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见刘灿利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巧儿吃了一惊,连忙协同李老伯把他扶到铜像下 休息。徐传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哧扑哧”流了下来,孤星寒脸色惨白,久久不语。 他们两人都误以为巧儿喜欢的是何健飞,谁知上天却开了个大玩笑。尤其是孤星寒,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如何说挥剑断情 丝就能断得了的?何健飞却暗暗心惊,他万料不到巧儿看上去这么天真单纯,却暗 藏不露,倘若让巩勇早知道她喜欢刘灿利,结果很可能不是这样了。对于那两位为 情所伤,何健飞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于是,广场上只剩下一片静默的抽泣声,是对 死者的追悼和对自己命运多桀的悲痛。地上,倒下的孙中山铜像仍然微微地笑着, 樱花漫天飘扬过来,轻轻覆盖在这位伟人的衣服上…… “阿弥陀佛,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已经带领大家来到学校外面,有请何健飞师 叔等出去迎接。”一个小和尚突然出现合掌对何健飞道。何健飞连忙忍住悲痛,叫 人搀着刚醒过来的刘灿利一起来到学校外面的一座大屋中。戒忍大师见大家眼都红 红的,人群里已经不见了巩勇,点头叹道:“都是天命啊,孩子,你怨不得人。” 何健飞抢上一步道:“大师,那冤魂有女鬼帮手,厉害异常,连金莲和龙泉剑也镇 压不住。” 心里却想:大师肯定是老糊涂了,明明知道有女鬼后面撑腰,还叫我们去收服, 差点送命。戒忍大师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你们当中注定要有一次血光之灾, 灾数已完,时机亦到,老衲现在和天机道长在外面已经布下乾坤八卦阵,女鬼的法 力受到牵制,我再给你迷魂金粉,你把那冤魂引出来就地诛杀,了却一桩孽缘。” 何健飞尚未答话,孤星寒已出班道:“弟子愿领慈命,进去引它出来。”何健飞一 愣,他不知道孤星寒心中已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戒忍大师见是道家第一弟子,焉 有不肯之理,于是孤星寒便领了金粉和罗盘出去了。戒忍大师又对何健飞道:“诛 杀冤魂之事不是我等劫数,所以我们不便出面,你们只到校门外等着就是了。老衲 与天机道长在此供奉圣物。”何健飞心中一动,他曾听师父说过,道佛两门各有镇 教圣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想不到这次有缘得见,当下也领命而去。 来到校门外,何健飞把金莲给了巧儿道:“你那儿有个刘灿利,这个拿去护身。” 把龙泉剑给了徐传道:“我不如你会用道家法器,这剑还是你拿应手些。”又吩咐 阿强道:“李老伯就拜托你了。”自己还是手持紫金钵,众人于是静静站在校门外 等候孤星寒的出现。 不多时,校园里有了动静,一股漆黑的怨气在上空盘旋直向校门而来,接着孤 星寒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拍掌道:“来了!来了!准备!准备!”果然,那个丑陋的 木偶昏昏沉沉来到了校门外,孤星寒立即用结界封住了校门。何健飞厉声喝道: “张君行,你还认得我们是谁吗?”张君行被他一喝清醒,见已经出到外面,才醒 悟原来中了诡计,破口大骂道:“宵小之辈,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算什么好汉?” 何健飞冷笑道:“那你呢?用自己的孙子来当箭靶,又算哪门子的好汉?废话少说, 我们已经压制了整个校园,你可再没有机会叫帮手了。”张君行一愕,仰天大笑道 :“何健飞,你太嚣张了。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人躯鬼心’,还有血色诅咒的力 量,你根本斗不过我。”何健飞悠悠道:“是这样吗?”突然举起紫金钵照住张君 行,朝徐传道:“还不放剑?”徐传依言放剑,剑尖直没入张君行的头颅三寸,张 君行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大骇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人躯鬼心’啊” 何健飞缓缓道:“不错,我是打不过‘人躯鬼心’,但问题是你根本不是典型 的人躯鬼心。日本法术界为了灭绝这种鬼体形式,严禁任何关于这类的详细描写流 传出去,所以巩勇也只是听到传说中它们的法力,而不知道如何去完成。可是,日 本有个作家大田龙一,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叫《日本灵异现象大观》当中就有提到 人躯鬼心的现象,但是由于法术界不合作,作者也始终不知木偶的做法,于是他冒 着生命危险拍摄了一张人躯鬼心的照片作为文字说明。由于是黑暗中,况且烟雾弥 漫,照片上的人躯鬼心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的形状,它下身是标准的木偶形体,上身 则是一堆乱发和两个空洞的眼窟。巩勇看到了这张相片,便误认为是做个木头的头 颅装上去就行了,并找来死人的头发插到头颅上。你的孙子真是个聪明人,他所做 的一切都没错,完美地符合了人躯鬼心的环节。但是,他没有做最后一节,也就是 人躯鬼心做法中最重要的一节。那就是——必须把头颅挖空装上那个头发所有者的 血液。大田龙一没有做说明,巩勇也完全不知道这节,所以最后谢天谢地我还有能 力收服你。” 张君行恍然大悟,然后咬牙切齿道:“就算如此,我还有‘血色诅咒’力量, 你不可能打得赢血色诅咒的。”何健飞道:“不错,我也打不赢血色诅咒,可是你 犯了跟你孙子一样的错误,你只猜出了它的前半部分。”张君行迷茫道:“前半部 分?” 何健飞点点头道:“而我只猜出了后半部分,如果你肯将前半部分告诉我,我 也会很乐意把后半部分告诉你。”张君行大笑道:“我已是你瓮中之鳖,说什么乐 意不乐意,你既然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看过那几个血字吗?”何健飞道: “我曾经在相片上见过。”张君行道:“那你可曾注意到那血字的书写是很特别的? 血字用了当时还不普及的简体字,除了钩处是连笔的,横折竖折都是分成两笔来写 的,这跟简体字写法是大相违背的。为什么?就因为它是故意的。这样凡是折的地 方都变成了两笔,算一下这四个字的总笔画,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六笔。那么那四个 字是用三十六个不同人的血液书写而成这个答案也就不难猜出来了。”何健飞大悟 道:“原来奥妙在此。我想到的,却是血液的出处。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你以为 随便在一个人身上弄点血就可以了,其实你没注意到在血迹的周围还有一层淡淡化 开的红色痕迹,很明显是有某种物质稀释了血,人身上能够用来稀释的也只有口水 了。因此,血色诅咒的是在人的舌尖上取血的。你就是败在了这一步里。” 张君行哈哈大笑道:“何健飞啊何健飞,如果我们能够联合起来,就是一百个 ‘校园双雄’也比下去了。”何健飞冷冷道:“很可惜,我可没阁下这种雅兴。” 张君行道:“要杀就杀,我也只有怨命了。”何健飞道:“急什么?我还有点事想 问你,巩勇说的事是真的吗?”张君行道:“是真的。”何健飞叹道:“真够狠心 的。连自己孙子都下得了手。”张君行再也忍不住了,大喊道:“你给我住口!! 我还不至于这么灭绝人性,杀死自己的后代,只因为巩勇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孙子。” 瞬时,全部的人都愣了,刘灿利不顾身体虚弱,追问道:“但是巩勇明明说他的父 亲是施婷的孩子呀。”张君行冷笑道:“施婷的孩子就一定是我的孩子吗?何健飞, 你不也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心机去做这些事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 你。我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很小母亲就告诉我,父亲是被坏人陷害死的。我牢 牢记住了那个坏人的名字,来到大学之后,我欣喜地发现,原来副主席小虎就是那 个坏人的儿子。 当时我还想着怎么正大光明地去报仇,真正促使我自杀的原因是在一个晚上, 施婷约我出来见面,而那天我刚好有事迟到了,早就倾心于施婷的小虎路过,起了 邪念,就把施婷给侮辱了。“说到这里,巧儿”啊“了一声。张君行的心中却早已 被怒火填满,充耳不闻道:”天黑,施婷不知道,以为是我,还高兴得紧,后来我 来了,才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老天已经逼我张君行到了绝路。“何健飞打断道:” 难道施婷不知道?“张君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告诉她。她是一个贞烈女子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显然他是不想施婷自杀,谁料最后施婷还是死了。 “小虎的权势很大,校长是他的舅舅,同党一大堆,我费劲心机,才发现我对 于他来说根本不啻于蝼蚁芥末,毫无用处。最惨的是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是他的仇 敌,处处排挤我,打压我,要不是当时的陈主席不信他那套鬼话,我连组织部部长 都当不上。路已经全部没有了,绝望却渐渐而来,我除了抛弃生命再也想不出任何 方法。为了我多难的家庭,为了我早死的母亲,为了深爱我的施婷,刚好又碰上了 冬蕗事件和血色诅咒,所以我精心策划了报仇计划。谁知到头来最惨的还是我自己。 也许我本来就是个苦命。”何健飞道:“‘只因冬蕗死,情恨两难灭’是你写的?” 张君行道:“不错,这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了对母亲施婷的情和对小虎的恨。” 李老伯心中不禁回想起当初他与何健飞猜谜,全部围绕在了冬蕗身上,原来第二句 前面省略了主语,才造成了混乱。 何健飞叹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小虎固然不对,你这样做又给你和施婷带 来了什么幸福?施婷死后尚且不得安生,天天想着见你一面,你为了所谓的报仇大 计最终让她失望,又算得什么爱她呢?”张君行道:“现在讲什么都没有用了。你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何健飞沉吟半晌,才道:“那个女鬼是谁?”张君行笑道: “我早知道你会问这句的。我也快没了,只求你一件,校园里的事都是我做的,跟 她没什么关系,得放手时且放手吧。她本性不坏的,都是叫我给教唆坏了。至于她 是谁,你见到了自然就知了。”何健飞道:“无论她有没有杀人,法术界终究是容 不下她的。妖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社会。”张君行道:“若是如此,那我终究还 算不得最惨。”何健飞又问道:“那‘哥哥道’又如何解释?”张君行道:“你都 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不过它还是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他们所叫嚷的根 本不是那个‘哥’字,而是和它同音的唱歌的‘歌’字,妖所唱的歌是有摄人心魄 的能力的,因为我用本身妖气覆盖,你们才听不见。至于那个血字‘哥’,是他写 到一半就死了的缘故,你们人啊,总爱把事情想得很复杂。” 话讲到这里,何健飞也沉默了,半晌,他举起紫金钵对张君行道:“话,已经 说完了。你也是时候该进来了。”张君行大笑着,化成青烟而进。当它进去的刹那, 校园里立刻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孩歌声,唱的是: 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 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地, 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雪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地牵挂。 大家都听呆了。巧儿不由道:“好美的意境啊!真不相信她是个妖。”不料话 刚说完,那歌变换了一种异常凶狠的声调: 我终年受难, 全因你的无情和凶残。 我痛我哭我喊, 我将思念逐一烧完。 我的手拿起了剑, 我的眼里充满复仇的火焰。 巧儿吓了一大跳:“这……这是怎么回事?”孤星寒道:“那代表了她的两种 意境,一开始她以为‘他’会来找她,一直痴痴地等,当她彻底绝望之际,也就是 她由爱转恨之时。”李老伯奇怪地瞄向他:“你一个道士,什么时候变得对这些这 么有感悟起来?”阿强连忙扯了一下李老伯,示意他不必再追问下去,孤星寒却已 长笑一声道:“这叫‘旁观者清’嘛。”“旁观者清?”徐传不由苦笑一下。刘灿 利却紧盯着何健飞道:“学长好象猜出了那女鬼是谁。”何健飞道:“只是揣测而 已,还没有证据。”刘灿利道:“可以先告诉我们吗?”何健飞沉吟一下道:“天 生异象,观音伶仃。”又是那句?但是现在听起来好象很明白的样子,观音所修行 的宝山是普陀山,而目前在劫数中的只有巧儿一人是普陀山弟子,那岂不是很明白 暗示了巧儿凶多吉少的命运吗?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然而所有人都不敢向巧儿 望去,包括近在咫尺的刘灿利。巧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什么都不必说了。” 正在这时,从校门里匆匆跑出一人叫着主席,原来是常晓君,他见到何健飞单 手举着紫金钵,徐传右手斜握龙泉剑,巧儿捧着两朵金莲,阿强和李老伯倚背而立, 刘灿利面如枯槁,神情肃穆,不禁奇怪道:“你们怎么了?”何健飞张了张口,却 什么话也说不出。倒是刘灿利问道:“找我什么事?”常晓君道:“孙中山铜像倒 了,你可知道么?”刘灿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常晓君见刘灿利一点都不惊讶, 以为他不知道着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叫道:“孙中山铜像是我们学校的象征,现 在居然无端端的倒了。现在同学们都围在铜像边,猜测纷起。主席如果不出来给个 说法,恐怕会扰乱人心。”何健飞他们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常晓君已经问徐 传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徐传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赶过去看看事 情发展得怎么样?” 何健飞道:“对,这件事要快,不能拖。”说完,也不顾刘灿利反不反对,一 把架起他就往校园里拖。因为他知道到了目前,能够平息事态的也只有刘灿利一个 人了。 来到倒下的孙中山铜像旁,果然,那里围得里三重外三重的,大家都在讨论孙 中山铜像神秘倒塌的原因。不知是谁看到了刘灿利,叫了一声:“副主席来了!” 霎时,原本喧闹异常的广场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几百双眼睛不约 而同地紧紧盯住脸色苍白的刘灿利。那目光里面饱含了对他们校园双雄第二最高的 期望和信任。何健飞知道,今天如果不拿出个说法,就不能平复同学们的情绪,也 就失去了对校园大局的控制,那么收复女鬼就会多了一层无形中的舆论障碍。虽然 暗暗着急,可是却不敢出声,只是紧张地望着旁边的刘灿利。刘灿利望望周围几百 个人,嘴唇蠕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旁边有一个同学忍不住问道:“副 主席,能不能告诉我们,孙中山铜像为什么会倒下来?”何健飞等人心中暗暗叫苦, 虽然知道真实原因,可是偏偏不能讲出来。李老伯刚想挺身而出,已被阿强死死扯 住,因为阿强知道,就象当年他们一样,唯有刘灿利这根仅存的精神支柱才能够获 得最大的信任,最快地平息这次风波。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