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科住院 丁舰和我除了周末在一起,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工作。我们活的很充实。丁 舰的公司也小有起色,一步步接近他当初的梦想。 到了转年7 月份,我当住院医师就满五年了,各科主任对“科住院”人选争论 不休。所谓争论,其实就是推脱。 听我先说下“科住院”,你就会明白各科主任为啥互相推诿。 “科住院”负责会诊,基本24小时在医院里(如果只有一个人值这个班的话), 是给各个科室服务的,责任重大,受累不讨好,得从科室里面专门抽调一个人去干。 现在人手紧张,谁也不愿从自己科里面出人。所以没人愿意去干。 但是,总要有人去干,没办法,就轮换。我五年住院医的角色已经完成,自然 成了各科室主任议论的目标。自己科顶不住,只好让我上。其实这个班也好,上完 了还有两星期的科住院假期。别小看这两星期,当医生这辈子没有几天假的,大年 三十也得值夜班。 我整理好病历,科主任打电话让我过去。 “小韩呀,内科科住院抡到咱们科了,我考虑人选,也只有你能去了,文大夫 去年刚值完,你有困难么?”他笑眯眯地问我。 “行。什么时候开始?” “七月一日到来年七月一日,整整一年。” “好的。” “把你手里的病人交给文大夫吧,这两天你可以自己准备一下,周一来上班。” 我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碰到护士长,“护士长,下礼拜我就当科住院了。” “升官了!不过干啥事都多个心眼儿。”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明白她的意 思,现在干临床真是如履薄冰。 凭我的本事,我觉得什么事情都能摆平,我相信自己的实力。 我把自己当科住院的消息告诉了丁舰,丁舰祝贺我升官。 丁舰这时候自己开了公司,事业也蒸蒸日上。凭他的专业和人脉,他搞的建材 电子商务公司有声有色。 科住院的工作不像我想的那么轻松。 一个周六下午,病房的医生轮休休周末,每个科室只留下一个住院医,上面只 有我这个科住院领导她们。 两点多,电话响了,感染科蔡文姬医师给我打电话,“韩大夫,8 床老太太吐 血。” “消化道出血该住消化科,怎么住感染科啦?”我问她。 “老太太是发烧一周来的,之前没吐过,刚吐的。家属又过来问了,你下来一 趟吧。” 我来到感染科病房,见小蔡正和家属说话。 我把小蔡叫了过来。 “我刚来一年,这种情况还没处理过,韩医生多多指导啊!” 我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以后不能说,家属听见就是麻烦。 小蔡吐了吐舌头。 “即使你以前没处理过,你也应该在病人面前表现出你很有经验的样子,建立 最起码的信任,这种话以后可不能再说。” 我翻看了一下病历,昨天刚来的病人,发烧一周,查体无阳性体征,腹部B 超 脾大。其他的血生化检查中午刚刚回报,乱乱的夹在病历里,我看了看,没什么特 别的。脾大,莫非肝硬化? “走,瞧瞧病人去。”小蔡端起血压计跟在我后面。 8 床病人正坐在那里,呕吐状。 我简单问了问病史,“老太太,您哪儿不舒服?” 老太太是外乡人,“劣心(恶心的意思)。” “以前有没有胃口不好的毛病呢?”我一边给她做系统的体格检查,一边问病 史。 “以前没啥呀,就这一礼拜发烧住院的。”我检查了一下肝区,肝不大,叩诊 移动性浊音,阴性,想想B 超也没报腹水,不像是肝硬化,要是肝硬化食管胃底静 脉曲张破裂可就麻烦了,这一下午别干别的,就折腾这个老太太了。查完了,也问 完了,我也没什么明确的倾向。反正是胃部的问题,具体是啥不太好说。 正说话,老太太又吐了一口,我看了看盆子,红的黑的都有。 “蔡医生,急查血常规,血型,备血,利止血1000单位皮下注射,凝血酶1000 单位口服,建立静脉通道,点上善宁,(管它是不是肝硬化,脾大的就不完全排除, 主管医师来了也不会怪我什么),监测血压心率变化。快点交护理部执行。”我噼 噼啪啪各种措施出来,小蔡赶紧抱医嘱本,她不太熟练,我看着她下完每一条医嘱。 我把她拉到感染科办公室,“小蔡,这个病人多看两眼,注意血压心率。咱们 先点点看,不行在想别的辙,今天周末,主管医师都不在,咱们尽量稳住,不出事 情。病程勤记着,省的将来有情况说不清。” 我感觉自己俨然是一位老医生了。 “我回到科住院办公室,往床一躺,合上眼想想经过,但愿没事。” 三点了,电话铃响起来。是小蔡的声音。 “8 床老太太又吐了,不多,量了血压,还行。” “心率呢?”我问。 “我看血压没事,就没数心率,上次数是80多。” “休克之前血压也可能正常,但心率就会上去。” 我顺着楼梯跑到8 床,摸了一下脉搏,这时候小蔡也来了。 “韩医生,你真快。” 老太太的脉搏太快了。 “赶紧输血!先挂上706 代血浆!” “血压没事,用输血么?” “赶紧吧!”老太太在我们说话的功夫又吐了,足足半盆,1000毫升都不止, 家属吓坏了,我把她们叫出去,交代病危。 血马上来了,我又跟血库多联系了1000毫升备血。 幸亏提前挂上了液体,这会循环衰竭,血管塌陷,护士都不一定能扎进去。 我让小蔡把刚才发生的情况以及跟家属交代病危的过程记录在病历里,让家属 签字知情。 我想了想,内科该做的都做了,就是别人来了也没别的措施,除了外科动刀。 对,还是申请个全院会诊吧,大周末的,把人家喊来也不太好意思。 我给院里打电话,说明情况,希望外科,以及胃镜室等科室联合会诊。 几个科室的专家来了,都是老远打的从家里来的。 我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目前各种治疗都给上了,希望做个胃镜检查。 我们举着吊瓶,把老太太推进了胃镜室,胃镜直视下,老太太胃里一个巨大的 肿瘤,表面已经溃烂,一根被肿瘤侵犯的血管正在喷血,博动性的,一看就是动脉 破了,静脉破口是流血,动脉破了才是喷的。 老太太上了手术台,我看看时间,也该到交班的时间了。 “走,交班去。” 小蔡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刚才送走了一个。”我碰见接班的赵大夫。 “怎么,又死了一个,几床?” “不是死了,是送外科手术台了。”想想自己今天下午,心里真是后怕,再晚 一些,病人肯定活不了,那动脉出血,什么药都止不住。人家老太太就是发烧来看 病的,没住两天给死了,看人家家属能饶的了你!现在已经在手术台了,病因清楚, 处理的当及时,我给自己评价着,长长舒了一口气。 科住院可不是好当的。 下了班,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丁舰,有他的支持,我什么都不怕。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