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进!但不大过瘾 7 月24日,位于即将会战的克里特星域外,靠近银河中心的凯德方向的伊尔星 系。一支偷偷开到此地的舰队,迎来了地球时间的“新的一天”。 “准将!” “呼噜噜……” “准将!” “呼呼……” 帕特里克。弗林准将的副官叹了一口气。他的长官在扶手椅上睡得正香,平时 周正的面容呈现出孩童般的稚气。 现在是早上六点,本该是弗林准将精神旺盛的时候,可是对于一个昨晚熬到三 点才睡的人来说,这一刻是相当难过的。他起床坐到舰桥上的座位上不久,就没有 风度地陷入了梦乡。 副官大力地摇着准将的肩膀。 弗林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怎么了?又观测到了新的运输舰?跟你说,先不要管他,让他们过去!” “不是,阁下。斯宾塞中将要求与您对话。” 弗林搓了搓脸,深深吸了口气:“明白了。” 他为了不让副官看见,在自己手掌的掩盖下做了个厌烦的鬼脸。显然,这不是 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自从他们三天前拼死拼活到了这里,斯宾塞就不时地 催他出战。弗林认为暴露伏兵还不到时机,但是却不得不与他敷衍。从军衔上这么 做也是正确的,何况尽管他们俩管理不同的舰队,但是斯宾塞却是此次行动的最高 指挥官。 对于他们的任命是萨尔斯元帅定的。他每次叫他们来都要求两个人同时到场, 对这种任命他并没作任何解释。然而弗林清楚大人的用意。 事实上,对于同盟军司令部是否分帮派的问题,是人们乐于猜测和媒体喜欢炒 作的对象。凯塞林元帅是不是亲此薄彼?司令部是否分成“帝国嫡系”和“地球外 系”?人们讨论这事快到了附会的地步。以至于萨尔斯在回答记者问时一点沾边的 话都不肯说。更多时候是欧阳云飞担负发言任务,可是总有问题到他头上。那一天 有一份格调不是很高的报纸含沙射影的问他:“您对司令部最满意的是哪个部门?” 在地球的通用语相对帝国凯德就是方言了中,“部门”和“部分”是同一个词。 在凤凰学院学过语言学的萨尔斯于是回答:“我最满意的就是大门口那棵漂亮的悬 铃木。” 现在给斯宾塞司令官的职务,就是处于避免舆论指责的考虑。但是同时萨尔斯 又让他们的指挥各自相对独立,这也是对冲动的斯宾塞的控制。这就给了弗林听斯 宾塞催促的义务。 光屏上的斯宾塞连早安的问候都省了,在自己舰桥上的他不等弗林敬完礼就问 :“准将,刚才又有一队帝国运输舰从眼皮底下过去!” “是的!看来我们不慎离敌人太近了!下官一定通知全队后撤,重新调整!” “什么?!准将,我要说的跟你正好相反!你为什么不袭击他们?”斯宾塞怒 道,“这是你几天来放走的第四批了!” “阁下,时机还没” “别扯淡!”斯宾塞有些粗鲁的打断了他,这样的用词显然是帝国的高级军官 不常用的,“你别给我打哈哈。我手底下的小伙子们一个个都急的嗷嗷叫,再没有 仗打,士气涣散了你负责!” “别扯淡……嗷嗷叫……”弗林在心里记忆,今天又学会了几个地球俚语。这 几天他就是靠这个乐趣,才能完全挡住斯宾塞的指责。他抬头看看斯宾塞,脸上现 出有点迷惑的表情。 “怎么?说话啊!” “是,下官明白!不过要说您带领的部队士气会减弱,下官我总有些不能置信!” “哼……这倒说得是……”斯宾塞怒气消了些。他对这一点确实是十分自豪的。 “阁下,您一定想得到,我们之所以要等,就是因为要把握时机。太早,隆格 尔的主力没全到克里特星系,咱们无法牵制他不说,还容易引他的大部队注意到我 们,无法完成战略任务。”他瞥见斯宾塞不服气的要开口,马上抢着又说,“大军 到来您自然是不怕,但是您为了手下的将士们的安全,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下官知 道您是顾及手下人的情绪才来责问下官,好有个交代。对您这番苦心,下官十分钦 佩!” 弗林这番功夫是在帝国官场里练就的,生性与环境都很纯朴的斯宾塞哪里见过 这个。 弗林的话句句给他面子,又句句提到他最关心的战士们,让这位猛将反而不好 意思起来。 “真是……透个实情跟你说吧,我还真没想那么多!”斯宾塞努力笑了笑,搔 搔棕色的头发,“不过你说得也对,士气我能控制……” “多谢阁下体谅下官!”弗林赶紧说,“我一定辅助阁下完成任务,以大局为 重!” “对,对,我们都要以大局为重!”斯宾塞只好拣起他的话来说,“准将,我 刚才错怪你了,你不要介意。” 这倒使弗林有些感动,这是帝国的军官们不会说的话。敬过礼之后,斯宾塞的 身影消失。弗林喃喃自语:“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呢。” 他想回到椅子上再睡一会,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为了消除困意,干脆在原地 做起伏地挺身来了。 斯宾塞这种被卡特尼称为“突进”症候的毛病以后又发作过两三次,弗林像坚 强的防波提一样地当着。终于,当两军主力对圆,斯宾塞再也很难冷静下来的时候, 弗林也认为“时机成熟了”。 第一击对准的是隆格尔的命脉补给线。8 月7 日,帝国军总计550 艘的补给船 团在860 艘战舰的护卫下通过伊尔星系外围的非斯特行星时遭遇伏击,不熟悉地形 的帝国军经过苦战后虽然击退敌军,但已损失超过200 艘的补给舰和330 艘护航舰。 8月10 日又一支船队遭到袭击,补给船倒没有受到什么大损失,只有区区36艘沉没, 但是护航舰队却损失了八成。8 月17日帝国军的补给舰队第三次遇袭,在躲避追击 的过程中误入流星带,全舰队下落不明…… 自7 月31日以来出发的补给舰队中,7 个舰队5 个遇袭,全部3400艘补给舰中 平安到达克里特的只有1900艘,而护航舰支的损失更是达到了2800艘之多,如此规 模的消耗已经是帝国军可以承受的极限了。 隆格尔在自己心爱的旗舰帕利塞福涅号的舰桥上烦躁的来回踱着步,他最近很 是郁闷。由于他们推进兵力时不得不小心防备,克里特本星米诺陶丝被叛军抢占, 使自己于宇宙空间进行舰队决战以速战速决的战略没有实现。接着就是补给舰队不 断被不知何处的军队袭击,损失惨重,而最近一批干脆全灭。大军补给已经开始紧 张,再这样下去官兵的士气就会受挫,加上现在欲进不得,欲退不甘的处境就有些 不容乐观了。 “不能坐视不管,让护卫队自己处理了。”老元帅一边自语一边转向副官尼奥 上校,“记一下,我命令第三舰队西西斯中将立即率部出发,于我军固定补给线路 进行机动,寻机歼灭叛军袭扰部队。” “大人,只有第三舰队单独行动是否……”副官基于谨慎的立场向司令官发问。 “没关系。”隆格尔一旦下了决心,就不再感到困扰,“从这几次叛军的行动 看属于游击性质。谅他们现在也拿不出大规模的兵力。大概不会超过3000艘,而上 次他们的小股兵力的战斗力你也看见了。以西西斯中将的舰队该可稳吃他们。” “下官明白了。”想到上次同盟的狼狈相,副官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元帅 大人不愧是帝国宿将,料敌之先决不是那些庸常之辈可比。”尼奥上校的恭维并非 全然出于违心。 “没问题的话就发下去吧。”“是,大人。” 西西斯将军接到元帅的命令后立即驱动麾下为数达到9200艘的舰队,踏上寻找 “卑鄙无耻下流的叛军”之路(西西斯语)。然而“卑鄙无耻下流的叛军”却狡猾 之极,西西斯刚接收到己方补给舰队的求援信息,赶过去就只看到护卫舰如丧家之 犬般看守着被击毁的补给舰,而几光年之外又有一支舰队发来了求援电。开始的十 天,西西斯将军还能在对此抱以极大的愤慨之余痛骂一顿(缩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有种就出来堂堂正正斗一场,可到了后来却已经连抱怨一声的力气也没有了;这 却不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有优势兵力,让对方出来堂而皇之的战斗会让对方很“困 扰”,而是因为相似情景太多骂之不尽的缘故。 当8 月23日13时,2200艘同盟军舰艇出现在西西斯将军视野之内时,他的第一 感觉是终于要有个了结了,立即挥军而上。西西斯确实是个有能的指挥官,他并未 单纯依仗军力优势一涌而上,而是以主力舰队在正面牵制同盟军,自己亲率高机动 的快速巡航舰队,绕过同盟军依托的小行星带“提里克”包抄其侧后。同盟军的应 对稍嫌消极,只是收缩正面的战线,承接帝国军的炮火。得知正面战场的情况完全 按照自己预想发展,甚至顺利得超乎想象,西西斯十分欣喜,眼看会战的第一功就 要由自己拿下了。 然而他的美梦也只维持了这一瞬间。当他完成迂回时面对他的并不是2000艘战 舰单薄的后背,而是正对面6000艘战舰黑洞洞的炮口。 “啊!”西西斯将军说出这么本能的台词,似乎是要表示惊讶、愤怒、不甘, 或许是别的什么。这完全不可考证了,因为这是他在人间留下的最后的信息,数万 门巨炮的怒吼瞬间把他和他的旗舰化为了一块无生命无思想的废料。让他远方无辜 的父母和妻儿伤心绝望的人,就是压抑了很久的斯宾塞。 “突进!突进!突进!” 养精蓄锐以久的第三军在斯宾塞中将的怒吼声中如洪水般一泻而出,以不可思 议的速度突破了快速巡航舰队正面,把其侧后收入炮口,即之以无情的炮火将之摧 毁,那连在一起的团团火球如一条绚烂的光彩瀑布出现黑暗的宇宙空间。 在全歼了眼前的巡航舰队之后,斯宾塞军以堂堂之资完成了第一次亮相,但他 们的表演并未结束。与司令官失去联系的正面帝国军主力舰队虽然有些忐忑,但依 旧一心一意的压迫着对面的同盟军。毕竟是在战时通讯时刻可能被屏蔽。就在他们 的任务即将完成之际,同盟军的舰列突然一分为二,犹如大幕拉开,又如潮水退去, 帝国军面前的压力骤然消失,被向心的吸力拉进了斯宾塞准备好的炮击阵位。先头 的战舰瞬即被击毁,依次跟进的也相继步上通往忘川的路。帝国军的抵抗还在继续, 然而即使对战争一无所知的人也知道结果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太大改变了。 斯宾塞满意的注视着战况的发展,几乎忘了自己的面前笼罩的是炮火。套用一 句现成的话就是“一切均在掌握中”;虽然这一战并不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打 的,但对于年轻的同盟军和更年轻的第三舰队来说,胜利就意味着一切。他不得不 对于万里之外准确的构想了战略的司令官抱以敬意,虽然自己还是对他谈不上喜欢。 “将军。就要结束了!祝贺您初阵的胜利!”看到帝国军指挥官的座舰已被破 坏,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参谋兴奋的喊到。 “还没有,年轻人。”斯宾塞大言不惭的教训着只比自己小10岁的军官,“继 续突进!要把这些帝国佬斩尽杀绝,不留一人一舰!” 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因为帝国军在后撤。但是在亢奋的情绪下,没有人提出 异议,起码在斯宾塞的舰桥上没有。命令是很快传达下去了,但不久弗林准将的面 孔就出现在通讯屏幕上,一脸的急迫,也顾不得平日的礼貌了。 “中将,我提醒您,元帅的作战训令上写得很清楚‘绝对不能全歼敌军’,您 要是抗命不遵,要上军事法庭的!”弗林一开口语气就很重。 “准将,……我也提醒你,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怎么作我说了算。”弗林 的这种行为无疑提醒了头脑发热的斯宾塞,但是也无疑是对斯宾塞的决定的不信任, 因此他顿了顿反唇相稽,口气也很冲。 弗林缓和了一下语气:“对不起阁下,下官逾越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 受’,但您这样作会破坏元帅的整体战略构想,”不对,弗林想,不能让他觉得是 拿大帽子压他。于是他又改口道,“……而且影响我军的整体作战,阁下一定从大 局出发啊!” 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冒进,斯宾塞就着台阶下:“那也好。让部队停止追击,就 饶这些家伙一命吧!” 弗林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觉得作为临时的部下也有义务再进一言。这一回他并 没有敷衍对方的意思:“阁下,您是元帅寄予很大希望的军人,前途不可限量,千 万不能让自己沾染一丝污点。下官言尽于此,如有冒犯之处请阁下见谅。”语毕身 影就从屏幕上消失了。 “这小子……”斯宾塞摸了摸自己杂草丛生的下巴,苦笑,“他跟我玩帝国的 那一套作风呢。” 由于萨尔斯的安排,帝国军的残余得以逃脱。饶是如此帝国军总计9200艘的舰 队有8 成永远的没入了宇宙深处,而同盟军的损失与之相较简直微不足道,只有460 艘沉没。由于提里克伏击战的胜利,同盟军彻底遏止了帝国军的补给线,削弱了帝 国军的兵员且打击了其士气,从而在整个会战中取得了较为有利的地位。然而此战 的意义不仅于此,这是同盟军建立以来第一次胜利,为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这样的胜利由后方的总部传到绯雨晴阁下的指挥部,并没有得到它应有的喜悦 和欢呼。因为……敌军主力就在眼前搁着呢!局部的胜利能让我们忘记眼前的紧张 吗? 而且、而且,今天中午绯雨司令官的情绪不对头啊! 他的参谋们分明看见他在用餐时间时背影(也仅仅只看见了背影)一阵阵地抽 搐,两个肩头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已! “不会吧……难道年轻的指挥官压力太大而精神崩溃了?”几个下属大气不敢 出一声。 “嘘!” 继而他们听见了绯雨指挥官的叹气声不仅是叹气那么简单,他简直是在唏嘘不 已啊! “怎么办?要不要向总部汇报?要不要请李中将来一趟?” “先别!”卡特尼制止了有些慌神的同事,走到绯雨晴身后,“报告阁下!” 绯雨回头整个五官都痛苦地扭曲着! “卡特尼,今天的罗宋汤好烫啊……” 从周围人的过激反应可以看出大家心里是十分、特别、非常地紧张。尤其是初 出茅庐的指挥部成员,只要指挥官眉头稍微皱一皱,他们就会以为“战事吃紧”! 指挥官笑容过多他们又会以为这是在“强做镇定”!这可苦了表情丰富的绯雨晴中 将了……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