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轻的殿下 帝国历472 年初春。银河帝国亚兰斯王朝都城凯德市,气温还是让人产生阵阵 寒意。一辆光车沿着笔直的大路开过来,停在一座漂亮舒适的府第门前。 “你早啊,皮特教授!”迎出来的门房对客人打招呼。 “你早,托马斯。”来客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瘦削,面貌平平,穿着举止都 相当随意。只有在他侧过脸来对人说话的时候,有神的目光给人深刻的印象。 “请进,教授,客人都来齐了,正在等您。”门房接过车钥匙,作出引路的手 势。 “我自己进去吧。”皮特笑着说。他走进门厅,穿过幽长的走廊,发现客厅居 然深掩着门。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推开门满屋黑暗。不,适应了灰暗的环境后,皮特 发现宽大的屋子的角落里散发着几点绿光。光点悠悠地摇动着,似乎在朝他步步逼 近。 “迷惘的客人啊,你从哪里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屋子里的沙 发上突然站起了几个身披黑袍头带兜帽的神秘男子,伸直了双手向皮特走来。 原本应该吓得半死的皮特发出介乎于轻蔑和厌倦的嗤鼻声。 “亨廷顿,你闹够了没有!” 原本摇晃着装僵尸的人影一下子停住了。打头那个黑袍子很孩子气的嚷了起来 :“大家看到没?这就是有理性的人呀!”说着他屋子的主人亨廷顿,就掀开了自 己的兜帽,露出棕色的卷发下圆圆的胖脸,友善的哈哈笑着。 皮特的声音就是成年人见到小淘气的无奈,尽管对方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 :“你说给我开的送别会,就是这个吗?” 周围的人也都卸掉了化妆。他们都是一个名叫“自由俱乐部”的成员。这个俱 乐部是一派学者的自发组织,乐于探讨权利和权力的来源和正当性,提出一系列基 本的似乎无须置疑的问题:人民为什么要服从上主与立法者?是什么赋予管理者管 理他人的智慧?人民与政府的关系是什么?…… 传统的贵族视他们为异端,年轻的贵族当他们是小丑,大多老百姓认为他们是 “搞闲篇儿”,广泛活跃于各星系之间的商人们则感到新奇有理。但是不论大家怎 么想,全社会都可以统一在这样一个意见上来:没有人怎么当真。他们关心的东西, 是有社会形成以来人们一直关心的税收和分配。 砂土已经松动,但是没有崩落。而要等这些学者将议论落到实处,也还需要一 定时日。 在他们之中,皮特。阿斯特鲁斯是谈风最健的一个,是俱乐部自豪的领军人物, 也是文化教育当局最头疼的人物。现在他将要去封国斯菲克斯的凯塞林大公家担任 首席家庭教师,教授大公年幼的儿子。除了他的俱乐部成员对此真诚地感到难过以 外,他的上级和同事还是松了一口气。 亨廷顿是帝都少数接纳自由俱乐部的贵族,甚至和他们常在一起活动。并不是 他高瞻远瞩或者热爱哲学,而是他家境富裕,善良单纯,没有成见。这些学者多少 觉得他有点俗气,但是也都高兴与他结交;原因不外乎他的为人宽容得可爱、温和 得可敬、慷慨得可叹。因此皮特的送别宴会在他府上举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走吧,走吧,去祸害斯菲克斯人去吧!”亨廷顿因为没有吓倒皮特,于是用 戏谑的口吻叫道。 也有人没心情开玩笑:“亲爱的皮特,我真难过你要走了。你是那么才华横溢 精力旺盛,怎能安于教授一个六七岁的顽童呢?” “嗯,”皮特无可奈何的微笑,“总比呆在这里受人排挤强啊。” “奥,那孩子可不是顽童。”见闻很广的亨廷顿插嘴了,“施坦因纳。凯塞林 大公殿下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小怪物。” “啊?那更糟糕!”人们纷纷嚷起来了,“你言过其实,还是怎么的?” “言过其实?先生们,我可是听斯菲克斯的宰辅、也就是凯塞林家的总管亚当 斯” “听他说的?”皮特哀叹,“那没错了,就是他负责与我联系的。” “差不多是听他说的啦。是他的弟弟的妻妹的表侄告诉我的。”好脾气的主人 乐呵呵地说,显然认为这根本无损于消息的准确性,“听他说,那孩子相当傲慢古 怪,而且淘气非常。也难怪,他的母亲是位多病的兰开斯特家的公主,在他三岁那 年死了。他又是个独生子,于是就给宠得上天入地的。” “奇怪,我听到的可是有点相反呢。施坦因纳大公可不是会宠小孩的人。”另 外一个客人说,他出身颇高,知道一些详细的消息,“那个孩子从母亲去世时起, 就被父亲用斯巴达精神来教养。听说孩子五岁生日,做父亲的问他要什么时,这小 孩居然回答:”恳请您把银牙签盒换成不锈钢的吧,这样可以减少人力物力的投入。 ‘“ “唉,真是不可爱的回答。他一定受了严厉的教育。”亨廷顿显然动了同情心, 把自己刚才说的“准确消息”忘掉了。 “我们干吗要议论这个神秘的孩子呢!”又有人性急的发话,“反正皮特不久 就见到他了。我们来抓紧光阴多多叙旧好了!” 于是人们甩掉妨碍吃喝的长袍,拉开模糊视线的帘幕,关掉营造气氛的射灯, 纷纷入座。只有好心的亨廷顿还不时担忧地嘀咕一句:“但愿那孩子好教养才好。” 原来他曾经给皮特作过一次不成功的媒,他从此就认为自己对皮特的幸福负有相当 的责任了。 而被他们谈论的那个孩子,还在数百万光年之外,享受着父亲的宠爱或者忍受 着父亲的严格…… “萨尔斯公爵殿下!”斯菲克斯首府菲尼克斯凌晨六点,一所雄伟的大宅里。 装饰朴素的小屋中,几个声音试图唤醒什么人。 “……萨尔斯上将阁下!”那几个人换了一个称谓,叫的还是同一个人。看来 这个人是一个地位显赫的贵族,他是什么样子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一 个脸色红润的壮汉? 床帐轻轻地掀开了。一个孩子坐在床上,表情麻木。清秀的相貌,白皙的肤色, 浅金色的头发光华灿烂。他就是六岁的萨尔斯。凯塞林,凯塞林家未来的家主,一 出生便获得了海因堡公爵和斯菲克斯自卫军上将的头衔。全封国没有一个孩子如他 这般尊贵,也没有一个孩子有他这样表面上无生气的顺从、无休止的忍耐和近乎迟 钝的庄重。 “我醒了,各位。”他低声说,坐了起来,两只小手安安静静地放在身前,让 一个侍从给他换衣服。另一个身着礼服的人鞠了一躬:“公爵殿下,请允许我为您 报告今天的日程安排。” “请,阁下。”萨尔斯无精打采地说。 该伯爵掏出一个掌上光脑,咳嗽一声:“六点十五分,晨练及静思。六点四十 五分,洗冷水浴。七点十分,吃早饭。七点四十分,检查历史年表的背诵……” 萨尔斯听着这日复一日同样的日程,有些心不在焉。 “……会见新家庭教师” “什么?”萨尔斯猛然转过头来问。害得给他梳头的人差点拉掉他的头发, “你说新来的老师?” “是的,阁下。” “又来了一个老怪物。”萨尔斯蓝色的眼睛一闪,突然刻毒地说。伯爵大吃一 惊:“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 “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遵从不是吗?”萨尔斯皱着眉头说,“对 不起,请您说下去好了。”穿好衣服之后,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漂亮的玻璃娃娃。当 他被领着走到门口时,他四下望了望,露出绝望得要哭的表情,一向等在这里的亚 当斯呢?没有他偷塞给他心爱的玩具,那一段漫长的静思可怎么熬过去呀?凯塞林 家族每天早上要有静思时间,用一段时刻反省自己的为人过错。不过象这么小的孩 子就来静思是太少见了。 “亚当斯阁下去接您的老师去了。”侍从说明道。 “哦,我知道了。”萨尔斯努力庄重地回答。他抿抿嘴唇,继而露出一丝笑容, “他――今天就和我会面吗?很好。”他走进了静思房里,小手在衣袋里面摆弄着 什么。 上午八点,皮特。阿斯特鲁斯教授走进了凯塞林大公府邸,伴着他的是一个气 度雍容,衣着得体,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拢得一丝不乱的中年男子。 “这边请,阿斯特鲁斯教授。”那名男子客气地说道。 “我说,亚当斯大人――” “教授您不必客气,称呼我姓名即可。”回答的正是斯菲克斯的宰辅,凯塞林 家族的总管――亚当斯侯爵。 “请问,我是不是有权自主安排课程?” “那是自然的,委托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事到如今我还有一个冒昧的问题。”皮特有点犹豫。 亚当斯在家庭教室的门口站住了,本来伸向门把的手缩了回来:“啊,请说。” 皮特瞪着眼前的门,一时间脸有些孩子气地红了起来:“不,不,恐怕是来不 及了……” 亚当斯屏息片刻,看似中规中矩的脸上闪着几分狡黠的光:“教授,您放心。 自然是因为您学问超群,大公才会慕名邀请您来啊。接下来拜托您了。”他微微弯 下身,为他打开了门。 “真的是这样吗……”皮特苦笑着喃喃自语,独个儿走进门去。他一眼看见了 坐在课堂正中一张书桌后面的小孩子。看上去好像比六岁的实际年龄小一些,不过 倒是很聪明驯良的模样。皮特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嗯。”皮特清了一声嗓子,“萨尔斯?” “您好,老师。”孩子微笑着回答。声音很是清脆。 “很高兴见到你。哦,对了,我叫皮特-阿斯特鲁斯,你叫我皮特老师就好。” “是的,老师。” “这一堂课我们先来互相认识一下吧。”皮特也坐在了他的小学生对面,突然, 他发现这个孩子的脚在桌子下面不停地荡来荡去――坐在这把椅子上他的脚根本够 不着地面。 “萨尔斯,你那把椅子好像不大适合你哦。不如你换一把好了!”皮特站起身 来,转到课桌后头孩子的身旁。他又一次吃惊:这个孩子分明坐在椅子上面的一叠 书上,借此垫高身量,这么一看他好像仅仅四五岁的模样。 “萨尔斯,你多大,究竟?”皮特不由得退了一步。 突然他的身后有人说话,一个威严的童音:“你叫谁萨尔斯?” 皮特急忙转身,居然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啊!” 眼前是一个小男孩,这本身没什么希奇。可是他竟然跟还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极 其相似!一样的金色头发,蛋形小脸,只不过他看上去大了一两岁,而且蓝色眼睛 中射出恶作剧的得意。 “阿斯特鲁斯先生。”这个孩子把皮特的奇怪姓氏发的一音不错,“很遗憾, 看来您在来之前,对您所要教导的学生十分缺乏了解。何况,您见到我时直呼我的 名字,那是不允许的。您应该叫我公爵殿下。” 皮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样看来,你是萨尔斯――殿下?” 萨尔斯得意地仰起下巴,看也不看他的狼狈的老师,转过头去问坐在椅子上的 孩子:“你会喜欢这样缺乏教养的人吗,布兰德?” “当然不会,萨尔斯哥哥。”那孩子咯咯笑道。 就在皮特几乎想拂袖而去的时候,门上轻轻响了两声,亚当斯走了进来:“打 扰一下――啊,布兰德侯爵,您怎么在这里?” “嗯——”萨尔斯的堂弟布兰德从椅子上匆匆滑下来,犹犹豫豫地看着萨尔斯。 皮特注视着学生的脸。他本来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他看见萨尔斯似乎也有些尴 尬和紧张,继而他展开眉头笑得像一个天使,向亚当斯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 “好亚当斯,是我叫布兰德来的呀,你不是说有很多书买回来吗?” “嗯,是那样没错,可是你是怎么把他叫来的呢?” 皮特注意到萨尔斯和布兰德都不自觉地按了按右边的衣袋。好在亚当斯没有仔 细问下去。他怜爱地看着萨尔斯:“殿下,还是让侯爵大人先回去吧,您也知道大 公殿下的规定,上课时间不能分割。对了,您和新老师相处的怎么样了?”他望着 萨尔斯,又看看皮特,其实是在等皮特来回答。 “……”皮特沉吟了一下。他真想冲口说:“我不是儿童心理问题专家,我不 喜欢被人捉弄的感觉,恳请大公另请高明吧!”可是他发现萨尔斯扭头看着他,那 种目光又是孩子气而恳求的了。看得出,年幼的公爵殿下非常在乎亚当斯对自己的 疼爱,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的负面行为。 皮特心软了。再说,自己难道对付不了一个孩子的刁难吗? “很好,亚当斯。我们已经作了良好的沟通。公爵殿下聪敏过人。”皮特淡淡 地回答。 “是呀是呀。那好那好……”亚当斯喜上眉梢,脱口而出,“你看,萨尔斯殿 下,我早就说过,会有了解你的老师的――” 原来在此之前还有很多失败的前任啊!皮特暗中叹气:这样一来,他不知道为 什么更加不想放弃这份工作。这个天分很高的孩子,如果继续在严厉的父亲和溺爱 的管家的监督下生活,没有一个了解他的人,将来只会虚抛光阴、浪费天赋。 皮特动了怜惜之心。亚当斯领走布兰德之后,他严肃的看着萨尔斯,后者有些 不自在。 “是什么令殿下您给我这个下马威的?” 没有回答。萨尔斯的嘴傲气地抿成一道细纹。 “你原来也有自己在乎的人和感情,那么为什么要伤害一个初次谋面的人?” 皮特不再使用敬称。 “……很抱歉,先生。我想我欠你的人情。”萨尔斯略略低头,倔强地回答。 “还有,你是不是和布兰德都藏了一个通讯感应器?” 萨尔斯吃了一惊。他生气地瞪着他的老师:“你不会告诉别人吧?我不允许你 告诉别人!你――你应该称呼我殿下才对!” “那么请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在课堂上习惯于直呼你的姓名,也请你叫我皮 特老师。” “……”萨尔斯紧闭着嘴,坐到了椅子上,一副打算跟皮特耗时间的样子。 皮特等了片刻,也坐回了萨尔斯的对面,两个人开始以沉默僵持起来。他们时 而对视,时而目光没有焦距,但是两方面都坚持着不找什么消遣。皮特都不知道自 己干吗和这个孩子较劲,可是,虽然他不是儿童教育家,他凭直觉认为这么做很是 值得。 两个星期过去了,课堂上回应他的只有孩子沉默的面容。有时候皮特几乎要放 弃和他沟通的努力,有时候他又觉得孩子的表情中似乎排斥的成分少、赌气的成分 多。亚当斯有时会问他们的课堂进程,皮特只有随口编造一通。 一天的课间,心力交瘁(还不能让亚当斯看出来)的皮特和亚当斯在凯塞林家 的广大庭院里散步。临近主屋的时候,皮特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斯特鲁斯教授?”仍然不知内情的亚当斯催促的拍拍皮特的胳膊, “快进去吧。上课时间要到了。” 皮特直勾勾的盯着一株很大的木槿花。亚当斯抬目观看,发现上面落着一只金 翅豹纹大蝴蝶。而皮特已经开始蹑手蹑脚地向那个美丽的目标逼近。可是那只蝴蝶 的位置是这个瘦小的男人根本无法企及的,正当亚当斯决定劝他放弃的时候,皮特 童心未泯的扔出了他的昂贵的帽子亚当斯是一个讲究实效、很有预见能力的人,因 此他叫了起来:“教授,算了吧!你一定不会成功!——你看……” 皮特踮着脚尖,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他的帽子挂在了树梢上滴溜溜的 转着,而蝴蝶已经自由地飞走了。“我的帽子怎么办呢?” “叫花匠来吧,你再怎么跳也够不到的。”亚当斯啼笑皆非的朝屋子的方向看 了一眼,却发现萨尔斯小小的脸庞贴在教室窗户上,一双蓝眼睛瞪得大大的。 亚当斯急忙鞠了一躬,另外一只手却还拉着皮特。皮特自己却姿势古怪的挥着 手,又像是打招呼又像是要抓帽子…… 萨尔斯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那笑容与他的金发仿佛相映生辉,照亮了孩 子清秀的面孔,这光芒似乎也照射到了窗外的两个大人身上。 “殿下真的很喜欢你,教授。”亚当斯高兴地说。 “啊?”皮特有点发愣。 萨尔斯的脸已经从窗前消失了,不到片刻,他发现萨尔斯已经跑出屋来,来到 两个大人面前。 “那是黑麦金斑凤尾蝶。”萨尔斯笑嘻嘻地说,“我也喜欢它。” “是吗?”皮特言不及义地压抑着喜悦,看着再度开口的学生。 “殿下,还是进屋去吧。”亚当斯看看左右,分明是顾忌到施坦因纳大公的规 定,“……对了,课程进行到哪里了?” 萨尔斯吃了一惊:“哦,是生物――” 亚当斯狐疑地看了皮特一眼。 皮特急忙接话:“其实还是我昨天跟您说的历史,只不过上一节课讲到了蝴蝶 ……” 萨尔斯赶紧补充:“是,老师对植物了解也很多——” 皮特干咳一声:“啊,对,对,还有大白菜的四十七种吃法……对吧,萨尔斯?” 他突然狡猾地问了一句。 萨尔斯不大舒服地动了动肩膀:“对……皮特老师。” 在一头雾水的亚当斯面前,他们终于开始按照皮特的规定彼此称呼了。 萨尔斯忍不住瞪了这个怪老师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很好,萨尔斯。……哦, 我看出来你很喜欢户外,咱们不妨再出去散散步。我还可以告诉你很多东西。” 萨尔斯原本气闷的脸庞现出了真正喜悦的光芒:“真的吗?――皮特老师?” “这个,怕是不妥吧!”亚当斯想阻拦,皮特一句话就挡了回去:“阁下,委 托书上说过了我可以决定课程内容。”皮特牵起萨尔斯的手,向着甬路走去。萨尔 斯紧紧跟着老师,忍不住回身向亚当斯作了个鬼脸。 亚当斯忍不住笑了。 “这样……也好。”他背着手走回宅子,自言自语地说。 “我喜欢您的户外教学,我想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就叫布兰德来。”萨尔斯 高兴地说。 “我会经常为你争取到这样的机会,萨尔斯。”皮特保证着,“看,前面那棵 栎树!上面的树洞我敢打赌住过松鼠。” “松鼠吗?”萨尔斯走到树下,垫着脚尖饶有兴味地向上望着。 “我来抱你看,萨尔斯。”皮特自然而然地说。 萨尔斯啪地退后一步,瞪大眼睛:“阁下,这太过分了!您不叫我殿下是我容 忍的最大限度,而今您居然要这样对待我?您应该用膝盖给我当台阶!” “胡说八道!”皮特老实不客气地宣称,“萨尔斯,你还是一个孩子,这么讲 究繁文缛节会害了你!那么按你的逻辑,谁才有资格抱你?” “我的父亲。”萨尔斯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皮特奇怪地挑高了眉毛。 “怎么?” “可是,我不记得他曾经抱过我。”孩子嗫嚅道。 皮特默然。他伸出手,拍抚着孩子的肩膀。 “我会尽我所能,来引领你,照顾你,萨尔斯。” 萨尔斯没有动,过了片刻,他前移几步,将秀丽的脸贴在老师的胳膊上。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