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间十一点钟过后,月亮又重新出现,停歇在乌云上面,流水映出惨淡威严的 反光,海水在月光中翻滚回旋,在狂风的呼啸声中翻腾咆哮,在奥塞布的眼前滚滚 而过,发出响声。岸边有一个小海豚,显然已经死了。在玛丽死去的第二天,人们 在海边发现了它的尸体。奥塞布感到一阵寒颤,接着听到了人鱼的轻唤。他走近海 岸,屈膝蹲下。 “海水将在近日淹没亚特兰提斯。” “啊?”冷月清辉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难得的惊讶。 “是这样子的。”小人鱼摆动着尾巴,忧愁地向他解释,“亚特兰提斯原本就 是一个很小的岛,它在海底的岩石层松软。再过不到两天的时间,岩石层就会被海 水冲断,亚特兰提斯沉入海底。” “是大陆板块移动造成的吗?” “是一部分原因。岩石层已经经历了亿万年海水的冲刷,到现在形成空洞,支 撑不住了。”薄薄的月光从后面打来,奥塞布的脸一片暗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我不会走的。”他语气坚定地站了起来,“曾经玛丽也这样劝过我,但是我 仍然坚持。亚特兰提斯是我的全部,如果它即将要毁灭,那我也有义务为此陪葬。 而且。”他哽咽了,延伸从未有过的忧伤,眼睛噙着泪水,一阵寒颤直透全身,潸 然泪下,“我想陪她。” 小人鱼黯然神伤,一个转身,鱼尾拍打着海浪形成许多泡沫,她游回海宫。 “姐姐。”小人鱼来到她姐姐的面前,“法典上说人鱼的血可以上死去的人得 到复生,那么有没有方法让我快一点成年?” 姐姐爱抚地摸着小人鱼柔软的金发,“为什么要快一点成年呢?” “我想上岸去陪伴奥塞布。相信玛丽的死给了他致命的打击。我甚至怀疑他已 经失去了生的希望。让他继续留在亚特兰提斯,他会死的。”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姐姐慈爱地说道。小人鱼失望了,心头压抑地喘不 过起来。 周围狂风怒号,浓雾弥漫,夹杂着一阵阵隐隐约约的鬼魂的叹息。奥塞布徘徊 在家中,周围一片漆黑,万籁俱寂。他伤心地向晚星凝视,往昔的岁月活生生地在 他的心头重现,那时候,月光曾照耀过他们饰着花环的新房。他踉踉跄跄地向床走 去,麻木地坐下来,痛苦像铅一样压得他好象失去知觉。芦苇摇曳,望四下纷披, 声音像丝绸的摩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醒过来,抽噎着。他颤抖了,心似乎 要爆炸。无意间,他的脚趾触碰到床头的一本册子,那是玛丽的日记,书页上有颓 黄的颜色,印证着斑斑岁月。扉页上写着:我把叹息和苦痛,灌输在这本日记中, 你要是把它打开,就露出我的隐衷。翻开日记,回忆纷至沓来—— 已经要离开了,终于可以跟随父亲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奥塞布是个很聪明 的人,弹着一手好琴,我劝说他和我一起出去闯一闯。呵!那固执的家伙坚持留在 这里。不管这些了,明天我就要远行,携带着命运的多舛,我将会倾心地去探知未 来。 十月十六日 船在一个港口靠岸,我看见岸上的人们正在屠杀海豚。其中一个大海豚已经被 开膛破肚,那小海豚的眼神中充满对人类的怨恨,那么的绝望。当时,我劝说他们 留下小海豚,最后,花了一些钱,他们才同意。我细微地给小海豚包扎了一下,将 它从新放入海里。这时候,我看见它感激的眼神,在大海中欢乐地游动。我想大海 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父亲告诉了我难以置信的消息。他说我是从亚特兰提斯森 林中那口枯井边被发现的。没有知道我的来历,更不知道我是谁。天啊,这到底是 怎么一回事?父亲拿出了一张羊皮纸,他告诉我这原本在从我襁褓中。“血,封印 的解除”上面写着这么几个字。我以为这张纸在岁月的沉淀中应该变的粗糙,可是 这张羊皮纸却和新的一样。显然上面被施过魔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和 我的身世有关呢?一切到现在都是个谜。或许有一天,这则谜会被解开。也或许, 它将永远沉睡。我的心极其胡乱,诸多意外一下子将我埋没,我变的不知所措。我 需要的是时间去抚平。 十月十九日 不久以前,有个人用锯机向一株参天蔽日的花期松树下手,把这株长了好几百 年的大树伐倒了。我在树墩上细数它的年轮,数到七百零三时,这些圈圈——也就 是最近时代的记录,已经细的肉眼辨别不出。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奇妙,在亚特兰提 斯,树木是不被允许砍伐的,它们都是被魔法好好的保护着。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那张羊皮纸的事情,或许我能从中获得答案,或许不能。 但是我仍然一筹莫展。今天我去了海边,想出来透透气。我看见了小海豚,它正向 我挥动它的尾巴。但是,当我的周围陆续有人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它惶恐和憎恨的 目光,随后小海豚潜入水中,没有再出来。咳~~,我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十月二十八日 早晨起来,我的心情就特别的好,因为今天是回亚特兰提斯的日子。 下了船,奥塞布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着实吓了一跳。离开了一个多月,我还真 想他呢!我把王子要来的消息告诉了大伙儿,看的出来大家都十分紧张。我想是时 候让那口枯井开启封印了。封印?对了。我又一次想起了羊皮纸上的字。也许枯井 长年来的封印和我有关。 光明的星星在岛的上空照耀了一番过后,我趁着星光来到森林里。流动的光, 夜里在经脉里流动的血液,无一不让我兴奋。轻轻地,我划开了自己的手指。皮肤 向两旁边裂开,红色的液体沁出,使自己的血滴落在井中。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开启 枯井的封印。但是,我错了。枯井没有反映。 十一月十一日 今夜奥塞布向我求婚了。看着他羞涩的面容以及尴尬的神情,我觉得好笑。他 是那么的可爱。说实在的,那条项链我很喜欢。我知道他在这上面花了不少的功夫。 我感谢小人鱼,她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至少我看来她是这样的)。看的出,她喜欢 奥塞布。但是她依旧成全了我们。人鱼的爱真的可以比人类伟大许多。 十一月十五日 冬季来临,亚特兰提斯是一片白皑皑的世界。随着雪花的降临,王子也悄然地 走来。我一点都不担心这场比赛,因为我爱奥塞布,我相信他的能力。果然,他的 技术浑然天成,音色吸取日月的精华,战胜了王子。我想这一场战斗的胜利,可以 让亚特兰提斯的安宁维持一段时间。 十二月八日 已经半年没有写日记了,生活过的平淡而幸福。奥塞布是一个好丈夫,不过唯 一欠缺的是他不肯煮饭。 枯井正如我们所料在流星之夜开启。我却变的有些失望,羊皮纸上的字和枯井 无关,又和什么有联系呢?又一次失去了方向。 在枯井内,我们碰上前所未有的麻烦——剑根本拔不出,没有任何线索。我们 就在枯井内摸索着,就这样一直到天亮。奥塞布跟我说了他的想法,他真的是聪明 过人。当剑离开剑穴,一行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一切我都明白了。“血,封 印的解除”既是打开宝剑魔法的咒语,也是解开剑上封印的唯一方法。“流星,封 印的开启”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为什么当时在井口上出现的是“开启”二字而不是 “解除”。世人都以为魔法是封印在井里的,而事实上魔法是封印在宝剑上。打开 枯井只是开启了封印并没有解除它呀!唯一杰出封印的方法是用我的血,只有我的 血可以办到,无人能替代。 哈!伟大的亚里士多德•;基德先生。你不但耍了世人,更毁弃了我的一 生。把我当作一把钥匙去开启你留给后代的魔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 么要人的血来解除封印?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我。 我的眼泪里,迸发出许多无奈,而我的叹息,变成了夜莺之歌。 六月三十日 经历了岁月的过滤,很多以前无法跨越的障碍如今都不存在了。我隐约感觉到 传说魔法的强大,否则亚里士多德也不会让后代中一个人的血去解除封印。也许当 年的那场战斗惨绝人寰,亚里士多德不愿意让后代使用如此可怕的魔法,他把它封 印起来,最好永远也不要解除封印。如果真的是非用不可,必须有一个人要付出代 价,这个人便是我。我不再仇视他,相信他这样做是对的。 自从我知道这件时候,人开始忧愁起来。我害怕没有办法完成我和奥塞布的誓 言,没有能力陪伴他到人生的最后。我时常盯着窗外的落叶发呆,站在海边一站就 是一下午。孤独、落寞、无奈。奥塞布也发现了我的异样,但是我从他踌躇的眼睛 中看出,他不知如何启齿。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生命是一场笑话,是一种任务,更 是宿命。我更不想让他为难,当亚特兰提斯和我不能共存时,我希望他选择前者。 九月三日 难得奥塞布下厨为我弄了一盘拉丁鱼。说实话,我不喜欢吃拉丁鱼。但是我也 知道,这不只是一盘拉丁鱼这么简单。其中包含着他对我的爱。明天再吃,我也只 能这么说了。 终于,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王子带领部队来袭击我们。亚特兰提 斯是一个极小的地方,所有强大的魔法又全都被封印了。现在的情况我们是必败无 疑。我知道这日子将要来到,当我眼中的人世渐渐消失,生命默默地向我道别,把 最后的帘幕拉过我的眼前。 当一个个朋友在我眼前倒下,我心痛不忍。我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看到他们的 死亡呈现在我面前。我极力劝说奥塞布使用传说的魔法,但是他不愿意,据他的说 法是没有到危机存亡的时刻。直到塞尔加的死终于迫使他做出决定。我感觉到我生 命的沙漏里只剩下几粒纱了。当我想到我的时间的终点,时间的隔栏便破裂了,在 死的光明中,我看见了宿命的游离。 为了整个亚特兰提斯,我的责任不可推卸。它是我的使命,义无返顾。我不叹 息,眼泪已干,怀着沉默的痛苦,躲在热烈的灵魂深处,嘴总是痉挛地紧紧闭住。 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只在于解除封印,亦如此,没有挣扎。 十月二十四日 ------ 藏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