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禅月大师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见两人都吓得呆了。禅月大师连忙弄了点镇 魂水给李老伯灌下,转眼看何健飞时,却见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凝住不动,一 片迷茫,不象是被吓的。禅月大师连忙推他道:“师弟,你怎么了?”何健飞才慢 慢回过神来,半晌长叹一声道:“我想我已经猜到阿强前辈的死因了。”李老伯听 了大惊道:“真的,是什么?!!” 何健飞不答,径直向那座神像走去,用力推开它,从下面捡起一本满是灰尘的 日记本。李老伯连忙抢上去翻看,不由惊呼道:“这是阿强的笔迹啊!这个厉鬼怎 么会有阿强的日记?!!”何健飞只是用十分凄惨的神色看着他,缓缓地道:“真 是荒唐至极!你绝对想不到!我当初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禅月大师也隐约猜到什么,只是摇头叹气。李老伯握着那本日记手抖得很厉害: “你……你是说阿强是被这个厉鬼杀死的?天啊!它怎么会跑到我们学校来的,又 是怎么回去的?难道他是专程来杀阿强的吗?” 何健飞再也忍不住了,大叫道:“你不要再说了!因为你所认识的阿强根本不 是这个阿强了!”话一出口,李老伯一听这话,立即面如土色,一双眼睛里充满了 茫然。禅月大师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李施主须镇定。你所认识、生活、打交 道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李老伯身子猛地一震:“你是说……” 禅月大师沉重地点点头:“不错!你所敬佩的朋友正是这个厉鬼。真正的阿强 已经被厉鬼上了身了。” 何健飞缓缓地道:“你还记得那次你问我为什么你进了庙里会没事,还有我没 告诉你昨天晚上那天厉鬼来了为什么只想要我的命,而偏偏对你无动于衷,我一直 参详不透这一点。 直到刚才,我又试探了一下,到了这种生死关头,那个厉鬼仍然不肯要你的命, 我才突然想到,为什么厉鬼会知道张传勋丧命当晚,在宿舍发生的事而借机来吓唬 我。这只能解释为那个厉鬼曾经到过那所大学,并且和那里的冤鬼有所关联。况且 它对你爱护有加,说明它和你之间有很深的情谊,因此,才不忍心下手杀你。照此 逻辑推理下去,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阿强一个人。“李老伯静立半晌,如同泥塑, 很久才低声问道:”可有其他凭证?“ 何健飞道:“有!那个白发公说这里曾经太平二十余年,正是因为那个厉鬼附 身在阿强身上。阿强死了以后,他就又回来了。” 李老伯微微一笑道:“这似乎太牵强了吧?” 何健飞缓缓地道:“最大的凭证,就是那本日记。无论如何,那是他亲笔写的, 你总会相信。” 李老伯拿起那本日记,慢慢揭开第一页,只见第一行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写道 :“其实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一个沉冤多年的厉鬼。”李老伯登时两眼发 黑,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晕了过去。何健飞早有防备,把他稳稳地接住了。 禅月大师叹道:“唉!师弟你何苦一重连一重打击他呢?”何健飞抬头苦笑道 :“他那么辛苦奔波,无非是想在第一时间内知道阿强的死因,我又怎能违背他的 初衷呢?鬼尚且有情有义,我又怎么能不讲信用呢?”禅月大师点头道:“似这种 横行多年的厉鬼,杀人无数,竟无比眷恋朋友之情,倒真是少见。” 李老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一缕柔和的阳光照在窗头上,何健 飞正坐在一边翻看那本日记。李老伯“腾”地一声坐起,四目相对,默然无语,谁 料到所有的心血竟然换回一个不想看到的结局。半晌,李老伯方开口问道:“那本 日记上写些什么?”何健飞沉吟着,李老伯猛然醒悟:“难道是……”何健飞接口 道: “不错!这上面完整而详细地记载了冬蕗的死因,更确切地说,是冬蕗的冤 情。”李老伯身躯微微抖动,五十年前他为了阿强之死,而痛恨冬蕗,谁知道他同 情了近半个世纪的朋友竟然就是凶手。 “拿给我看。”何健飞注视了半晌,终于把日记本递给了他。那些在大学三年 亲密陪伴着他的字迹不禁让他的心又一次剧烈地抽动。 “我第一眼看见冬蕗,就彻头彻尾地爱上了她。她那圣洁的气质,无暇的面容 都令我痴心不已,她的微笑让我不敢冲动。于是,我开始拼命地干,入学生会,竞 争干部,力争要出人头地,只为了能博得她的一睐。终于苦心不负,我当上了学生 会主席。冬蕗也开始慢慢注意我。我的心乐不可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个最大 的遗憾——我是不能跟她结合的,受益的只能是阿强而不是我。我不甘心!我不情 愿!能够配得上冬蕗的只能是我,而不是什么阿强。要得到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 是让她也变成一个冤魂,永不超生,几千年几万年都陪着我!我不是因为要吸取她 的灵气而杀她,而是因为爱她而杀她!…………所以,我借着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潜 入展览室,偷取了一小瓶癌症病菌液,再趁着做化学试验的机会注入了她的血管… ……” 李老伯把手一扬,把日记本远远丢了出去:“天啊!为什么世间最残酷的游戏 要由我来承受?!”何健飞安详地道:“你不看下去吗?下面是写你的。”李老伯 疑惑地看向何健飞道:“他写我什么?诬蔑?或是谩骂?”何健飞道:“你不该这 么说他,他还是你的大恩人呢!”说完过去将日记本捡起来给他。 李老伯半信半疑地再次翻开日记,只见上面清晰地说道:“小李实在太了解我 了,往往知知道秘密越多的人越能发现真相,我不能姑息他,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每 次都下不了手。看着他跑上跑下地找我的快乐样子,我这才发现,我已离不开他, 我已经有了鬼界所不应该有的东西——友谊!……我开始关怀他,因为一百多年来 包括我在世时,都没有人对我如此真挚如此热诚……我发现有股冤气绕着他,不知 是哪个孤魂野鬼想夺他的命。我趁他熟睡之际赶跑了那股冤气,可他却醒了,唉, 到底让他发现了我有法术。这个秘密恐怕瞒不了多久,我要加紧杀冬蕗的步伐才行 ……” 李老伯长叹一声,合上日记本道:“就凭这本日记,足以让我结束自己的性命。” 何健飞道:“那你是自作多情,他对冬蕗的爱是变态的,但他可没有叫你也下去陪 他,他对你的感情却是正常的。” 李老伯扬扬手中的日记本道:“他杀冬蕗也罢了,干吗扯上一班二十三人?这 等丑事他可没说清楚。” 何健飞笑道:“不能怪他,这不关他的事。” 李老伯随即愕然:“不关他的事?难道关我的事?” 何健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护石保座之事是谁告诉你的?” 李老伯脱口而出:“是阿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道:“不, 是那个厉鬼。” 何健飞道:“那你又错了,那个才是真正的阿强。” 李老伯顿时如同坠入了五层云雾般茫然不解:“那你又说……” 何健飞道:“厉鬼上身,不代表他取代了阿强的灵魂。阿强的灵魂仍然是存在 的,只是他受到长期的压抑,无法独立出来活动。一直到考上大学以后,当阿强面 对孙中山铜像时,由于浩然正气很大地压制了厉鬼的能力,因而阿强的灵魂得以二 十年来第一次苏醒。苏醒后的阿强的灵魂与厉鬼并存,尽管仍然无法独立支配肉体, 但是已经有自己的意识,并且在吸收孙中山正气后能有短暂的一段时间支配自己的 肉体。而厉鬼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它为了尽快实行它的计划,有时不得已要从 肉体中逸出,这给了阿强灵魂以更大的活动空间。阿强灵魂知晓了这个恶毒的计划 后想尽全力阻止,但终究来迟一步。这里面关系很复杂,你听得懂吗?” 李老伯低低地道:“实在是太复杂了。但那二十三人之死又是怎么回事?” 何健飞道:“这是后话,我先跟你说明一点,就是厉鬼若要上身,须同此人进 行长期的熟悉和接触。后悔莫及的阿强灵魂决意牺牲自己来阻止厉鬼,但又怕他会 出来谋害其他人,治标不如治本,阿强想到了一个最笨的方法——或许是有高人告 诉过他——也是一个相当狠绝有效的方法——二十三童子阵,即用二十三人的血光, 重创厉鬼。也正因为如此,冬蕗才有可能吸收到厉鬼身上的冤气。”随即叹道: “这类法术,在我们法界中,是绝对禁用的,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所以我一直都 没有想到。阿强作了这个决定后,在一个隐秘的时机通知全班。全班同学为了保全 大局决定全体自杀。这二十三人还有阿强都是史不留名的英雄!” 李老伯苦笑道:“偏我一人是狗熊。” 何健飞笑道:“那厉鬼还不肯上你这只狗熊的身呢!” 李老伯道:“那他最终得到了冬蕗没有呢?” 何健飞道:“当然是没有了!冬蕗也深爱着阿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厉鬼 害她的。被深爱的人亲手致死,并且要经历因病痛带来的巨大痛苦,这本身就是一 种无法平息的伤恸。冬蕗由于无比的怨恨和不甘成为一个冤魂,并且借死的一刹那, 尽力吸了最后一口气,吸收了那厉鬼的相当一部分冤气,冤气反而也超过了厉鬼。 这是厉鬼所没有预料到的。他自己也因此元气大伤。为了得到冬蕗,压住她的冤气, 厉鬼只好回到以前栖息的庙祠继续养精蓄锐。” 李老伯双手捂住脸道:“我真希望这一切不过只是个噩梦,当明天太阳升起的 时候,所有有的记忆都烟消云散。” 何健飞怜悯地看着他道:“换作是我,也一时难以承受如此的终局。你是千亿 分之一的不幸者。” 李老伯放开双手道:“我能和阿强,不,那厉鬼说说话吗?” 何健飞起身道:“跟我来吧!我让师兄留下就是为了能让你跟它对话,请你说 服它向冬蕗前辈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 李老伯颓然下床道:“如果它还视我为朋友的话。”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