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汤谷十日 秋日正午,阳光灿烂,碧绿的大海上金光粼粼。海风轻拂,空气中满是桂花的 清香。汤谷岛西面临海的石崖上,桂花盛开,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正在垂钓。他坐 在距离崖边丈余处,远远地探头探脑的朝崖下张望。手里握著一柄三丈长的长斧, 以斧为竿,在斧梢系著一根银光闪闪的细丝。这钓鱼丝颇为奇怪,瞧来不过三四根 发丝般粗细,但在海风中竟纹丝不动,笔直的插入海水之中。 这瘦小汉子身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盘膝而坐,闭目摇头,口中念念有词, 膝前零落摆了几个黑色的石子。那瘦小汉子满恋焦急不耐,道:“卜算子,你到底 算准了没有?当真是在此处麽?”那老者徐徐张开双眼,怒道:“自然算准了。我 神卦卜算子一日十卦,定能算对一卦。先前九次都不灵验,这次定然错不了。”他 言语斩钉截铁,不容一丝回寰。 那瘦小汉子突然来了气,骂道:“你这老妖怪总是信口雌黄。他奶奶的,昨日 上你当,在林子里待了一天不说,屁股还险些被竹叶青咬上一口。今日要再如此, 老子今晚就将你烤了吃。”那老者卜算子皱眉道:“倘若不是昨日被辛九姑搅局, 将石子弄乱了,又怎会发生那等事。怎能因你的屁股坏了我神算清誉。” 听到“辛九姑”三字,那瘦小汉子突然打了个寒噤,不住的回头张望道:“他 奶奶的,那婆娘忒可恨。要是她发觉老子拿了情丝钓鱼,那今天就不是我吃鲨鱼, 而是鲨鱼吃我了。”卜算子摇头道:“放心放心,我替你算过,你是死在野狗肚里。 鲨鱼没这福分。”瘦小汉子骂道:“他奶奶的,你才死在野狗肚里。” 瘦小汉子又四下探望了半晌,道:“不成,老子信不过你。老妖怪,你再算上 一卦。”卜算子大怒道:“大荒中谁不知道我卜算子一日只算十卦?告诉你此地必 有大鲨鱼上!,便决计错不了!”瘦小汉子见他如此勃然大怒,也只好作罢,口中 依旧喃喃道:“他奶奶的,好不容易那十个妖怪洗澡去了,辛九姑又睡得死沈。倘 若今日钓不到鲨鱼,又不知要等上多久了。”想到鲨鱼鲜美的肉味,他不禁狂吞谗 涎。 两人坐在崖边又静候了半晌,仍是毫无动静。瘦小汉子将那情丝拖将上来,凑 到面前一看,情丝上系了一支巨大黝黑的铁!,!上那只四尺余长的金背鱼完好如 初。卜算子吓了一跳道:“你胆子也忒大了,偷了辛九姑的情丝、盘谷的开天斧也 罢了,怎地连那老太婆的金背鱼也、也……倘若让她知道了,你还有活路麽?” 瘦小汉子瞪眼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不用这金背鱼做饵,鲨鱼会上!麽? 难不成把你这老骨头丢到海里去?”那卜算子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两人对望片刻, 哈哈大笑,当下又将那鱼饵甩入海中。 突然情丝震动,瘦小汉子大喜,颤声叫道:“来了来了!”他已数月未尝吃著 鲨鱼肉,早已谗得食指大动。卜算子跳了起来,趴到崖边向下眺望,只见崖下碧波 涌动,一道黑色的三角鱼鳍破浪摆舞。看起来果真是一条极大的纹龙鲨。卜算子颇 为得意,眉飞色舞道:“我神算卜十必能中一,这条纹龙鲨的鱼翅可得归我。” 瘦小汉子叫道:“他奶奶的,你算个卦就要鱼翅,那我偷了这些东西来钓鱼, 岂不是要龙肝麽?”情急之下,真气稍泄,险些被那鲨鱼拖下崖去。大叫一声,双 腿稳住,使足吃奶的力气将情丝朝岸上拉起。 突听不远处有人尖声叫道:“成猴子,你好大胆子,敢拿老娘的情丝来钓鱼!” 那瘦小汉子闻声魂飞魄散,转头一看,一个黑衣女子飞也似的奔来,背後一个九尺 来高的大汉气喘吁吁的紧随其後。瘦小汉子成猴子连呼糟糕,正要抛掉情丝逃之夭 夭,又听那黑衣女子喝道:“你要敢把情丝丢了,老娘将你剁成肉丝!” 成猴子叫道:“辛九姑,你怎地这等小气,大不了将鱼翅分你便是!”那辛九 姑冷笑道:“你当我象你般谗嘴麽?你这种男人,自私自利,只顾享乐,第一个该 杀!”话音未落,已奔到十丈之距。 成猴子见势不妙,突然闪电般跃起,想要溜之大吉。慌乱中却忘了手中还握著 那柄特别的鱼杆。突觉杆子那头如有千钧之物剧烈震动,陡然下坠,突然想起那端 乃是是纹龙鲨,大叫一声,被凭空拉去,空中翻滚,朝崖下落去。 辛九姑怒道:“想逃到海里,哪有那麽便宜!”右手一扬,一道银丝破空飞舞, 牢牢的缠在成猴子的身上,想将他拽回。但他下坠之势极为猛烈,再被那数千斤重 的纹龙鲨猛烈挣动,登时将辛九姑倏然拉得如箭般窜起,一道尖叫著朝崖下跌去。 辛九姑身在半空,电光石火间左手一甩,又是一道银丝破空飞舞,立时缠在那 九尺高的大汉身上,口中叫道:“盘谷,拉我们上来!” 那大汉盘谷猛地一个马步,银丝绷直,朝前滑了几步後纹丝不动。辛九姑与卜 算子下落之势登时止住。卜算子却大喜,叫道:“我算得没错吧,我算得没错吧! 早上第三卦说你们两人情丝相系,生死两忘。你们还要杀我,当真是不识天意。” 成猴子骂道:“你奶奶的,快将我们拉上来。” 盘谷大喝一声,双臂交错後拉,竟将两人连著那海中巨鲨硬生生一寸寸拔起。 巨鲨癫狂剧震,那情丝极为坚韧,反复震荡丝毫没有断裂迹象。卜算子只是袖手旁 观,不住的连声道:“可惜可惜,今日已算十卦,否则倒可以帮你们卜算吉凶。” 那盘谷天生神力,全身青筋暴起,面目涨红,肌肉虬结膨胀,憋著气边拉边朝 後退。过不多时,已将两人拉了上来。辛九姑一上来劈手就给了成猴子一记耳光, 喝道:“死猴子,活得不耐烦了麽?”那成猴子对她颇为忌惮,抚著脸干笑道: “要是活得不耐烦,又怎会变著法儿给大家钓鱼吃?” 盘谷抢上前从成猴子手中夺下那长斧杆,脸上气得通红,指著成猴子道:“你! 你!”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猛地一跺脚,双臂挥舞,竟将那巨鲨高高甩起。 碧浪开处,一条青灰色条纹状的巨鲨被高高抛起,在蓝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 弧,阳光在情丝上闪烁耀眼的光芒。巨鲨在空中摆尾,越过众人头顶,重重砸在六 七丈外的桂树林中,登时咯拉拉压倒了一片灌木。鲨鱼翻腾弹跳,尘土飞扬。 盘谷仰面倒地,又立即一跃而起,将情丝从斧杆上解了下来。成猴子和卜算子 瞧见那鲨鱼六丈余长,活蹦乱跳,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快将它杀了!”盘谷审 视开天斧,确定无恙,方才提斧朝那巨鲨奔去。 众人都已许久未吃鲜美的鱼肉,纷纷奔上前去。只见那鲨鱼似是极为痛苦,背 上有一条铁管破肉而出,鲜血长流,甚是奇怪。盘谷大喝一声,挥舞开天斧猛斫而 下,那鲨鱼巨尾横扫,竟不能将他长斧拍开,“扑吃”一声,皮肉翻卷,斧头径直 砍到椎骨处方才顿住。 巨鲨痛极,发狂似的弹跃横摔,盘谷不得已将长斧拔出,朝後跌了几步。巨鲨 腹身处被盘谷劈开,挣跳之下,裂口越来越大,突然“哧啦”的豁开一个大口,一 个尖锥状的东西从那裂口中撞了出来。 众人齐声惊呼。巨鲨凌空一个翻越,将那东西猛地甩了出来。那物在空中打转, 猛然撞在地上,朝後滑了数丈方被灌木丛卡住。竟是一艘小型潜水船! 辛九姑等人面面相觑,突然又是“啊”的一声惊呼,只见那小船突然朝两翼打 开,跳出一只似龙似鹿的怪兽,甩颈摇头,嘶鸣不已。接著又有两个少年跳将出来。 一个俊逸挺拔,英姿勃勃,一个雄武骠悍,眼神凌厉。两人又从小船中拉出一个冰 雪美丽的小女孩。三人不断的咳嗽喘气,似是在鱼腹中待得颇久,呼吸不畅。 巨鲨弹跳了一阵,终於匐地不动。成猴子等人瞧得呆了,他们阅历颇丰,但这 等情形倒是第一次瞧见。只有那卜算子突然狂喜道:“第一卦!今日第一卦你们还 记得麽?贵人临门,万事大吉!他们定然就是贵人,来救咱们了!” 这几个不速之客自然便是拓拔野、蚩尤、纤纤与白龙鹿。 他们在东海上漂流了月余,舟小浪大,虽有司南指引方向,但终於还是被海风 吹得稍有偏离。好在这一月来,东海还算风平浪静。三人一兽白日划船,夜里圆舱 休息,任尔东西。常常是早上醒来时,发现又偏离方向数十海里。饶是拓拔野真气 充沛、蚩尤天生神力,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海上行程寂寞,每有凶险。每日必要邂逅三五种凶兽,拓拔野与蚩尤合作无间, 再加上白龙鹿相助,倒也有惊无险。一月下来,二人对於擒降凶兽大有心得,功夫 也颇有长进。万里汪洋,终日以生鱼果腹,偶有海鸟飞过,便射将下来,用三昧真 火烤熟。因此倒也衣食无缺。只是想到城破人亡,前路渺茫,难免郁郁不乐。尤其 纤纤,此前从未与父亲分离,依赖心极重,虽心态早熟,却仍不免孩子心性,常常 伤心哭泣,便是梦中也每每泪流满面。拓拔野与蚩尤瞧了均是大为不忍,只能劝慰 或转换注意力。大赞科汗淮神功无敌,定能平安脱险云云。纤纤对父亲本就极有信 心,听得久了,对父亲的牵挂担忧也逐渐缓解。 蚩尤经此变故,性情大变,终日寡言少语,偶有欢颜。只有拓拔野天性开朗, 颇为乐观,每日变著法儿逗纤纤开心。如此十余日,纤纤的难过之意稍解,但对拓 拔野的依赖心却越来越重。 两日前午夜,海上风雨大作,险浪滔滔。为避免沈船,蚩尤、拓拔野只好圆舱, 三人一兽局促在小船中避浪。岂料一只巨大的纹龙鲨饥饿难当,嗅到柚木船中三人 吃剩的海鸟的血腥味,竟狂性大发,将整艘柚木船囫囵吞枣的咽到肚里。好在柚木 船极为坚硬,除了个别地方为它利齿戳穿之外,并未受到大的破坏。只是在它胃中 无法开舱,那气味又极是难闻。通气管贯穿鱼背,虽偶尔可以带来新鲜空气,但大 多时候都是在海里,不断有海水灌将进来。若非拓拔野、蚩尤水性极佳,想法设法 将新鲜空气兜在皮囊中,供纤纤呼吸,她早已不能支持两日之久。 纹龙鲨被柚木船的通气管刺穿脊背,吃痛在海里乱游,时沈时浮,人鱼对峙两 昼夜,来到汤谷岛之滨。那巨鲨饥饿难当,闻见金背鱼的香味便不顾一切的咬住不 放,是以便有了这破膛露船的奇怪一幕。 辛九姑等人狐疑的盯著拓拔野等人,又看看那白龙鹿,心中惊疑不定。拓拔野 咳了半晌,只觉新鲜的空气源源不断的吸入鼻息,登时大畅。听到那老头大呼小叫 自己一行是解救他们的贵人,心中一沈,抱拳微笑道:“在下拓拔野,不知这是什 麽地方?” 成猴子诧道:“这是什麽地方你都不知道?”他脸上露出奇怪已极的神色,突 然捧腹大笑起来,“好笑好笑,竟有人莫名其妙到了此处,还不知道……”卜算子 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说道:“各位神人莫怪,此人就是因为四处行窃、目无尊长, 才被流放此处。” 听到“流放”二字,蚩尤突然面色大变,沈声道:“难道这里是汤谷麽?”卜 算子道:“正是。神人被鲨鱼带到此处,那定然是天意如此,要你们将我们救出苦 海了。”蚩尤的心登时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滑稽,只觉世事荒 诞,莫过於此。悲苦之下,竟仰天哈哈大笑。 原来这汤谷乃是大荒四大流放地之一。五族中严重违反族规的罪人,除了水族 之外,许多都被流放至此。盖因此处天涯海角,汪洋茫茫,既非水族,又无船只, 绝无可能逃回大荒。况且这汤谷岛上有十只巨大的怪鸟太阳乌──汤谷十日镇守, 倘有人想逃出岛去,必被这“汤谷十日”鸟竞相攻击,饱受折磨後再抓回丢到汤谷 扶桑树上,受烈日灼汤的暴晒浸泡。 这汤谷十日原是木族圣兽,也是六百年前木族青帝羽卓丞的御前灵兽。当年羽 卓丞路经东海时与龙王交战,虽大败东海六龙,却也精疲力竭,耗尽真元。到这汤 谷岛的汤谷中休息,睡著後化为巨木扶桑。十日鸟哀鸣绕空不散,就在这汤谷中栖 息下来。由於羽卓丞身前严肃刚正,疾恶如仇,大荒长老会便将这汤谷定为大荒思 过岛。所有大罪之人便可被流放此地,由羽卓丞刚正不阿的魂灵与十日鸟共同看守。 大荒中所有人谈到汤谷二字,无不色变。只要一上此岛,便永无离开之日。余 生漫漫,只能与穷山恶水相伴。这岛上鸟兽本少,附近海域除了偶有巨鲨海怪出没, 其他鱼类忌惮十日鸟,都不敢靠近。因此在这岛上除了每日吃些野果,就只有期盼 有鲨鱼上!。鲨鱼虽然肉质糙厚,但在岛民口中尝来,已是少见的美味了。 拓拔野不知道汤谷之名,但听那老者所言,又见蚩尤仰天狂笑,心中也猜到大 概,想到阴差阳错,竟到这麽一个所在,不免也有些沮丧。却听那辛九姑喝道: “小子,有什麽可笑的?”蚩尤心中气苦,家仇国恨犹未报,自己又被困在这囚岛 上,满腔怨怒之气正无处发泄,当下狂笑道:“我笑你又如何?”辛九姑大怒: “小子找死!”银光一闪,情丝将蚩尤周身缠住,挥手一掌朝蚩尤脸上摔去。两人 近在咫尺,那辛九姑出手奇快,直如鬼魅,拓拔野来不及相救,眼见这一掌便要击 在蚩尤脸上,。忽听天上传来“嗷嗷”怪声。 辛九姑面色大变,硬生生住手。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十只火红的怪鸟从东侧高 高的山头飞了过来,在空中鸣叫盘旋。成猴子苦笑道:“他奶奶的,真是倒霉,十 个妖怪一来,这条大鲨鱼又要白白浪费了。” 那怪鸟长得甚为奇异,长两丈,巨翼横张时,直如红日。眼大如轮,碧光幽然, 如许高空,犹清晰可见,瞧来令人不寒而栗。这怪鸟自然便是十日鸟太阳乌。十只 太阳乌嗷嗷怪叫,隐隐有威胁之意。辛九姑虽然蛮横,但似乎也颇为畏惧,当下抽 回情丝,狠狠的瞪了蚩尤一眼,大踏步朝回走。盘谷三人尾随其後。 突然三只太阳乌怒鸣三声,闪电般俯冲下来,朝成猴子扑了过去。所经之处突 然热风狂舞,炎浪灼人。纤纤险些被那热风刮倒,拓拔野抢身上前,将她护在怀中。 成猴子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两大块鲨鱼肉,丢在地上。原来他经过巨鲨尸体 身边时,以极快的速度割下了几块鱼肉,藏在身上。众人均未发觉,却逃不过太阳 乌的锐眼。太阳乌落地扑翼而立,连声怪叫。成猴子将衣服解开,抖了抖,示意没 有藏匿。一只太阳乌突然振翼拍去,登时将成猴子击得横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开 外。 纤纤低声道:“拓拔大哥,这几只怪鸟是什麽?这等凶悍。”蚩尤道:“太阳 乌。便是传说中驮著太阳的神鸟。”那三只太阳乌嗷嗷叫著,朝他们三人踏步走来。 蚩尤道:“拓拔,小心。它们定然将我们认为是流放到这里的新囚,要给我们下马 威。”话音未落,那三只太阳乌突然奔跑起来,朝他们怪叫著扑了过来。辛九姑等 人回身伫足观望。 拓拔野道:“蚩尤,左边那只归你,右边那只归我。鹿兄,中间那只就归你了。” 两人少年气盛,心中又满是愤懑之意,竟丝毫不惧。刹那间提气纵越,左右奔袭。 白龙鹿兴奋嘶鸣,奔到纤纤身前。 太阳乌还未冲到,但那热冽的气浪已经席天盖地的卷了过来。拓拔野调动潮汐 流,瞬息间将真气调至最为猛烈,呼的一掌拍出。“蓬”的一声巨响,那只太阳乌 怪叫著冲天飞起,红色羽毛纷纷扬扬。拓拔野也被相交的气浪震得朝後飞出。 蚩尤被那怪鸟巨翼拍中,吐了一口鲜血,身形一晃。不退反进,大喝声中,双 手将那太阳乌巨爪硬生生抓住,奋起神力猛然举起,狠狠朝地上砸去。那太阳乌勃 然大怒,拍翼振飞,登时将他拉到半空。 辛九姑等人尽皆骇然,没想到这两少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神力。虽然蚩尤眼 下受制,但他竟能捱受巨翼一击而不倒,并瞬息反攻,将太阳乌举起,剽悍至斯, 令人刮目。 白龙鹿与那太阳乌跳跃厮斗,打得难分难解。拓拔野担忧蚩尤,大喝一声,调 气倒海流,聚气涌泉,高高冲起,瞬间跃到了那太阳乌的身侧,猛地伸臂将它巨颈 抱住,气沈丹田,如坠千斤,竟一寸寸将怪鸟连同蚩尤,朝地上降落。这一招乃是 当日在万里荒原上与翼鸟龙厮斗时所用。故技重施,虽然翼鸟龙远非太阳乌可比, 但他也非吴下阿蒙,真气强盛,因此仍是奏效。 余下七只太阳乌怪叫著飞翔而来,巨喙狂啄,登时将两人全身扎得皮开肉绽, 鲜血淋漓。巨翼击打,反复数十次,终於将蚩尤击昏。但他昏迷中双手依旧如钢铁 般死死抓住太阳乌的双爪。拓拔野仗著体内超强真气,以右臂格挡,将太阳乌的巨 翼拍击力一一化解。但那太阳乌实在太过凶猛,远胜於此前他所遭遇的任何怪兽, 而且八九只轮番攻袭,终於渐渐不支,被两只太阳乌一左一右抓住双臂,横空飞掠。 纤纤大为焦急,眼见拓拔野、蚩尤被那怪鸟群抓走,越过蓝空,消失在东山之 颠,心乱如麻,又叫又跺脚,珠泪纵横。成猴子等人见状,不由起了怜惜之心,辛 九姑年届四十,膝下无儿,更是没的起了慈母之意。他们被囚困於汤谷,受这十日 鸟的气久已,只是无力反抗。今日见这两少年骁勇剽悍,竟与十日鸟殊死恶斗,大 有同仇敌忾之意,心下都颇为敬佩。当下纷纷奔上前来。 辛九姑柔声道:“小姑娘,不要担心。这些怪鸟一定是将他们带到那儿去了。 我们这就带你去找去。”众人在汤谷十余年,第一次瞧见辛九姑这般和颜悦色,都 是又惊又奇,心道:“嘿嘿,从今往後,这母老虎也有了软肋。” 拓拔野低头下望,百丈之下,烟波浩淼,碧浪粼光。周侧疾风劲舞,刮得双耳 生疼。倘若从这里摔将下去,纵然不被水浪拍死,身上的血腥味也立即要引来群鲨, 凶多吉少。当下反手紧紧抓住怪鸟巨爪。但那鸟群似乎并无将他们抛掷之意,继续 展翼高飞,拎著他们越过东山。 拓拔野眼前一亮,险些惊呼出声。只见东山那一侧,山谷环绕,中有极大的湖 泊,纵横千丈,水汽蒸腾,竟是温泉。湖中一株巨木参天摩云。巨树似桑非桑,径 粗数千围,树叶片片都有十丈宽,枝叶繁茂,破入云端。 太阳乌嗷嗷鸣啼,拎著他们飞向那参天巨树。飞得越近,拓拔野心中便越加惊 异。那巨树难道竟是传说中东海的擎天柱吗?一株树要长到如此巨大,非得数万年 以上。忽然听蚩尤道:“这便是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的化身。巨木扶桑。传说太阳 就是从这里升起。”原来他已经醒转。 拓拔野道:“这些太阳乌带我们来这里干什麽?”话音未落,突然双臂一松, 被那两只太阳乌丢了下去。脚下空荡无物,耳边风声呼呼,从百丈高空径直往下落 去。心中大惊,左右环顾,扶桑巨大的叶枝参差横亘,树叶不断刷打到自己的脸上。 当下调气丹田,猛地向右一跃,抓住一枝树桠,震荡颠伏,半晌才顿住。 蚩尤也被几只太阳乌啄得松开双手,掉落在比他低了六七丈的树枝上。当下拓 拔野朝下攀缘跳跃。那十只太阳乌在四周盘旋,嗷嗷怪叫著猛扑过来,劈头劈脑的 一阵狂啄,拓拔野左格右挡,仍是被啄得鲜血长流。先前的伤口再被啄著,更是剧 痛攻心。不得已在树上跳跃躲避。 蚩尤也被几只太阳乌群起围攻,索性朝上攀爬,想与拓拔野会合。那太阳乌甚 为奇怪,只要蚩尤一往上爬,便止住攻击,在他身侧盘旋。一旦他停止不前,立即 又群喙齐啄。蚩尤攀到拓拔野身边,两人背靠背,格挡太阳乌的攻击,实在不成, 便攀跳避藏。 突然听见下面有隐隐人声,低头下望,扶桑树矗立百丈,立於湖泊中,湖水蒸 汽腾腾,白雾缭绕。向北望去,透过枝叶间隙,瞧见北侧岸上,不知何时已站了密 密麻麻数千人,想来都是汤谷岛的囚民,到这看热闹来了。忽然看见站在最前的赫 然有纤纤与白龙鹿,那辛九姑等人也站在一旁。纤纤脸上满是焦急担忧的神色,不 断的呐喊,但是隔得太远,什麽也听不见。 拓拔野与蚩尤一同苦斗半晌,浑身是伤。拓拔野道:“蚩尤,这样下去,咱们 非被啄死不可。不如一起跳到湖水中去。只要上了岸,便不至这般施展不开,无法 还手。”蚩尤咬牙道:“好。宁可摔死,也远胜於被这些火鸡啄死。”当下两人连 挥数掌,逼开太阳乌,大喝声中,一道踏上粗壮的树枝,发足飞奔,到那树梢之时, 猛地提气跃起,向那温泉湖泊跳了下去。 太阳乌迭声怪叫,四面八方俯冲而来,猛地探爪将两人衣衫抓住,往上拖去。 拓拔野拔出无锋剑,朝太阳乌爪上斩去。那几只太阳乌突然尖叫,似乎颇为惊异, 当下松爪,任由拓拔野朝下笔直落去。在空中盘旋鸣啼一阵,又同那几只太阳乌一 起,拎著蚩尤朝扶桑树飞翔而去。 拓拔野心中一楞,突然了悟,这些怪鸟既是木族青帝圣兽,自然识得这木族神 器,是以不敢冒犯。登时大为後悔,早知如此,在那扶桑树上时,只需亮出此剑比 画一通,只怕它们便立即得乖乖的将自己二人送到岸上。眼下蚩尤被它们重新拖回 那巨树之上,援救无方,徒呼奈何。 正懊恼间,突然白雾迷茫,“扑通”一声,水花激溅,已经掉入那汤水之中。 水温暖烫,如千百只手温柔的抚摩全身,浑身流血的伤口竟立时愈合结疤。他心中 大喜,原来这温泉湖水还有这等奇效,当下索性缓缓沈入湖底,肆意舒展,只觉周 身气血流畅,疲怠尽消。一口气即将憋尽之时,方才向湖面浮去。 刚浮出湖面,便听到一片欢呼之声,岸上那一群被流放的囚民,见他们如此悍 勇顽强,已将他们视为英雄。再听得那卜算子不断的大呼他们是卦中解救众人的神 人,虽然那卜算子卜卦极不灵验,但众人心中都希望这一卦能意外命中。因此见他 平安无恙,都极为欢欣。 拓拔野方甫爬上岸,纤纤便又哭又笑的奔了过来,扑入他的怀中。拓拔野笑道 :“傻丫头,这麽多人瞧著,也不害羞麽?”纤纤哭道:“我才不管呢!倘若你死 了,我也不想活了。”她话语坚定,倒是让拓拔野吓了一跳,心想:“她父亲生死 未卜,眼下孤苦伶仃,定是已将我视为最亲的人。今後须得好好照顾她。” 众人围上前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休,大抵都是赞扬之余,询问他是由何处而 来。拓拔野心思极快,脑中飞转,忖道:“这些人被困在这汤谷颇久,日夜都想著 离开。我们想要脱离此地,必定要与他们团结一心,才有法子打败这些怪鸟。眼下 蚩尤又极为危险,更得靠大家帮忙。这卜算子说我们是神人,倘若否认,只怕大大 影响士气,倒不如将错就错,借此团结群雄,想办法离开这荒凉之地。说不定这些 人对将来复城大计大有帮助也未可知。”主意已定,当下从怀中掏出那柄神木令, 高高举过头顶,运气丹田,大声道:“在下拓拔野,这位姑娘是断浪刀科汗淮的千 金,树上的那位乃是蜃楼城乔城主的公子蚩尤。我们三人奉神帝之命,到这汤谷大 赦。所有犯罪之人,只要改过自新,便可以重获自由,离开此地。”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那神木令决非假冒之物,科汗淮、乔羽又 都是大荒中响当当的人物,素以追崇自由正义闻达天下,他们子女为神帝使者倒颇 为可信。面面相觑半晌,心中狂喜,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拓拔野大喜,心中一 动,接著大声道:“但眼下大荒中发生大变,我们三人是冒生命危险,历尽千辛万 苦才来到此地。只因水妖烛龙生怕各位回到大荒闹事,竟然造反,攻打蜃楼城,百 般刁难我们,想让各位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一个大汉怒吼道:“烛龙那个奸贼!杀了他!”群雄中没有水族囚民,对水妖 素没好感,当下群情激奋,齐声狂吼:“杀了烛水妖!”纤纤听得又惊又喜,想不 到拓拔野竟能在片刻间将这群囚民变为反对水妖的力量。岛上这些囚民尽是大荒重 犯,虽有不少凶顽之徒,但大半都是因触犯五族族规,或抵怒长老会方被流放至此。 他们对五族统治层原就极为不满,尤其怨恨烛龙,一经拓拔野点拨,同仇敌忾的怒 火登时便熊熊燃烧起来。 拓拔野心中振奋,大声道:“对!要想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们就必须团结起来, 打败水妖!”众人狂吼道:“团结起来,打败水妖!” 蚩尤在扶桑树上远远听见下面巨浪般的狂呼声,扭头望去,只见拓拔野意气风 发,挥斥方遒,数千人不断振臂高呼,心中大奇,不知这小子用了什麽魔法,竟突 然成了群雄领袖。寻思间,那太阳乌又狂风骤雨的攻袭来,他不得已又在树枝间跳 跃闪避。 蚩尤游斗躲闪半晌,突然发现一个极为奇怪的事情,只要他往上攀爬,太阳乌 便止住攻击,盘旋飞翔。但倘若停止不前,特别是往下爬落时,必定遭到极为凶猛 的啄击,直至将他逼得向上攀缘为止。 蚩尤心中一动:“难道这些太阳乌是想让我爬上树顶麽?” 太阳乌突然齐声 鸣啼,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大有赞许之意。仰头望去,枝桠遍布,树叶遮天,间隙 间可以望见树干冲天而去,没入白云。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要爬到树顶不 知要多少年。”登时烦躁泄气。 太阳乌嗷嗷乱叫,又纷纷振翼扑来,群起而攻之。蚩尤不得已又向上爬去。如 此反复数趟,蚩尤被激起好胜之心,狂野的血液周身沸腾起来,大喝道:“你们这 些火鸡,当我爬不上这树顶麽?”太阳乌扭头扑翼,呜呜怪叫,似乎颇为不屑。蚩 尤大怒,喝道:“你奶奶的紫菜鱼皮!我要让你们瞧瞧蚩尤的本事!”当下猛地提 气,迅速朝上攀爬跳跃。 太阳乌嗷嗷大叫,在他身侧不断盘旋,似乎在鼓励,又仿佛在嘲笑。 蚩尤这一月来心中郁闷,无处发泄,受这太阳乌所激,一面大叫狂吼,一面飞 速攀登,胸肺间愤懑之气化为强烈动力,倒是大为舒畅。他身手敏捷,勇猛剽悍, 在这扶桑树桠间跳荡攀登,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反而越来越勇,越攀越顺。 众人齐声怒吼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淡越轻,终於淡不可闻。耳边只有猛烈呼啸的 狂风,枝叶沙沙震响的宏声。太阳乌环绕著他飞翔鸣啼,没有再攻击。只有当他停 住休息过久时,才有几只扑上来,乱啄一通,逼他继续上攀。但那啄击比之先前已 大大温和,倒象是鼓励催促一般。 不知攀了多久,蚩尤已觉周身乏力,口干舌燥。且已有一日一夜未尝进食,腹 中饥饿难耐。树叶上有雾气露水,蚩尤拉过树枝,就著树叶吸饮,甘露入喉,清凉 遍体。几只太阳乌突然呀呀飞来,口中衔了一串野果,落在他的身旁,将野果凑到 他手边。蚩尤一楞,接过野果,道:“多谢!”当下大嚼,甘香美味,热力直达全 身。 休息片刻,那十只太阳乌又扑翅鸣叫,催促他继续攀登。蚩尤精神大振,灵猿 飞鼠般左右腾越,朝上攀缘。他心想:“这写太阳乌似无恶意,但不知要我爬这扶 桑树作甚,难道从这里可以离开汤谷麽?”登时大振,越想越有可能,当下力量更 足,飞速攀越。 身侧白云飞过,雾气缭绕。不知不觉已到云端之上。往下望去,云海茫茫,扶 桑似是由云中长出一般。阳光耀眼,将那云海镀成万里金光。此等景象见所未见。 蚩尤停住观赏片刻,听到太阳乌催促之声,这才向上爬去。 他腾身纵越,双手攀住一个树枝,突然“咯拉拉”一声脆响,树枝陡然断折, 他猛地朝下疾落,眼花缭乱,风声呼啸,刹那间看见身下树干竟有一个纵横六丈的 巨大裂洞,还未反应过来,便掉入其中。急速下落,眼前漆黑一片,头顶还听见太 阳乌振翅鸣啼。倏然头部撞到一个硬物,登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拓拔野等人伫足观望,见蚩尤竟不断往上攀越,终於没入云层中,与那太阳乌 一道消失不见,心中焦急诧异。纤纤与蚩尤相识两月余,尤其这一月来海上漂泊, 朝夕相处,也颇有感情。虽不象拓拔野那般令她欢喜牵挂,但也是心中极好的朋友。 眼见蚩尤消失无影,心下大急,摇著拓拔野的双手道:“拓拔大哥,快想想法子救 他下来。” 拓拔野心想:“这扶桑树高得超过云层,要从山脚爬上去,那决计来不及了。 需得找个象那怪鸟般的灵兽,将我驮到树顶,才能救他下来。”当下转身问众人道 :“各位英雄,岛上可有什麽飞得到高空中的灵兽吗?”群雄相互询议,忽听成猴 子叫道:“拓拔使者,有倒是有一个,不过……”拓拔野大喜,见他吞吞吐吐,讶 道:“不过什麽?” 成猴子看看众人,道:“不过那里太过凶险,只怕那位蚩尤使者还没救出,你 又……”纤纤“呸”了一声道:“什麽凶险的地方我拓拔大哥没去过?你倒是说说 哪里怎麽个凶险法?”成猴子苦笑道:“其实那里也没什麽,只不过住著一个老太 婆,养了一只雪羽鹤、几条金背鱼。”岛上群雄纷纷面色大变,辛九姑厉声道: “死猴子你疯了麽?那老太太平日里就招惹不起,倘若被她知道使者的身份,那不 更加了不得!” 拓拔野心中大奇,什麽人听说神帝使者不敬反怒?纤纤眼睛一瞪,脆生生道: “什麽人这麽胆大包天?哼,就算拓拔大哥她不怕,咱们这麽多人一道过去,她也 不怕麽?”众人相互观望,颇为尴尬。 人群中走出一个丰神玉朗的白衣男子,笑嘻嘻的朝著纤纤一揖道:“姑娘,在 下柳浪。”纤纤见他虽然面貌俊美,但眉宇间有说不出的邪气,没来由起了厌憎之 心,皱眉不理。白衣男子不以为忤,施施然道:“这老太太极为厉害,而且脾气不 好。一发脾气,就要杀人。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可比死在太阳乌下的多多啦。所 以大夥儿都对她敬而远之。不过她豢养的那只雪羽鹤确是少有的灵兽,常常载著她 在海上到处飞行。” 拓拔野心中更奇,这老太太倘若有这等灵兽,为何不飞到天涯海角,还终日待 在这汤谷中?好奇心大盛,更想见识一下这神秘人。当下微笑道:“既然如此,我 定要去会上一会,向她借雪羽鹤一用。”众人面有难色,这少年是神帝使者,自己 能否自由系於他身,倘若他有个闪失,离开这汤谷只怕永无希望了。与其如此,倒 不如团结一心,与那老太太搏上一搏。 当下几个大汉大声喊道:“好。我愿意随使者同往。他奶奶的,难道她比烛水 妖还厉害麽?”众人心中一凛,均想:“是了,倘若我们都不能团结起来,将她打 败,又怎能与烛水妖对抗,夺得自由!”豪气顿生,纷纷大声附和。 拓拔野大喜道:“好。咱们这就走吧!”当下群雄拥簇拓拔野、纤纤,浩浩荡 荡朝南而去。 一路上拓拔野与众人交谈,方知这群雄中,竟有极多原是五族中身居高位的要 人。便是那瞧来最为不济的卜算子,原也是土族的三大巫卜,因为接连卜卦错误, 引得土族黄帝忍无可忍,大怒之下流放到汤谷。那辛九姑原是金族圣女西王母座下 的十大侍女之一,因与某少年偷情,後又遭抛弃,性情大变,恨尽天下男人。竟以 情丝绞杀负心人。偏生那负心人又是金族长老会长老的侄儿,所以被流放至此。那 盘谷自称是盘古大神的第五十六代孙,因神力惊人,在金族中官拜大将军。岂料酒 後大醉,以开天斧误断西北擎天柱,引起西北洪水之灾,被流放汤谷。成猴子原是 木族中将,生性好偷,又通魔法,号称普天之下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瞧见别人的 宝贝便心痒难搔。结果被仇人所骗,竟误偷木族大长老爱妃的亵衣。故被流放。 辛九姑指著那白衣男子柳浪,悄悄的嘱咐纤纤,今後对他敬而远之。盖因此人 好色成性,自诩风流,凡是美貌女子总要费劲心机勾搭上方才罢休。越是难以弄到 手的女子,越是让他心动。他也不知有什麽魔魅之力,总能逃得猎物欢心,因此十 次中倒有九次能够得手。他原是金族最年轻的长老,极富智谋。但便是因为好色, 声名狼藉,被逐出长老会。後来竟想勾引圣女西王母,立时被她废去周身真气,流 放汤谷。先前瞧他色咪咪的盯著纤纤笑,多半又是不怀好意。 群雄中也有穷凶极恶、甚为凶顽之徒。例如豢养凶兽龙蟒的吉良,原就是火族 极恶的凶徒,虽然在战场上勇不可挡,但在族中也是作威作福,杀人如麻。所以被 火族战神降伏後驱逐汤谷。又如长了两个脑袋的土族姜古木,时善时恶,要看哪个 脑袋在思考。杀起人来直如疯魔。 这些人无一不是跺跺脚风起云涌的角色,但被困汤谷多年,饱受凶悍难当的汤 谷十日鸟折磨,凶性都大有收敛。拓拔野此时望去,丝毫瞧不出他们疯狂凶悍的本 性。 一路上谈谈笑笑,很快便到了一个小山谷。到那谷口时,众人都有些变色,纷 纷裹足不前。辛九姑低声道:“圣使,前面便是忘川谷。”拓拔野点头,牵著纤纤 的手朝里走,众人缓缓随行,鸦雀无声。 此时落日西沈,天空橙红,碧黛群山起伏如浪。谷中一条小河平静奔流,曲折 北来。两岸绿草如茵,竹林绵绵,远远望去如绿雾缭绕。河边竹林中有一间竹屋, 炊烟嫋嫋。瞧来殊为平静清幽,怎麽也不象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的居所。 拓拔野运气丹田,抱拳朗声道:“晚辈拓拔野,冒昧拜访前辈。”谷中了无回 应,只有水流潺潺,鸟声寥落。群雄屏息四顾,拓拔野又抱拳喊了数声,仍是杳无 回应。 卜算子弯腰颤声道:“圣使,我已算过,今日不宜出门访友,不如我们挑个良 辰吉日再来登门拜访?”纤纤见他害怕的神情颇为有趣,格格娇笑,伸手捏住他鼻 子,笑道:“卜算子,你倒是算一算我会不会将你的鼻子捏断?”群雄莞尔,紧张 的气氛登时缓解。 拓拔野回身朝众人说道:“各位,我先独自一人去拜访拜访前辈。倘若有什麽 异状,你们再来援救不迟。”众人都对那老太太颇为忌惮,听说无须入谷,都松了 一口气。但又担心他一人进去凶多吉少,面有忧色。纤纤拉著拓拔野的手,也要进 去,拓拔野无奈,只好牵著她朝谷中走去。 河水丁冬,两人沿著溪流朝南走去。蝴蝶翩翩在纤纤头顶环绕。身侧河水清澈 见低,卵石遍布,偶有数尺长的金背鱼悠然穿梭。青草的绿色气息迎面扑来,将周 身浊气一涤而尽。 拓拔野心道:“这山谷清幽佳绝,主人遍植绿竹,怎会是好杀成性的魔头?” 正为那神秘的老太太叫屈,突然听见一个柔媚的声音淡淡的道:“我让你们进来了 麽?” 那声音慵懒动人,说不出的好听。拓拔野一楞,止步恭敬作揖道:“晚辈拓拔 野,冒昧造访,请前辈恕罪。”那声音依旧淡淡的道:“瞧你这般有礼貌,我便原 谅你吧。剁下自己的双脚爬回去,我饶你一条性命。”声音温柔,但话语却是极为 蛮横。拓拔野一楞,还未说话,纤纤已经哼了一声道:“瞧你声音这般好听,我便 原谅你吧。割下自己的舌头躲起来,我就饶你一条性命。”她依样画葫芦,大喇喇 的姿态倒让拓拔野忍俊不禁。 那声音淡淡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有规矩。我替你父母管教管教。” 拓拔野心下一凛,将纤纤拉到身後,凝神戒备。突然山谷中香风大作,竹林摆舞, 一个淡绿色的人影从竹屋中倏然闪出,刹那间便飘到拓拔野身前。 拓拔野叫道:“前辈,得罪了。”丝毫不敢怠慢,调动周身真气,双掌飞舞, 径直拍出。那人影一晃,消失不见,耳边听到那娇媚的声音道:“真气倒是很强, 可惜掌法太差。” 拓拔野面上一红,笑道:“岂止是太差,根本是全无章法。”环身四顾,掌风 纵横,将纤纤护在怀中。纤纤做鬼脸道:“跑得倒是很快,可惜胆子太小。”话音 未落,突然右臂被拉住,朝外拖去,失声尖叫。 拓拔野大吃一惊,探臂将纤纤拉住,欺身向前,猛地拔出无锋剑,一剑向那紫 影劈入。剑光如电,那紫衣人“咦”了一声,极为惊异,猛地朝後滑了十余丈,又 鬼魅般在拓拔野左侧停住,厉声喝道:“神农是你什麽人?” 拓拔野心中惊诧,转身望去。只见三丈开外,一个紫衣女子翩翩而立。她满头 白发高高挽起,眉淡如烟,眼如秋水,肌肤白腻胜雪,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女 子。 -------- 黄金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