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钟旭发觉不太对劲儿,自己的灵力跟身体好像分了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无法捕捉来自这个地方的任何信息。 “我等你很久了。”司徒月波在钟旭面前停下来,伸出手轻轻捋顺她额头上 颇为凌乱的刘海,声音听起来有点喑哑。 “你……”在这样一个糊里糊涂不清不楚的环境下,司徒月波这个实在是很 ……暧昧的动作让钟旭很是不自在。脑子里越来越昏沉,完全无法像以前一样冷 静地思考分析,现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来支配一切。 “嘘!”司徒月波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然后他很高兴地从衣兜里 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小心地打开,递到了钟旭的面前。 一只铂金钻戒贵气十足地躺在盒子里,诱人的光华流转其中。 “嫁给我。” 司徒月波一句话差点让钟旭闪了腰,连舌头也打了结:“你你你说说什么? 我我我……” “我要你跟我一生一世!”司徒月波接过她的话,接着拉起她的手,低头轻 轻一吻。 当他的嘴唇接触到她光滑的手背时,钟旭方寸大乱。没错,虽然认识他的时 间非常短,但是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是……很喜欢他,也曾经幻想过如果能嫁一个 像他这么优秀的老公就好了。而现在他竟真的捧着戒指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怎 么办怎么办……可恶啊……现在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简直乱七八糟… …而自己心里又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答应他吧,答应他吧。”……这是 自己的声音吗?不知道…… 看着司徒月波用晶亮温柔的眼神等待着她的回应,钟旭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司徒月波朗朗一笑,取出了戒指准备套在她的手指上。 盯着朝自己的手指靠近的戒指,钟旭觉得自己的心紧张得都快蹦出来了,忍 不住又抬眼看了看司徒月波,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惊得她魂飞魄散——就是这 几秒钟的工夫,司徒月波居然变了模样。变成了……许飞?! 钟旭猛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戒指也被碰掉在了地上,立刻在茂密的青草里 失了踪影。 “你干什么?”许飞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答应做我妻子了吗?” “我答应你个头!你……你又不是他!”钟旭连退了好几步不假思索地脱口 而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旭觉得自己头忽然痛得厉害,这算什么?幻境吗? 可是好像又不是。 “你答应了要做我的妻子的,不可以反悔。”许飞急了,想抓住钟旭,然而 就是这几步之遥,他无法越过,与钟旭之间像隔了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紧接着, 钟旭发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个超大的电视屏幕外一样,那片草原还有那个许飞成 了屏幕里的画面,随着镜头越拉越远,里面的一切也越来越小越来越不清晰,最 后连同许飞不甘心的声音一并消失不见…… “姐!还睡哪?起来喝粥啦!” “这孩子,怎么瞌睡就那么多!” 熟悉的声音在钟旭的头顶上响起。 钟旭猛然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一左一右趴在她枕头边上的钟晴和钟老 太。 “总算是睡醒了,赶紧喝粥吧,你奶奶精心熬制的十全大补营养鱼片粥。” 钟老太忙起身走到柜子前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忙活起来。 看着面前实实在在的人和物,钟旭悄悄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刚才那种混乱的心境从她睁开眼时就开始渐渐淡去了,回到现实的那种踏实 感让她彻底地安下心来。 “我睡了很久?”看着窗外已经黑尽的天空,钟旭问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整了。”钟晴掏出手机向她汇报时间。 钟旭吐了吐舌头,居然睡了那么久?! 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到了钟旭面前,钟晴小心地把她扶起来并把枕头立起来 垫在后面,让钟旭尽量舒服地半靠在床头。 “张嘴!”钟老太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钟旭面前。 咦?闻起来还真是挺香的,钟旭第一次对钟老太熬的粥有了食欲,乖乖地张 口喝了起来,边喝还边赞扬钟老太几句:“嘿嘿,不错不错,技术大有进步,这 次的产品比以前好太多了!值得表扬哈!好吃!” “小心呛着,吃饭别说话!”钟老太白了她一眼。 “好香啊。” 钟老太话音刚落,许飞走了进来,白大褂已经脱了,换上了一件浅褐色的高 领外套。 噗的一声,钟旭嘴里的一口粥全喷到了钟老太身上。 “阿唷——”钟老太从床上蹦了起来,火速抽了一张面巾纸使劲往衣服上擦, 边擦边气恼地说,“你们这对姐弟就那么见不得我穿新衣裳啊?每次不给我搞点 脏东西上去就不甘心!拿着拿着!”见纸巾的清洁效果不佳,钟老太把碗往钟晴 手里一塞,扯着衣裳一路小跑往洗手间去了。 “吃太急烫到舌头了吧,哈哈。”许飞看着飞驰而过的钟老太,回头对钟旭 揶揄地笑道。 钟晴用手背靠了靠,奇怪地说:“摸起来一点也不烫嘛。” “你手上长着嘴啊?要吃到嘴里才感觉烫嘛,放到一边凉一凉再给我!”钟 旭假模假样地张开嘴伸出舌头拿手扇风。 钟晴把碗放到一边后走到许飞身边问:“许医生有事?” “哦。没什么。我下班经过,顺带过来看看。”许飞摇头,说,“这房间的 空调一直有点问题,不怎么制暖,注意不要着凉了。” “哦,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注意哈。我睡相很好的,从不乱踢被子。”钟 旭竭力用最自然的语调回应他。 许飞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走到对面分别对女孩儿和已经处理好伤口回来的 丢丢的母亲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病房。 “碰到像他这么负责又敬业的医生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对吧,姐。”钟晴 坐回到钟旭的床边随口称赞许飞。 “许飞……”钟旭抓了抓头,有些失神地念叨。 钟晴见她神色有异,忙往前挪了挪问道:“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奇怪!” 经过那场生死劫,钟晴对这个堂姐的表情变化变得特别敏感,生怕又出了什么岔 子。 “啊?”钟旭被他一问,缓过神来,拿手搓着自己的下巴,犹豫了好一阵, 还是开了口:“我……我刚才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钟晴往后一 仰靠在了椅背上,心里的紧张信号立即放了下来。 钟旭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压住火气继续说:“我觉得这个梦很……很 怪异,但是一时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你梦到什么了?中500 万啦?”钟晴嘻嘻笑道。 “我梦到……梦到……”想到梦里的情景,钟旭的脸腾一下红了,很是难为 情地说:“梦到司徒月波向我……嗯……求婚。” 钟晴一听,赶忙拿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一只手不停地拍着大腿乐得 全身乱颤,不过当他瞥见钟旭投过来要将他五马分尸的目光时,立即很识时务地 收起了笑容,故作严肃地说道:“嗯,这个嘛,确实很怪异!俗话说十八年华春 心动,姐姐你动晚了整整五年呢!”说罢他立即从现在的位置“弹”到了十步之 外的安全地带。 真是要被这个不知轻重的堂弟给气死!他一番话让钟旭又好气又好笑,她招 招手对钟晴说道:“过来过来,我不会揍你的,先记账!” 钟晴这才慢腾腾地回到了原位,防备地看着钟旭说:“说好了啊,记帐!你 ……” “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听我把刚才的事儿说完。”钟旭不耐烦地打断他, “最奇怪的是,当司徒月波正要给我戴戒指的时候,他突然就变成了许飞。实在 是太怪了,而且我们还是站在一大片草原上……那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真实,跟 普通的梦境完全是两回事呢。” “唉呀呀呀,姐,你不乖哦!”钟晴死性不改地坏笑,“一个有钱少爷,一 个潇洒医生,姐你太贪心了,难不成想两大帅哥同时拿下?!嘿嘿嘿……” 一个枕头迎面飞来砸得钟晴两眼发花。 “死小子得寸进尺啊?!你当真以为我一动也不能动吗!再敢胡言乱语我扒 了你的皮!”钟旭眉毛一扬,右手放在身后捏着另外一个枕头。 “啧啧,你们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一个都玩儿得躺下了,还在胡闹!你 们这对姐弟怎么老跟有仇似的!”钟老太黑着脸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估计她此时 的坏心情一大半是来自于外套上一大团清晰可见的水渍。抓起掉在地上的枕头拍 了拍扔放到床上后,钟老太把钟晴拽了起来说:“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哈,赶紧 回家去。” “我一个人回去?”钟晴指着自己的鼻子极不情愿地反问。 “行了行了,这儿晚上有我看着就够了。不知道家里的水龙头关紧了没?万 一没有,那楼下的孙眼镜又要鸡叫鹅叫半天了。你赶紧回去看看!”钟老太不由 分说地把钟晴往门外推,还留他在这里的话,不知道这对冤家还会搞出什么事端 来。 “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先支援五十块打车费!” “拿着。” “一块钱?!” “搭公车足矣!” “小气!” “小气?兔崽子你还欠着这个月的生活费呢!” 门口的对话消失后,钟老太一脸轻松地回到钟旭身边,边给她整理被子边说 :“送走这个小瘟神,总算可以暂时清净一下了。我重新盛碗粥,你再喝一点就 睡觉吧。” 一口一口地吃着钟老太送过来的粥,钟旭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到九点, 刚刚才睡了一觉,现在又还那么早,怎么睡得着? 碗底很快就见空了,钟老太抽了张面巾纸给钟旭擦了擦嘴,又从柜子上把几 个小药袋拿过来打开,抖出几粒药片放到她手里说:“护士说这药得饭后吃。” 钟旭一仰脖子把药乖乖吞了下去,喝了几口热水后说道:“奶奶,这么早睡 不着,这里什么玩的都没有,真是好难熬!” “这里是医院又不是游乐场,忍耐忍耐哈!来,快躺下。”钟老太把枕头放 平扶钟旭躺了下来,再把她的手放到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又把床头的灯光 调得稍稍暗了一些。 “我去把碗洗了。”给钟旭打点好一切后,钟老太端着碗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百无聊赖中的钟旭伸长脖子看了看对面的几个邻居——老太太已经醒了,一 个中年男人正忙前忙后地侍候她吃药喝水,而老太太却面有愠色,对他指指点点 地发着脾气。借着那边的灯光,钟旭看到这男人的一个侧面,看年纪,多半是这 老太太的儿子。女孩儿还在看书,钟旭好奇什么书这么有吸引力能让她从早看到 晚。要不就是要考试了?!现在正是临近学校期末考试的时候呢。最里面的丢丢 大概已经睡了,他妈妈正轻轻地拍着他小小的身子,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钟旭忍不住多看了这对母子两眼,想到钟老太曾经对她说过在她八岁的时候, 她生过一场大病,一直高烧不退,她妈妈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两天两夜,她爸爸则 冒着倾盆大雨连夜去到某个偏僻乡村的老中医那里找偏方。也算她命大,当医生 都准备放弃治疗的时候,父亲死马当活马医地给她灌了几大罐草药汤,竟奇迹般 地把她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不过,估计是那草药的后遗症,钟旭醒来以后除了 还认识自己的亲人之外,其余的记忆全没有了。不过全家人还是谢天谢地,有什 么比命还重要的呢?!当然,这一切一切都是钟老太告诉她的,而且平均半年就 会提一次,每次一说起这事钟老太都要语重心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诫钟旭要记 住亲人对自己的好。最近几年提起的频率更高了,尤其是在钟旭每个月发薪水的 头一天,痛说革命家史完毕后,钟老太总不忘很“随意”地提起什么最近物价飞 涨啊、什么自己那破单位又是几月没发退休金啦之类的话,逼得钟旭每月上缴的 生活费钱数呈直线上升趋势。不过,总的来说,钟旭还是很庆幸自己有这些又可 恶又可爱的亲人。同样都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一群普通人,相形之下,自己真 是比那个丢丢幸福太多了。她不禁感慨这世上果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钟老太拿着洗好的碗走了进来,见钟旭还睁着两眼东张西望不肯睡觉,于是 斥责道:“就算睡不着,闭上眼睛养神也好啊。你好快一点,老人家我也少在这 医院待一天嘛,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