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断 这下着实把我和欧阳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已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只觉 面部无比僵硬,将证件递还给左军时,我道:“几位原来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啊,真 是失敬。” 左军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胖翻译解释给希尔听后,他俩也是乐不可支,我被 他们笑得有些懵,不知何意。左军摆了摆手,道:“你太高估我们了,我们若是FBI ,只怕也不会这么费力了。” 左军看我们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笑道:“当然,我们和联邦调查局还是有关 系的,比如这上面英文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和联邦调查局是合作组织,必要的情况下, 可以相互请求援助。” “那你们是……?”好奇欲似乎是人类的通病,我也无法免疫。 左军摇摇头道:“在这方面我不能多说,但可以让你们知道,我们也是一个独 立的调查机构,同FBI 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强项。” 强项?是什么?追问下去,左军已不肯再说什么了,只是道:“讲这些,已经 是破例,不过我是在向你们证明,我们是可以被信任的。” “信任?”欧阳哼笑一声,道:“沃尔克的兄长和朋友的死,以及我们一位兄 弟的重伤,都与你们有关,你们这种不择手段的作为,如何能使人信任?” 欧阳的忽然发难让我始料未及,但他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正是因为一系列的黑 暗暴力行径,才使得两块布五年来未能聚首。我是以奇怪道:“你们为何不对沃尔 克表明身份呢,凭借你们两方的力量,恐怕几年前便已研究出来了。” “先生们,让我先解释你们的第二个问题。”久未开口的希尔这时道:“我们 之所以不能对沃尔克教授表明身份其实是有苦衷的,相信你们已知道,沃尔克是英 国皇家科学院的教授,是位声名显赫的人物,若是对他表露了身份,难保不会遭到 泄密,而由此引起英国方面对布的觊觎是我们绝不希望看到的,那样的话,恐怕会 转化成一场间谍战或更严重的政治纷争,那就不免太愚蠢了。” “至于沃尔克朋友及兄长的死,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绝对与我们无关,我们的 手段仅限于逼迫诱使偷窃等,但并不会伤及身体,更不要提谋杀。当然我也必须承 认,在对人所造成的心理压力方面,我们无法控制。” 不可否认,起先左军的证件还不足以让我相信,而希尔的这番解释倒真让我确 定了他们的身份,因为再厉害的骗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出口成章对答如流。 可欧阳依旧神情鄙夷道:“难道刀四的身份也同你们一样?将我们的朋友割成 重伤又算什么?” 希尔看来左军一眼,苦笑道:“当我们得知沃尔克到了亚洲之后,很是大伤脑 筋,因为沃尔克的防范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将布藏在哪里,而我 们的成员又大多是欧美人,亚洲不同于欧洲,外籍人士无理由的长期逗留势必会引 起警方的怀疑,所以不得已,我们只能借助于当地的势力,雇佣了刀四这批人。” 顿了顿,希尔面露愧色道:“对于你们的那位朋友,我们一定会……” “这个就不用了。”欧阳打住希尔的话,说:“我只希望能尽早把这件事解决, 至于将来,说实话,我倒真不愿再与你们有什么瓜葛。” 对这句令人尴尬的话,左军倒是并不在意,他说:“这两块布着实耗费了我们 不少时间,不过总归有了实质性进展,若我们这次能够通力合作的话,想必事情会 有一个终结。” “我也由衷期望。”看着差不多了,欧阳站起身,同希尔和左军握手:“但合 作的事,只怕我们还要回去商议一下,才能给你们答复。” 左军应声道:“也好,不过给你们的时间不是很多,明天中午,我们便会起程 去锡金,因为我有种预感,觉得齐一凡很可能还活着,倘若能够找到这个人,应该 可以解释许多事情。” “但愿吧。”欧阳点点头:“怕只怕他撑不了那么久。” 此时的加尔各答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撩人了,左军将我们送下楼,出了酒店大门, 拦过一辆车,趁开车门的间隙,左军突然道了句:“即便我们只有一块布,也可以 进月锋山,而你们若是错过了明天,再想进山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请好生斟 酌。” 这小子,竟最后还要将我们一军,欧阳只是一笑,没答腔。 出租车刚窜出几条街区,欧阳便让停了下来,然后在街边又另寻了一辆,我马 上明白过来,他在担心那辆车是左军的刻意安排。 欧阳终于放松了些,他倚着靠背道:“对方可是来头不小,由不得存侥幸心理, 该防的绝对不能马虎。左军这人很聪明,他知道我们不会揣着布去找他,保不准在 指望着我们引路呢,利欲熏心之下,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那你相信他们说的吗?”欧阳的慎重让我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欧阳深 深摇了摇头,道:“那些话即便再怎么无懈可击,终归也是站在他们自己的立场, 所以很难辨别。至于他们会怎样做,那倒是真正需要在意的。” “你的意思是明天去?”我听欧阳的意思好像已有了决定。 “必须一搏。”欧阳答得斩钉截铁:“正如左军最后说的,错过了明天,恐怕 我们真的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没再做声,而是望向车外炫彩的霓虹,今天不知是什么节,街上人流如潮, 个个意兴盎然,但这一切却丝毫调不起我的情绪,想着希尔他们深严复杂的身份, 真觉得欧阳的那句话很对,希望将来再也不用跟他们打什么交道了。 “你跟左军待了那么久,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沉默了一会后,欧阳冷不丁 问了一句。 我有些愣,一时还真没想到怎么回答,半天才道:“从行为举止来看,这人训 练有素,做事也是相当稳健老练,总之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是啊。”欧阳眯着眼微微点头:“谈吐往往可以暴露一个人的性格特点,这 家伙说话张弛有度气势夺人,的确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若他所言的身份不虚,那 真可谓是深不可测。” 到了唐人街,刚一下车,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希尔不愿对沃尔克公开身 份,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去给老头解释呢?我讲给欧阳听,欧阳一笑:“你太低估左 军了,他难道真会相信布在我们手上?他们几年都没抢到手,我们怎么可能轻易得 到?我想他必然料到沃尔克跟我们在一起,他敢对我们不避嫌,说不定是在暗示我 们告诉沃尔克。” 对啊,经欧阳这么一说,再回想起左军最后那句话的语调,真有点像是在特意 对沃尔克讲的味道。这个左军,实在是太不简单。 回到乐家旅馆,刚推开门,却把我俩吓了一跳,只见姚远在大堂中央支了个破 板凳,一脸焦躁的在上面坐着,一见我俩,立马蹦了起来,高声爆了至少三句粗口 才转正题道:“你们真够可以的,去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你这么癫狂,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欧阳先是没声好气,续而压低 声问道:“怎么样?老头还好吧?” 姚远表情不屑道:“废话,有我在,能有什么不好的。一直在上面待着,也不 下楼,全凭我端茶倒水,伺候得好着呢。” 欧阳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小子还有点用处,不过就是……”欧阳 没把话讲完,而是望着我一笑。 姚远这个单细胞当然会意不过来,一愣,欧阳没再理会,自顾自地上楼,那小 子便缠上我,非要我把后半句憋出来,我拽不过他,只好将欧阳的话补全:“不过 就是你那狗脾气永远也改不了。” 沃尔克见我们平安无事,很是欣慰,看得出他也非常担心我们,只是不像姚远 那样表露出来。 欧阳探头检查了一下走廊,在确定一切正常后,反身将门关好。沃尔克神情专 注地盯着欧阳的一举一动,看来我们煞有其事的样子让老头不免有些紧张。 接着,欧阳亲自作了一次汇报,但是对于希尔他们的身份,欧阳并没有讲得那 么清楚,而是有意地模糊了一下,看来他是怕沃尔克在某些方面接受不了,会拒绝 这次合作。但当说到希尔也来此地了的时候,老头还是不自主地攥紧拳头,神色凝 重。 待欧阳讲完许久,沃尔克都只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坐着,并没有表态,我 们三个亦没有作声,静待着他慢慢理清头绪,作出判断。 好半天后,沃尔克终于重重舒了口气,道:“好吧,看来我没什么理由可拒绝 了,只要你们没有意见,那明天就去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悲凉,我忍不住道:“教授,你大可不必强迫自己的意 愿,若你认为希尔一伙不值得信任,觉得危险,不去也无妨,并不意味着以后就真 的没有机会了啊。” 哪知沃尔克缓缓摇头道:“我已到能坦然面对生死的年纪,危险对我来说,没 什么值得畏惧的,而且我也并非守财奴,这块布的金钱价值我也从未考虑,我唯一 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当我死后,再遇见威廉时,会为没能遵守誓言而感到羞愧。” 沃尔克语气虔诚,估计是信奉天主教,居然能想那么远,看样子誓言不能随便 发,发了就得信守。 既然沃尔克都同意了,那就意味着事情定下来了,本来欧阳还想多嘱咐一下细 节,但介于明天还要奔波,所以欧阳没有多说,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大家休 息了。 心中有事自然睡不踏实,欧阳没躺一会便起身到窗前抽烟,我也爬起来,陪他 一起抽,袅袅烟雾让夜色显得愈加朦胧。 “这么做真的对吗?”欧阳猛吸一口,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 在我印象中,欧阳做事向来干脆,无论最后是对是错,像这样事前便质疑自己 的决定,还真是头一回。我笑了笑,道:“人生的精彩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也不会知 道下一秒将发生什么。” “狗日的。”欧阳也被我逗乐了:“说这么哲理的话,不嫌累啊。”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