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显赫的友情 他们……要给我写传记吗?“萨尔斯抬起头来,用俨然注视黑板小字的眼神盯 着绯雨晴的脸,把后者下了一跳:不过是几个书商的要求,竟至于招致这么大的反 感吗? “阁下……” “这些人闹得还不够吗?他们难道把我拉到市场上叫卖才称他们的意?我都知 道他们会如何吆喝我的身价:”来看看吧,他来自银河最显赫的贵族家庭;他轻易 赢得了对敌人的重大战争;眼下他还要担负起同盟和平计划的责任,依靠的并非是 军事实力和经济力量,仅仅是凭借他与帝国最大的权力者的友情‘哈!真是个奇才! 我都快要爱上自己了!“ 萨尔斯把眼前的文件重重地一推,愤愤然地说。 “对不起,阁下。我来征求您对宣传方面的意见,没想到能听到您对评议会的 态度。”绯雨露出一点狡猾的神色。 “你说我对评议会” “不、不是吗?” 萨尔斯没有马上说话。他把文件重新拉回眼前,耸了耸肩膀。 “阁下,昨天评议会上议员们的言论不是非常强人所难吗?”绯雨继续往下说, “他们总认为消灭了帝国一个三脚猫兵团,就达到了以战促和的目的。这实在是一 个缺乏说服力的筹码,怎能以此换来和平?” “我对和平本身的来临倒抱有乐观情绪。以我对利安德尔的理解,他对两方休 战是会认真考虑的。”萨尔斯淡淡地说,“但是在我看来,地球换得和平的筹码不 是目前的胜利,而是他们还足够弱小的形式。利安德尔需要一个弱小到可以控制的 敌人。” 萨尔斯叹了一口气。 “想要让他们认识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呢!很伤自尊心的呀。‘啊!我同盟作为 人类文明的发祥地,我政体作为人类民主的先驱,怎么可以甘心受专制政体的控制! ’”绯雨模仿着某位议员的口气笑道。 “其实他们一开始的初衷也没有超出独立自治领的要求,可是克里特会战之后, 情况就变化了。”萨尔斯沉思着,烦恼地皱皱眉头,“一种高尚而不切实际的信念 占据了他们的头脑。是不是在这个问题上,军事上的成功反而带来了灾难呢?” 眼看着大人即将陷入自责的危险,绯雨急忙插话:“说不定是成全了他们啊!” “怎么讲?” “同盟如果把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坚持到最后,为了主义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吧! 比起来作为民主运动的先驱,作为民主运动的先烈不是更受人尊敬吗?” 萨尔斯有一刻的表情似乎是很想援用凯德皇家军事学院的惯例在正式场合学长 有权把散发歪理邪说的低年级学生踢出门去。最后他还是不怎么厚道的被这种尖刻 的笑谈引出了一丝苦笑。 “更让我不快的是,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在谈判桌上讲讲条件的另外一个重大理 由,就是我与利安德尔的个人友情。荒谬!”萨尔斯想压抑自己的激动语气,最终 不大成功。他讨厌将自己的个人感情拿给一个政权去作工具,更别说是全力倚重的 支柱。 “不过,说实在的,阁下,您这么显赫的友情让人难以忽视啊。正因为这样各 位议员才会有过于乐观的想法。要是我和李纵云那种酒肉朋友,恐怕就没这种麻烦 了。” 萨尔斯纵然一腔不满,也不由微微一笑。 “绯雨,你好歹也是我的封臣,你认为我父亲是一个能让我结交酒肉朋友的人 吗?” “先大公殿下人生观十分严肃认真。相比之下我父亲就不怎么着调了。”绯雨 没心没肺地说。 萨尔斯眉头一展,嘴角泛出笑意:“接受李纵云这种朋友,对于令尊如此困难 吗?” “任谁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大人。”绯雨黑眼睛愉快地闪烁着,“这小子您 也知道,本来家境中落,全靠他母亲以自己的陪嫁一手打理,好歹重新恢复。所以 他的父母对财产的看重非同寻常,对自己的独生儿子也及其吝啬。记得我们十一二 岁的时候,流行一种两轮光车。李纵云买不起新车,于是靠自己经营得来的钱,组 装了一辆,起名叫‘光轮火箭’……” “用心良苦啊。” “当时我笑话他说,你的光轮火箭决计跑不了五十迈。他坚持说一定能。于是 他把车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把那个金属怪物推到我家的前庭,要给我示范。那个怪 东西在二十迈上就颤抖起来,三十迈时发出了古怪的轰鸣,终于引出了我父亲。他 大喊一声:”别在我家玩命!‘就在这时那辆车’嘭‘一声四分五裂,李纵云像火 箭一样飞了出去,在我家人的尖叫声中挂在了我家院子里最高的杉树上。“ “哈哈哈……” “结果,”绯雨忍住笑继续说,“那厮挂在树上刚一回过神,就朝着我们大喊 大叫:”我飞出去的时候绝对达到五十迈啦!‘我父亲饶是好涵养,也几乎气背过 去。“ “哼,你给李纵云双亲带来的刺激也少不到那里去吧。”萨尔斯给他的下属泼 冷水。 “那倒也是……尤其在他们发现我怂恿李纵云把他们家气派的围墙全租给了广 告商的时候……比起我父亲来,李子爵还真可怜……” 萨尔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少有的符合他的年龄。 “大人,想来您与利安德尔殿下的情谊自然不同于我们这些人咯?利安德尔殿 下好像不怎么有幽默感。” “说他没有幽默感?那是对你们。”萨尔斯顿了一顿,蓝色眼睛中柔和的目光 宛如夏日池塘里睡莲叶下的阴影。他又一次微笑,这回带着几分回忆的恍惚。 “是吗?我看人物传记,那些伟人与少年时代的好友在一起都说些很高尚的事 情哟!” 萨尔斯困惑的看看他,像是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书里都这样写的呀!像凯尔赫本啦,太阳王啦,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和知心好 友在山顶、峡谷、林荫道上发下慷慨激昂的誓言,要把银河、行星或者国家什么的 握在手中……您没有这样的经历吗?” 萨尔斯想了一想。 “完全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即使有也想不起来了。”他力求客观地补 充一句,“真奇怪,那些大人物发誓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什么悬崖峭壁的 ……” “大概是险峻的风景更能激发豪情壮志吧?”绯雨徒劳地猜道。 “那是老生常谈的废话。”萨尔斯不客气的说,“利安德尔是一个对自然美景 感受力极低的人。我们唯一一次有印象的游历自然是在五年前登菲尼克斯山。之所 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父亲的墓在那里。” 绯雨的样子看上去是完全被打击了。 “让你失望了。”萨尔斯笑道,“浪漫主义作家们也会失望。其实我们十七岁 之前与大多数贵族少年过得没两样。再说谁会去记得那些矫情的的话呢?同心协力 的恶作剧才是真正的美好回忆吧!” 对最后一句话,深知恶作剧滋味的绯雨不能不同意。 绯雨离开办公室以后,萨尔斯有一段时间仍然在遥想着自己的过去。这是他派 遣心神的好办法,也是由于刚才的谈话触动了他。 十七岁之前与大多数贵族少年一样。 是的,真正的改变是父亲的葬礼之后。那时他们心照不宣地走上了共同的道路, 彼此甚至没有言语的更多商量。对对方的信赖让他们走到了今天,同样也将是未来 的基础。他们磐石一样的友情并不需要什么誓言。 十七岁以后……那段日子更多的是生活在单调的船舱里了。啊,对了。有一次, 就是他们即将接管戴雪将军的舰队之前,他们说过一句勉强算是承诺的话“即使是 忘川,我们也要一道划过去!” 萨尔斯似是感叹地轻轻笑着。换做现在,一定不会感动于这么文艺腔的话了吧 ……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