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热恋
很快过去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之中,杨立群和刘丽玲的感情,进展得十分神速,三个月之後,杨立群
和刘丽玲两人,有了第一次的幽会。
刘丽玲和杨立群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的经过,如果落在一个撰写爱情故事的人手中
,可以成为一个极其动人的的爱情文艺长篇小说。只可惜我不擅於描述这类故事,所
以只好将他们从相识到第一次幽会间感情的发展,做一个简略的叙述。当然,他们在
第一次幽会之後,感情继续发展,也会用同一个方式写出来。
刘丽玲对杨立群第一个印象很不好。当时杨立群从我家里出来,他才从北方来,困
苦的生活,令得他看来憔悴,风尘仆仆,十足像一个流浪汉。
可是杨立群毕竟是一个成功人物,憔悴疲倦的外型,并不能掩饰他那种独特的神采
,所以,当他被刘丽玲的艳光所吸引,而走到车子附近,一开口,谈到车子之际,刘
丽玲也立时被他所吸引。
刘丽玲的最大兴趣之一是开快车,而杨立群也恰好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开始的时
候,他们虽然对於刘丽玲所驾驶的那种跑车,在意见上发生争执,而当刘丽玲载著杨
立群疾驶而去之後不久,杨立群竟对这种跑车的性能,了若指掌,已经使刘丽玲佩服
的难以形容。
等到杨立群坐上了驾驶座,将这种跑车的性能,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时候,刘丽玲的
更加佩服,直到几小时之後,他们已经尽了兴,双方才互相介绍自己。当刘丽玲拿著
杨立群的名片,看著名片上一连串衔头,心中更是惊讶,她望著名片,又望了望眼前
几乎有点衣衫褴褛的杨立群:“你在干甚麽?微服私访?”
(我知道这些经过,全是白素事後了解到,向我转述的,而我用他们两人直接交谈
的方式写出来,以便各位容易明白当时的情形。)
杨立群笑著,说道:“当然不是,我到了一个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去做一件你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刘丽玲睁大眼,望著杨立群:“哦?甚麽事?”
(刘丽玲这样问,可能是由於真的好奇,也可能只是顺口一问。但当我听到白素这
样叙述,心中十分紧张。因为我见过刘丽玲,知道她是一个美女。美女有异样的魅力
,会使一个男人对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话来。要是杨立群将他做过的事,到过的地
方讲出来,刘丽玲就可以知道两个人的梦是一样的。)
(谢天谢地,杨立群没有讲。)
杨立群笑了笑:“讲出来你也不相信,十分荒诞无稽。”
杨立群所做的是:去寻找一个他从小就不断在做的梦,这种事,当然不容易使人相
信,杨立群这样回答,十分得体。而刘丽玲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或许是她觉得,初相
识,不应该对他人的私事,寻根究底。而以後,刘丽玲也没有再问及为何初见面的那
天,杨立群的装扮,神情,那样特异。
而且,以後,杨立群和刘丽玲之间,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作过任何谈论。
所以,从他们相识起,到第一次幽会的三个月中,他们两个人之间,还不知道相互
之间有一个同样的梦。杨立群当然也绝想不到,几乎和他天天见面的美女,就是他千
方百计要寻找的那个某女人。
第一次交往的经历极其愉快,他们在分手时,订了下一次的约会。那一天晚上,当
他们两人尽兴在公路上飞驰之後,由刘丽玲送杨立群回家。
杨立群和刘丽玲共处的那几小时之中,精神愉快之极。可是当刘丽玲驾著车,转过
街角,已经可以看到杨立群那栋精致的小洋房之际,杨立群的情绪,迅速转变,他甚
至有点粗暴,叫道:“停!停车!”
刘丽玲立时煞车,车子高速前进,突然停车,轮胎和路面磨擦,发出了“吱吱”声
。停下车之後,刘丽玲转过头,望向有点心神恍惚的杨立群:“考验我的驾驶技术?
”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不,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刘丽玲四面看了一下,她停车的地方,四面全是空地,她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
住在草地上,好像也看不到你搭的帐幕。”
杨立群向前面那栋小洋房指了一指,表示那才是他的住所。刘丽玲笑了起来,说道
:“第一次送你回家,我也不敢希望你请我进去喝杯酒,但是送到门口,轻轻吻别,
总可以吧?”刘丽玲讲的话,通常是男性在第一次约会之後送女性回家时说的。
刘丽玲这时,当然是看出杨立群的神情有点尴尬,而且也猜到是怎麽一回事,所以
才故意这样讲,逗杨立群。
杨立群望了刘丽玲片刻,才道:“我很想请你去喝一杯酒,可是,有人不肯。”
刘丽玲“哦”地一声:“对,杨太太。”
杨立群道:“是的,她。”他停了一停,才又道:“对不起,我早没有对你说。”
刘丽玲极大方,摊了摊手:“没有必要早对我说,而且当初我们也没有机会谈到你
的婚姻状况。”
杨立群没有再说甚麽,他一手推开车门,在准备跨出去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
身子倾向刘丽玲,刘丽玲立时向後侧了侧身子。
刘丽玲对白素说:“当然,他想吻我,可是我却避开了他,他一看到我身子向後侧
,便停止了行动,只是伸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现出一个极其无可奈何的笑
容,跨出车子,轻轻关上车门,直了直身子,然後又弯下身来,隔著车窗,望了我一
眼,才一步一步,向他的住所走去。每一步都转过头来,望我一下,他走进屋子,我
才驾车离去,在回家的途中,我驶得十分慢。”
白素没有表示甚麽意见,只是“嗯”地一声。
刘丽玲坐得更舒服一点,脸向上:“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爱他,他也爱我,
奇妙到极点,偶然的相遇,互相吸引。”
到这时候,白素不能不表示意见了,她小心提起来:“可是,杨先生已经有了妻子
,而且,我想你也不至於相信男人的“妻子不了解我”!”
刘丽玲道:“当然我知道他有妻子,可是夫妻是夫妻,爱情是爱情,爱情和婚姻是
完全两回事。”
白素“哦”的一声:“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擅长写爱情文艺小说!”
对白素这样讲法,刘丽玲的心中非常不高兴,她道:“不是写小说,这是人生。这
真是人生,我遇到了他,他遇到了我,我们彼此,在第一小时的交往中,就可以互相
明白的知道,我们在一起,无比快乐。人生除了追求快乐,还能追求甚麽?”
白素叹了一口气,没再说甚麽。
至於杨立群那天回家後的情形,後来杨立群讲给刘丽玲听,刘丽玲也转述了出来。
由於整件事发展到後来,错综复杂之极,所以杨立群和他的妻子之间,发生了一些甚
麽事,也很有记述一下的必要。
门打开,杨立群走进门,门内是个小小的花园。杨立群一进门,就不禁皱了皱眉。
杨立群在的时候,小花园的花草树木,由他亲自打理,一切都很整洁,这时,他看
到的是杂草丛生的一幅草地,一圈玫瑰花,大都已经枯黄,几朵瘦小的花朵,正在挣
扎著开放。
杨立群略停了一停,抬起头来,就看到他的妻子,站在建筑物的门口。
简单地介绍一下杨立群的妻子孔玉贞女士。她受过高等教育,出身富裕家庭。父亲
是本地一个十分有名望的工业家,发迹甚早。老一代的工业家在经营方式上比较保守
所以近几年来,好像有点黯然失色。不过孔家的企业,仍然实力雄厚。
孔玉贞和杨立群在美国留学时认识,两个人念的大学不同,但是留学生之间互相常
有来往,所以成了密友,然後成为夫妇。
结婚之後回来,杨立群开创事业,成就一天比一天大,当年谈情说爱时热情,却一
天比一天减退,夫妇间感情开始减退,事实上,不能怪任何一方,由男女双方性格所
造成。
有的男女,可以长期相处,但是有的,却不能长期相处,孔玉贞和杨立群,不幸属
於後者。杨立群极其好动,有永无止境的活力,而孔玉贞一点也不好动,只希望享受
丈夫给她的温馨。对於丈夫兴高采烈的活动,尤其是事业上的活动和成就,每当杨立
群向孔玉贞提及时,在孔玉贞看来,实在没甚麽了不起,因为她自小就生长在一个事
业成功德家庭之中。
孔玉贞反应冷淡,每一次都令得杨立群为之气沮,极不愉快。
另一方面,他们的性生活不协调,孔玉贞保守,使得杨立群到外面去结识女人。等
到事情一次两次被孔玉贞知道後,夫妻之间的感情,自然更加冷淡。
感情冷淡,是极其可怕的恶性循环,只是越来越向坏方面滚下去,而不会有奇迹式
的向好方面情形出现。
杨立群和孔玉贞站在楼梯口,冷冷地望著他。杨立群走向楼梯,说道:“我回来了!”
出远门回来,夫妻小别重逢,在正常的情形下,有许多话可以说。但是他们夫妇
关系不正常,所以杨立群在讲了那一句话後,竟然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下去。而且这时
候,如果有另外有一条路可以上楼的话,他一定会绕道而行,避开孔玉贞。
孔玉贞神情冰冷,冷冷地道:“送你回来的那个女人,怎麽不请她进来坐坐?”
以孔玉贞的教养而言,“那个女人”这样的话不应该出口,她至少应该说“那位小
姐”,但是由於她心中极其不满,所以连带讲话也粗俗了许多。这种说话的语气,令
得杨立群立时起了极大的反感,他也没有了风度,冷笑道:“或许人家根本不喜欢见
到你。”
孔玉贞提高了声音:“像你一样,不喜欢看到我?”
杨立群才从和刘丽玲相处的极度愉快之中回来,孔玉贞的那种态度,就令他更反感
,他毫不考虑地道:“是,我不喜欢。”
孔玉贞的脸色更难看,声音也变的更尖锐:“那你为甚麽要回来?”
杨立群立时转身,大踏步走向门口,才转过身来,对扶著了楼梯扶手,身子不由自
主发抖的孔玉贞道:“是的,我不应该回来,我做错了,现在,我改正错误。”
杨立群说完了这句话,一脚踢开门,向外就走,孔玉贞直了直身,想叫住他,可是
自尊心令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杨立群出了房子,当晚住宿在酒店中。第二天回公司处理事务,一方面又和刘丽玲
通电话。他们有了第二次的约会。
第二次约会,据刘丽玲的叙述,十分隆重。那是在第一次偶遇之後的第一次正式约
会,刘丽玲刻意打扮,而杨立群,也精心修饰。
精心修饰的杨立群,看起来一切随随便便,但是却又令人感到极度的舒适。打扮得
恰到好处的刘丽玲,更是艳光四射。
从黄昏时开始,一直到午夜,才想到该分手了,时间在他们相聚时,几乎不存在,
一分钟像一秒钟那样快速地溜走,蓦然之间,已是午夜。
他们在刘丽玲的车子中,刘丽玲的头向後略仰,令得她的一头长发,瀑布一样地
向下泻,衬著乳白色的汽车坐椅背,看来极其迷人。
她眨著眼:“还是我送你回家?”
杨立群也将身子向後靠,靠成了一个和刘丽玲身子倾斜度平行的角度侧著脸,望
著刘丽玲,道:“那天,我一进去就出来,以後一直住在酒店。”
刘丽玲“哦”地一声:“酒店,不是家?”
“酒店当然不是家,可是.........”杨立群的声音变的低沉:“酒店也有酒店的好处。”
刘丽玲娇笑了起来:“譬如说,可以招来各种各样的女人!”
杨立群微笑著,并不否认,他很明白,在刘丽玲这样的女性面前,不必自认为道德
君子。一个浪子型的男人,更能够令得刘丽玲倾心。他道:“是的,像昨天,就有两
个金发美人。”
“两个?”刘丽玲扬起眉来,眼望著外面。
“两个。”杨立群的声音很低沉。
刘丽玲没有说甚麽,只是突然之间,发动车子,车子直冲向前,由郊外到达市区。
然後,又突然停车,仍然不望杨立群,说道:“请下车。”
杨立群一言不发,打开车门,将刘丽玲的手轻轻拉起来,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就向外走开去。
刘丽玲在车子里,一直望著杨立群的背影,咬著下唇,心中一片迷惘,实在不知道
自己应该想些甚麽才好。不过在紊乱的心情中,有一点她倒可以肯定,她爱上了杨立
群,另一点也可以肯定的是,杨立群也爱她。
这样的爱情,在成年人之间,应该没问题,问题是在於两个人如何在一个适当的场
合之下,打破双方的矜持,迅速地使双方的关系变的更直接,不必再依靠筑起提防的
语言,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
这样的机会,在以後的数次的约会之中,都没有出现,但是杨立群和刘丽玲之间的
感情,却越来越进展,直到那一天,在杨立群的游艇的甲板上,夕阳西下,游艇停在
远离尘嚣的海面上,他们两人并头躺著,让海风围著他们的身子。
杨立群的眼向下,陶醉在刘丽玲修长润滑的双腿上,刘丽玲的头发,被风吹起,抚
在杨立群的脸上。杨立群伸了伸手臂,刘丽玲自然而然,抬了抬头,枕在杨立群的手
臂上。
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有点急促,刘丽玲道:“昨天,我在律师那里,签了字。”
杨立群转过脸去刘丽玲也恰好转过脸来,杨立群现出一个询问的神色来,刘丽玲的
声音很低:“我签了字,他也签了字,我的离婚手续已经完全办好了。”
杨立群“哦”地一声,没有别的反应。
曾经结过婚,这是刘丽玲的一个秘密,她不想人家知道这个秘密,也不会轻易对人
讲起,但这时,她认为应该对杨立群说明这件事。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人与人之间的
关系,到了一定的时候,在一定的场合下,有了一定的机缘做基础,一个人会向另一
个人,吐露一些心中的秘密。
杨立群的反应,看来不经意和冷淡,这令刘丽玲有点尴尬。
刘丽玲略带自嘲地道:“我曾经结过婚,你想不到吗?”
杨立群的神态,看来一本正经:“是的,真想不到。”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
刘丽玲的心中,正在不知甚麽滋味之际,杨立群已经立时道:“因为我还是一个处男
,想不到那麽多。”
他讲完这句话之後,就哈哈大笑起来,刘丽玲一跃而起,作势要踢他。他抓住了刘
丽玲的脚,刘丽玲倒了下来,两个人紧紧拥在一齐,在甲板上打著滚,一直滚到一堆
缆绳旁边才停止。
游艇在海上,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启航回市区,刘丽玲在两天後,和白素一起吃午
饭时,偷偷地讲经过告诉了白素。
白素当时正在喝汤,她不是不过镇定的人,可是听了之後,手也不禁有点发抖,她
忙道:“丽玲,我认为,不论你多爱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多少还是保留一点最後秘
密的好。”
刘丽玲满脸春风:“我不想在他面前,保留任何秘密,我想他也是一样。”
白素更加吃惊:“你准备对他说一切关於你的事?甚至......包括......那个梦?”
白素在说到“那个梦”之际,声音变的十分沉,而且充满了神秘。刘丽玲的脸色,
在听了白素的话之後,迅速变得忧郁,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她才道:“这个梦,我
不会对他说。可是如果我们生活在一起,他一定会知道。”
白素盯住她:“难道你一直.......”
刘丽玲道:“是的,除非我不做这个梦,不然,一到最後,我一刀刺进了......”
白素忙道:“不是你刺人,是梦中的那个女人用刀刺人。”
刘丽玲苦笑了一下:“那个女人就是我!一定就是我!”
白素按住她的手臂:“你绝不能这样想,那不过是一场梦,那个女人,是你在梦中
的化身。”
刘丽玲的神情更苦涩:“为甚麽我会有这样的梦?梦中的那个女人,一定是我.....
我在甚麽时候的经历,或许,是我的前生?”
这是在刘丽玲口中首先提出“前生”两个字来,白素一听,连忙用旁话打岔:“前
生?人对于今生的事,尚且不能知道,还谈甚麽前生?”
刘丽玲呆了片刻:“总之,每次有这样的梦,梦醒之後,我一定会发出极其惊恐的
叫声,在惊叫中醒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他一定会问我,我该怎麽说?”
白素又吃了一惊:“丽玲,你才跟我说你们在游艇上......怎麽那麽快就讨论到同居了
?”
刘丽玲大方地笑了一下:“不是讨论到同居,而是已经同居了。”
白素“哦”地一声,有点不知怎麽回答才好,过了一会,她才道:“可能我的脑筋
太古老了,有点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男女关系。”
刘丽玲道:“当然,因为你有十分美满的幸福婚姻,不需要再去追求可以给自己快
乐的男女关系,所以你才觉得意外。像我这样,可以让我快乐的男女关系,简直是生
命的组成部分,一旦有了这样的爱情,我可不愿意浪费半秒钟。”
白素似是“哦哦”地应著。刘丽玲道:“我们既然已经相爱,又全是成年人,何必
再忸怩,他已经搬到我的住所来。”
白素总算明白了刘丽玲和杨立群之间的最近关系,她试探著问:“那麽,在你们一
起的几晚之中,你并没有做那个梦?”
刘丽玲道:“还没有,但是我知道,迟早,我一定会做这个梦,一定会在尖叫中醒
过来。”
白素紧握著她的手:“就算是,也不要紧,你就说做了一个恶梦,任何人都会做恶
梦,他也不会追根寻底。”
刘丽玲用汤匙搅著汤,低声道:“惟有这样解释,唉,真不知为甚麽会有这样的梦
。”
白素没有再说甚麽,刘丽玲在忧郁了一会之後,又开朗了,像是一个初恋的小女孩
向白素说了许多有关杨立群的事,在她眼中看来,杨立群没有一样不好,每一个小动
作都很可爱。沉醉在爱河的人,看起对方来,全是那样。
白素在向我转述这些情形之後,摇著头:“杨立群和刘丽玲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前生
有纠缠,看来杨立群也很小心,不至於将自己的梦对刘丽玲提起。”
我叹了一声:“正如你所说,知道和不知道,结果一样,他们相识,相爱甚至已经
生活在一起了。”
白素想了片刻:“如果他们知道,可能不同,杨立群会由爱转恨,把她杀了报仇!
”
我打了一个寒战:“你说得太可怕了。”
白素喃喃地道:“但愿永远不会发生。”
事情是总会发生的。正如刘丽玲所说,只要她和杨立群生活在一起,只要她再做这
个梦,这个秘密,就很难维持下去。
那一天晚上,和刘丽玲,杨立群同居之後的其它日子,并没有分别,下午五时半,
他们两人的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会合。然後,就像繁忙的都市马路,只有他们两人
在驾车,他们像顽童一样地追逐,甚至突然停下来,两架车靠在一起,然後自窗中探
出头来,迅速地一吻,而不顾前後左右人的大声嚣骂或吹口哨。
到家之後,还是刘丽玲的住所。刘丽玲本身事业极成功,她过著豪华的生活,她的
住所,布置得十分舒适。刘丽玲和杨立群的同居生活,有一个其他男女所没有的优点
,就是他们两个人全不在乎钱,所以谁住在谁的屋子里,都不会有自卑感。
一进门,他们两人就热烈地拥抱,然後,是炽热得连钢板也会融化的一个多小时,
他们才嘻哈笑著沐浴,开始播放音乐,一起煮熟,进餐,然後再沉浸在音乐之中。
在他们两人的天地之中,只有欢乐。
午夜,他们并头躺了下来。不久,刘丽玲先睡著了。才睡著不久,她就开始做梦,
梦一开始,她在一口井旁,从水中的倒影之中看著自己。
在梦中,刘丽玲不再是刘丽玲,是一个叫翠莲的女人。
梦境一丝不变,到了最後,翠莲一刀刺进了小展,小展用那种怨恨之极的眼光,望
向翠莲,梦醒了。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刘丽玲是在极度的惊恐之中,尖叫著惊醒的,而且身子立时坐
了起来,睁大了眼。
事後,刘丽玲对白素这样说:“我一坐起来,立时睁大眼,但是在最初的杀那间,
我甚麽也看不到,只感到梦里面,那个小伙子怨毒无比的眼光,仍然在我的面前,我
实在太惊恐了,意识到,立群就在我的身边,我不应该尖叫,他会问我为甚麽,我不
想他知道我经常会做这样的梦,可是我却实在忍不住。”
白素问道:“为甚麽?你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
刘丽玲苦笑道:“因为那时,我已经完全清醒了,完全从梦中醒了过来。”
白素听得莫名其妙:“既然完全醒了过来,那你更应该........”
白素的意思是,既然完全清醒了,就更可以忍住尖叫,忘掉梦中的惊恐。
刘丽玲在不由自主地喘著气:“是,我已经完全清醒了,可是我却清楚看到,有一
对充满了怨毒的眼睛,就是梦中的那一对,就在我的面前,就在我的面前!”
当时,这样的情景,一定令得刘丽玲骇惧已极,所以她向白素讲到这里,她不由自
主,用手遮住了眼。白素也听得心头乱跳,勉强说一句:“那.....怎麽会,不会的。”
刘丽玲道:“一看到那对眼睛,又尖叫起来,但是我立时发现,用那种眼神望著我
的是立群,他也坐著,满头是汗,甚至额上的青根也现了出来,而且,在大口喘著气
,样子极其痛苦。”
白素“啊”地一声,她已经猜到发生甚麽事了,但是却没有说甚麽。
刘丽玲又道:“我叫了两声,立群一直望著我,我勉力定了定神:“立群,你干甚
麽?”立群又喘了几声,才十分软弱无力地道:“对不起,吓著你了,我才做了一个
恶梦。”立群的神态,迅速地恢复了正常,他抹著额上的汗:“一定是太疲倦了,所
以才会做恶梦。”我表示同意,我们又躺了下来。”
白素听得十分紧张:“他没有问你做甚麽恶梦?”
刘丽玲道:“没有,为甚麽要问?我也没有问他,恶梦就是恶梦,每一个人都会做
,有甚麽好问?”
当白素向我转述之际,我听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声:“偏偏他们两人的恶梦不同。
”
白素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留意到刘丽玲叙述,他们两人,同一时间惊醒?”
我怔了一怔:“是,这说明他们两人,同时进入梦境,在梦境所发生的一切,完全
配合,翠莲一刀刺进小展胸口,也正是小展中刀的时候。”
白素出现了骇然的神情来:“以前就是这样?还是当他们两人睡在一起之後,才是
这样?”
我苦笑道:“谁知道!”我讲了之後,顿了一顿,才道:“第一次,他们两人互相
不问对方做了甚麽恶梦,第二次可能也不问,第三次呢?以後许多次呢?只要一问,
杨立群就立刻可以知道他要找的“某女人”是甚麽人!”
白素苦笑道:“照他们两人如今热恋的情形来看,就算杨立群知道了,怕也不会怎
麽样吧?”
我重复著白素的话,语音苦涩:“怕也不会怎样吧,谁知道事情发展下去会怎麽样
!”
白素苦笑道:“最安全的方法,当然就趁现在坼开他们,但是我想,世界上没有人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做到这点。”
我叹了一声。我也相信是。杨立群和刘丽玲都不是少男少女,他们都极有主见,这
一类的人,绝不轻易爱,而一旦爱情将他们连在一起,也就没有甚麽力量可以拆开他
们。我又叹了一声:“只好由得他们,看来,不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不是人力所能挽
回的。”
白素的神情很难过:“我们两人最难过,明知会有事情发生,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
我也神情苦涩:“那有甚麽法子,或许这也是前生因果。说不定你的前生,就是那
个瘦长子。”
白素“呸”地一声:“你才是那个那旱烟袋的。”这样一说,气氛轻松了许多,反
正也是没办法的事,也只好丢开一边。
在刘丽玲和杨立群同时做恶梦的第二天,刘丽玲就向白素叙述了经过,白素在中午
向我转述,下午,她不在家,我正在整理一些文件,和另外一件怪异的事情有关,日
後我会记述出来。
下午三时,门铃突然响起,我听到老蔡去开门,又吩咐来客等一等,我伸手翻了翻
记事簿,今天下午三时,我并没有约会,可知来人是不速之客,并未经过预约。
我听到老蔡拒客的声音,而来人则在□叫:“让我见他,有要紧的事。”
我一听声音,那是杨立群。
我站了起来,打开书房门,看到杨立群正推开老蔡,向上走来,我沉下脸:“杨先
生,你有所谓要紧的事,我没有!”
杨立群呆了一呆,他当然听出我言词中的不满,可是他还是迅速向上走来,来到我
的面前,直视著我。
我也瞪著他,足有半分钟之久,他才道:“好,我认输了。”
我一听,失声笑了起来:“杨先生,我和你之间,并无任何赌赛,有甚麽输赢?”
杨立群一怔,□然叫道:“有,我赌你会忍不住好奇心,想继续知道我收集到的资
料。”
我一面让他进书房坐,一面哈哈大笑:“你证实了人有前生,对於你前生的细节问
题,怎麽会有兴趣?”
杨立群才坐下,又□地站了起来:“你一定有兴趣,一定会有。”
我摊开双手,道:“好吧,你一口咬定我会有兴趣,我也不妨一听。”
杨立群立时道:“可是,你得告诉我,那个某女人是谁,在哪里?”
我又笑了起来:“杨先生,你曾自称自己是个商人,我看你是不太成功。你有一批
水货,每天白付仓租,有人肯代你免费运走,已经是上上大吉,你还有甚麽条件讨价
还价?”
杨立群睁大著眼,望著我,大口喘著气。他那时候的样子,和上次收拾录音带离去
的那种狡猾神情相比,有天渊之别,看来可怜的很。
我正想开口劝他,别再枉费心机去寻找某女人,也别将前生的事,纠缠到今生来。
可是我还没开口,他已经哑著声叫了出来:“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我有点厌恶:“你这个人,怎麽......”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杨立群又叫了起来:“非找到她不可,要不然,我就不会有幸
福。”他叫著,停了一停:“我目前极幸福,我不想这种幸福生活,遭到破坏。”
杨立群这样说。我真有点发怔。他说他目前的生活极幸福,那自然是指他和刘丽玲
之间的关系。而他却拼命去找这个某女人,那才真的没有幸福!
当然,我绝不会向他说明,我望著他,他喘的更激烈:“昨天晚山,我又做那个梦
。”
我仍然只是哦的一声,杨立群捏著拳,叫道:“我从恶梦中惊醒,将睡在我旁边的
人,吓得惊叫起来。”
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不知是甚麽滋味。
杨立群以为刘丽玲的尖叫,是被他吓出来的。不知道刘丽玲的尖叫,完全是由於她
自己的梦。
我心中在想,杨立群的这种误会,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正当我在想的时候,杨立
群已经粗暴地推了我一下:“你现在明白了?”
我假装胡涂:“我一点也不明白,睡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杨立群像是想不到我会有次一问,呆了一呆:“刘丽玲。”
我装出诧异的神情来:“你们的感情,进展神速。”
杨立群闷哼了一声:“第一次,我可以向她解释,我做了一个恶梦,但如果次数多
了,每次半夜三更,将她惊醒,她会以为我有神经病,会离开我。”
我喃喃道:“你的神经本来就不正常。”
杨立群□地叫了起来:“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我就可以终止那个恶梦。”
我不禁大是恼火,励声道:“放你的狗臭屁!就算你知道那女人是谁,你用甚麽办
法可以不使自己再做恶梦?照样刺她一刀?”
杨立群给我一骂,脸涨的通红,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继续对他毫不客气地骂道:“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是一个神经病人,我建议
你好好地去接收治疗,离开刘小姐,她是一个好女孩,你这种神经不健全的人,完全
不配和他在一起。”
杨立群被我的话激怒,他□地狂叫了起来,跳著,冲向我,挥拳向我打来,我一伸
手,抓住了他的拳头,用力一推。
那一推,将他推得向後连跌出了七八步,重重地撞在墙上,令得他的神智清醒了一
些。所以,当他再站定的时候,狂怒的神情不见了,他喘住气,抹著汗,垂著头,向
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向他带来的那个小包,指了一指:“全部录音带
都在,你可以留著慢慢研究。”
我正想拒绝他的“好意”,他又神态十分疲倦的挥了挥手:“你当是可怜我,让我
去见一见那个在前生杀了我的女人。”
我这时,倒真有点同情他,忙道:“你见了她,准备怎样?”
杨立群叹了一声:“我?我当然不会杀她。我只不过想知道,她为甚麽要杀我,让
我解开心中这个结,或许不会再做同样的梦。”
我苦笑著,明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答应他的要求,但我还只是暂且敷衍著他:“我看
也未必有用,不过可以考虑。”
杨立群无助地向我望了一眼,再指了指录音带:“你听这些录音带,可以知道我的
发现,其中有一些极其有趣。”
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有甚麽意思,而且关於他的事,我也必须和白素商量一下,所以
我道:“明天你有没有空?这个时候,我们聚一聚?”
杨立群望了我半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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