不去脑海里那两个身影。我闭上眼, 她们就在我眼前幻化,一会儿是小雪,脉脉含情;一会儿是她,花语丽柔,开朗而 聪慧。她们为什么那么相象?是小雪复活了吗?我为什么放不下?我留在梨花城做 什么?我没有答案! 我记住了她的腕机号码:5879365。如果现在要找到她,并不是难事。 我很想再见到她,但是我为什么要见她?我见她干什么?……唉,越想越混乱,越 想越没了主意。 十点多,人们的聚会和体育活动逐渐散场,纷纷飞往各自预订的房屋,不少人 成对成双。空中光彩闪烁,人们穿梭往返,场面煞是壮观!我在楼顶一直站立到十 二点,才飞回下榻处。仙苑现在的住所,都是差不多的格局,只有“三室”——娱 乐室(兼客厅)、卧室、浴室。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心中盘算,明 天一早到制造“蜻蜓”三号的工厂去等着,就能见到她了。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 变成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仙翁,一个小仙女在身边盘旋飞舞,我想抓住她,却抓不 住…… 次日一早,我离开了梨花城,飞到帕拉米高原上的矿场做了一天矿工。比较起 来,矿工是工作量较繁重的岗位之一,但这里机械化、自动化程度很高,安全设施 齐备,劳动强度并不大。一天工作下来,我的身体只出了些微汗。本来我是想通过 体力付出来忘却烦恼,这个目的并没有达到。晚上下班后,我飞回东边临近高原的 明珠城,临时加入一个捉球队,在球场上纵横驰骋,疯狂地奔跑,弄得汗如雨下, 这才使燥乱的情绪得以缓解。 晚上,收到5879365发给我的影音信息。我打开腕机上的播放器,先是 一段她在空中飞翔的画面。她身着绿衣白裤,长靴银盔,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气息。 她在天空自由翱翔,时而掠过树梢,时而追逐白云,一会儿纵情放歌,一会儿又开 怀大笑,转侧回旋,宛若天地间的精灵。 后面,是她甜美的声音:“我今天好高兴,谢谢你,马大,飞翔的感觉真不错, 我要飞到各处去游览。我查过姿料,马大,你真了不起!我现在好崇拜你哟。呵呵 呵呵……”最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个小精灵,在我刚刚平静的心海又掀起波澜。思虑再三,我给她回了一条文 字消息:好姑娘,好好工作,注意飞行安全。 六月四日,仙苑发生一桩大事,一名十二岁男子强奸了一名十四岁女子。整个 过程被女子用腕机录了下来,反映到管委会。这是首例强奸案,我非常重视,立即 对那名男子实行强制拘押。没有看守所,没有法庭,管委会临时征了两间屋子,并 组成一个审判小组。 案子审理没有费什么劲。男子名叫汤比得,女孩叫露茜。汤比得对自己的行为 供认不讳,但是却不承认有罪。汤比得交待,他对露茜爱幕已久,两人关系也一直 不错,但从来没有发生过性关系。事发当天,汤比得到露茜房里去,正好露茜沐浴 出来,穿得比较暴露,他控制不住冲动,便强迫露茜发生了性关系。“这是爱她的 表现,我没有过错!”汤比得振振有词。 汤比得案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关注,大多数人(特别是女孩子)强烈谴责汤比得, 对他拒不认罪的态度义愤填膺,要求严惩。以爱的名义,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趁 势引导人们展开一场讨论,正确对待爱与性。其实,这里的人对待性的态度是很宽 容的,但前提必须是你情我愿,坚决反对暴力倾向。管委会的意见也是要严惩汤比 得,以儆效尤。问题是究竟采用什么惩治方法?由于没有法典可以依据,也没有先 例可循,确实给我们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我召开管委会特别会议,商议惩处汤比得的办法。监禁,成本高,不现实;扣 积分,处罚太轻,达不到震慑作用。有人提议植入芯片,改变其意识,或使用传子 技术,将他变成女性,还可考虑剥夺一定年限性权力……最后,归纳出四个方案: 一,限制自由,监视劳动五年;二,在脑中枢植入芯片,改变思想意识;三,强制 变成女人,扣积分十万;四,剥夺性权力十五年,扣积分十万。 全民公决结果,支持方案四的人最多,达百分之五十五。汤比得被推进实验室, 运用传子技术,将他变成阳萎,十五年内没有性生活,十五年后,才能重新做回男 人。管委会提出方案,全民公决选择方案,这一模式为以后处理疑难事件所沿袭。 认识花语丽柔之后,不知怎么已影响到我和蓼莎的亲密关系,接触不再象以前 那样频繁,我在下意识里似乎开始疏远蓼莎。蓼莎似有所觉,几次探问,都被我转 移话题避开。 自从有了“蜻蜓”这种方便的飞行器,每年的十二月五十五日,我都要到仙人 谷去一趟,看看亚特兰城,缅怀在“生物圈五号”中度过的艰难时光。三八年的这 一天,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吃过早餐,我就振翅出发,飞往仙人谷。三个多小 时后,到达亚特兰城上空。我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谷中那条巨龙仍然静静地躺在那 儿,但我此时看到它的心情,跟最初看到它时相比,已大大不同。当时是好奇、激 动、惊喜,如今则是一种深深的怀念和敬意。许多人为了人类的延续曾在这里工作, 在这里奋斗,在这里点燃文明的火种。尤其是普里斯特老人,费尽心力,苦苦支撑, 奉献出他所有的一切。现在,文明之火正熊熊燃烧,当可告慰普老、霍里奇、达尼 亚等各位先驱的在天之身、在天之灵。 我缓缓滑翔到谷底,停在“生物圈五号”的棚顶上。透过棚顶,看到里面的房 屋、花木,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我下到地面,收拢翅膀,走进大门。鲜红的玫瑰、 洁白的百合仍然开着,一号楼、二号楼依旧矗立,只是,外墙、窗户已尘土满布。 管委会每月都会派几个人到这里打理一次,检查系统运转情况。今后,每月应增加 人次。 继续前行。原来种庄稼的田地,现在改成了观赏作物,景色更美了。来到我曾 居住、工作过多年的二十号楼,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卧室里简陋的床铺、几根铁凳 还保留着,床边墙壁上我用小刀刻划的小雪和圆圆的名字依然清晰可见。实验室只 剩下一些金属台,能用的设备都搬运一空。我又到十九号楼普老的住处转了一圈。 心里暗叹着世事的沧桑变幻,准备就此离开。 微风轻拂,四周一片寂然。蓦地,似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我停下脚步,收 敛心神,好一会儿,却再无任何声响。四下打量一番,我摇摇头,迈步往回走。走 了几步,心里生出一阵莫名的悸动。转身望着太平海方向,努力回想刚才那瞬间的 感觉。确实曾听到一个声音!看看腕机,不到上午十一点。我打开“蜻蜓”三号, 升到十来米高度,朝另一端飞去。一边飞,我一边喊:“有人吗?有人吗?” 到太平海上,水面没有鸭群,但水里的鱼儿却非常多。再过去的果树区中,许 多熟透的果实掉落地上,逐渐腐烂,但枝叶间也还挂着一些果子。我停下来,挑一 个大柚子,又甜又香,美餐一顿。吃完柚子,我对着最后面的林区大喊:“里面有 人吗?请回答!”没有回应。这片森林已经长得树高叶茂,枝丫横斜,阻住空中通 路。我只好在林中道上步行,眼光到处搜寻。一直穿过树林,走到“生物圈五号” 的墙边,没有任何发现。高叫数声后,我自语道:“真是听错了。” 站了半晌,便往回走。突然,眼角的余光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我倏然转 身,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究竟是哪儿不对?仔细观察,终于发现,有 个地方特别亮,别的地方从棚顶透进来的光线被大树枝叶遮蔽,比较幽暗,只有那 个地方十分敞亮。怎么回事? 我要探个究竟。估摸着方位,走入密林中。大树参天,很多树的高度已接近顶 棚。走了十多米,看到了一幕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象:一截松树枝下,一名女子侧卧 于地,不见动静。她是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我这样判断。绿衣白裤,背上的翅膀被 树枝缠着。我心里一紧:不会是她吧?急忙上前,把树枝折断拿开,扳过女子的脸。 我的心“咚咚”狂跳,然后便往下沉。这女子正是她,花语丽柔! 我急探鼻息,还有微弱呼吸。她面色苍白,左脸、左手、白裤腿上沾满血渍, 右手掌还握着一柄短刀,但身体下却没看到多少血迹。我该怎么办?举目四顾,林 深影暗,万籁俱寂。必须马上作紧急救治!我解开缚在她身上的“蜻蜓”,摘掉头 盔,取下短刀,将身子放平。除了左脸,头部没有其它伤痕,左脸和左手也只是划 伤。 主要的损伤定是在身躯。我把手伸向她衣扣,又触电似的缩回来。我在心里对 自己说:“别管那么多,救人要紧。”解开衣衫,用手轻轻触摸,左胸腔断了两根 肋骨,估计会有内伤。我小心地将两根肋骨复位对接。听得她一声痛苦的呻吟,醒 转过来,声音如蚊蚁般地问:“你是谁?我在哪里?”“丽柔姑娘,我是马大。你 忍着点,千万别动。”一会儿,终将断骨接上。她痛得脸部变形,虚汗直冒,嘴里 不住地叫着:“马大,马大……”,又昏过去。 我到林里采了些有疗伤作用的树叶,嚼烂后敷上,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干净衬衫, 撕破,在她腰部缠上两圈。然后,脱下她的长裤,见左大腿外侧有一道六、七厘米 长的伤口,血水还在往外渗着。仔细查视,还好,没有伤及主血管。擦去淤血,包 扎停当。 一阵忙乱后,我站起身,看了看周围情况。一株高大的松树顶部断了一截枝丫, 正是我刚才看着比较敞亮的地方。松树顺着这一面下来的枝叶都有些凌乱,树下一 滩血迹。我猜测,她是被松枝缠住翅膀,后来用短刀割断松枝,掉下来时撞着大树 枝,背上的枝条连人一起被树枝挂住,昏迷过去;我先前听到的声音,应是挂着的 枝条松动后,才又跌落到地面。只是不明白,她飞到树顶去作什么? 我剥下一棵大侧柏的树皮,将她身体裹上,小心地抱起来,走出林子,展翅飞 过太平海,直到二号楼。找个房间进去,把她放下,脱下我的外衣给她盖上。然后, 迅速跑出“生物圈五号”,飞到峡谷之上,用腕机联系上管委会调控部(腕机在峡 谷下面没有信号),要求派一架直升机马上赶到亚特兰城。 我回到丽柔姑娘身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心里涌起一种难以形 容的痛。直升机最快也还有两三个小时才能赶到,我寻思着能为她再做点什么。果 汁?鱼汤?做碗鱼汤吧。我找来一块复合胶膜,戳了些小眼儿,飞到太平海上,看 准鱼群位置,猛地来个蜻蜓点水,网上来十多条鲫鱼。再下一网……,然后,紧赶 着飞回。四处搜寻,找着一个旧铁盆、一个电炉、一些食盐,……鲜鱼汤熬好了, 看看时间,前后三十五分钟。我为自己的效率吃惊。 将鱼汤凉着,我想找个汤匙,却没找着。只好先把鱼汤含在口里,再一点一点 给她哺喂。这样慢慢地喂了四、五十分钟,丽柔姑娘竟苏醒过来!先是两声咳嗽, 嘴里发出呓语:“马……大,别……走……”我惊喜地握住她的右手:“姑娘,我 在这里,我不会走。”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散乱,喃喃道:“砍掉它, 砍掉它……”我轻摇着她右手说:“别着急,别着急。” 又过好一会儿,她才真正清醒,看着我,刚说出:“马大,你怎么——”剧烈 的疼痛便将她的话打断。“我到这里是怀念过去。姑娘,你好好休息,少说话。” 她忍着痛,小声问:“我伤了哪些地方?严重吗?”我指指她的腰和左腿,说: “丽柔姑娘,你不用担心,要坚持住,我已经叫直升机来接了。”她试着想活动腰 部和左腿,却疼得“啊”一声大叫,张大了嘴。我赶忙叫道:“不要乱动!” 半晌,她用细微的语音说:“马大,你……为我包扎的?……谢谢你。”说完, 将头转过去,脸上出现一抹红晕。我松开她的右手,有点不自然地说:“丽柔姑娘, 实在……对不起。” 沉默好一阵,我想起问她出事的经过。她把头转过来,讲述起来。昨天,她飞 来仙人谷游玩,进入城内,玩了一个多小时,在森林里看到一株高耸的云杉长得刺 着了顶棚,便飞到空中想把云杉树尖砍掉,不料背后的翅膀被松枝缠住,将她吊在 空中,求救无门的情况下,她用刀去砍松枝,砍了几下,松枝却突然断裂…… 我责怪道:“以后别再这样任性,出来游玩一定要约个同伴,知道吗?今天若 不是碰巧遇到我,你这条小命就没了。”她问道:“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心里说: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听完我的叙述,她眼中出现了恐惧,嗫嚅道:“我 ……好怕。”我又用左手抓着她的右手,右手抚着她的头,安慰说:“别怕,都过 去了,你不会有事的。” 直升机到了。我协助他们把丽柔姑娘移上担架,抬出城,送上飞机,返回诺亚 城。送到生物学实验室(仙苑没有专门医院),已作好准备等候在这里的几名专业 人员立即进行救治。我在实验室外耐心等待。 他们出来时,天色已晚。我上前询问,其中一人对我说:“马大,你放心。除 了腿部外伤和肋骨骨折,内部脏器也有一定损伤,不过这在现代科技条件下也算不 了什么,静养几日,再配合治疗就可完全复原。另外,马大,你得叫管委会晚上调 个人来照顾她。” 仙苑的习惯,晚上一般岗位的人都不会工作,即便科研人员有时上夜班也不加 积分,除非管委会破例征调。我决定晚上亲自照顾丽柔姑娘,不让管委会破这个例。 我走进临时病房,见她在病床上正熟睡,便跑到外面买了些干粮。回来时,人 还没醒。我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凝视她的脸,引发无限幽思…… 她终于醒来。“丽柔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我关切地问。她摇头说 :“不是很疼了。”我把她病床头部一侧调高,例了杯开水,兑上些营养液,用汤 匙喂她喝。“丽柔姑娘,你想吃点什么?”她想了一阵,回答:“牛肉茄饼。” “好,你再睡一会儿,我给你买去。” 来到餐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服务员都下班了,只有一名女管理员还在。 她问我:“马大,你做什么?还没吃晚饭吗?”“不是不是。有个生病的朋友想吃 牛肉茄饼,麻烦你做一做。”“有人生病?好久没听说有人生病了,怎么回事?严 重吗?”“不小心撞着的,只是外伤,不打紧。”“啊,这样。马大,我马上就该 关门了,不过,为病人做点吃的,迟一会儿也没关系。来吧,你得帮帮忙。” 做好的茄饼装入保温盒,带回病房。她没有睡着,见我进来,催道:“快,快, 我快饿昏了。”茄饼拿出来,香喷喷、热腾腾。递到嘴边,她张口便咬。我说: “慢一点,慢一点,小心伤口。”她犟嘴道:“没事儿。”不料一口饼还没吞下肚, 她就张嘴皱眉,定是牵动到伤口了。“不听老人言,怎么样?来,慢慢吃,这些都 是你的,没人和你抢。”一连吃了九个茄饼,她才停下。拿纸给她揩着嘴巴,她对 我说:“老人家,你也尝尝。”“刚才做的时候我就尝过了,给你留着。”我其实 并没尝过,哄着她。她大眼一瞪,说:“不行,剩下的你得全部吃掉,不然我不理 你。”说完,就侧过头去。“好好好,我全吃。”嘿,这茄饼,味道还真不错。 我见她在偷偷地笑,便问:“丽柔姑娘,你笑什么?”“‘丽柔姑娘’?听着 真别扭,你不会叫别的什么吗?”我笑着辩道:“‘丽柔姑娘’,我以前都是这么 叫的啊,怎么突然别扭了?”“就是别扭。”又把头侧过去。“那么你说怎么叫呢?” 她不吱声。“叫‘姑娘’?”没反应。“叫‘小花姑娘’?”还是不理我。“叫 ‘丽柔’?”她回头轻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回击道:“那么,你叫我什么呢?” “马爷爷、马叔叔、马哥哥,你喜欢哪一个?”她挑畔似的看着我。不知怎么,我 心里有点慌,盯着保温盒说:“你怎么叫都行。” “好,我就叫你‘马哥哥’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丽柔姑娘——”她双 眼一瞪,我赶忙改口:“丽柔,你问吧。”“马哥哥,我问你,当你在林子里看到 我摔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我支唔道:“丽柔,我…… 我……”她抬起右手,指着我说:“马哥哥,你别骗我!”我只好实话实说:“我 当时很痛心,很担心。”“担心什么?”“担心万一你发生不幸……” 丽柔又把头侧过去,不过一会儿便转回来,脸上飞着红云,眼里噙着泪珠。我 拿纸巾给她擦泪水,她用右手拉住我的手,泪眼蒙蒙地说:“马哥哥,谢谢你这么 关心我。”我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缠着纱布的左手,四掌相接,四目相对,默默交流 …… 三九年元月一日,仙苑各地举行了很多节日庆祝活动,邀请我参加或主持的信 息不断发来,我一一婉拒,专心照顾丽柔。到元月三日,丽柔的伤已无大碍,脸上、 腿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只是肋骨还没有完全愈合,还要休养一段时间。我担心她 在病房呆久了无聊,就将她带出实验室,陪着她四处去散心。街道旁田野间,留下 我们的身影;童稚园、奶牛场,撒下我们的笑语。晓看日出,我给她讲夸父、后弈 ;夜观星斗,我给她说牛郎、织女。 十天后,丽柔完全康复。我另外买一套飞行器送给她。两人分头去挣积分。白 天,各干工作,晚上,有时用腕机联系,有时约到一起,游泳、打球、参加文艺聚 会…… 很久没有与蓼莎见面了,她约我,我总是推脱。后来,我下定决心,主动约蓼 莎相会,把我遇到丽柔前前后后的事都向她说明。蓼莎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但 我看得出她在努力控制着情绪。我说完后好半天,蓼莎才勉强笑着,说:“马大, 能和你相处这几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以前曾说过,能使双方都感觉幸福的爱才 是有意义的,缘来则聚,缘去则散。爱,没有永恒。我虽然还爱着你,但是我不会 强求。马大,我祝你和那个姑娘幸福。”我知道蓼莎的心里在流泪,但又找不到什 么话来安慰她,只笨拙地说声:“蓼莎,对不起。”蓼莎说道:“马大,你真的不 用说对不起。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这不是你所策划 制定的社会制度吗?我认为这个制度是合理的,真的。”…… 我废除婚姻家庭体制,是要解放人的思想,让人人都做回本我,揭去虚伪的面 纱,不必背负沉重的责任,获得真正的身心自由。蓼莎走了,但她就象一杯热烈香 艳的红酒,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一段甜美的记忆。 二月十八日晚,我和丽柔相约到双星城。吃过晚餐,到小球馆打网球。开始, 两人对战。丽柔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她很顽强,满场飞奔,不轻易认输。看她 这样认真,我有时也故意让让。后来,丽柔发觉我在让她,觉得没趣,便去拉来一 对情侣,玩起了混合双打。这一下,可玩得劲头十足,欢笑不绝。双方激战一个多 小时,尽兴而归。 飞到事先预订的两套住房,洗漱后,还没到十点钟。我又叫上丽柔找到一家餐 厅,点几个小菜,要两杯红酒,小酌畅谈。返回的时候,我们在空中第一次手拉着 手飞行,变换几个姿式,配合还挺默契。丽柔提议:“马哥哥,我们明天到仙人谷 去,好吗?”“你还敢到那里去?你不怕吗?”“和你一起去,我怕什么?我要去 把那可恶的树尖砍掉。”…… 十九日,我和丽柔早早地吃了饭,迎着初升的太阳,飞往亚特兰城。广阔的欧 亚平原是绿色的海洋,生机勃勃,美丽的城市就象是大海中的一座座小岛,闪耀着 迷人的光彩。天空中不时出现飞翔的人影,或优雅徐行,或翩若惊鸿,好一幅奇幻 的风景! 陶醉在美景中,我们顾不上多说话。往东南方向飞出大平原,进入赤道区的峡 谷带。谷底淌着涓涓细流,栽植的优良树木已渐渐长高。飞入仙人谷中,进入亚特 兰城。 我摘下一朵最鲜艳的红玫瑰,送给丽柔。她把花凑到鼻前,鲜花衬着她的粉脸, 她的脸比花瓣还要红艳!我拉着她的手,忘情地说:“丽柔,我——”丽柔一下子 把手抽出,往前飞去。我急急起飞,直追到太平海边,才双双落地。我们站在桥上, 看着游鱼在脚下穿梭。一条鱼儿高高地跃出水面,丽柔对着那条鱼大喊:“喂!你 想做什么?”“它想要爱情。”丽柔白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它告诉我的。” “骗人!”我确实在骗她,但仍继续说:“丽柔,告诉你吧,我在地球上专门研究 过动物语言,听得懂它们说的话。”于是,我把那一段经历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丽柔听得悠然神往,最后叹气说:“可惜我们这里动物太少了。”“我样可以 慢慢增加动物种类呀。”丽柔欢喜道:“那太好了。马哥哥,你一定要教会我动物 语言哟。”“没问题。”过了一会儿,丽柔问:“马哥哥,刚才那条鱼儿怎么说的?” “那条鱼说,”我压了压嗓音:“丽柔,我爱你!”“真的?!”随即反应过来, 嗔道:“不理你了。”把手上那朵玫瑰扔到水里,转身朝林区走去。 我跟着丽柔来到她出事的地方,把身上那把军刀借给她。她飞到那株云衫之巅, 站在树杈上,用刀一阵猛砍,最后,用力一扳,树尖“咔嚓”一声折断,掉落到地 上。我在下面鼓掌道:“丽柔,好样的!”突然,听得丽柔“啊呀”一声惨呼。我 惊慌不已,大叫:“丽柔,你怎么了?”飞身来到树梢。 却见丽柔杏目含情,望着我,接着忍不住“哈哈哈哈”一阵长笑,然后,飞离 树梢,扑过来。我们在空中拥抱在一起,飞旋,飞旋,许久许久,才落到地面。 拉着手走出树林,又来到桥上。丽柔问:“马哥哥,前次你救我时,给我喝的 是什么?”“丽柔,你还不知道吗?就是鱼汤。”丽柔回味着,说:“味道真是很 特别,我永远忘不了。你能再给我做一次吗?”我看看天色,时值正午,便说: “丽柔,天不早了,回去给你做,好吗?”丽柔却撒起娇来:“不嘛,我就要喝这 儿的鱼汤。马哥哥,你做嘛。”“好吧,你在这里等着。” 我飞到二号楼,拿上那一次用的胶膜和铁盆,飞回桥上,放下铁盆,我和丽柔 执着胶膜的四角,飞到水面上,瞅见鱼多的地方,把“网”从水里刮过。不料,鱼 儿发现人影,逃得很快,第一网只捞上来三条鱼。我们飞回桥面,丽柔嘻笑着将 “网”里的鱼抓到盆里。第二次,我们注意了配合我动作的突然性,网着了大大小 小十多条鱼。丽柔非常兴奋,清脆的笑声顺荡在整个亚特兰城。又下了一网,收获 也不少。我说:“行了,能煮一大锅汤了。”丽柔玩性上来,还要继续捕鱼。我们 拿着网,悄悄接近鱼群,正要下网,丽柔一声大吼,鱼儿们吓得躲入水底,这一网 一条鱼也没网着。丽柔开心大笑,我也跟着笑出来。如是灾般,逗着鱼们玩耍,直 至下午两点。 两人抬着鱼盆飞到一号楼,装上水,撒上盐,剥去鱼甲,挖出内脏。再盛上半 盆清水,放些盐巴,放到电炉上。半个小时后,鲜鱼汤熬好了。我把鱼汤端到一处 铁台上凉着。 丽柔说:“没有碗,没有汤匙,这鱼汤怎么喝啊?”“到处找一找吧,看看有 没有。”丽柔又问:“马哥哥,上一次,你怎么给我喝的呢?”我“嘿嘿”干笑, 不说话。“马哥哥,你说嘛。”她摇着我的膊子央求。我拗不过她,便把嘴巴凑到 盆里,作了个喝汤的动作,然后鼓着腮,将嘴移到一旁,又作吐哺的姿势:“就是 这样子的。”丽柔羞得满脸通红,作恼道:“你坏,你坏。”挥拳来打我。我辩道 :“当时事情急迫,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工具。现在,我马上去找。” 丽柔伸手拉住我,半晌,用轻如蚊蚁般的声音说:“马哥哥,我要你象前次那 样……”我怔住了。看她低眉侧头,娇羞无限,令我心房狂跳。我痴痴地叫了声: “丽柔……”,到盆里吸了一口鱼汤,双手把她整个身体托起。丽柔仰着面,深情 款款地看着我。我把嘴送上去,她双手搂住我的颈,闭上眼,香唇缓缓迎上来…… 鱼汤冷了,我把它热一下,到外面摘下两片树叶,卷成锥形,舀着汤喝。喝完 鱼汤,已将到四点。我揽着她的腰,说:“丽柔,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 呶着嘴唇说:“急什么,不回去,我还要在这里玩几天。”我指着自己肚子说: “小傻瓜,这儿的问题怎么解决?难道要天天喝鱼汤吗?”丽柔耍起赖皮来,说: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是傻瓜,我什么都不管了,反正我不走。” 唉,没办法。我想了想,新一季水果还在发苞,还是只有条鱼儿的主意。“丽 柔,走,打鱼去。晚上继续喝鱼汤。”“鱼汤就鱼汤,味道很不错呢。”我们又来 到太平海,玩捕鱼网游,一边玩儿着,一边唱起了情歌:“妹妹嘞,你就是天上的 星星哟,何时照亮我?……”“哥哥嘞,你就是坚实的大山咯,我是围绕着你的小 河……” 捞上半盆鱼,再到处寻来些干柴。将鱼去甲破肚,拌上盐,烧起一堆熊熊大火, 于空旷处支起一个三角架,再在电炉上引燃柴禾。丽柔好奇地问:“马哥哥,你这 是干什么?”我逗她说:“花妹妹,你猜猜。”“花妹妹,难听难听。我不猜。” 我不去理她,折根树枝,用刀削尖,叉起一条鱼,伸到火苗旁。鱼身上滋滋地冒着 白烟,不一会儿,飘过来香味儿。丽柔欢喜道:“烤鱼!好香。”过来想拿我手上 的树枝。我挡住她的手,说:“小馋猫,还没熟呢,再等等。”丽柔不声不响地走 了。 一会儿,丽柔拿了条旧铁凳过来,柔声道:“马哥哥,坐坐吧。”我不客气地 坐到凳子上。我把鱼收回来,看看,通体黄黄的,闻闻,没有一丝鱼腥。尝一尝, 香醇可口。我一把将丽柔拉到腿上坐下,说:“花儿,花儿,这样叫,好听吗?” 她给了我一个轻吻,算是回答。 我们边烤边吃,后来,丽柔把树枝抢到手,亲自烤起来。可是,不是把树枝烧 断了,就是将鱼肉烤糊了。我握住她的手,给她指点要领。 吃完烤鱼,丽柔又缠着我给她讲地球上的事。我把第一次核战时在山洞里避难、 父亲抓来受了辐射的鱼给母亲煮汤喝的情景讲给她听。讲着讲着,丽柔已泣不成声, 潸然泪下,好长时间才平息下来。丽柔感慨道:“马哥哥,你父母对你真好。” “是啊,护佑儿女是为人父母者的天性。”“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父母 是谁呢?”我戳着她的额头问:“怎么?你想找到父母吗?”丽柔摇头说:“不是。 我们从小便没有父母、家庭这些观念,长大了才接触到以前的文化,所以只是偶尔 想想这些问题,并没有找到父母的愿望。”我深有感触地说:“亲情,是一把锋利 的剑,当它保护某一方的时候,极其容易伤到另外一方、甚至多方。”…… 夜深了,我们找到一间还有完好温控系统的卧室,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餐,仍是烤鱼加鱼汤。上午,我拉着丽柔到处参观,给她当起了解说 员。来到二十号楼,进入我曾住了六年的陋室。我介绍说:“花儿,这就是我的旧 居。”屋内空空如也,只有发霉的草席和几根锈迹斑斑的铁凳。丽柔仍十分好奇地 打量着,不知怎么,她发现了刻在墙上的字。“马哥哥,‘小雪’是不是就是你说 的那个‘雪儿’?‘圆圆’又是谁呢?”听她的话音,并没有醋意。我把那些有伤 痛也有欢乐的往事简略地告诉她。 丽柔嘻嘻笑着,向我扮了个鬼脸,说:“马哥哥,你真是一个多情郎!”我长 叹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不许这样悲观!马哥哥,那个‘雪儿’真的那么象 我吗?”“花儿,你还不相信?什么时候我把她的相片给你看看,就清楚了。” 九点半,我们又准备去捕鱼了。这时,一对情侣来到亚特兰城内游玩。两人都 认得我,我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我给丽柔使个眼色,她点点头。于是,我和丽柔 向两人告辞,出了亚特兰城,飞离仙人谷。 转眼到了狂欢节(三月三日),照例放假一天,举世狂欢!各种轻松有趣的活 动吸引着人们去参加。上午,我和丽柔飞往湖西平原西部的赤焰山,参加飞行大赛。 赤焰山高度为二千多米,这在火星上只能算小山一座,山体通红,故名“赤焰”。 参赛区的选手上千名,比赛项目有速度赛、特技赛、双人赛。 丽柔参加了速度赛。所有参赛选手从赤焰山起飞,到达高为一万八千多米的摩 天峰顶,再返回赤焰山。数百人齐发,争先恐后,搏击长空,疑是天兵天将下凡。 丽柔排在第五名,获得二等奖,奖品是一条漂亮的束腰绸带。 第二个项目是特技表演,选手比较少,只有一百多人,我和丽柔都没有参加。 五人一组,限时三分钟,根据选手动作的难度和完成质量打分,下面的观众都参与 打分,最后以平均分的高低定出名次。高难度的动作,令人叹为观止。 第三项进行双人赛,规则和特技赛差不多,由观众打分,主要看的是两个人的 配合协调程度和动作的流畅优美。我和丽柔在第七组出场,跳起了空中芭蕾。轻盈 灵动,如蜻蜓起舞;翩翩翻飞,似彩蝶幻化。下面喝彩不断,听到有人在高叫: “马大,真棒!”结果,我们获得第二名,亚军!得到一对同心手环的奖励。我和 丽柔搂抱着,又跳又笑。 大赛结束,飞回湖西平原上新建的城市。我和丽柔大吃一顿,还喝了瓶红酒来 庆祝。吃罢午餐,已是下午三点多。用腕机查询各种活动的进展情况,珍珠湖上的 划艇赛正在进行中。于是,我们又赶往珍珠湖…… 晚上,蒂姆约我到诺亚城打捉球。我邀丽柔一起去玩,她说:“当观众有什么 意思,我想去参加舞蹈表演。马哥哥,你去给我当啦啦队吧?”最终决定各自活动, 深吻而别。 当我到家达捉球场时,蒂姆他们已经打得热火朝天。红、白两个队,场上各有 八名队员,一名黑衣栽判,白队以十一比九领先。蒂姆在白队,身穿七号球衣,戴 着队长袖标,奔跑不停。 我到更衣室,挑了件白色十五号球衣穿上。不一会儿,又来了三个小伙子,便 每个队各增加两人。蒂姆重新安排了战术,叫我打中场。上场不到一分钟,红队二 号带球冲来,我倒地一铲,将他勾翻在草坪上。裁判判我犯规,离场三分钟。红队 趁机攻入篮球区,球传到禁区边的九号手上,他高高跃起,在空中跨过近三米的距 离,猛灌入框!九号一声大吼,在地上连翻数十个斤斗。 白队传球到中场,被红队抢断,传给九号,九号挑传给篮球区的六号。六号运 球后急停跳投,被迅速退守的蒂姆跳起一个大帽,将球煽出去老远……三分钟后, 我又上场,在中场完成一次成功抢断,带球突破,横传中路五号,五号敲给蒂姆, 蒂姆晃过红队一名防守队员,再将球从另一名防守队员胯下穿过,飞步赶上,然后 一脚刁钻的吊射,皮球应声入网!蒂姆张开双臂,在场上飞奔起来…… 球踢到九点钟结束,白队以四十二比三十五获胜。所有队员一起到餐厅庆贺, 大家喝着红酒(仙苑只允许生产红酒),交流球技,讲些趣闻,也谈论风花雪月的 事。 从餐厅出来,将近十点半,我本来想看看丽柔在哪里,蒂姆却拉着我去参加化 妆舞会。化妆舞会在广场上举行,会集了数千人,一个个戴着狰狞可怖的面具,扭 动身体,展现自己的青春活力。一会儿,就不知蒂姆转到哪里去了。我跳了十多分 钟,便退了出来。联系丽柔,她可能正忙,没有回复,地理位置显示她在距诺亚城 三百多公里的某地。我打消了去找她的念头,寻着住所,洗漱一番,打天嵌在墙上 的显示屏,欣赏影碟,浏览网络上的视频节目。 有个小伙子在视频里抱怨,说工作太辛苦,要求发展机器人,顶替人的日常工 作。我发帖提出批评,算了笔帐:按现在的一般情况算,一个人平均每月只需工作 二十五天,就能满足他的基本消费需求,其余三十天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而且一 个工作日只有六小时,不到全天时间的四分之一。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抱怨工作 辛苦。 帖子发出后,想一想,又觉得不妥。现在条件好,但是人们期待更好,这是很 正常的想法,我的批评看似有理,其实毫无道理。我赶紧又将帖子删除。 十二点正,城里广场一带放起了烟花,我趴在窗台上观看。五彩缤纷,争奇斗 艳。我拔通丽柔的腕机:“花儿,你在哪里?快看看我们这边的烟花。”我把腕机 对准美丽的花雨,丽柔在那一边叫道:“真的好美!可惜这里没放。马哥哥,你让 我多看一会儿。”让她看了几分钟。 “花儿,你参加了哪些活动?”“跳舞,唱歌,还有时装表演。”“时装表演? 你录像没有,放给我看看。”丽柔大声道:“不给你放!”然后小声说:“你到网 络上去查呀。明天见。”这个调皮鬼…… 三月七日,我拟订两个提案:增加动物种类;研发机器人。将提案发给管委会 委员,要他们先作些准备。三月十日,将九十九名委员召回诺亚城,高讨两个提案 的实施细则。 管委会决议:只增加草食动物,如马、狗、猴、羊、兔等,禁养飞禽和食肉猛 兽;对动物全部实行实验室配种,消除其自然繁衍能力,便于控制动物数量质量; 禁止个人豢养宠物,禁止人为延长动物寿命;研究、学习动物语言,与动物友好相 处。 提高工厂、农场生产自动化程度,减轻人的劳动负担;研究开发智能机器人, 艰苦岗位逐渐用机器人代替人力;增建相关实验室,加大对机器人研制的支持力度。 时光在悄悄流逝着,但是对于当今的人类,时间已经是一个并不让人感到害怕 的概念,我们有的是时间,生命还很漫长,人世间的各种快乐和幸福可以慢慢去品 尝,物质世界的奥秘也将被我们逐步揭开。 三九年九月十一日,我和丽柔到珍珠湖潜水。随着水量的不断增加,湖面越来 越宽阔,有些邻近的湖泊已贯通为一体。预计再过六十年,整个珍珠湖区就将形成 一片汪洋大海。湖水清澈洁净,水下生活着我们有计划养殖的各种鱼类、澡类,只 是还没有鲸鱼、鲨鱼等大型海生动物。 我们在六七十米深的水域潜游、嘻戏,与群鱼为伍,其乐融融。玩了一个多小 时,上岸休息。躺在细柔的沙滩上,淋浴阳光,放松身心。丽柔软磨硬泡,要我教 她鱼儿的语言,我只好向她坦白,只初步懂得狗、马、猴、狼的语言,鱼类的语言, 根本就没有研究过。丽柔很是恼怒,抓起沙粒就向我攻击。 两只大“鸟”从天而降,在空中就喊起来:“马老弟,多日不见,躲到哪里去 了?”原来是蒂姆,还有一位肤色微黑的女子。我站起来,和蒂姆拥抱。蒂姆拉着 那女子介绍说:“她叫爱弥尔。”我和爱弥尔握手,她说:“马大,你好。”看来 她认识我,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了。我把丽柔叫到面前,介绍给蒂姆和爱弥尔。他们 握手的时候,我注意到蒂姆的眼视有些异样。 蒂姆对爱弥尔说:“亲爱的,你和花小姐先下水玩一会儿,我和老朋友谈谈。” 她俩走后,我问蒂姆:“老朋友,和这一位‘爱弥尔’是什么时候爱上的?”“两 年了。”我打趣道“你们两位是同‘病’相怜咯。”“唉,马老弟,我这身颜色还 是有不少人嫌弃,找女友可难了。下一回,我一定要变成白皮肤,再下一回,变黄 皮肤。”我故作沉呤状,说:“蒂姆先生,你不能变肤色,因为那样的话,我们仙 苑的颜色就不够丰富啦。”蒂姆竟没有笑,而是神秘兮兮地问:“马老弟,花小姐 是怎么回事?”我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长得象小雪嘛。”“是不是你照着小 雪姑娘的模样,把她变出来的?”“蒂姆,你说的什么话?我会做那样的事吗?她 才十二岁,还没有变过身,这就是她本来的面貌。”“那就更奇怪了,太象了。” 我笑道:“也不是没有区别,眼睛就不太象。”蒂姆盯着我,看了好久,自语道: “会不会……” 蒂姆取下头盔,问:“马老弟,你们的头盔在哪里?”“在更衣室。”蒂姆走 进更衣室,一会儿,换了潜水服出来。“走吧,马老弟,再陪我玩一玩。” 九月十三日,蒂姆给我发消息,要我晚上无论如何都要一个人前去见他。我想 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不肯透露,说见面后自然知道。这个蒂姆,不知在玩什 么花样。我们约好晚上六点在诺亚城一处餐厅见面。 下午忙完工作,我就飞往诺亚城,赶到那家餐厅。蒂姆已点好酒菜,等候多时。 坐下后,先吞下一杯红酒,我开门见山:“老朋友,什么事这么急切,这么神秘?” 蒂姆面无表情地说:“马老弟,前日那位花小姐,你与她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 我很奇怪,说:“蒂姆,你怎么对别人的隐私感兴趣了?”蒂姆追着问:“你们是 不是已经——”我有些气恼:“不错,你有何指教?”“你爱她吗?”“这还用问 吗?”“你爱她,是因为她长得象小雪,还是爱她本人?”我已很不耐烦,要不是 他是蒂姆,我定会发火了。我耐着性子回答:“起初是因为象小雪,现在,我爱她 本人更多一些。”“马老弟,回生气,你觉得,花小姐与我以前见过的小雪姑娘, 她们的外貌,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不假思索:“眼睛啊。”“不错,花小姐的眼 睛不象小雪。那么,她的眼睛象谁呢?”“象谁?”蒂姆反问:“马老弟,你没发 觉吗?”蒂姆的问题,让我隐隐地不安起来:“发觉什么?”“马老弟,花小姐的 眼睛,就象你!”“象我?!”“你把相片调出来,比一比。”我打开腕机,把两 人的头像放在一起,再来个眼部特效,果然极为相象!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蒂姆,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算丽柔和我的眼睛相象,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蒂姆看着我,欲言又止。“蒂姆,有话你直说,别吞吞吐吐。”蒂姆看了看周围, 小声说:“花小姐是你和小雪的女儿!”我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桌子碰翻,大声道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旁边用餐的人惊讶地望着我。蒂姆使劲拉我坐 下,说:“马老弟,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不可能?你向生殖细胞库多次捐献过精 子吧?小雪姑娘有没有捐献过卵子呢?”记忆中,小雪确实曾捐过卵子。我默默点 头。“这就对了。配对的时候刚巧就把你们俩的生殖细胞配在了一起,产生了花小 姐。” 丽柔是我的女儿?这一结果足以让我崩溃。我仍存有一丝侥幸,分辩说:“蒂 姆,你这样说实在牵强。丽柔是小雪的女儿,可能性是很大,因为她们是那样相象。 但她只有眼睛象我,怎么就断定我是她的父亲呢?”蒂姆拍着我的户头,说道: “老朋友,看开点。其实,花小姐是不是你的女儿,这并不重要。你们相爱,这就 够了。你们俩又不会直接传宗接代,血缘关系不应成为你们在一起的障碍。”听蒂 姆的语气,已十分肯定,莫非……我不敢再想。 蒂姆接着说:“唯一的问题,是你在思想上能不能接受。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 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很难挣脱。但是你是新思想的倡导者,是仙苑的创始人,我相 信,你能冲破旧伦理观的蕃蓠。”蒂姆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前日我 在你和花小姐的头盔里分别找了一根头发进行化验,这是你们的DNA比对结果。 帐我已经结了,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我不敢去看那张纸,我的心,已经跌入寒冷的冰窟…… 与自己女儿有染,是天理难容的事情。虽然这里已不是传统社会,但是传统的 社会意识仍在我的脑海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丽柔,我的爱人,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 儿?我该如何面对?仙苑的人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纵使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多 少人责难。但是,我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正在思想斗争,腕机发出一闪一闪的信号。开机一看,是丽柔找我:“马哥哥, 你在哪里?”这一声“马哥哥”,差点让我晕倒!我立即关了腕机,逃出餐厅。又 忽地跑进去,右手抓起那张纸。手抖得非常厉害,上面的字在眼前跳着,看不清楚。 用左手卡住右手手腕,才看清最关键的一栏写着:相似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我发疯似一声大吼,冲了出去…… 我在天空漫无目的地飞呀飞,用最大的速度前冲,往更高处爬升。城市的轮廓 在眼中渐渐模糊,然而,高空的寒意并不能使头脑清醒,驱不走各种各样纷乱的意 念。一直飞到“蜻蜓”发出了能量即将耗尽的警告,才滑落在旷野上,腕机上的时 间,显示已是凌晨四点。丽柔留下信息:“马哥哥,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好 为你担心,到万松城找我,或者给我回信。”我伫立寒夜,泪流如雨,自己也说不 清楚,心底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星光渐渐暗淡,东方初露暑光。新的一天又要到来了。空中有了飞翔的人影, 我这才看出周围是茂盛的桑树林,远处,隐约有一座城市。这时,又收到丽柔的信 息:“马哥哥,你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我想见到你。”泪水再一次悄然滑落。 我狠下心,没有理她,向远处那座城市走去。 进城后,到餐厅独自喝起了闷酒。一杯又一杯,一瓶再一瓶,终于喝得趴在桌 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我躺在屋子里一张床上,只感觉头昏脑涨。跌 跌撞撞走出门,来到外面,隔壁就是那间餐厅。我进去坐下,大喊:“酒!拿酒来!” 可是,等了很久,不见动静。我站起来,准备去找服务员理论。一名女子走过来, 对我说:“马大,你好,我叫叶秋华,今天在这儿当管理员。你不能再喝了,想吃 什么,我们给你送来。”我打着酒嗝,耍横说:“我什么都不吃,我要喝酒。”叶 秋华叫过一名服务员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在我对面坐下来,说:“马大,你知不 知道,今天早上你醉得很厉害?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题?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毫不客气地说:“你叫叶秋华,是吧?你的名字,说不定还是我给取的呢,你有 什么资格管我?我的事与你无关,快拿酒来!”叶秋华却不愠不恼,说道:“你错 了,我是这里的管理员,有资格管你。马大,你是我们的导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你的身体就是仙苑的财富,不允许你这样糟蹋。”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