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啊,一夜未眠,眼睛不太舒服。”司徒月波笑了笑,手指一动,不露声色 地拭了拭眼角,“我去拿个东西,对你可能有些好处。”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卧室。 钟旭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才不小心滴在自己脸上的 眼泪。 他熬夜是常事,从来没听说会因为这个原因流眼泪。 哭了就哭了吧,有什么可掩饰的呢?! 她想起在长瑞大厦里,他为他父亲流下的眼泪,同样是为至亲之人落下的泪 水,却总觉得两者间有莫大的差别。 这滴落在她脸上的泪,很伤心。 非常奇怪的感觉。 几分钟后,司徒月波回到了卧室,手里多了一个小玩意儿。 “你要给我的,就是这个?”钟旭盯着他手上的MP3 ,不解地问。 “是啊,给你听点东西。”他坐到她身旁,把一个耳塞放到她的耳朵里,另 一个留给了自己,“我们一起听。” 按下按键,立即就有一阵浅唱低吟的奇特音乐传来。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 “这个是什么?”听了一小段后,钟旭转头问他,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 调,这样的歌词。 “是佛经。”平躺在床上的司徒月波,看了看以他的手臂当枕头的妻子,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为什么要给我听佛经?”她很疑惑。 司徒月波转回头,微闭双眼:“可以静心。我疲累烦躁的时候,总是听它。” “有用吗……”钟旭学着他的样子,也闭上了眼。 两人不再说话,任由那片空灵的声音在身体里蔓延——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心无挂碍……”钟旭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这 句佛经。 “有个苦恼人,找禅师求解脱。禅师给他一个茶杯,让他握住不可松手。而 后禅师以热茶灌入,此人只觉灼热难当,难以忍受,最终松手扔掉了茶杯。见此 情景,禅师只说了一句话:既然握不住,就当放下。”司徒月波娓娓道来,言毕, 他睁开眼,“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钟旭侧过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无牵无挂,该放就放……我当然明白, 给我点时间吧。” 司徒月波吻了吻她的脸颊:“等到一切好转,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去别的地 方生活一段时间怎么样?” “去哪里呢?” “北欧吧。我在挪威有一套别墅,那里很好,适合过安静的生活。” “好啊,我们去北欧。等我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之后。” “嗯。呵呵,睡一会儿吧,你我都累了。” “是啊,真的很累……” 明媚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温柔地照在房间内两个熟睡的人身上。 摆在两人中间的MP3 仍然在继续工作: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 时间在推移,愈加明媚灿烂的阳光在房间里变换着角度。 也许因为实在累极,也许因为佛经的缘故,也许因为有司徒月波陪伴在侧, 钟旭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半个梦都没有做。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 钟旭是被自己咕咕吵闹的肚子叫醒的。 睁开眼,坐起来,她揉着自己仍然略感胀痛的头,四下张望。 司徒月波已不知去向,只有一丝余温尚且留在身旁。 钟旭揭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披头散发地下了床,下意识地走到窗前,一把掀 开了只留了一道缝的窗帘。 昨天到今天天亮之前,一生中最黑色的几十个小时,需要最亮最暖的阳光来 冲洗。 窗外的世界,繁忙如故,车流人潮,生机盎然。 多了谁,少了谁,这个地球依然转个不停。 钟旭闭上眼仰起脸,让下午微微灼人的阳光烤烫她冰凉的脸庞,冰凉的身体, 冰凉的心。 心无挂碍……心无挂碍…… 伴她入眠的经文依然萦绕耳畔。 心无挂碍……呵呵,世上又有几个凡夫俗子能做到心无挂碍? 想到这儿,钟旭嘴角一牵,似微笑又似嘲笑。 该清醒了,自己已经犯下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断不能再因为这个错误犯下 更多的错误。 看看那些匆匆忙忙行走在街上的人类,形形色色生龙活虎,每一个都在井然 有序的环境 下感受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循着习惯的方式与轨迹过着或平凡无奇或引 人注目的生活。他们的笑容,眼泪,情感,行为,是构成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元素。 不敢想象,一旦这个如此重要的元素被异界的灵物破坏,那将会给“人间”带来 多少劫难甚至是灭顶之灾? 答案是不会,肯定不会。 虽说鬼是由人变的,可是鲜少存在真正的“开心鬼”、“满足鬼”。千万年 来积存的怨气与执念一旦随着得到解放的灵异突破到人界,“人间”迟早被“炼 狱”替代。 两条人命尚且不能负担,何况千万条?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让不起! 既然姓钟,就注定责无旁贷。 打起精神来吧!拯救大灾在即的无辜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钟旭拿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撑过那十年之期。等到把该做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安心 随司徒月波离开此地,去到他说的“适合过安静生活”的国度生活。也许一切会 因此而慢慢好转,好多事情也能因为物转景移而慢慢被淡忘吧。 但愿如此。 钟旭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做了个深呼吸。 “咦,醒啦?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司徒月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旭回过头,冲他一笑:“饿醒了。” “呵呵,原来如此。”司徒月波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我果然有先见之明。 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出来饭厅里等着上菜吧。” “呃……”钟旭看了看外面,她有些舍不得这一地阳光,“我想再晒晒太阳。” “晒太阳?”司徒月波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看窗外,“嗯,难得这么好的 天气。等等。” “你要做什么……” 钟旭话没说完,就看到司徒月波回到床前,伸手一揭,把整条浅紫色的床单 扯下来抱在胸前,然后走回窗前,把床单,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地上。 “你……”钟旭惊讶地盯着他。 “室内野餐,又能享用美餐又不浪费太阳能。”他拍拍手,得意地笑道。 钟旭被他的“创意”逗得噗哧一笑,向他伸出大拇指:“聪明!” “别光顾着笑。”司徒月波板起脸,“你的脚怎么样了?还疼吗?最好不要 站着!” “我的脚?”经他这么一说,钟旭这才留意到昨天被伤到的脚已经完全没有 疼痛的感觉了,“哦,不疼了,好像跟没伤到一样。” 说罢还故意纵身跳了两跳,证明给他看。 “行了行了。”他拉她坐了下来,道,“看来不用找医生过来了。你乖乖待 在这儿,我去看看东西好了没。” “嗯!”钟旭盘起脚,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单上。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钟旭觉得此刻他像极了有耐心又有爱心的阿姨,自己则 像极了幼稚园里那班等饭吃的小朋友。 她被自己奇怪的想象逗得呵呵直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只今天,他从来都是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从 他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那刻开始,上天似乎注定要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守护神。虽 然他不会抓鬼除妖,没有半分异能奇术,但有时候钟旭总觉得他蕴藏的某种力量 远远超过了自己。还记得凌晨时分他对自己说的话——你倒不下去。因为有我在 后面撑着你,撑你一辈子。 他说会支撑着自己一辈子……呵呵……这种感觉真好。 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钟旭蜷起腿,抱住膝盖支起自己的下巴,释然一笑。 司徒月波的手脚不是一般的麻利,她没有等多久,面前已经堆起了好几盘散 发着诱人香味的菜品。 细细一看,全是她爱吃的食物。 “一点点红酒,最适合你这种疲累至极的人饮用。”司徒月波坐到她对面, 拿过打开的酒瓶,往她的杯子里倒了浅浅一点。 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啜了一小口后,钟旭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 笑道:“没想到你会做这个,不会是叫的外卖吧?” “我早告诉过你了,不要小觑我的厨艺。”司徒月波端起杯子,样子很是得 意。 “呵呵,真是天字第一号贤惠老公。”钟旭把排骨塞进嘴里,眼睛一瞪, “唔!好吃!” 司徒月波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能开玩笑了,能啃排骨了,证明你没事了。 谢天谢地!” 钟旭一阵傻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又正色问道:“今天不用去公司?最近 不是事情特别多吗?” “你这副模样,我走得开吗?”他眉毛一挑,故作生气状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还好有KEN 这个万无一失的助手督阵,省去我不少心思。” “也让你多了偷懒的理由!可怜的KEN 。”钟旭回敬了他一夹青菜。 “这小子可不是只讲奉献的老黄牛,我付他的加班费比谁都多。”司徒月波 拨拉着菜叶,委屈地说。 “是吗?我从来就只听到你对他的赞不绝口。”钟旭放下筷子,饮了一口酒, 又把酒杯举到眼前,透过晶亮的玻璃盯着他,眼神顽皮地调侃道,“哈,原来剥 削人的资本家连加班费都不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