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玛丽走后的一个月里。奥塞布觉得孤单,他的整个灵魂好象离开了自己的身 体,不知所踪。 他怀念和玛丽说话的时候瞧着她的黑眼珠,真是如醉似迷!那生动的嘴唇娇嫩 活泼的脸颊,把他整个灵魂都钩过去了。难道事情总归如此:凡是使人幸福的,终 究又会变成他不幸的源泉? “哦,亲爱的上帝。我求你把玛丽带回我的身边吧!”奥塞布跪在床边念着祈 祷文,手中握着银光闪闪的十字架。 海很平静,蓝蓝的。海滩上尽是蚌壳和鹅卵石,他童年时候的玩具,在他的脚 下嘎轧响 着。又是一个孤单的夜晚,他希望小人鱼能排解他心中的苦闷。 天空晴朗了,风仍在竭力对深邃黝黑的大海肆虐。几个小时过去了,正当他以 为小人鱼不会再出现,转身离开的时候。 “亲爱的奥塞布,不要走啊!”小人鱼清脆的声音荡漾在海平面上。 “谢天谢地,朋友,你总算出现了。” 小人鱼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的奥塞布有种异样。他忧郁的目光使她心痛。 “我每天都祈祷玛丽的船只能回到这里。每当我想到我们别离了那么长时间, 便会在焦急的思索里浮沉,心神不宁。我能感觉到生命在凋零。” “你很爱她吗?” “是的。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曾发觉。但是直到她的离开,我才渐渐 意识到。”他自嘲一下,“我是不是很愚钝?” 海是那么的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的清,像透明的玻璃。 “可怜的奥塞布,但愿我能分担你的痛苦。如果我能给你带来快乐,我甚至愿 意去勇敢的面对死亡。” “谢谢你。”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黯然离去。 小人鱼悲哀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伤感的背影,她的心在碎裂。泪水一丝丝渗 出来,晶莹地飘荡在海边。那晚,人鱼的唱挽声格外凄凉,有冷风穿过大海的悲咽。 每一个听到歌声的人都会默默地哭泣。 高高的山毛榉形成一垛垛树墙,林荫甬道在其中穿过,邻近小小的丛林把它遮 得越发昏暗,在这幽深的小地方浮现着一派孤寂阴森的气氛。在森林深处的枯井有 一种异样的感觉。 “光。”奥塞布轻唤了一声,一团光晕冲破黑暗从掌心亮起,他将手贴近井壁 上的洞孔,好让光线射进去。刹时,井口顿时光亮剔透起来,光线犹如丝绸般柔和。 奥塞布惊讶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期盼奇迹如同梦幻似的呈现。但是光芒又迅速 黯淡下来直到消失。一切恢复平静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天边喷红的落日掩在群山中,血红的云霞照得天空一片透红。日暮下的群岚显 得格外氤氲。 “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奥塞布叹了口气,“仁慈的上帝!是不是我的灵魂 还有点滴的力量尚未使用?”虽然这次试验不成功,但是奥塞布已经可以确定那口 井一定有古怪。 回家的路上他路过玛丽的家,房门紧闭,没有一丝生机。奥塞布的心一下子沉 了下去。她会不会感觉到我在思念她?知道我怀着热烈的爱追忆她?哦!希望如此。 他满腹心事地向前走去。 在孤独的时候,奥塞布选择了木琴。他演奏出的悲伤音乐可以和人鱼的唱挽所 媲美。风在此刻呜咽,鸟儿在悲鸣,人们内心早已被时光填满的伤口,再一次被乐 律的精魂所震裂。——他的确是一位无以伦比的演奏家。 一个天空晴朗的早晨,平静的河水缓缓地从飒飒作响的芦苇丛中流过,可爱的 云彩被晨风轻轻吹拂,在天空浮动,倒映在河面上。大海异常的平静,海面微波徐 徐。一艘轮船驶向亚特兰提斯海港。 “看,玛丽回来了。”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活都纷纷跑取海 港。 当玛丽从扶梯缓缓走下,奥塞布一个箭步走上去抱住了玛丽,“亲爱的,你总 算回来了。” “哦!早上好,奥塞布。”显然,玛丽对奥塞布热烈的拥抱感到唐突。 “对了,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玛丽难过地向村民宣布,“邻国的王子是一 位琴王,他听说亚特兰提斯有位琴艺超凡的奥塞布,便要来挑战。” “向我挑战?”他的眉毛微微上扬,并没有显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 “我们的奥塞布是不会输给他的。”人群中的塞尔加叫道,他是奥塞布曾经的 同学,一直和他与玛丽保持着良好的友谊。 “如果单单是这点,我也不会担心。可是他以挑战为名,其实他想并吞亚特兰 提斯。假如奥塞布失利,那么他就更有借口侵略我们了。”玛丽十分担心的说。 “我的天啊,不可思议的侵略。”村民们开始惶恐地议论纷纷,他们惊慌、无 措。 “200 年前不是也有军队侵略我们吗?我们的祖先也不是击退了他们吗?200 年后的今天我们可以从写历史。”塞尔加的一番话停止了议论。 “不,孩子,你不了解。”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者站了出来,“我们的祖先是因 为拥有强大的魔法才胜利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那场战役以后,强大的魔法 就被封印在森林中的枯井里。已经200 年了,没有人可以解除封印。 长时间没有出声,在绝望中沉默。奥塞布看见大家的额上铭刻着深沉的悲戚, 吞噬着活力。 良久,“不无论如何,先胜了他的挑战再说。”奥塞布默默地离开。唉,命运! 唉,人性! 晚上奥塞布不想吃饭,便向海边走去。到处一片荒凉,没有船只,没有海鸟, 又冷又湿的西风从山上吹来,灰蒙蒙的小雨滴落下来。云霾堆积,黑暗渐深。他看 到一张十分有趣的脸容,脸上带着深沉的悲切。但透露着坦率善良的品性——小人 鱼在等着他。 “最近好吗?” “不好,亚特兰提斯遇上麻烦了。” “咳,不谈这个了。”奥塞布摆了摆手,想赶走心情的阴霾。 “你看这东西漂亮吗?” 小人鱼惊异的发现他的手中拿着一串白金项链。在雨夜的衬托下,每颗珠子的 棱角闪烁的银白色光芒显得越发明亮。这是一个富有浪漫情调的装饰,是她生平所 见到的艺术珍品。 小人鱼燃起了渴望和慕恋的烈焰,她多么渴望这是奥塞布送给自己的啊! “我想向玛丽求婚,并亲手把它戴在她的脖子上。” 不知是雨滴的原因还是他的话浇灭了小人鱼心中的火焰,也刺痛了她的心。 “你说她会喜欢吗?”奥塞布显得有些迷茫。 “嗯,一定会的。” “你知道吗?这东西还真花了我不少的功夫。对铂的加工需要1700摄氏度才能 炼成,是普通火焰无法达到的。我花了一下午的魔法才练成。如果她不喜欢,我真 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人鱼失望了,她清楚的明白奥塞布对玛丽的爱就像1700摄氏度如此之高,她 不得不残忍的接受这个事实。 小人鱼也知道,在她心灵深处有一个不受攻击的隐约秘密的地方,牢牢地保存 着奥塞布的影子。那是生命的狂流冲不掉的。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埋葬爱人的坟 墓。他们在其中成年累月的睡着,什么也不来惊醒他们。可是早晚有一天,——我 们知道——墓穴会重新打开。死者会从坟墓里出来,用他褪色的脸庞向爱人微笑, 他们原来潜伏在爱人胸中,像儿童睡在母腹里一样。 星辰将在夜中守望,晨曦仍旧升起,时间像海波的汹涌,激荡着欢乐与哀伤。 这些天中村民们陆续不断去教堂作祈祷。每天教堂里都能传来人们祈祷的声音, 唱诗班飘渺的歌声。他们乞求上帝救助可怜的亚特兰提斯。 但是奥塞布未必如此。他不到教堂去,不领圣餐,也难得作祈祷,只有在玛丽 不在的时候,他请求过上帝。因为据他自己所说,他没有虚伪到如此程度。他尊重 基督教,但不是我们神学家们所表现出来的形式。 ------ 藏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