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玛丽烧了丰富的饭菜,奥塞布请塞尔加到家里坐坐。开头一刻钟真是窘迫到了 极点,塞尔加不敢痛痛快快地吃,举动也变的僵硬。他忽然想到怎么说也是在别人 家做客,不由得留个神。幸而酒饭起了作用,彼此的眼神表示有了信心。难得大吃 大喝的塞尔加,话特别多。他讲他表叔生活的窘迫,而奥塞布也不拘谨,和他聊起 了儿时的生活。只有玛丽在一边吃着盘里土豆,一句话也不说。 塞尔加喝了太多的酒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奥塞布为他披上的衣服。他发现 玛丽出去了。 奥塞布出门寻找,他走下山坡,树尖在夜里庄严地摆动,发出一片波涛声,遍 地是紫色的松针,像地毯似的踏上去没有一点儿声响。 月亮刚从城堡后面上升,又圆又亮。地面上,闪烁的水面上,有层银色的雾在 那里浮动。青蛙们正在谈话,草地里的蛤蟆像笛子般唱出悠长的声音。蟋蟀尖锐的 颤音仿佛跟星光的闪动一唱一和。微风拂者榛树的枝条。河后的山冈上,穿来夜莺 清脆的歌声。 月光在山毛榉的树墙那头照亮前面的整片的地坪,奥塞布看见玛丽站在那里。 “我在月光下散步,没有一次不想起死亡,死亡和未来的感觉也没有一次不袭 上我的心头。我们大家都难逃一死!”她听见了奥塞布的脚步声,声音洋溢着极严 肃的感情。 “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奥塞布双手插在口袋中,站在玛丽身边,“我不 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从我们从枯井出来后你就一直这样。” 接下来是不着边际的谈话,奥塞布感觉到玛丽在敷衍他。 回到家中,刚进门就听见塞尔加的鼾声,还不时喃喃自语。 夜幕盖上白日的倦眼,深不可测的夜,无限的苦涩,失眠的睫毛——忧郁。在 很多个夜晚,玛丽失眠,诸多零碎的片段从她的眼前掠过——生命的凋零,肘部的 幽灵,母亲的眼睛。吹动天使,失落于云的海岸,枯井的阴影,血的咒语。——阴 郁而浓密的黑暗,总围绕在她的周遭。 一天晚上,奥塞布忽然想起他的得意作品。他点上了饭桌上的烛台,使室内的 灯光十分充足。 “尝尝我做的拉丁鱼怎么样?”奥塞布兴致勃勃地端上两盘炸的金黄酥脆的拉 丁鱼。 “一定不错。”玛丽似乎对拉丁鱼很有兴趣,她慢慢狼吞虎咽地咀嚼起看起来 不错的鱼。 奥塞布的目光盯着玛丽的眼睛,期盼着她的评价。 “美味极了。” “真的吗?那你就把它吃完吧!”他开心地笑道。 “不用了。留着明天再吃。”玛丽摆了摆手示意。 “你还真勤俭持家!” 饭后,奥塞布主动担任起洗盘子的家务。要知道在平时这些事情都是玛丽处理 的。 在进厨房的的时候,他不小心在过道内碰落了书架上的一本书,书沉闷地落在 地上。 “噢!”他吃了一惊,搁下手中的盘子,弯着腰,拾起地上的书册。 “血,封印的解除。”一张纸条从书里缓缓飘落,从墨水印记看来,有些时候 了。 “玛丽也真是的,就这么一句咒语,还怕我记不住吗?非得要记下来不可。” 他不屑一故地将纸条重新插在书页里。 从此他们常常在晚上一块儿散步:一声不出地顺着河边走,或是穿过亚特兰提 斯唯一的一座小山。他们坐在草上,静默了一会之后,玛丽和他谈着星辰、云彩教 他辨别泥土、空气和水的气息。奥塞布也和她谈论着辨别黑暗中飞舞蠕动,跳跃浮 游的万物的歌声、叫声、响声,告诉她夜间的交响曲中数不清的乐器。有时玛丽会 唱些或是悲凉或是忧伤的歌。 调顺的星光致使寂静,寂静之后一支歌曲闯入。水面上泛起层层白色的水雾, 在迷蒙的雾气中,在绰绰约约中,他们看见远方的大海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弥漫 的雾气里飘荡起人鱼的唱挽,和玛丽悲伤的音调相映衬。 ------ 藏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