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来 我从睡梦里醒来,感觉象是从一个数万年之久的长眠中醒来。我茫然无措地坐 在床上,窗户被吹得咯哒直响,风直直的穿过我的身体,在屋中打个旋儿又翩然退 去。我坐在那里,又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并不坐在那里。我直觉得自己不存在似的,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空”。 屋内的摆设看起来甚是眼熟,如无意外,这应该就是我家。我游魂也似地站在 屋子正中发懵,我该做些什么?想了半天,除了脑瓜子突突地疼起来以外,并没有 想出其他的来。 刚刚睡醒,脑子发昏,这恐怕是人人都有的经验。然而现在并不是这种情况, 我从睡梦里醒来,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象把一切都忘记 了。四周雾蒙蒙的一片苍白。墙壁,天花板,家具,一切似远似近,我站在那里, 又好象站在别的位置上,总而言之,我有一种强烈地感觉:我不在这个地方。 可是,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呢? 墙壁上的挂钟指着12点30分,但并不知道究竟是中午,还是深夜,窗外是暧昧 的灰白色,好象从来都没有变化过。看到钟表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闪进一个念头 ——就像砂锅里的栗子砰得裂开一样——我忽然想起了我跟阿露的约定。对,今天 下午2 点,我和阿露要在半月公园见面,然后,我们俩要实行一个计划已久,准备 已久,期待已久的大冒险。 这件事的想起就像一个开关一样,一刹那间,那些忘得干干净净,那些被我忘 记得好象根本不曾存在的事一刹那间全部涌回记忆里:……辛达先生的乌龟,松尾 夫人的狗, “圣母牛街”上的小混混,电视新闻总中断,以及因此总在咕哝不停 的约玛……就象一个仓库被瞬间置满了货物,我那空空如也的记忆也被一下子填满。 想起这些之后,自然而然的,起床时那一瞬间因供血不足而产生的错觉也就消 失了,虽然我还是觉得疑惑——可那就如同热铁皮上的水珠,只在脑海深处停留了 一刹那而已。 离2 点还差一个半小时,要赶到半月公园,时间还是紧张得很。我顾不上漱洗, 匆匆披上外套跑了出去——不把屋子整理好就出门,房东约玛太太笃定又会唠叨— —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她今天并没有像看家犬般蹲在门口。 外面和我在窗里看到的一样,雾蒙蒙的的一片灰白。街上没有半个人影,茶座 的门悠悠地晃荡着。街区的草坪上,没有散步的夫妇和小孩,甚至也没有那群大摇 大摆的鸽子。按惯例,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呀。我暗暗思忖,莫非,今天有什么好 片子上映,他们都去看电影了吗?或者是区中心组织了露营?但是竟没有一个人通 知我。这些家伙! 转过第一个墙角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出乎我意料的是,洛克没有 像往常那样,从背后跳出来,拉我去喝一杯。从有印象的记忆开始,他似乎一直都 在这么干——但今天没有。 我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那种艰涩的感觉让我以为唾液在口腔里已凝结成了 固体。我对自己说,没什么可害怕的。但是,一直潜藏在心底的恐惧还是浮出了水 面。洛克和鸽子都是绝不会去看电影或露营的,他们究竟去哪里了?人呢?为什么 不见一个人?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再一条街,还是没有。我疯子一般拼命跑了起来,穿过整 个“圣母牛街”,跑过十字路口,跑过商业区,跑过市民中心,全都没有。我几乎 穿越小半个城市,连一个会动的东西也没看见。以往每一个人多得挪也挪不动的地 方如今全都空空荡荡,灰白色的雾气笼罩着城市,数十万的人像是瞬间蒸发了般, 变成一个一个人也没有——不,准确地说,是还剩一个——的城市。 我气喘吁吁,恐惧带来的心慌却远胜于急速奔跑后的疲劳。在某一个早晨醒来, 发觉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像是个电影的开场,又像个最老套的鬼故事。 总之,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恐慌以外,我不否认自己还带有一点兴奋和好奇。 也许,在某个地方,还有一个和我一样,恐惧,发抖,兴奋,气喘吁吁的醒来者? 不知不觉我已来到和阿露约定的半月公园。阿露并没有出现,是我来早了吗? 我看了看表,指针仍旧停在12点30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阿露应该是那个和我一 样,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城市醒来的人,所以,她应该会来吧。我这么想着,就在长 椅上坐下。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什么,又一下就忘记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