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怜君何事到天涯 巴拉斯的死亡,似乎真的是上承天意,下合民心,连他的主子克拉苏似乎也有 些松了一口气的意思。哈克索很快接替了他的位置,巴拉斯正在飞速被政坛遗忘。 其后,利安德尔提出对地球开战,希望借此提高军部地位,实行全国军事管制。克 拉苏抵死反对,号召“反对对地球进行武力粗暴干涉,要回到和平方式解决问题的 轨道上来”。 帝国高层关于是否对地球开战的讨论――莫如说“扯皮”更加合适――一直持 续到490年的春天,最后克拉苏的精力几乎全被占用,无法再策划进行别的事情。 到了后来,克拉苏只有筋疲力尽地宣布,监察厅同意对地球进行武力征讨,但是有 三个条件:不能全国总动员;不能实行军事管制;军事调动必先知会国务府。孰料 利安德尔爽快的同意了。 “殿下?” “利安德尔?” 斯科拉斯堡和苏兰特对这样的痛快不甚理解。苏兰特想了想有些恍然:“利安 德尔,你是不是准备让老爷爷出征去啊?” “不错。”利安德尔赞赏,“那位老元帅是个在我和克拉苏之间没有倾向的人, 我很怀疑我们俩他谁也看不上呢。一旦事情有变,他是个我很想排除的的不稳定因 素,把他调到天涯海角正合我意。” “但是老爷爷老而弥坚呢!”苏兰特担心道,“万一他真的大兵压境,长驱直 入,‘解放’了地拉那,那怎么办?现在我们不能失去地球这个敌对方,不然军部 如何自重?” “那是当然了。你以为我会派第一军团给他吗?何况我给他的命令也不是去攻 占,而是镇守……” 被年轻的将领们称为“老爷爷”,艾因里希。冯。隆格尔侯爵不为意。现年六 十八岁的他已经是帝国第一军管区司令长官,其地位和战功都是让人不敢小觑的。 至于精力,那是有他的贴身副官证明了的——有多少次交杯把盏的场合,别人的头 多半快跟桌子平行了,那星星白发的老人还能和地板保持垂直状态呢! 可惜精力旺盛的人火气一般都不小……不过涵养再好的人听到给自己配置的部 队是一批征用预备役和临时拼凑的骄兵悍将,恐怕也很难不动肝火。但是隆格尔不 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片刻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确实如利安德尔所说,他心里对 军部尚书和监察厅长都是不以为然的。他心里的效忠对象,永远只是当今皇上。尽 管圣上从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渐渐变成不理政事的老人,仍然保持着过去神完气 足的轮廓,但是双目变成了尊贵的漠然,但是隆格尔眼中,皇上值得他付出心力和 命血。 “两个年轻的殿下能成什么事呢。”他愤愤地说,“如果不是他们相互倾轧, 陛下怎么会气到中风啊!” 他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晋见皇帝的情景。 那天隆格尔确实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上岁数了。刚才费了半天劲才穿上的礼 服,腰腹又开始隐隐发紧,宽宽的褐色皮带毫不留情地挤压着元帅的胃壁,捎带着 排出了不少肺里的空气。“呼……”老元帅不得不站在原地歇一歇,好让脸上的红 润褪去一些。 “报——隆格尔侯爵晋见!——” 该死的传令官!元帅暗恨一声,只好加快了脚步。当他疾步走入晋见大厅,当 今皇帝已经端坐在宝座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老臣下了。 我们这位闲散的最高统治者,贵族们眼中的和事佬,儿子们难以琢磨的父亲, 学校课本上的半神半人——弗雷德里希五世。亚兰斯,此刻,他用一种不够强势的 姿态托着方正的下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为利安得尔是其亲子提供了明显 不过的证据。 “隆格尔爱卿啊,”皇帝开口了,“你的气色看上去不错嘛——(老元帅逐步 向某种浅海甲壳节肢类生物煮熟后的颜色靠拢)穿上礼服还像当年那个近卫队里的 翩翩少年(那个少年的体积乘以三倍就差不多了)!你的身体康健,是我朝的洪福 啊!” “陛下过誉,老臣惶恐。”隆格尔一边暗中收腹,一边回答。换了一个内功差 点的,早缺氧了。 “你重视礼节的习惯,大家都清楚。不过你的礼节,在程度上还是比不过你的 忠诚。” “陛下见笑了。我的忠诚和勇气并非用来自夸,而是随时供皇家调遣的。”隆 格尔突然想到,陛下这番话是否暗含着试探自己忠诚的意味呢? 他说话的口吻激动了一些:“请陛下放心。老臣必当竭尽全力。当年我刚进皇 家近卫队,您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吻过您的神龙戒指,发誓向您效忠了。” 皇帝轻轻转着手上的戒指,看上去像是很想说些较为亲切的话,就像那个年轻 的太子曾经作过的那样——11岁的少年用老成的口吻和明亮的笑容对18岁的卫士说 :“艾因里希,要努力啊!将来我当上皇帝,我希望能看到你在更有出息的位置辅 佐我!”“是……”高大的隆格尔伯爵向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少年弯下身去。从此他 没有像他的许多同伴那样耽于这个有很高荣誉而无多大实效的职位,而是走的比他 所想象的远得多……隆格尔期待地看着此刻已经有些暮气的主君——早已经隐居深 宫的皇帝,看着两个皇子的争斗而不置一词,也不偏袒任何一方。到底,他的真实 想法是什么?他会不会在此刻对他最能倚重的臣子吐露一星半点呢…… “隆格尔卿啊!”皇帝终于开口了,“你不愧是我最为看重的人呢……就我而 言,现在很想给你个忠告。” “臣下愿闻!” “你下回来见我的时候,腰带松一个扣子吧!你我都上岁数了,别在着装上为 难自己。”皇帝微微地弯了弯唇角,讽刺的语气又回来安营扎寨了。只不过这次更 多意义上是自嘲,“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最有助益的忠告了……” 现在的老元帅想起这些话来,更加觉得这是皇帝心情不畅的证据。是的,陛下 绝对是因为即将乱起萧墙而忧患病倒的。隆格尔兴起一股临危受命的责任感。他决 定了,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任命!让年轻人看看,他绝对不是老而无为之辈!即使 用这种兵将也能完成任务,甚至能够做的更进一步…… 3月23日,隆格尔带着新编的8个舰队,舰8万带着新编的8个舰队,舰8 万艘,士兵1600万踏上了征讨地球之路。那天,恰好是萨尔斯。凯塞林的二十 四岁生日。 3月22日,克里斯蒂娜来到烟树庄园找欧阳绢。自从她成为庄园的与外界联 系的媒介以后,她和庄园的成员很快熟悉起来。她具有亲和力的个性让她的到来总 是很受欢迎,尽管萨尔斯见她的面的次数相对其他成员少了很多,但是对她的到来 也是表示高兴的。不过克里斯蒂娜不想和这个来自与自己不同的世界的男子多有接 触,她和绯雨晴、弗林、汤姆克伦更谈得来。欧阳云飞也得到了她的敬重。卡特尼 开始不喜欢她,因为在这个偏激的人看来,女人不过是发泄情欲的工具而已,并不 值得信任。后来他仍然努力维持着这个认识,但是不无勉强的说“也许格里夫特记 者比较特殊吧”。毕竟谁能总是对一个幽默风趣,笑意盈盈,还会给你带好吃的点 心作礼物的女孩子保持敌意呢? 欧阳绢在克里斯蒂娜的帮助下,进了地拉那大学完成她大学最后一年的课程。 她们的友情进展迅速,欧阳绢已经称呼她为“丽蒂姐姐”了。 “大人在网球场锻炼,你们尽管聊。”戴尔带领她进了客厅,大家基本都在。 “丽蒂姐姐,我要的书你那么快就找到啦?”欧阳绢高兴地招呼道。 “差不多咯!” “丽蒂小姐,近来在忙什么?”汤姆克伦拉开椅子请她坐。 “谢谢,阿汤。我在做一个诉讼专访,采访一个小镇的优秀青年沦为一个都市 杀人狂的案子。” “哦哟,会有这么大变化吗?” “是啊,他的辩护律师在这一点上做文章,说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精神分裂症状。 他自己也说,‘我曾经拥有一个镇的骄傲,家乡所有人都认为我会出类拔萃,成为 明星,而现在我却变成受人怜悯的对象!’”“那算什么委屈,大人曾经拥有一个 国的骄傲。”汤姆克伦不以为然,“明天就是大人的生日了,以前在斯菲克斯,那 是要举国同庆的,现在……” “举国同庆?”克里斯蒂娜瞪大眼睛,“有那么夸张吗?” “不算夸张啊,自从大人成为家主后年年如此。礼炮齐鸣,烟花齐放,菲尼克 斯酒店通宵营业祝酒,范和文化宫和猫川大剧院献礼的歌舞剧连映三周,大家又多 一个法定假日……” “是吗?那他现在会不会觉得很冷清啊?”克里斯蒂娜可怜起萨尔斯来了, “你们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客厅里面沉寂了一会。 “我爸爸送他一盆花。”欧阳绢说。 “戴尔烤了一个爱心蛋糕吧?”汤姆克伦迟疑地说道。 “……我准备送大人一副扑克牌。”卡特尼考虑了一会,很舍不得的说。 “丽蒂小姐,我们是没有工资的人哎!”绯雨晴看着克里斯蒂娜辩解道,“你 那是什么表情啊?” “我说,完全没表示也不好,”弗林思考,“既然卡特尼送了扑克,不如我教 大人西里西亚风格的打牌技巧吧。” “喂喂……”克里斯蒂娜头疼道,“过生日最好的礼物是亲情和爱心!你们有 吗?” “……当然有啊!我们吃阁下的,用阁下的,对他的感情很深厚啊!”各位寄 生虫异口同声。 克里斯蒂娜嘲笑道:“这不过是白蚁对朽木的感情吧?” “什么,您说阁下是朽木?不大好吧?”绯雨晴说。 “去你的,我又不是他的部下,不用这么咬文嚼字吧?” “对呀,既然我们不懂得大人他现在需要什么关怀,丽蒂小姐,担负这个指导 的任务,您义不容辞啊!”汤姆克伦好整以暇地说。 “嗯,”热心的丽蒂并没有推辞,“我想想……” 次日一切平静如常。萨尔斯接受了欧阳云飞对自己的祝福,也接到了下属对自 己整齐划一的祝贺。他并没有期待什么。直到傍晚。 “戴尔,晚饭为什么这么迟?”看着暮色初上,萨尔斯有些奇怪。 “是,大人。汤姆克伦让我先等一等,我以为是您的意思――”戴尔话音未落, 突然“呼拉”一声,窗子的玻璃被映的发红。 “怎么回事?”萨尔斯皱了皱眉头,出门看个究竟。 只见院子里燃起了好大一堆篝火,火堆旁边摆开了野餐会的架式,矮松上挂着 一条横幅:敬祝凯塞林大人永寿!草地上的长条桌子上摆着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上面的巧克力雕像已经有点熔化,但还可以看出来是天使米迦勒。四周静悄悄的, 一个人也没有。 一声惊呼不是来自惊愕的萨尔斯,而是来自戴尔:“天啊!这些败家子糟蹋了 我培育的草坪――” 萨尔斯忍不住笑了。他终究是年青人心性,脱不了喜欢惊喜顽皮的想法。就在 这时,四面树丛中燃起的烟花映亮了他的笑靥。败家子们一涌而出。 “很好很好,大人笑了!” “就是说嘛,万一大人生了气我们就准备假装是来救火的!” “大人生日快乐!” “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谁说我没生气?”萨尔斯瞪着他们,“谁给我搞的突然袭击?” “嘿嘿嘿……”绯雨晴奸笑,“大人您先来吹蜡烛,我们还有节目表演敬献给 您呢!” 这时欧阳绢出现了,她一身嫩黄色的小礼服,上面绣着点点浅紫色的小花,十 足的清秀可人,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身后两名卫士抬着风琴,而后克里斯蒂娜登 场了。 自从那次在车上的谈话后,萨尔斯就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打量过克里斯蒂娜。今 天她也穿了晚装,银灰色花纹,紫色质地,苗条的身材显得轻灵潇洒。短发烫过了, 微微卷曲着,显得很有女性气质。她提着一把小提琴,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萨尔 斯直觉上认为她就是这次行动的总策划。 “凯塞林阁下,我们合作为您献上一首祝寿歌曲。”丽蒂声音清亮的说,摆好 了姿势。此刻在萨尔斯眼中,她是如此的美丽亲切,几乎让他失却言语。 轻快的音乐声响起。人们迅速地站成一排,手里还拿着烟花筒、啤酒瓶摆动着, 齐声大唱:“敬祝凯塞林大人永寿!长寿就意味着会有衰老的时候;既然不能彻底 打败死神,那么只有尽力拖延活着的年头;注意锻炼,早晚漱口;不坐电梯,尽量 爬楼;娶得如花美眷,从此告别烟酒;减少争执麻烦,金钱归她所有,身体健康到 老白头…… 敬祝凯塞林大人永寿!“ 看着明亮的火焰照亮伙伴们的笑颜,听着他们编造的滑稽的歌词,萨尔斯的眼 睛自“米利亚惨案”之后再度湿润了。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欢笑的缘故……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