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行动 汪中兴的车如飞一般绕木州兜了一圈后,向北驶去。 北面是火车站,华中路派出所就在火车站与华中医院之间,值班的是副所长方 玉昆和民警小吕,还有两个协警,一个叫韩小风,一个叫韩三关。这两个姓韩的协 警虽不是兄弟俩,但到了一起比亲哥俩还亲,这对活宝人称“二韩”。刚刚有人来 报警,说是蓝月亮巷打起来了。方玉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小吕摆摆手,不耐烦 地说: “小吕,你,带二韩去望望,妈的,什么玩意,敢在蓝月亮巷闹事,也不打听 打听…!” 小吕自然明白所长的意思,向早已斗志昂扬的二韩抬抬手说:“走,我们去看 看,带上拷子!” 蓝月亮巷东头围着一些人。昏昏暗暗的灯光下,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伙人在打斗。 “好像并不热烈嘛!”韩小风似乎有些不满意。 “看来死不了人,哈哈!”韩三关掏出警棍就往车下奔。 “警察来了!”这时,围观的人中有人喊了一声,大家让开了一条路,小吕与 二韩走了过来。 四五个壮汉围着三个民工模样的人,依然在拳打脚踢,旁边两个只要风骚不要 温度穿着很露骨的女孩一个劲地叫着:“打,妈的,往死里打!” 小吕走到他们跟前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打人的人却没有停下来,两个女孩看也不看小吕,似乎在自言自语:“哼,敢 在我们这儿撒野,找死!” 小吕的脸色很难看,他朝二韩看了一眼,韩小风马上冲上前去一把拉开其中一 个壮汉说:“老鬼,还打呀?连吕警官的面子也不给了?” 那个被韩小风称做“老鬼”的人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冲大家挥着手说:“别 打了,吕哥来了,交给他处置吧。” 大家立刻停了手,站在了一边,而三个民工中,有一个已经支持不住,蹲了下 来,身子慢慢地往一边倾斜着,倾斜着…… “怎么回事?”小吕走过去问一个正在擦嘴边血的人。 那人张了张嘴,话没出口,泪水先涌了出来,“长官,我们刚换了衣服从工地 上回来,本来只是想抄个近路,所以经过这里,没想到那几个女的硬要拉我们进去, 为我们服务,我们不去,这些人冲出来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叫老鬼的人冲上来就是一拳,这人虽结实,但没防范, 让老鬼一拳打得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倒在地上。 韩三关马上隔在他们之间,用警棍顶着摇摇欲倒的发工的下巴:“你,有暂住 证吗?” 那民工又擦了一下下巴上的血说:“有,可是他们……” “这事到所里再说,我们还得了解一下你们有没有前科,要是有,这事就不用 处理了,你们得马上滚出我的们的辖区。” 这人没有说话,另一个民工不解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韩三关对着那人腿上就是一警棍,“上面就是这么规定的, 怎么,你有前科?” 那个已坐在地上的民工说:“胖子,老铁,别说啦,长官,我们没有前科,也 有暂住证的,这事不麻烦你们了,我们走吧?” “走?就这么让你们走啦?”韩三关冷笑着说,“你们有合法的工作吗?” “有,长官!”那人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几次都坐了回去:“我们, 我们在前面的工地上做小工!” “切,小工也算工作?”韩小风冷冷地说,“你们两个,还不把他拖走?快点, 告诉你们,以后在我们一亩三分地上,老实点!” 韩三关看着两个人努力地搀着他们的老乡,吐着舌头说:“妈的,这些外地的 民工,素质就是低!” 老鬼过来把韩小风的帽子摘下来歪歪地戴在自己的头上,冲着议论纷给的人群 吼道:“看什么看,滚,滚!要不然连你们一起揍!” 人们一哄而散。 小吕黑着脸看着他们的表演早就沉不住了,但他想到方所长的话,强压着火气, 对二韩说: “回所里吧!” 老鬼脸一扬,一把揽过小吕的肩膀说:“哎,吕警官,说哪里话,来哥们这儿, 能就这样放您回去吗?走,喝一杯去!”他朝那俩女孩道,“叫上梅子,你们三个 一起去!” 小吕拿开他的手,皱了皱眉头说:“别这样,影响不好!” “啥影响啊?”老鬼大嘴一咧,“在这儿还有什么影响吗?” 韩三关与韩小风也在一边帮腔:“是呀,没关系的,反正肚子早饿了,要不, 叫上方所长?” 小吕马上说:“也好,叫上方所长吧,不过所里总得有人值班,我回去替他!” 说着一个人朝警车走去。 韩小风还想上前拉他,却被老鬼拦住了:“算了,不给脸随他,咱今天可是够 给他面子了。” 韩三关在一边低声地咕嘟着:“就是,给脸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上路的,这 种人,一辈子也混不出人样来!” 汪中兴他们的车经过蓝月亮巷西边的路口时,远远就看见黑压压的很多人在打 打闹闹,他们停下车认真一看,见很多拿着棍棒的人围着几个人在狂扁,其中还有 人在砸路边的一辆警车,汪中兴大吃一惊,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程成眼力很好,他说:“看车牌好像是华中所的车。” “是吗?”汪中兴皱皱眉头,说:“不会是有人又在制造混乱,分散警力吧? 去,华中所。” 华中路派出所也热闹得很,几十个挥舞着铁镐抬杠的民工发了疯似的见什么砸 什么,小吕边往后退边喊着:“老乡们,不要乱来,不要乱来,你们有什么事只管 好好说,我们会依法办事,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镐打中小腿,跪在地上。见他已经倒了,大家放下家 伙,对他又踢又撕,小吕并不还手,只是喊着:“老乡们,有话好说,不要乱来!” 他的声音在拳打脚踢中渐渐弱了下去,汪局长赶过来时,有人一声招呼,那伙 人全都钻进了小巷里,不见了踪影。 金生与马不常扶起奄奄一息的小吕时,小吕吃力地看着他们,似乎不认识一般, 当他看到眼前的汪局长时,努力地挣起身子说: “汪局,不怪他们,不能怪他们!” 汪中兴叫道:“别说了,金生,不常,快,扶他上车,送医院!” 路上,汪中兴听小吕说明白了刚才的事情来龙去脉,他气得直砸车门:“妈的, 这还叫人民警察吗?这简直就是地霸,是流氓,还有迎江分局,谁他妈规定的有前 科的不能留在木州?” 小吕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气息,汪中兴含着泪水说:“为什么好警察总没有 好下场呢?难道我错了吗?” 不常眼里也在冒火,他想到了“大凡”与“疯子”,他突然想杀人,想把人活 活砍死,然后一刀一刀剁成碎屑……可不知道杀谁好。 金生在一边说:“局长,大局为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汪中兴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擦了一把眼泪说:“不常你联系一下分局处 理,我们走吧!” 方玉昆与黑鬼的下场更惨,在防暴警察赶到时,那伙打他们的人早已不见了踪 影,给他们留下的是终身的伤残:方玉昆的双腿被打折,左手五指被切断,还断了 两根肋骨;韩小风一只耳朵被撕了下来,眼睛全被打瞎了,腰也挺不起来,下肢早 没了知觉;而韩三关两个手臂的全都废了,屁股上被切了个大大的口子,血不停地 流着,流得他头都发晕了。黑鬼和几个打手几乎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全都趴在地 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三个女人身上倒没什么,但脸全都没了人样,鼻子被 打扁了,眼睛被打暴了,还有一个上唇和牙齿全给铲掉,全都顾不得走光了,在地 上痛苦地乱滚。 童军在山顶上听到这边的情况很是满意,他兴奋地说:“好,太好了!现在你 们再混进本地人的行列,极力煽动他们以这件事为矛头,把所有的外地人全赶出木 州,闹得越凶越好,能出人命尽可能弄出人命!哪里有矛盾你们就应该出现在哪里, 让矛盾最大化,就是你们的功劳!” 汪中兴在车上,咬着一根香烟,紧紧地皱着眉头,马不常给他点火时,打火机 烧了半天,没见他吸一口,金生在一旁提醒着叫了一声:“局长!” 汪局长应了一声,把香烟从嘴上拿下来,狠狠地按到前面的烟灰缸里说:“这 些民工,只是工地做小工的,怎么会行动这么专业,来无影去无踪,下手都这么狠! 还有,我们的网布得这么密,怎么偏偏他们能找到我们的缝隙,在这里下起了手!” 金生与马不常对视了一眼,不常对金生说:“你先说!” 金生说:“局长,我想,这些人不可能是农民工,不可能!一定是他们!还有, 这里正好是G-3 与G-4 之间的空档,在这片网中,这里的间隔是最大的,这不是巧 合!” 汪局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是说……?” “下一步他们一定还会煽动‘地域大战’,本地人与外来民工!还有,我们的 网间,那些奸细……” 金生话未说完,开车的程成打断了他的话,说:“局长,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汪中兴吃惊地问,“你说什么?” “我们的车一直在快速流动的,怎么可能会被包围呢?”马不常也十分不解。 金生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们盯我们很久了,我还以为你这飞车狂人能甩掉他 们呢!” “那还用说!”程成不慌不忙地说,“但是现在有点难。” 汪中兴盯着程成问:“怎么说?” 说话间,他们的车已经快到盘龙天桥了,程成一按方向盘间一个按盘,说了句 :“都坐好,别乱动!”然后一踩油门,车子猛往前冲,大家都被紧紧地按在坐椅 上,这时,汪局长他们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箍住了,脚也被固定住,头上多 了个头盔,把脑袋也给固定在椅子背上,汪中兴正想问程成到底想干什么,就听程 成大叫一声:“局长,看我的!”方向盘往右一打,再回了回,车子一下子斜了起 来,他们明显感觉得出来,他们的吉普车只有左侧的两个轮子着地行驶,汪中兴睁 圆双眼一看,天哪,前面哪里还有路可走?天桥下挤着一排“黄沙车”(工地上的 白天不准进市区、只能在晚上八点以后进入的运沙运土的工程车),右边是几十辆 横七竖八的人力三轮车,而左边……汪局长还没来得及看左边,他们的吉普已经冲 上了盘龙大桥,这盘龙天桥可没有行车道,除了两排人行台阶之外,就是台阶间的 三条人力车的车道,人力车上下也只能推着,程成竟然让一边车轮轧着中间仅六十 厘米宽的人力车道冲了上来,全然不顾台阶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程成小心行人!”汪局长大叫着。 “吱”的一声刹车响,车已在宽宽的天桥上面慢慢停了下来:“放心吧局长, 我有数!” 左边的车轮不轻不重地砸在地上。 “程成,不能停,好像后面跟上来了!”金生听到后面有节奏的“咚咚”声, 提醒程成说。 “知道!”那辆本田上来了,他轻快地绕开目瞪口呆的天桥上的行人,直奔左 边与天桥相连的盘龙网吧,“只有它能上来,但料它也过不了前面那道坎。” 汪局长听不明白程成在说什么,到这时也只能随他把握了,这车是大梁的,金 生经常与程成一起驾乘,他当然了解这辆车的“机关”,他一看前面就明白程成早 就计划好了利用这道坎,车已滑出天桥,冲上了通往网吧的通道,程成换到低档位, 一踩油门,吉普车一声猛吼,向前猛冲,当前轮堪堪触及通道尽头的唯一一级台阶 时,程成略各右打了一点方向,就在这时,车身一震,车头一下子跳了起来,向右 偏移过去,前轮便上了网吧大门右边裙楼上的小矮墙,前轮爬过矮墙后,车底盘便 挂上去了,汪局长正想说“这下完了”呢,只听程成大叫一声:”越野摩托!”车 身便从矮墙上滑了过去! 汪局长担心的是车被卡在矮墙上过不去,他不知道,这辆车盘下加了一个“滑 板”! 程成一按刚才那个键,汪局长他们的头盔与箍住身子的夹板全解除了,马不常 急不可待地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那辆紧咬在他们后面的“本田霸道”硬生生地撞在 网吧门与裙楼间的墙上,“轰”的一声,他们刚刚越过的小矮墙被顶得七零八碎, 可本田车并没有冲过来,由于这边与那条通道有一定的夹角,那辆车向右打方向后, 正好在台阶上一颠,又被矮墙一挡,早已偏出了裙楼外,一只轮子落空后车子已来 不及减速,“忽喇喇”就那么冲到了半空,几秒种后,“哗啦啦”一声响,坠落到 了七八米下的地面上。 “天哪,我们也不用看了!”汪局长说,“你这个飞车狂人,现在怎么办?我 们还得重新调整网点呢!” “看,他们不是把路打开了吗?回头是岸呗!”程成指着被撞开的矮墙说。车 打了个转,掀翻了几个花盆,冲过通道,从天桥了绕了小半圈,从另一边台阶上 “咚咚咚”地滑了下去,“呼”一声,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 孟卜清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几十趟,回到椅子边坐下去,这个时候,手机突 然响了起来,他抓起来一看,不是文秘书的,也不是林秘书的,不是任何一个他等 的人,而是他的儿子,他的宝贝儿子孟承志! 孟承志被大梁带到刘金花这边,当他再次看到这个他曾经认为只是“一根草” 的老太婆时,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嚣张,低头缩脑地躲到大梁的后面不敢看她。大梁 放下手中的剑与盾,打开孟承志手上的手拷说:“真没想到,老扁我从来没把它们 当回事儿的这两玩意儿,竟有这么神奇!呵,神了,真的神了!”说着把孟承志往 刘金花面前一推。 孟承志被推到了刘金花的脚边,老太太手指动了一下,他吓得连退几步,撞到 了大梁的身上。 “过来!”老太太勾起手指向他弯了弯。 大梁又推了他一把,他无奈而胆怯地挪到老太太的面前,双手捏着衣襟不停地 绞着,双脚脚尖往里相互交替地踩着。 “大梁子,把他的手机给他。”老太太说。 大梁掏出个手提袋,从里面拿出手机交给孟承志。大家的目光都聚在孟承志的 脸上,丁卯趴在茶几上,双手支着下巴,翻着小眼睛,他也许在想,原来还有比他 丁卯更“没品”(他认为的没品)的,他没法想像,眼前这个小伙子,自出娘胎以 来,就是极度霸道而嚣张的!申文革八年没见过孟承志了,他也没想到,眼前的孟 承志会变成这副熊样;小雨对孟承志没什么记忆,所以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仇恨也看 不出别的,只是平平淡淡,似乎在看一个与他不相关的人;而他爸爸老扁,在知道 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当年拦他送受伤的小雨去医院的那个小男孩时,眼里一下子 燃起仇恨的烈火! “小孟,给你爸打个电话!” 孟承志接过手机,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好与眯着眼睛的刘金花阴森森的眼神撞 了个正着,他立即低下头,轻轻地说:“我,我说什么?” “先拨通了再说!哦,开启免提功能!” 就在孟承志打电话的时候,刘金花向老扁招招手,老扁把头贴到奶奶身边,只 听奶奶说: “你与大梁子到顶楼上去,叶蛮子等会要上楼!” 老扁不解地看着奶奶,而离他们最近的申文革也听清了老太太的话,他也凑了 过来,压低声音瞪着红眼说:“老奶奶,求求您,让我也去吧,我要报仇!” 老太太斜过目光看了一眼申文革,又看了一眼老扁,点了点头,轻轻地抬起手 扬了扬,说:“带上这小鬼,后面的事,问他就行了!”说着伸手敲了敲丁卯的头, 并指了指问镜。 别人都在注意孟承志,丁卯也是,但他听到了老太太的话,只见他像没事般站 了起来,对老太太说:“我去给您买包烟吧。”说着就往外走。 老太太向老扁与申文革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跟着丁卯往门外走,经过大梁身边 时,老扁拽了大梁一把,大梁也跟了过去,到玄关边时,老扁把镜子与头盔放进一 个手提袋里,提在手上,回头看了一眼奶奶,便出了门。 孟承志拨通电话后,眼睛直直地瞪着刘金花,不知道说什么好,电话里传来孟 卜清低沉而粗旷的声音: “承志,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晚上回家吗?喂,喂喂!儿子,你怎么啦,你怎 么不说话?” 老太太向孟承志使了个眼色,让他说话,孟承志便结结巴巴地开了口:“爸… …爸爸,爸,我,我我……,我被……,我在老,老太太这里,我很好!” 窗外的叶保国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里孟卜清在跟他的儿子孟承志说话,但他做 梦也不相信,这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是孟承志的, 这老太婆竟然把承志抓到这里来了 , 这是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孟卜清也万万没有想到:“什么老太太?承志,儿子,你今天怎么啦?” 提到老太太,孟卜清心中一震,难道是刘金花这只老母狼?他接着道:“你现 在在哪儿?” 孟承志显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向四周看了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我在老太太这边。” “哪个老太太?”孟卜清的声音传达着紧张与不安。 “就是,就是那个李子昪的奶奶!” 孟卜清的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呆在那儿,儿子承志怎么会落到这 个死对头的手中了呢? 回过神来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现在在哪儿? 叶保国知道孟承志在哪儿,当孟卜清想到叶保国刚才跟他说他就在老太婆附近 的时候,叶保国正好也在呼叫他:“头,头,承志就在老太婆这边,我等您的吩咐!” 他感到,他叶保国立功的机会来了! “他在哪儿?”孟卜清这时非常需要叶保国,所以对他口气平和了许多:“保 国,快告诉我!” “王子花苑!” “还是那个地方?李子扁的家?七楼?” “不,八楼,老太婆竟然就在八楼!” 孟卜清的心“扑扑”直跳,急吼吼地说:“保国,快,你去调队伍,全调过来, 这次小心点,分开行动,分散警力,然后行动,万万不能失手!” “是,没问题!”叶保国高兴地答应着,从墙上已经爬到了顶楼。 大梁听得声音向老扁招招手,示意他与自己各占一边,埋伏在叶保国即将露脸 的护栏边,申文革这时却躲在一排种着各种花木的花缸后面,从腿上抽出另一个备 用的“管箭”,咬在嘴里,向大梁与老扁之间瞄准着,丁卯就缩在他的身后,手中 拽着老扁的手提袋。 叶保国上来时,先向上探了一下头,又猛地缩了回去,一翻身,从旁边跃到了 护栏内。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管箭从他刚刚露脸的地方飞过, 直奔十来米开外的对面墙上,叶保国顺着管箭发出的方向看过来,口中叫了一声: “申文革,出来!” 原来叶保国从孟卜清那里早就了解到了申文革的“管箭”特点与威力,他当然 是为了“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他身后的大梁早已扑了过来,伸手就来抓他的头 发,叶保国听到声响一转身,一摆手,拨开大梁的手,脚下一撩早把大梁放倒在地 上,接着一矮身,就地一滚,正好避开了老扁的凌空扑击。 叶保国向申文革滚过来,而申文革也向叶保国扑了过去,两个人来了个面对面, 申文革伸出双手就往叶保国肩膀上抓去,而叶保国起身时似乎立足不稳,身子往后 倒去,他双手一揽,接住申文革的双手,后撤半步,身子一拧,手往回带,申文革 膝盖还没有顶出,就被对手这一带,把整个人都扔了出去,跌在大梁的身边。老扁 在空中双手十指直抓叶保国的面门,叶保国正好转过身来,但双手已经来不及招架, 只得一仰身子,避开老扁的双手,老扁来势凶猛,双手回扣,身子团起,双膝直奔 叶保国的腹部,好一个叶保国,身形不变,双手上托,托住老扁的双膝,往上往后 一叫劲,就把老扁托了出去,老扁落地后回头看时,申文革、陈大梁正与叶保国对 恃着,这时老扁才知道这叶保国,作为孟卜清的打手头头,身手果然不是盖的,十 分了得而老到;申文革也深感这个对头的难缠:他只是顺势顺手,就这么轻轻松松 化解了他们三个人凶悍的进攻,看来这架不好打!他本能地从腰间摸了一把,才想 起钢鞭被老太太给缴了,于是又抬起双手,摆开架式,大梁也从腰上摸了一把,但 是他的枪也没带,只好准备继续徒手作战,老扁毫不犹豫前跨两步,身子一矮,探 出双手,直奔叶保国的腰间;大梁与申文革见老扁在动,也都扑了上去,申文革抬 起大脚,当胸就踩,同时跟上去一个摆拳;大梁没有出手,只是前冲,他要等叶保 国先出招…… 眼看着叶保国就要吃亏,却不料他也跟老扁一样一矮身子从申文革的胯边滑了 过去,把大梁隔在申文革的另一边,把老扁丢在身后,他双手一托,一手托开申文 革摆过来的拳,一手托了一把申文的的腰胯,把申文革推向大梁,脚下不作停留, 只一跃,“呼”地一下向楼下跳去! “天哪,这么高他也敢跳!” 大梁他们三人扑到护栏边往下看时,却看见叶保国并没有临空坠下,而是像壁 虎一样沿着墙面快速往下爬去! 老太太支走老扁后,刘成坐不住了,他们是奉命专门来保护老扁的,现在老扁 去哪儿他都不知道,他能坐得住吗?老太太却不在乎:“小个子啊,这事我跟你们 汪局长说,现在呢,你把这小子带走,到楼下,让小雨带你们去,无论发生什么事, 都要听小雨的!” 刘成不能接受老太太的安排,他认为他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李子昪,可是老太 太撇嘴一笑:“就凭你们?算了吧,听我的没错!不要按常规出牌,明白吗?最少 不能在对手知道你的牌之后按常规出牌!去吧。” 小雨走到孟承志的身边,拉过他的手,孟承志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钳子 钳住一样,疼得龇牙咧嘴,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就是当年被摔得七孔流血 的“小叫花子”,小雨并不理他,只是对老太太说: “祖婆,小心点,我先走了!” “去吧!”刘金花说着,转向刘成,“带子上这把剑与那盾牌,你们会用上的!” 刘成无奈地跟着小雨去了。 没有了听众,刘金花不再讲孟卜清的故事了,她整了整衣服,然后给张扬书记 打了个电话: “张书记呀,事情有变,清江园那边另做安排吧,我会给你两个帮手。” 说完她长长地嘘了口气,坐到摇椅上,叼上香烟,抽了起来。 汪中兴再三强调刚才飞车的事谁也不要再提起,因为他们的车回到天桥上时, 他并没有像自己说的“不要再看了”,而是认真看了一眼,天桥下已经乱做一团, 看来就算没出人命,伤人是在所难免的了,这事要是让媒体知道与他们有关,那还 不知道会炒成什么样呢! 比盘龙桥下更乱的是石湾村。 这石湾村十年前还在木州郊外,由于地处石湾湿地,风景宜人,所以村长石富 强组织乡亲搞起了郊外娱乐餐饮,景中吃喝景中玩耍,倒也生意兴隆,然而近几年 来,城市开发使石湾村进入了高楼大厦的包围圈,还将会被赶出世代生息的土地, 开发商和区政府让有关部门在他们家的所有房子墙壁上涂刷了一个划着圆圈的“拆” 字,冲突与僵持从此开始,没想到这天晚上,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百多名手持铁棍钢管的不明人物跟随几十辆推土机一齐拥向石湾村曲街,一 家一家地驱赶住户,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然而见多识广的石富强早就在关注国 内的相关新闻,知道这种不清不白的官商勾结的手法很多地方都在发生,所以早有 防范,入侵者进村不到五分钟,大街小巷就陆续涌出拿着扁担锄头的村民,短短十 来分钟,就集聚了上千人。 不明人物砸房打人没人过问,村民“暴乱”立刻就有人出面镇压,这里见人太 多,不敢冒然行动,马上上报市里。 别的地方都是村长与上面“有关部门”及开发商相互勾结非法出让土地的,所 以一盘散沙的村民总是最终的吃亏者,石湾村一不样,石富强当了几十年的村长, 又是村中石姓家族中的长辈,见多识广,又懂法律,所以谁拿他也没有办法,他对 上面的镇压早有对策:首先,只准大家拿锄头与扁担这些常规农具当武器,就算出 了事,日后也好辩护;另外,他早就在全村各主要地段安装了监控,还专门吩咐村 中为游客拍照摄像的商户随时准备拍摄留证;同时,他们仪仗着人多势众,石富强 要求大家在以多胜少的前提下千万不要致对手伤残。这样万众一心地“暴动”,使 顾童军策划的煽风点火行动根本无法进行,所以只好从基层政府部门入手,他觉得, 只要抓走了石富强,石湾村民就是群龙无首,乱子就会出得更大。 但是他小看了石富强,石富强与孟卜清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自小就淋浴了文革 时期的风风雨雨,自然知道下几步棋对手该怎么走,他从不开会,只到村民家中串 门,会议能传达的内容都在串门中传达了,会议上无法传达的内容也在串门中传达 了,石富强说:“所有的贪官污吏,打不倒斩不绝,这不怪上面政府,只怪下面百 姓,百姓们只顾自扫门前雪,哪怕隔壁人家出了问题都不互相帮助,反而兴灾乐祸, 贪官污吏当然就可以在这一盘散沙上为所欲为了!”石湾村只有石姓,都是一家人, 几乎不用组织,一旦发生什么事,大家就会不自觉地按照村长平时串门中传达的意 思去行动,哪里需要什么“领头人”、“组织者”?就在这边天翻地覆的时候,石 富强竟然不在村里,而是正在酒店里与区长区委书记喝酒呢。 没有人把金水乡放在眼里,事情直接反映到了这里,副区长刘为成气急败坏又 无可奈何,他可是收了人家好处的,不为人家办事说不过去,但面对石湾村,他又 啃不动,只好再向上反映,刘为民一反往日一拖再拖的办公习惯,在第一时间跟杨 市长汇报了情况,可惜的是,今天不是时候,杨玉峰只是默默地听完他的汇报后, 说了一句:“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杨玉峰已经 被人请到了酒店,只怕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他们的市长了。 刘为民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电话给市委的方秘书,让他更加失望的是,方玉昆 因为“聚众斗殴”,被警方“当场抓获”,现在连电话都接不了,一向自命不凡堂 堂的副区长刘为民,反被接电话的警察再三盘问,这让他更加气急败坏、无可奈何。 区委书记与区长得知刘为民要求抓捕石富强时,看了一眼坐在他们身边的石富 强,对视一笑,区长昝海明冷冷地对电话那边的刘为民说:“抓人这事好像不归你 管吧,你又不分管政法,再说了,你能不能了解清楚情况再决定行动呀? 你说是石 村长组织暴动, 可他从下午五点就跟我与蔡书记在一起, 他怎么组织?做为一个共 产党员, 说话可得负责任。” 几辆面包车刚刚靠近石湾曲街街口,车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埋伏在附 近的防暴警察包围了。 荷枪实弹的警察押着被抓获的十几名打算混进人群煽动冲突的歹徒,向石湾的 群众喊话: “石湾村的乡亲们,我们已经抓住了部分前来增援的歹徒,由于我们人力有限, 请你们配合警方,把你们控制住的歹徒带过来,协助警方将他们带回去,他们面临 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村民们纷纷让开一条道,二百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押送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歹 徒,在几台摄像机前鱼贯而过,向警察这边走来。 顾童军已经知道仅仅十几名防暴警察就化解了上千人的“暴乱”,突然有一种 莫名的失败感与不安,他不得不停下来再次查看警方的详细情况,这一看,竟然让 他吓了一跳。 原来汪中兴在蓝月亮街事件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变化不大的调整,就这 些小小的调整,一下子堵住了他顾童军所有的行动计划,更让他吃惊的是市公安局 的主要领导与迎江分局的相关人员几乎都被“围”在迎江分局“待命”,而在各个 分点坐镇指挥的,全都是来自郊县的局长队长们! 顾童军看着显示屏,他数了数,能够给他提供信息的“点子”(安插在敌人内 部的间谍)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就连王顺生这样的重要“点子”也没有一点消息! 孟卜清也感到了极大的不安,文晴出去以后,十几分钟也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杨玉峰却发来一个只有十二个字的短信:“巨蟒行动——绝密调查,闪电行动!”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杨玉峰手机竟然关了机! 孟卜清迟疑了一会儿,开始拨打综合办二科姜可心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 人接,他又拨副秘书长宋天鸣的手机,竟然也是响了半天没人接,连拨十几个电话 没人接后,孟卜清有点控制不住了,直接给市委书记张扬拨了过去,张扬的电话有 人接听,只听他跟平时一样不知所谓地问: “呵呵,老孟呀,找我是吧?” 孟卜清心里骂道:妈的,你这孙子,老子打电话给你,不是找你还找谁?又一 想,不对呀,我找他干吗?于是嘿嘿一笑说:“张书记呀,不好意思,找不到别人 只好找你了。” “哟,这样呀,那你要找谁呢?” 孟卜清“嘶”地吸了一口气说:“今天怎么回事,综合办的这些秘书怎么一个 也联系不上?” “是吗?”张扬不以为然,“不会吧,三科小常就在我这儿,而且刚才我还跟 老令联系过的!哦,你都联系了谁?” 这一问,孟卜清不好说了,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对,正月初几的,晚上十点,小 常又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会在他身边呢?再说今天可没什么公众活动呀?难 道……?他想到了杨玉峰发过来的短信,难道这就是“巨蟒行动”?难道行动已经 开始了?他淡淡一笑: “嘿嘿,没什么,我只是想让小陈给我找一份资料,这样吧,我找老令联系他。” 老令是市委综合办的秘书长,其实他现在也在张扬的身边,而且秘书小陈也在! 孟卜清已经顾不得太多了,随便找句话应付过去就挂了电话,然后立即联系顾 童军。 顾童军得知孟承志被老太婆控制这个消息时,又急又怨,怨的是孟卜清怎么能 这么娇惯着自己的儿子,以致如此无能,还不愿意别人说出来,现在好了,拖后腿 了是吧?这个小窝囊废,要是有他姐姐一半能力也不会这样了,但他不能冲着孟卜 清把这些话说出来,而只能急: “怎么可能?承志怎么可能被老太婆给‘兜’去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看只能背水一战了!” 顾童军也知道到底到了哪步,他说:“大哥,这样吧,我让我的人去‘开口子 ’,应该没什么问题!” “童军啊,”孟卜清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木州要‘沉’了!” 当文晴一去不返,再无音讯时,孟卜清就知道事情到了哪一步了,何况还有杨 玉峰那条短信。 “我不知道他们‘绝密调查’了多久,但我知道他们已经‘闪电行动’了!童 军啊,把山下养鸭场和那边沼泽地给‘平’了,然后回来吧,你去老太婆那边把承 志给我带回来,我让筱梅收拾一下,然后一起回‘山里’吧!” “回山里?大哥……!”顾童军似乎很无法理解当前的处境和孟卜清这让他无 法接受的决定。 “是的,没什么,这边,我让保国去调队伍,分散警方注意力,给你打掩护。” 顾童军狠狠叹了口气,无奈而失落地说:“好吧,我叫他们几个过来,其他人 就丢了吧!” “对,该丢的丢!” 丁卯也跑到护栏边,望着已经到了楼底的叶保国的身影说:“他这是‘壁虎游 墙’,他手上和脚上都有吸盘套!”说着向大梁他们扬了扬自己的双手。 大梁与老扁一人抢过他的一只手,抬到眼前一看,只见丁卯手上戴着露出五个 手指的肉色手套,他们再仔细一看,上面好像有大大小小的很多气泡。 “这就是吸盘吗?”申文革在老扁这边指着丁卯的手问。 “是的!”丁卯说,“我脚上也有,李老太太给我的,我身子轻,又经常需要 爬……”他看了一眼大梁,接着说,“……爬墙。李老太太说我可以用的,只是不 太快。” 大梁把他的手放下说:“那你试给我们看看!” 丁卯从护栏上爬了出去,手脚帖着光溜溜的墙壁向下爬了几米,又爬了回来, 那动作,像个刚刚学会爬树的小猴子。 “小石飞爬得很快的,像飞一样。”丁卯上来以后说,“他还有个鱿鱼绳子。 能吸到六层楼那么高,很快把自己拉上去。” “小石飞是谁?”大梁立刻问道。 “小雨的同学。”老扁说,“我奶奶说后面的事问你,那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做?” 丁卯四下看了看,然后向大家招招手,三个人都弯下腰把耳朵贴了过来。 “李老太太说,姓孟的要是今晚没被抓住,会先跑到土州山里去的,那里有他 的一个老窝。” “你是说,我们得去土州?”大梁又手压到丁卯肩膀上说。 丁卯支持不住,“哟”了两声,大梁才意识到,放了手。 丁卯说“是这样的。”他又四下看了看,再招招手,三个又把耳朵贴了过来, “我们先走吧,小李先生在楼下等我们,会把剑和盾牌给我们,我们去开个车到土 州。” 小雨把刘成他们带到七楼后,让他们坐在客厅里,给他们各冲了一杯咖啡,三 人喝着喝着,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小雨提着剑和盾就下了楼,守在二楼的楼 梯口,老扁他们下到二楼时,小雨轻轻地叫了声:“爸爸,陈叔,剑!” 老扁顺声音回头一看,小雨在窗边渐渐显出了身形,一手挽着盾牌,一手柱着 剑,申文革不知道隐身的事,所以他以为是小雨行动快捷而且无声无息,只在心中 暗暗称奇,同时又想,这大个子(老扁)的儿子看来比他爸爸狠多了! 老扁接过剑和盾,问:“你怎么在这儿,祖婆呢?” “爸,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回去,你用这剑的时候,记着带上头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戴上就是了!”他把钢鞭与“管剑”交给申文革后回身往 上走,“爸,陈叔,小心点!” 小雨上到七楼时,发现老扁的门竟然开着,他警觉地靠到墙边,正打算隐身, 却只听刘成低声冷笑着说:“你这小家伙,竟然作弄我!” 小雨见是刘成,便迎上去说:“对不起,对不起,刘叔,我这也是没办法!” 刘成笑着说:“没关系!呵呵,你奶奶说她不按常规出牌……” 小雨打断他说:”不是奶奶,是我祖婆。” “哦,对不起,你祖婆总是这样吗?我也是这样,哦,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雨推门就往里进,“那两位警察叔叔呢?” 刘成指其中一个倒在沙发上的说:“他不是我们的人,所以让他睡着。” 黑色的吉普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 “你刚才说孟,孟书记是木州本地人?”大梁边开车边问老扁。 老扁不解地看着大梁说:“我也是刚听我奶奶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大梁说,“你要知道他可是市委书记,怎么可能是本地人呢?” “市委书记是本地人怎么啦?”老扁仍然不解地看着大梁。 丁卯在后面开口了:“李老太太说这个姓孟的户籍上不是木州人!” “不可能,要知道党委审查更加严格,你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木州人,就算他在 户籍做了手脚,也瞒不过去,这可不比企业单位招工!” “是这样的,李老太太跟我说过的,今天晚上他说的,以前也说过。”丁卯在 后面趴在前座靠背上说。 “她说过?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一再说?”大梁一连串地问。 “李老太太说我们应该知道这些,这叫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是吗?那你再跟我们说说!” 石湾村东五公里有个别墅群,叫做伯爵山庄,气派奢华的大门两侧两个半圆型 的站台上,依然纹丝不动地各立着一个保安,两个高大威猛的石狮子边,各挂着四 个监控摄像头,宽大的门卫室里,除了靠窗边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保安头头的,在漫 不经心的聊天外,靠墙外三个保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几十个不时切换着画面的 显示屏,伯爵山庄大门的对面路上,一辆黑色三菱商务车里有几个人正在朝这边看。 “怎么进得去呢?”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子问大家。 另一个说:“进去倒是不难,但一定会惊动她!那就没价值了。” 一阵沉默之后, 后排的一个外国的小伙子说:“要不这样吧,我开车,直接进 去,也许他们不会问我的!” “什么呀,”他身边的一个中国小伙子说:“你以为还是你刚来中国的时候呀, 现在他们才不会把个外国人放在眼里呢!” 外国小伙子两手一摊:“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叫唐必胜,是个美国人,十年前他怀着对中国文化的崇敬来的中国上学,他 身边的小伙子是他当年的中国同学唐中旺,唐中旺见唐必胜一脸的无奈,笑着说: “本森(他还是爱叫他的英文名),你不是常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吗?” “什么?你说什么?”本森似乎想到了什么,“登攀,对,登攀!” “不行!”穿制服的女子立即反对,“不能这么做,再说,门口摄像头都这么 多,里面也一定少不了。” 本森又一摊双手。 唐中旺看了一下时间,说:“打电话给你的朋友威廉姆,就说来拜访他,我们 不就进去了?” “不行,我们没有预约,再说,我们不应该骗人家,我们今天来,并不是拜访 他的!”本森连连摇头。 唐中旺也连连摇头说:“你们美国人怎么都一根筋呢?要是老太太来了,肯定 能大摇大摆地进去!” “这我知道,她曾是个中国军人,她很有办法的,但是她的办法,我没办法!” 本森有些急了,手舞足蹈地叫道。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唐中旺说:“现在我总算真正明白了你们美国人有飞 机大炮为什么还是打不过中国人的小米加步枪了!你没办法我可有办法。” 本森依然挥舞着双手说:“不要把我们的行为与政治放到一起,我们不应该这 样。单(唐)你有什么办法?” “扯鸟蛋,说一套做一套,我们现在的行为明明就是在参与政治,到了你们美 国人嘴里,就不能说出来了?还学中国文化呢!难道没听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 责’吗?” “单,你应该尊重我的国家,就像我会尊重你的国度一样,你要知道,我们只 是协助司法(机关),打击犯罪!” “呵,这与国家无关是吧?那个‘蝼蚁’什么来着?你没学到吗?” “这个我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唐中旺扬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笑过之后,另一个穿制服的女 人说:“唐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捉弄这位外国朋友了,快想办法进去吧!” 唐中旺一把搂过本森的肩膀说:“好吧,既然林科长这么说,我也就饶了兄弟 你吧!现在时间还没到,等会儿这辆车的主人到了,我们自然就能进去了!” “什么?这车的主人也生活在这里?”本森盯着唐旺说,“单,还是你用办法!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快了,他下班了就到。这就是日本人,一天拼死拼活辛苦工作十六个小时, 却住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要是你,本森,你会怎么做?” “别老拿日本人跟我们美国做对比了,我这次不回答你。” “哦,对,你有权不回答我。我靠!来啦!” 佐滕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后,先跟打开车门的唐中旺躬了躬身子,打了个招呼便 上了驾驶座,本来坐在驾驶座上的一个中年人让到了副驾座上。 “唐先生,怎么想到今天晚上带这么多朋友来我家作客?” 中旺嘿嘿一笑:“佐滕君,兄弟这不是想你了呗!” 三菱车在大门口略停了停,就顺利地进了伯爵山庄,这时唐中旺的手机响了起 来,只见听他接通电话后说: “喂,海克,不会吧?哦,是的是的,什么?现在?哎呀,可能有点不方便吧? 哦,那好吧,好的,我这就来,这就来!” 佐滕等他挂了电话问:“唐先生,你另有事吗?” “是啊,是啊,不方便,这样吧,佐滕君,我们先去一下‘圣伯爵三十二’, 等会儿如果来得及,再去拜访你吧!” “好的好的,我们正好经过‘圣伯爵’!” 下车后,本森对唐中旺说:“刚才跟谁打电话,我怎么没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 “没谁,我自己跟自己说呢!现在不能等了,圣三十二,我们的目的地!”中 旺指着眼前的别墅说,“门没问题,进去后,楼梯边有保镖,这下看你的了,洋大 侠!” 孟筱梅像她爸爸孟卜清一样,埋在老板椅里,双脚放到办公桌上,眯着眼睛看 着对面墙上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现场’,石湾村数千村民刚刚押送走前 来驱赶大家的歹徒,正聚在一起敲锣打鼓地庆祝呢,从石湾到张湾,几乎所有的道 路都被堵塞了,电视台与交警都在现场忙碌着,筱梅的眉头锁得很紧,她已经明显 地感觉到,今晚的木州城,别说东西,只怕连人想出来都很难了!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经过汪中兴重新调配之后的木州城区,已经被警方 分割成了一个一个小块,几乎所有人和物的挪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 林科长带着大家出现在孟筱梅的面前时,她惊得一下子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伸 手就去抓办公桌上的鼠标,可是来不及了,本森按住了她的手。 孟筱梅的脸一下子变得紫红,只听她又气又急地说,“你们什么人?怎么进来 的,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是检察院的,这是我们的林科长!”那个穿制服的女人在一边平静地说。 “检察院?去死吧!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一个小小的科长算什么东西。”说 话间,她的另一只手往腰里摸去,“等我爸回来了,叫你们好看!” 唐中旺冲过去从她腰间抢出了一个呼机模样的东西,并踩住了她正要踢往办公 桌下的一个按键的脚说:“在老子面前想搬救兵,门都没有!告诉你吧!你的那些 员工,全都投降了,你也投降吧!” 丁卯瘦小的身子依然趴在前座的后靠上,重复着老太太跟他谈过的话: “他现在还有自己的队伍,有四五百人!” “啥?”大梁回头冲丁卯大声问道。 丁卯被他一叫,吓得一缩身子,往后便倒,摔在车座里。吉普车还在飞驰,老 扁在一边喊道:“大梁,小心开车!” 大梁虽回了一下头,却不误开车,他接着问丁卯: “你刚在说什么?孟书记还有自己的队伍?几百人的队伍?你听谁说的?” “刚才他不是说了吗?我奶奶告诉他的!”老扁说,“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 吓死人你负责任吗?丁卯,接着说!” 大梁没等丁卯接着说:”他那话才能吓死人呢!这又不是军管年代,就算是, 市委书记也不能有自己的军队!” “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申文革在丁卯身边说,“在土州时,我们这些 联防队员就是他的队伍,小丁说的是队伍,不是军队。” “是的,陈大队长,是队伍,但不是联防队,是保安!” “这还差不多,但不应该有那么多,最多在他那女儿那边有几个,当保镖用!” 大梁说。 “不,是保安,有四五百,在开发区的那些工厂里,很多厂都有!一般四五百 人的厂,就会有二三十个保安,都是他的人。这些队伍归叶保国管,还轮训!”丁 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大梁把车往右一靠,滑进了服务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一只胳膊压在靠背 上,盯着丁卯说:“看来李奶奶很信任你嘛!” 丁卯不知大梁是什么意思,缩在座位上说:“李老太太是好人!” “我知道她是好人,为了有人给她孙子开车,从我们局长那里把我给要了过来!” 大梁这会儿眼睛盯着老扁,“叫你考驾照你不考,这会儿把我给扯上了!” 老扁嘿嘿一笑:“看来你算是了解了我奶奶!但你停下来干什么?” “换车!”大梁打开车门,下了车,“都下来,带上随身的东西,从左边餐厅 进去,到最右边商场边门出来,有辆黑色别克。” “原来你刚才联系的是这事呀,我还以为到服务区吃个饭也要预订呢!”老扁 说,“丁卯,袋子给我,快走!” 别克商务车从几辆大客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继续飞奔在了高速公路上。 “丁卯啊,你接着说!看来这事有点头疼。”大梁叼着烟,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说。 “陈大队长,这事不头疼!”丁卯摆了摆手,挥去飘到他面前的烟雾,说: “李老太太说了,这事由张市委书记办的,所有厂全部都是同时的。” “什么全部都同时的?” “要不全部都同时的,他们有一家知道了风声,全都知道了,这些队伍会统一 行动的!” “我的天哪,还有这事?这么说,张书记着手处理这案子很久了?” “是的,李老太太说这叫‘巨蟒行动’!”丁卯说。 “‘巨蟒行动’?我怎么不知道。”大梁问。 “公安局是最后一个接到指令的。”丁卯说,“这是由‘上面’安排的,要求 ‘绝密调查’,然后‘闪电行动’!” “‘闪电行动’!”孟卜清终于明白这‘闪电行动’到底有多迅速了!叶保国 刚刚告诉他,养了千日的‘兵’,一时用不上了,因为这些保安们全被控制,别说 调,连联系也有风险了。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的女儿筱梅,竟然也联系不上了。童军 说他的‘眼线’看到有好几辆检察院的车进了伯爵山庄,看来筱梅是先被控制了才 被带走的,要不然就算筱梅走不脱,自己怎么会得不到半点消息呢? 他来到迎江大厦楼顶,举起望远镜察看王子花苑,只见那里已经散布着很多人, 零零散散的,看起来漫无目的,却清一色的是二十来岁的男人,而其中停着的几辆 面包车,也都是装着暗暗的有色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孟卜清知道,他们已经 张开了网,只等自己的人往里钻了。 “童军,小心点,网已张开,不要掉进去了!”他说。 “知道,老大!”童军对着衣领说,“我亲自出马,绝不会让你失望。” 刘金花在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闭目养神,突然,只听窗子玻璃遭到了重 重的一击,——这窗户装的是19mm厚的钢化玻璃,受到重击并没有破碎,但声音很 响,“砰”的一声,闷响!她不自觉地睁开了双眼,瞪着离她三米开外的窗台,窗 外没有人影,但她知道,有人上来了,是她要等的人,顾童军的人! 顾童军和他的助手们是刘金花唯一不了解的,当抓了孟承志后,这个念头就已 经在她脑海中成形了,她没想到,这个叶保国,竟然也成了她的“通讯员”,这样 一来,她就不用考虑如何不告诉孟卜清而能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儿子的确切位置了! 没有第二次砸玻璃声,这是她没想到的。塑钢门窗的缝隙里挤进一把尖刀,撬 开了窗门,就在窗门缝隙打开到能容得下一人进入的时候,老太太清晰地听到“啪” 的一声,这声音并不大,可老太太听得出来,这是装了消声器的阻击步枪的声音, 这声音从楼下传来。老太太猛地坐了起来,接着听到的是有人从她窗口向里跌落的 声音,地上有一滩血,在慢慢漫延开来,一个瘦长的身影渐渐在地上显现出来,手 脚不停地抽搐着。 老太太并不细看地上的人,她耳朵正竖起来听着,听着四周的动静。 楼下又是一声低沉的枪响。就在这一刻,老太太手一扬,三根十几公分长的钢 钉从她的手指间飞出,直奔窗口,只听“啊哟”一声,分明有一个刚刚避开枪击的 人,被她的钢钉打中,向窗外楼下跌去,几秒之后,楼下便传来“扑通”一声。 老太太站了起来,这时窗外又传来了的枪响,窗门已经大开,但显然没有人被 击中。窗前的吊顶上却猛然从不同的位置喷出几条水柱,一阵惊呼之中,四个身材 高挑的汉子立即显出了身形,手舞足蹈地痛苦号叫着: “妈的!” 老太太听得身边一阵低骂,正要回头,双手手腕已经被人扣住,身子一软,无 力地坐到了沙发上。 “顾童军,我知道是你,你来得正好!” “好个屁,知道是我,就应该知道你的死期到了!”一个声音说。 “我活了九十多岁,活够了,你呢?” 顾童军显了身形,冷冷地说:“少废话,孟承志呢?” “呵,你的鼻子够灵的,竟然知道这小狗崽子在我这儿,可你没有嗅出他已经 被我的孩子带到土州去了吗?” 顾童军恨恨得直咬牙,他手一挥,沙发后面另两个身影显现出来:“搜!” “不用搜了!”老太太无力地说:“就你这几个人?” “我们是无影九头鸟,只要九个人还……”旁边那个隐身人话未说完,老太太 就咳了一声,隐附在墙边的小雨和石飞猛地扑向那两个人,这两个人只听到声音看 不到人影,随手就是一刀,挥向声音的来源,可是他们都削空了,早被小雨和石飞 推到了天花上喷溅的水柱之间, 加入了痛苦的手舞足蹈之列! 顾童军丢了老太太, 一探手, 抓住了穿着隐身衣的石飞, 只一叫劲, 早把还没 来得及反应的石飞的隐身衣撕了下来, 左手一扬, 一掌把隐身的小雨推得后退几步 , 撞到墙上, 显了身形, 再一脚, 勾踢在石飞的腿上, 石飞身子一斜, 横着飘了起 来, 他慌忙伸手在地上一撑, 一翻身子, 跃过沙发, 等他立稳脚跟时, 已经不见了 顾童军与老太太的身影! “那边, 门那边! ”小雨大叫着, 正要带石飞去追, 却发现窗口出现了特警的 身影, 他只得止住脚步, 朝窗外大叫着: “不要进来! ”然后冲到椅子边关了开关 , 天花上喷溅的水柱停了下来, 几乎同时, 几名特警吊着绳子鱼贯而入. “警察叔叔, 我祖婆, 我祖婆被他抓走了! ”小雨大叫着, 拉着石飞就去往门 外追去. 门口进来一个人, 拦住了小雨与石飞, 小雨一看, 是刘成, 刘成拽着小雨不放 : “小雨, 不要追了, 追不上了! ” 小雨焦急地喘着粗气, 无助地看着石飞, 石飞也无奈地看着小雨, 两人都不知 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 小雨的耳边传来了刘金花虚弱无力的声音: “童军, 原来连你只有九个人呀, 抓住我一个快不行了的老太太又有什么用呢 ? 你自己也成了光杆司令了! ” 没有人回答她, 似乎她正被人带着在快速移动, 后面一句话, 小雨明白这是对 他说的: “这下我放心了, 孩子你去找海祖, 快去! ” 小雨知道祖婆说的“海祖”是青子步的奶奶, 海云仙, 他明白了, 祖婆是在用 她自己与孟承志做饵子, 钓出她最担心也最不了解的那个童军! 海祖一定知道该怎 么做! “你怎么啦? ”石飞见他发呆, 担心地问. 小雨拉过他就往外跑: “快走, 我有办法! ” 石飞跟着他就跑. 刘成用力一拽, 哪里拽得住, 被小雨一带, 跟着冲到了门边, 眼睁睁看他们出 门, 朝楼上冲去! 特警们用冲锋枪顶着还在扭动着的六个“影子”. 刘成走回来扇了扇鼻翼, 问 : “这是什么气味, 这水不会有毒吧? ” 本森与唐中旺从警车上下来后, 漫步在冷冷清清的街头. 本森说: “单, 我要去李老太太的家, 你不会因为工作而不能跟我一起去吧? ” “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会不会去? 能不能去? 愿不……”唐中旺不紧不慢地走 着, 嘴里不紧不慢地数着. 本森做了‘打住’的手势: “STOP! ” “是不是中场要换人呀? ”唐中旺依然不紧不慢, “来中国这么多年了, 还跟 我STOP! 真出息呀, 你呐. ” “单, 别这么说好不好, 单, 我来中国是为了学中国医学和中国功夫的, 不是 来学中文的! ” “是吗? 你一学就是十年八年, 至今还是个半拉子, 你看看人家乔、路易丝、 詹姆斯……” “别说了, 别说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又要说, 人家只学了半年一年的就回去 开武馆开诊所, 那不行, 不行的……” “中国功夫博大精深,中国医学无止境是吧?那你就这么学着吧,一辈子学着, 我回家睡觉去了!” 他们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抢来抢去,说到这儿,唐中旺加大步伐向前走去, 把本森甩在后面,本森立即跟了上去: “单,别我样,我不熟悉这里,你不要就这样丢下我!” 唐中旺猛地停住脚步,迎着本森顶了上去,与他来了个面对面,本森比唐中旺 略矮一小截,他抬头盯着唐中旺的眼睛怯怯地说:“喂,你想干吗?” 中旺把嘴贴到本森的耳边轻轻地说:“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别以为这边的证 据搞定了就能完事,那边还没完呢。” 本森愣了愣,木木地说:“啥?你说啥?” “俺说啥?”中旺哈哈一乐,”跟老太太混了两年,噪音都变啦?” 本森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跳起来挂到唐中旺的肩膀上,兴奋地叫着:“我明白 了,我明白了,单,我知道你会……” 唐中旺抬手捂在本森的嘴上,用力一推将本森推了下来:“嘘,知道就行了!” “那是,那是,行了,行了!”本森掏出手机,“喂,嗨,你好!” 唐中旺警觉地盯着本森:“是谁?” “海阿婆!”本森说,“是海阿婆,海阿婆,这么晚还不睡?” 他听到的是青子的奶奶海云仙有些焦急的声音:“必胜啊,你快联系小雨,还 有石飞,他们在一起,快带他们回来!” 本森还想问为什么,海云仙已经挂了电话。 “说什么?”中旺问。 “去李老太太家的那边,带子上那两个孩子。” “哪两个孩子?” “是……是她孙子的儿子,还有一个是……是那个儿子的同学!”本森努力地 想表达清楚一点。 “我明白,她的曾孙,多大?怎么需要你带?那他们在那边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有十六七岁了!很本领的!”本森说,“我现在必须联系他!” 中旺明白他的意思是这两个孩子虽只有十六七岁,但很有本领,这么说这两个 孩子一定也是参与这次行动的,可唐中旺怎么会不知道呢? 本森拉起衣领,轻轻地呼唤着:“李,你在哪里,我是必胜叔叔,快回答我!” 小雨和石飞都在迎江大厦的楼上, 焦急地四下张望, 脚底下的木州依然灯火辉 煌, 但已经平静了许多, 石飞说: “我刚才还看见那个孟狗官在这里, 是祖婆让我回去, 我才没有再跟他的。” “现在你知道的地方我们全找遍了,却还是没有祖婆的影子!她会在哪儿呢?” 小雨来回走动着说。 “只有一个地方了!”石飞坐在护栏上,一条胳膊圈着膝盖, 低着头看着楼下 的街道和街道上只有虫子大小的车辆说。 小雨猛地停住脚步说:“在哪?” 石飞无奈地抬起头,指着对面阴山说:“山顶上!” “那我们去呀!” 石飞摇摇头:“他们的车能从外滩开过去,像飞一样,就到了山顶,我们怎么 过去?再说了,林叔叔说,山顶四周全是悬崖,没有人能上去的!” “用鱿鱼须,还不行吗?”小雨挥了挥戴着吸盘手套的双手,又从腰间拉了一 把,抽出一个鱿鱼头一样的东西说。 “没用,那些石壁上全是青青的石苔,我们的吸盘根本吸不住!” “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雨急得直跳。 “小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要是找不到你祖婆,我爸爸会打死我的!”石飞 又低下了头。 这时小雨听到了本森的呼唤,他应了一声说:“唐叔叔,我祖婆被人抓走了, 我找不到她了!” “李,不要急,相信她,她是战神,是不死的战神,上帝会保佑她的。你到我 这儿来吧,海阿婆说让我们一起回去,她说你的祖婆会在那里等着你!” 正月初几的火车,从土州开往木州的,早已人满为患,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但是从木州开往土州的,却是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无心大师跟小龙人,孙全明, 柳沙沙还有司马飞云几个人独站了十一号车箱,五个人臭味相投,凑在一起高谈阔 论,虽然十二点多了,还一点睡意也没有。 大梁交给老扁的那只绿蜘蛛现在正趴在小龙人的右手边,那只手撑在下铺的边 缘,他的左手在眼前挥舞着。 “蜘蛛我是看到了,可我没见到它动,不过我现在更想见识见识你的飞天蜈蚣。” 大家的目光又转向了司马飞云,只见他也是眉飞色舞。 “你会看到的,很快你就会看到的,等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会展示给你看!” “现在为什么不?我的笔记本不能用吗?”孙金明说。 “不,不行,这是原则!”司马连连摆手,“你不要急,我会让你们看到的, 我还要让你们帮忙解决飞行的问题呢!” “飞行?嘿,我这里就有个会飞的!”小龙人对孙金明说,“金明帮我把包里 的三足鸟拿出来!” 沙沙虽没有什么好玩的拿出来标榜,但她对这些也十分感兴趣,她两眼放光地 看着那只绿蜘蛛,她在想,这么大的蜘蛛是怎么被电脑控制着动起来的呢? 小龙人所说的“三足鸟”并不是鸟,它只是一个小圆球,乒乓球那么大,孙金 明一松手,小球便落到了地上,小龙人接过孙金明递过来的一根四十公分长的金属 棒朝小球一指,小球滚了滚伸出了三根支脚,像鸟一样地站了起来。 “那它怎么能飞起来呢?”司马推了推眼镜,盯着地上问。 小龙人得意地翘起手指说:“别急,看我的!” 只见他手中的金属棒向上一扬,叫了声:“起!”那只已生出三中脚的小球便 动了一下,弹出三个电风扇叶般的叶片,正好把小球分成上下两半,接着这叶片便 “呜”地一声旋转起来,小球随着飞到了中层铺那么高,小龙人用金属棒指着它, 它便一直停在半空不动。 “哇,你这是哈利波特的魔杖是吧?”沙沙鼓着掌欢呼起来。 “魔杖?”小龙人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沙沙,他的手也随着动了一下,那小 球竟然也跟着他手中的“魔杖”挪了个位置,“对,对,是哈利波特,我就是从哈 利波特的魔杖获得的灵感,你看好了!” 小龙人手一扬,往前一指,那小球竟然随着向前飞去,绕过卧铺支杆不见了踪 影,正当大家要下铺去看时,它却从上铺轻轻地飘落下来,司马一直盯着小龙人手 中的金属棒,他看明白了,这小球飞来飞去全在那个金属棒的掌控之中,就算它不 在你的视野的范围内。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问小龙人。 小龙人金属棒往上一挑,小球也跟了过来,用它那三只脚立在棒尖上,收了扇 叶,一动不动,小龙人将金属棒送到司马的面前,说:“你看,这棒子上有控制键, 很简单,轻轻按住就行了,你往哪边指,它往哪边飞,你想它飞远点,就把键往前 推;如果想让它飞近些,就往回拉,要让它在现在的位置不动,就让键回到中间的 这个位置就行了,这里有定位的!”他指着按键边的一个红线说。 “呵,有点意思,操纵起来很方便嘛!”无心大师笑着说。 “那是,电子玩具嘛,操纵太复杂就不好玩了!”孙金明得意地说。 “可是,我是问,你怎么让它飞的,它如何才能受你的指令飞行——我是指机 械方面?”司马用双手比划着问。 “这个?”小龙人想了想,指着孙金明说,“你问他。” “哦,这,这个……”孙金明没想到自己成了主角,有些不自然,”是这样的, 你把它拿下来,对,你看,这中间看起来没有明显的缝,这是它合拢了,这个时候 球里的重量是均匀的,它可以在地上自由地滚动,当我们按下这个指挥棒上的按键 时,球就会分开,打开这条缝,三只脚就会伸出来,因为这时球内重量不均,下重 上轻,在脚伸出来之前,它就这么立着!”孙金明拿着球,把出脚的那边向下比划 着。“这时它的脚出来,它就站了起来,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司马飞云说,“可是我想知道它是怎么飞的,它的翅膀是怎 么设置的?我看它三个翅膀每一个都有球这么大呀!” “哦,这好办,三个扇叶收进去时,是叠在一起的!旋转的时候才展开。” “可是你不可能把中轴放在扇叶中间呀,如果三个翅膀全叠在一起,收了进去, 那中轴怎么办?” “你是说这个呀?好办!”孙金明用力一拧,把小球拧成上下两半,“看,这 轴是折在这里的,这样它不就短了吗?小球就合到了一起。”他把中轴一推,轴直 了后,扇叶也展开了,扇叶全伸到了小球之外,只有一根弯弯的“筋”连着中轴, “就这样,它就撑开了上面的半球,下面的脚也出来了,有了这个连结件(就是那 根‘筋’),它就可以全部展露扇叶了!” “那它怎么定向飞行?” “与脚有关,指挥棒指挥的是它的脚,就象鸟尾巴,不过它不是控制风向,而 是重力!” “能控制速度吗?” “当然,这个连结件的转动,就会改变扇页的斜度。” “啊,我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制作飞天蜈蚣呢?设计一个三只鸟多好!干吗要 把外表搞得那么逼真?其实一个小球也很不错呀!我怎么这么笨呢?”司马不停地 拍着脑袋说。 “是呀,你为什么要设计飞天蜈蚣呢?”无心大师突然问。 司马却接着孙金明:“你们为什么要设计三足鸟呢?” “电玩!”小龙人说,“电子玩具,我们不仅开发电子游戏,还开发电子玩具, 你呢?” “我?”司马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是为国家开发的吧?可自己从未见 过“国家”方面的任何人,虽然有个“魏院士”,可那才是这两天的事,他来这边 根本与自己的设计无关,相反,自己开发的“隐身衣”却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连木州市公安局长都出面了,这事该让他怎么解释好呢? 无心大师哈哈一笑,“本来你认为是为国防,没想到被人利用了!隐身衣你带 了吗?” 司马低下头点了点:“我自己没有,刚才接我出酒店的小伙子给了我一件!” “隐身衣?”孙金明和小龙人同时惊叫了了起来:“不会是真的吧?” “看来我们的孟书记已经离开了木州!”黑色吉普渐渐慢了下来,滑进了金源 皇家酒店的停车声,汪中兴下了车,向金生招了招手,“你跟随我来,让他们在楼 下等我们!” 1013是个独立的商务间,看起来有点像标准间,只是多了个没有分割开的商务 办公区,汪中兴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市委书记张扬,只见他一脸的严肃,一声不 吭地让进了汪局长,却把金生堵在了门外,示意他在门外“站岗”! “老汪啊!”张书记回到办公区后说,“坐,坐,今天公安战线上的同志们辛 苦了,在此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们表示慰问,也表示感谢!” 汪局长欠了欠身子:“汪书记,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嗯,好,好!该控制的都已经控制了,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有什么额外的 发现吗?” 汪局长想了想,说:“有,在张弯村一个工厂大院里,查出了十辆挂军车牌的 越野车,在李老太太家里,抓获了几个穿隐身衣的人,还有……” 张书记摆了摆手:“等等,老太太找到了吗?她可是立了大功啊!” “对不起,书记,目前我们还在搜救中!我们会尽全力!” “应该尽全力,同时,把你们所取得的证据给整理一下,据说那个老陈的孩子 交上来的两张光盘很有这方面的价值,给上面备份一份,交过来吧!” “行,张书记,回头我就让他们办!” 金生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有些不自在,他可从来没有当过站岗的差事。偏偏这 个时候,两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拐进走廊,向他径直走了过来,这两人来到他的眼前, 一左一右分开站定,正好阻挡了他左右的退路,凭直觉,这两人不是警察就是警卫 部队的。 “请出示你的证件!”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说。 金生掏出证件递给了他,包括他的身份证。 “刑侦支队的。”那人依然面无表情,严肃地问,“到这儿干什么?” 金生有点觉得意外了,难道局长来的时候没有通知警卫人员或者保安?他警觉 地问:“能出示一下你的证件吗?” 那人没有说话,伸手敲了敲门,金生更加不解了,有门铃为什么还要敲门?难 道……?他的手悄悄向腰间伸去。 张书记打开门,探出头来,见了那两个大汉,点了点头,朝里面指了指:“市 公安局,汪局长!” 两人看了一眼金生,将证件还给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张书记也什么都没 说,就关上了门。 “我的汪大局长啊。”张书记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你知道这次行 动为什么你们最后接到指示吗?” 汪中兴不知道书记的意思,小心地回答:“知道,异地调警,异地办案!” “不只是这样!”张书记直直盯着汪局长,“汪大局长,你自己办事也得注意 点,我知道你是为了木州的治安,可也不要知法犯法!” 汪中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啊,这个,还望张书记明示!” “明示?嘿嘿!”张扬大手一扬,“你可不要拉自己的小山头哟!” 汪中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天很冷,可他的脸上却在冒着汗珠,他心里直 嘀咕,自己在全市公安系统的各科各所安插自己的人,看来已经被纪委盯上了,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只要是为了一方平安,不要过火了,倒也可以解释得过去!可我听检察院那 边反映,你们刑侦支队有人私设公堂,刑讯逼供,应该是你默许的吧?” 汪中兴一听,便知道是大梁马不常他们在半仙楼那边的事,心说这些笨蛋,办 事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让人抄了底,而且还反应到市委书记这儿,他表面了却装作 十分惊讶:“有这事?那还了得,张书记你放心,这事我马上着手调查,一定一查 到底……” “算了。”张书记摆摆手,“你就不要在我的面前演戏了,这金生。”他指了 指门外,“和那马不常……”他又指了指楼下,“还有干休所老陈那孩子,可都是 你的人!你能不知道?我看这样,让马不常担着,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注意点!” 汪中兴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但他明显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有点傻 呆呆的胖子,曾经的傀儡书记,张扬,已经在拉小山头了,而自己,已经成了他的 准喽罗。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