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梆梆梆……” 震魂撼魄的梆子声愈响愈疾,砲石火药愈来愈密集,轰轰烈烈的爆炸声惊天动 地,一波一波接着一拨,一波强似一波。大地在燃烧、山峰在颤抖,树木在冲击波 下东倒西歪,瞬间又被烈焰吞没。谷中血肉横飞,残尸遍地,活着的昏头昏脑,拼 命逃窜。 拉吉多与那10名士兵,毕竟来自文明世界,见多识广,他们虽惊不乱,终于冲 出人群,逃到了最前边,拉吉多立即下令开枪还击。士兵们端起步枪,一边奔逃, 一边朝着山头狂扫乱射。若在平时,这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足以击溃千军万马, 可是今天不行,在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他们的枪声极其微弱,山头的先民们,只 将它当成竹木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没有引起任何恐慌。 弹药很快打完了,大火越来越近,士兵们扔了枪,护卫着主子拼命逃窜。 逃不数里,拉吉多忽然停住脚步,仰天悲叹:“没有退路了,完了!” 敌军开始溃逃之后,梅韵立即下令,将二、三、四道封锁线全部点燃。拉吉多 逃到第二道封锁线前时,大火已经完全截断了退路。身后的大火驱赶着数万大军如 潮涌至,滚木礌石、砲石火药紧盯不放,雨点般往下落。 蓦地,谷中响起剧烈的爆炸声,随即腾起几团蘑菇状火团。谷中生长着大量富 油脂树木,在烈焰灼烤之下,突然发生了爆燃。大火瞬间合拢,大峡谷立刻变成了 一座炼狱,数万康科人大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狼突豕奔,鬼哭狼嗥。 梆子手们仍然在疯狂地敲打着手中的梆子,攻击部队杀红了眼,无论男女,呐 喊着,吼叫着,疯狂地将滚木礌石砸向谷中的敌人。积蓄数百年的种族仇恨,瞬间 释放,摧朽拉枯,所向披靡。 男子汉们勇气意气豪气蓦然勃发,没有一个人惜力偷懒怯战,所有的人只有一 个信念,攻击攻击疯狂地攻击,浑忘一切。 这一战,火王的另一个大收获是,她的男子汉们,突然明白了自己也是一名可 以操戈上阵的勇士。 终于,梆子声停息了,呐喊声也停息了。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人们满身硝烟,默默地望着谷中炽烈的炭火。 大火已经远去,留下满谷的炽炭和烧红了的岩石,还有乘风漫天飞舞的火星。 除了东一声,西一声残留火药包的爆炸声,谷中没有任何声息,也看不到任何活的 物体。 大火烧穿了大峡谷,方始熄灭,从此,这条峡谷寸草不生,变成了一条死谷。 这场火战,开创了将火用于战争的先河,后来的历代火王,借火之威,攻城掠 地无往而不利。火魔所至,大片的森林植被化为灰烬变成了不毛之地,不计其数的 动植物物种消失绝灭,没有人指责他们的神,只有康科人视其为恶魔妖魅,将他诅 咒了20万年。 其实,人类进化为智慧生命的第一天,面前就摆着一万毒酒,不喝,会活活渴 死,喝了,会毒死,但却还能苟活几日,所以,人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饮鸩止渴, 喝了再说夜渐深,人们仍然据守在山头,没有一个人离去。 一股热浪夹杂着焦臭味扑面而至,阿乐退后几步,叹息说:“一下子烧死了这 么多人,真惨!” 山首领却咬牙切齿地说:“我从记事的时候,就像老鼠一样东藏西躲,我的部 落原有好几万人,被他们杀得只剩下这几个人了,今天总算报了仇,真解恨!”说 罢,用一种极其敬佩地望着梅韵的背影。 梅韵仰望星空,幽幽地说:“诸葛孔明一把火烧死了数万腾甲兵,最终遭了天 谴,我一把火烧死了数万康科人,老天爷不会轻饶了我。” 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听懂他的话。朵朵问他说什么,他苦笑着说:“一下子 烧死这么多人,老天会不高兴的。” 阿乐说:“这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们不杀光他们,就会被他们杀光,那 时,,老天爷去惩罚谁?”说罢,命人送上食物,招呼众人共进夜餐。 次日清晨,梅韵派谴2000精兵进入谷中,展开地毯式搜查。 拉吉多及其10名士兵,均非寻常之辈,他们懂得如何趋吉避凶,走脱一个,后 患无穷。尤其是拉吉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这一仗就不能称之为大获全 胜。 谷中仍然热浪逼人,搜索部队排成四排,冒着高温,踏着焦尸,层层推进,不 时传来几声惨厉的啼鸣,搜索部队正在屠杀那些劫后余生的康科人伤兵。 梅韵无意阻止,双方的仇恨与生俱来,根深蒂固,自古以来就杀伐不断,不是 你死,便是我亡,从不留活口。这些人个个身负重伤,活着更加痛苦。不如早死早 解脱。 忽然,谷中传来喧哗之声,人们奔上前去,探头察看。只见三条人影被追得东 奔西窜,无路可逃。眼看即将追及,突然,二条人影腾空而起,合身撞向追兵,另 一条人影乘机冲到山坡下,奋力向上爬来。梅韵心中猛然一动,急忙下令,停止攻 击,放他上山。 此人正是拉吉多。树木发生燃爆的前一刻,士兵们发现了一个山洞,慌忙将长 官藏了进去。洞太小,仅可容纳三个人,两名士兵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洞口,保住了 主人的性命。 他艰难地爬上山来,匍匐在梅韵面前,喘息不已。只见他浑身焦黑,后心插着 二支箭矢,一身破袍千疮百孔,青烟袅袅。 他急喘了几口气,抬头望着梅韵,吃力地说:“我要见火王,我要见伏莫耶… …” 远远地,火王率领各部首领,正向山头走来。 梅韵将一只水囊放在他的面前,说:“火王很快就到,至于伏莫耶……你先喝 口水,我慢慢告诉你。” “你没有执行我的指令,你背叛了我!”拉吉多没有喝水,眼睛里充满了凶厉 怨毒的厉芒。 梅韵说:“我不可能执行你的指令,因为我就是伏莫耶,伏莫耶就是我!你派 我来杀我自己,岂不荒唐?” 拉吉多凝视梅韵良久,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难道历史真的不可改 变吗?” 梅韵说:“如果历史能够改变,那就不是历史了。” 拉吉多说:“火王呢?我要见火王!” 火王恰好走到了跟前,接言说:“我就是火王。” 拉吉多凝视片刻,说:“我总算见到你了,这个人,”他指了指梅韵:“是我 派来刺杀你的奸细,但他背叛了我。有一天,他也会背叛你,因为他自己想取代你 当火王。” “是吗?”火王迅速瞥了一眼梅韵,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眼神却骤然变得 森冷凌厉。 她说:“不管是谁,只要能使我的部落繁荣昌盛,我非常愿意让位给他。” 拉吉多说:“那你就赶快让位给他,不然,他会杀了你。” 火王仍然面带微笑,没有接言。 拉吉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咳出几口带血的黑痰,从腰间摸出一枚芯片,抛 到梅韵脚前,说:“你背叛了我,我送给你一颗地雷,它会使你死无葬身之地。现 在,我们两不相欠了。这是你的芯片,还给你……”说罢,喉咙里发出一串枭啼般 的声音,翻身滚下山去了。 芯片已经烧焦,梅韵捡起来看了看,叹口气扔掉了,回身对火王说:“火王, 我们胜利了,未伤一兵一卒。刚才的这个康科人,请你派人埋了他……” “是的,我们胜利了!” 火王情绪激动,振臂高呼:“我们胜利啦!” 欢呼声骤然响起,不过,人们欢呼的不是火王,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万余人齐 声高呼:“太阳神,伏莫耶!太阳神,伏莫耶……” 未伤一兵一卒,歼敌三万余众,这是亘古未有的胜利。人们都很清楚,这次殊 死较量,倘若没有太阳神伏莫耶,惨遭覆灭的一定是他们自己。人们扯开喉咙,一 遍又一遍地高呼着太阳神的名字,以此表达对他的感激和热爱。 甚至,有很多人在高喊:“太阳神,火王!太阳神,火王……”也许,他们在 为太阳神和火王欢呼,也许在表达另外一层意思,希望太阳神成为他们的火王。 火王也在欢呼,不过,她的眼神,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森冷,她将人们的欢呼 理解成了后者。 梅韵望着满谷的焦尸,心里像压了一座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而火王眼中越 来越盛的杀机,更令他心惊胆战。他慌忙解下宝带,双手奉到火王面前,说:“尊 敬的火王,仗打完了,我要回去种玉米了,这是你的宝带,请收回。” 火王接过宝带,说:“好!好!你回去吧,过几天我再为你庆功……“梅韵带 着山首领一行,立即下山了。他的身后,欢呼声经久不绝,响彻云霄。 史学家们评论说,峡谷战役,使天堂星的历史发生了根本的转折。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