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的情报根本就是假的 心理学家正准备要低下头来看投影机,肩膀却被贝妲紧紧抓住。自从他们来到 川陀之后,米斯身上的肌肉似乎一寸寸地消失,贝妲可以清楚摸到他衣服下面的骨 头。如今他的面容瘦削,脸色枯黄,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甚至在坐着的时候,肩头 也明显的伛偻。 贝妲说:“马巨擘没有打扰你吧?有没有,艾布林?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待在这 里。” “不,不,不!完全没有。哎呀,我不介意他在这里。他很安静,从来不会烦 我。有时候他还会帮我搬胶卷,好像我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我要找什么——你就 别管他吧。” “很好——不过,艾布林,他难道不会让你感觉奇怪吗?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艾布林?他难道不会让你感觉奇怪吗?” 她把一张椅子拉到他旁边,坐下来瞪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答案。 艾布林·米斯摇摇头:“没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普利吉上校和你都说骡能够制约人类的情感,可是你能肯定 这一点吗?马巨擘本身不就是这个理论的反证?” 两人维持了好一阵子的沉默。 贝妲真想使劲摇晃他的肩膀,不过最后总算忍住了。她又开口道:“艾布林, 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马巨擘是骡的小丑,他为什么没有被制约,没有对骡充满敬 爱和信心?为什么那么多和骡接触过的人当中,只有他会憎恨骡,而且恨得那么刻 骨铭心?” “可是……可是他也被制约了。我可以肯定,贝!”当米斯开口之后,似乎再 度恢复了自信,他继续说,“你以为骡对待他的小丑,需要像对待他的将军们一样 吗?他需要将军们对他产生信心和忠心,但是小丑心中只需要充满畏惧就行了。马 巨擘经常惊恐是一种病态,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你认为一个心理正常的人,可能 会永远表现得那么害怕吗?人的恐惧到了这种程度,本身就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隋, 骡可能就喜欢这种滑稽的反应。而且,这点也是对他有利的,因为我们早先从马巨 擘那里得知的事情,其实不能肯定哪些对我们真正有帮助。” 贝妲说:“你的意思是说,马巨擘提供的有关于骡的情报根本就是假的?” “至少是一种误导的结论,全部经过他病态的恐惧渲染。骡并不是像马巨擘所 想像的那样,是一个魁梧壮硕的巨人,他除了有超人的精神力量之外,很可能其他 方面都与常人无异。但是,也许他喜欢让可怜的马巨擘以为他是超人……”心理学 家耸耸肩,又说,“总之,马巨擘的情报不再有什么重要性。” “那么,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米斯却没有回答,他甩开了贝妲的手,重新低下头来对着投影机。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她又重复问道,“第二基地吗?” 心理学家突然又抬起头来,瞪着她说:“我对你这么说过吗?我不记得对你说 过任何事情,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究竟对你说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贝妲激动地说,“噢,老天,你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但是 我希望你能说,因为我已经快要烦死了,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艾布林·米斯凝视着她,带着几分爱怜的口气说道:“好吧,我……我亲爱的 孩子,我不是有意要让你伤心。有些时候,我会忘记……谁才是我的朋友。有些时 候,我似乎感觉到自己一句话都不能透露,我必须要守口如瓶——不过这是为了防 范骡,而不是防你,我亲爱的孩子。”说完他轻拍着她的肩膀,表现出了一点和蔼 可亲的态度。 贝妲继续追问:“到底有没有第二基地的线索?” 米斯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向贝妲耳语道:“你知道谢顿掩盖线索的工作做 得有多彻底吗?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究谢顿大会的记录,可是在那个奇异的灵感 出现之前,根本一点进展也没有。即使现在,似乎还是……很不清楚。在大会发表 的那些论文,大多数都显然毫不相关,而且全部晦涩难解。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 那些出席大会的学者,他们自己是否真正了解谢顿的想法。有时我会想,也许谢顿 只是利用这个大会做幌子,实际上却独立建立了……” “两个基地?”贝妲追问。 “第二基地!我们的基地其实相当单纯,可是第二基地始终只是一个名字,只 偶尔会被提到一两次。如果真有什么苦心孤诣的结晶,一定深藏在数学结构里面。 有很多细节我还完全不懂,但是在过去七天之内,我终于将零星的线索拼凑起来, 拼出了一个大概的图像。 “基地第一号是自然科学家的世界,它将银河中濒临失传的科学集中起来,而 它所具备的各种条件,则可以确保这些科学的复兴。然而唯独心理学家没有包括在 内,这是一个特殊的例外,所以一定有某种目的。一般的解释是,谢顿的心理史学 必须在它的研究对象——人类群体——对于将会发生的事件完全不知情、对于各种 情况的反应都是自然而然的前提下,心理史学的威力才能发挥到极致。你听得懂吗? 我亲爱的孩子……” “我听得懂,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