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嘶——轰!炮弹爆炸掀起的尘土噼噼啪啪砸了下来,黑色的烟雾融入天空黑云, 炎炎烈日在浓密的烟尘中,变成了黄乎乎的一团。徐永晋靠在掩体里,体会着地动 山摇。刺鼻的硝烟,热烘烘的尘土,肉体烤焦难闻的焦糊味,一个劲朝徐永晋鼻子 里钻,辣辣地贴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火烧火燎十分难熬。没办法,这里是 炎热干燥的巴格达,而不是鸟语花香的中国江南。 呸,徐永晋吐出钻进嘴里的沙土,擦了把汗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脸,点着一 根烟,用力吸了两口,烟草辛辣味随着喉咙进入肺部,接着将硝烟味、沙土味、焦 糊味一起带了出来,变成快速消失的烟圈。眯缝着眼睛扫了眼外面,硝烟被风一吹 不时变浓变淡,当硝烟暂时散开,弹片和火药犁翻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着穿着 土黄色、沙漠黄、灰绿色军服,全身污血形同一堆堆烂肉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远 征军将士与土耳其人、德国人在这里反复争夺后留下来的。修筑好的混凝土工事被 炮火多处轰的坍塌,很多士兵不死于枪弹和炮火,就是被迸飞的混凝土砸扁了脑壳, 还有些士兵被大量的碎石和泥土活埋了,当后面一轮炮火将浮土炸开,那些被活埋 士兵的尸体又从地下掀到地面。几辆战车停在敌我控制区中间,车体焦黑,有的炮 塔掀在一旁,有的履带拖在后面,还有的战车脚底朝天,翻了个个,总之这些战车 形同一堆废铁,已经没有一点用场了。这些战车都是前几天配合陆军进攻巴格达的 陆战队装甲旅与德军第三军拥有的战车,在协同步兵冲锋时,远征军装甲旅战车被 土军与德军部署在前沿的轻型火炮、防战车枪、地雷、反战车手雷、战车所摧毁, 到处是废墟瓦砾极大的影响了战车的机动,冲在前面的战车经常孤独地暴露在敌人 各种反战车武器面前,损失自然小不了。而德军的战车在反冲击中,被远征军击毁 的也不在少数。这两天为了避免整个装甲旅在巴格达攻城战中彻底消耗殆尽,陆战 队装甲旅只能撤出了战斗。 和陆战队的装甲旅一样,除了炮兵外,陆战队其他部队也先后从攻城序列中撤 了下去。那些看起来极为强悍的陆战队员在如同迷宫般的城市战中并没有体现出他 们有什么超人一等之处,相反,陆战队却显得极为不适应城市战,大批陆战队员损 失在敌军交叉火力与隐蔽的火力点下。 现在攻城部队除了徐永晋所在的第十师十九旅外,还有外籍兵团第一、二师, 与城里守军相比,兵力并没有超过人家几倍,所谓绝对优势也无从谈起。不过好消 息是在东线的远征军集群现在已经彻底击溃了土军第六集团军,十万大军正日夜兼 程朝巴格达这边赶过来,等东线集群到达这里,相信城里守军在围攻下也坚持不了 多久了——前提条件是德军第五集团军增援部队没有到达这里,不过既然第五集团 军的第三军两个师已经到了这里,后继部队在不久将来到达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如果德军主力上来,巴格达是否变成远征军伤心之地也就实在难说的很。 短短几天战斗,让徐永晋对面前新的敌人战斗力有了充分认识。所谓的欧洲病 夫土耳其人已经让徐永晋大出意外了,而德军之强悍,凶横,更是超乎徐永晋想象。 和土耳其人不同,新上来的德军第三军士兵极有战斗经验,这些敌人不会和土耳其 人一样搞什么人海战术,她们善于单兵作战,懂得借助地形隐蔽自己,进攻时候三 五成群将队型拉的很开,防守时候,他们又只在一线派出少部分监视士兵,大多数 人都躲在相对安全的避弹掩体里,等远征军开始进攻了,才进入阵地,德国人的射 击相当准确,并且炮兵与步兵之间配合也极好。 对这样的敌人,远征军毁灭性的炮击和空中优势无法大量杀伤他们,常常是炮 火轰过,等步兵开始冲锋,进入到敌人阵地前沿,原本以为不符存在的敌人又如同 土拔鼠从地里冒了出来,用火炮、机枪、步枪、手榴弹迎接远征军的到来,于是远 征军每推进一米都要付出重大伤亡代价,徐永晋他们连也伤亡超过两成,暂时无法 进攻了。 和连长的关系自从上次进攻后得到了极大改善,也许是王连长怯战让徐永晋给 看出来了,这让连长无法再保留他的权威。为了和徐永晋改善关系,上尉很友好地 帮助徐永晋恢复下士军衔,至于排地雷、抓俘虏、敌后侦察这样风险度极高的事情 也不再是徐永晋的专利。而上尉也有意识的多和徐永晋这样从一开战就在美索不达 米亚的老兵待在一起,放下架子,学着他们样子说着连队里各种各样的粗口脏话。 同时,和老兵在一起,上尉也知道那些战士嘴里所谓“难吃的饲料”是怎么一回事 了,司务长在被连长一顿狠剋后,战士们的伙食大有改善,虽然还是没有猪肉吃, 可羊肉里面也开始放香料,与清水羊肉汤比起来,味道大不一样。徐永晋开头还以 为上尉是想欲擒故纵,心里很是忐忑一段时间,随着时间推移,对连长的猜测也渐 渐变淡,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很是不好意思。人总是善于忘记别 人不好地方,而记住别人对自己之好,现在虽然身处极为危险地方,可这是战争造 成的,全连战友都在这里,和自己处在同一环境,与连长没什么关系。想开了,徐 永晋对连长的瓜葛也不存在了。 去年年底加入五连的那些认为自己是地球拯救者的新兵到现在要么被打成马蜂 窝,要么被炸成肉酱,要么神经错乱(战壕恐惧症,强烈的刺激让人精神崩溃变成 精神病患者。)送到后方治疗,要么和徐永晋他们这些老兵一样,失去了对未来的 追求,按照老兵说,成了行尸走肉的怪物。战前徐永晋对新兵严格近乎残酷的训练 让这些菜鸟和其他连队新兵比较起来,少死了不少人,以前新兵恨不得生吞活剥了 徐永晋和梁德忠,上了战场发觉这里居然比他们以为是地狱的训练场还要残酷,那 些新兵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看着俩人的眼神与以前不同了。 每天面对冲锋与反冲锋,敌人的、自己的炮弹天晓得什么时候从空中落下来, 前一秒钟你还跟战友有说有笑,说不定下一秒钟你就成了冲天血雾,连块完好的肉 块也找不到了。生活在生与死边缘,谈什么理想,什么信念,都有些不着边际,战 士们开头还想着如何在战场上保存自己,到后来什么也不想了,空洞的眼神透露出 一抹无奈,对命运的无奈,把生与死都交给老天决定。 半年前的新兵活着的变成了老兵,连里虽然又补充了一批新兵(交战各国中, 只有中国最不用发愁兵员不足,国内有数千万适龄青年随时可以征用,这些青年比 同盟国许多国家总人口还要多。这也难怪,世界上每三到四个人,就有一人是中国 人。),可这里毕竟远离国内,部队战斗减员后,不可能很快补充满员。到现在, 一百五十人的连队,兵员还有一成缺口,与前线其他连队相比,五连缺员算是少的 了。 新兵是补充了,可这些新兵却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说的难听些,只起了滥竽充 数的作用。这些没有在模拟战场环境下接受训练,只是走走队列,打打靶,喊喊口 号练出的绣花枕头兵(姜国华所言,王兆军上尉极有同感),与他们前辈一样,抱 着满脑子消灭邪恶解放人类的理想雄赳赳气昂昂来到五连。他们到了战场根本不懂 得区别不同炮弹落下来的声音,他们听不出炮弹是离自己远去,还是马上落在身边。 他们也不知道毒气总是聚集在低洼处,当高处人摘除防毒面具可以正常走动时,低 洼处的士兵是绝对不能学人家将防毒面具摘除的。他们不懂得人要尽量躲在掩体里, 露在外面越少越好,当远征军炮兵开始急袭时,总有一些感情外泄的新兵奈不住兴 奋,非要站起来狂呼乱叫一通,这样做的下场就是成了敌方狙击手与机枪绝佳的靶 子,付出无谓伤亡。 这些新兵如果光自己阵亡那也没什么,本来新兵比老兵容易战死这是正常现象, 讨厌的是不知什么人在后方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以为到战场无 非是放放枪,走走路就可以了,好象自己贴了什么护身符,永远刀枪不入。杀几个 敌人,自己没什么事情,还可以免费到国外轻轻松松看看异国情调,此等美事自然 让新兵心旷神怡。可到了战场一切都与他们想象不一样,最简单的一个事实是:子 弹不光可以打死敌人,还能打死自己。兴高采烈一起来的战友,正笑着,突然原本 英俊的脸庞变成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的鬼脸,或者干脆一摊豆腐一样东西摊在你面 前,至于脑袋早已不知去向。这对神经的刺激,是这些身心远未成熟的年轻人无法 忍受的。于是浑身抖成筛糠、大喊大叫、发疯一般跳出掩体到处乱跑算是轻的,有 的新兵举着步枪闭着眼睛不管面前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乱射一通,这简直让人无法忍 受。而且这种神志错乱在前沿是很有传染力的,一个神志错乱者没有很快控制住, 搞不好等下就是一群神志错乱份子了。而这样的人你用言辞想让他安静下来根本不 可能,只能是要么给他后脑一枪托让他彻底安静下来,要么五花大绑,把口堵住, 将他扔到一个偏僻角落独自发疯。战场上不光要对付敌人,还要对付这样的自己人,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疲惫都是难免的。 “小李,别看外面了……有什么好看的?子弹可是能打死人的!万一让德国佬 发现,扫过来一梭子,你小命还不交代在这儿了?”徐永晋将视线从外面收了回来, 见掩体里自己负责小组的新兵李廷贵学着自己样,一脸焦虑望着外面,不由得拽了 拽李廷贵衣角。 “组长,你刚才不是也再看吗?”李廷贵有些不情愿地缩头下来。刚将头缩进 掩体,空中传来一串机枪子弹贴着掩体掠过上空的声音,李廷贵下意识地一缩脖, 手扶着钢盔望着上面。“乖乖,还真神了!刚说机枪,德国佬机枪就扫过来。” “有什么神不神的?这都是经验,你们这些新兵以后有的好学了!” “组长,你刚才不也探头出去看吗?难道不怕被敌人发现?” “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稍微看下马上缩回来,何况和你那种傻头傻脑把脑袋 探出去不同,只是稍微露出一条缝观察一下就是了,那些敌人就是看到,这么低他 们也打不中……来抽根烟吧。”见李廷贵仿佛一只猴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徐永 晋笑笑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丢给了他。 “谢谢,我不吸烟。”李廷贵连忙将香烟还给了徐永晋。他是刚补充到五连, 被分配到徐永晋所在的小组。作为京城学校没毕业就走进军营的李廷贵,从他爷爷 开始,家里就灌输只有败家子才吸烟——不管是鸦片烟,还是香烟。国内新兵连大 家都是学生,不大容易沾染上不良习惯。所以到现在李廷贵还不知道香烟是什么滋 味,他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滋味。 真是好孩子。徐永晋看着脸色发白的李廷贵,心里暗自好笑。以前在学校的时 候徐永晋照样觉得吸烟不好,可进了军营,没多少时间徐永晋就烟酒都来了,他还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如此容易学坏,到最后徐永晋自己安慰自己,这不叫学坏,而是 适应环境能力很强,属于生存能力强过蟑螂,能在最恶劣环境下生存的极少数幸运 儿。既然找出这么一个理由,说脏话,打架斗殴,偷百姓养的鸡鸭,这些上不了台 面的事情,做起来也没了心理负担。有时候徐永晋还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坏人,可 一想到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岁,当好人还是当坏人,作为想要多活几年的普通人, 如何选择自然很容易。自己能在残酷的战场上幸存下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比那 些战死者更坏一些。“良心好的都死了,能活下来的只有混蛋。”这是谁说的真理? 好象是徐永晋他们连已经阵亡了的第二任连长周慈宁上尉有次气愤战士给他捅娄子 说的话。 “怕什么?你看看咱们连谁不抽烟?这地方除了火烧火燎的硝烟、沙尘,就是 烤焦的尸体发出焦臭味,你就那么喜欢闻?看看,咱们外面不远地方躺着那个德国 佬,身上停满了苍蝇,味道多大!(徐永晋看到李廷贵脸都变青了,一副马上就要 呕吐的样子。)只有香烟才能让你摆脱这些气味,不然军队给你配给香烟做什么? 总不成军队钱多的没处花了吧?来!抽一根!”徐永晋有些恶作剧地掏出一根烟, 硬是递到李廷贵手里。 李廷贵拿着徐永晋硬塞过来的香烟,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苦着脸看着徐永 晋,转移话题道:“组长,你刚到这里时,看到打仗害不害怕?” “怎么?怕了吗?你不是说要解救阿拉伯民族,让他们摆脱这种水深火热的日 子,过上民主、自由生活,为此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怎么现在问这问题?” 徐永晋似笑非笑看着李廷贵。 “谁害怕了!我只是问一下组长您嘛!”李廷贵脸上有些发烧,嘴里强辩道。 见徐永晋死死盯着自己,外面的炮弹落下声也离李廷贵很远了,现在的他有些心慌, 迟疑一回儿,终于点点头招供道:“刚上战场听到敌人打炮声,并没怎么害怕,觉 得这跟咱们过节放炮仗没什么区别,可看到自己战友倒在掩体里,敌人一个个活生 生生命被子弹炮弹带走,这心就不对了。我不知道下一个不幸者是谁,也许是别人, 也许就是我自己。枪炮中,生命真的很脆弱。” 徐永晋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历史仿佛重演了,一年前徐永晋在迪迪死在自 己怀里后,曾经问过他的班长相似问题,不光语气相似,连说的词语也没多大区别。 徐永晋看多了死人,已经麻木了的心让李廷贵这么一说又拉回到过去。想当初徐永 晋也是满怀为无辜牺牲的海员报仇,彻底埋葬万恶的同盟国,让自由与民主的旗帜 插遍全球信念踏上征途。也许是意志没有国内那些坐在沙发、凉席上的议员坚强, 当炮弹在身边爆炸,子弹从身边掠过;当看到原本以为兵无斗志,期待自己解放他 们,以为只要喊一声马上放下武器或者掉转武器帮助中国人一起推翻专制的土耳其 人以毫不弱于自己的坚定,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不顾身边接连倒下的士兵一步步冲 上来;当好兄弟就死在自己怀里;当看到被自己解放的那些阿拉伯人以麻木空洞的 目光看着这些从他们家门口过去的仁义之师,连一点感激之情也没有,一些阿拉伯 人为了一块硬邦邦可以砸死人的饼子今天为土耳其人服务,明天又为中国人干活, 徐永晋在国内曾经拥有的那些豪情壮志全都长了小翅膀,扑哧一下飞的无影无踪。 没打多长时间,徐永晋就将理想、信念掷之脑后。到美索不达米亚是来解放被 奴役的阿拉伯人吗?可那些阿拉伯人并不欢迎中国人的到来,那些摆脱了土耳其人 奴役的阿拉伯人,今天刚得到解放,明天马上就和其他穆斯林教派展开了斗争,吵 骂是最轻微的,打架也算不了什么,贩卖军火舞刀弄枪还不够味,非要架起大炮对 轰才过瘾。中国人两边都不帮,他们说治安恶化就是因为你的无所作为,可你要帮 一派打一派,被打的那一派非跟你红眼拼命不可!民族矛盾、部落矛盾、宗教矛盾 各种矛盾错综复杂,让你剪不断理还乱。加上中国并非穆斯林国家,在这里推行什 么一夫一妻制(为了男女平等,虽然知道这个制度很让穆斯林讨厌,那些满脑子平 等自由的议员还是要求强制推行。)根本是与穆斯林为敌。不团结的阿拉伯人虽然 不会对远征军构成什么威胁,却也牵制了远征军不少精力。徐永晋常常想不明白, 自己是送给阿拉伯人民主自由来了,还是要让他们按照其他文明一样改变自己文明。 反正就徐永晋看到的,那些阿拉伯人并不需要这种解放。 同盟国是邪恶的吗?也许吧,也许同盟国决定战争的上层人士是邪恶的。可他 们军队里的士兵与远征军战士一样,他们也是从学校、工厂、农田走出来,加入到 军队中。他们对渴望战斗胜利的信念决不比中国人少多少。说到底,这些人都和徐 永晋一样,属于上层的棋子,是上层争取自己利益可以任意摆布的傀儡。当两国打 仗时候,这些棋子、傀儡就是宣传工具中最可爱的英雄,等和平了,两国友好了, 齐声高歌友谊天长地久(漠北战争结束不到十年,原本恨不得让对方亡国灭种的两 国就进了同一条战壕,穿同一条裤子。漠北那边死在冻土地上的战士算是白死了。), 这些前英雄又不值钱了,他们阵亡需要抚恤,负伤需要治疗,成了国家累赘,成了 姑娘眼中的傻大兵,成了小孩嘴里的胡萝卜,他们是傻瓜,是白痴,是一堆臭狗屎。 作为高中没有读完就参军的徐永晋,对如何认识这个世界他有自己想法了。他知道 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建国后在国际压力面前,军队一直是重点发展 对象,可这次战争要改变世界格局,改变后的世界还需要军队优先吗?这可难说的 很。要是没了潜在对手,说不定这些都成为事实。至少从没有永恒朋友,只有永恒 利益(这是国内信奉的真理)这句话来讲,现在的敌人,说不定就是以后的盟友。 头脑简单是幸福的,胡思乱想是有害的。想的越多,徐永晋就越怀疑自己参军 是否头脑发烧,或者说脑筋短路了。当逃兵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这里是美索不 达米亚,比唐僧西天取经路还要远,就是孙猴子也要翻个筋斗才能回去,自己没有 筋斗云,如何回家?何况当逃兵是十分丢脸的事情,不要说自己,就连家里父母、 姐姐姐夫也要让人瞧不起,很爱面子的徐永晋是说什么也不肯当逃兵的。装做有战 壕恐惧症到后方疗养?真要装,徐永晋相信自己看的那么多,相信能装的很像,只 是他可以蒙蔽战友,却无法蒙蔽军医,那些早已炼就火眼金睛的医生会将他从后送 神经失常患者里抓出来,扭送前线的。别的连队就有这样人被送回了前线,并且他 们下场很惨,在下次冲锋时,这些人被编入敢死队,冲在最前面,别人可以弯腰躲 避炮弹、子弹,他们在冲锋时要是这样做,督战队的凶神恶刹马上会执行战场纪律 :枪毙。档案里也要背负不名誉的结论,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来(抚恤根本用不着考 虑,连跟军方要求搞一个好一点结论让人入土为安也没有用。)。这已经很吓人了, 真要被扭送回来,连里那些曾经共生死同患难的战友看自己的眼神也让人抬不起头, 徐永晋虽然很想装病,但是这代价太大让他最终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不能当逃兵, 不能装病,连当俘虏也不成。教员说过了,全世界只有中国人才真正的宽待俘虏, 其他国家,尤其是同盟国里的土耳其这种未开化国家,对俘虏只有虐待,打骂是免 不了的,每天想添饱肚子是幻想,干重体力活是要累死人的,受到性虐待也是家常 便饭的。俘虏的前途如此暗淡,尤其是后者,只要想想也是宁可战死也不当俘虏。 这些道路都不通,剩下的只能是要么战死在沙场,要么重伤送回国内去,要么 运气极佳,活着从战场上走下来。想要活着离开战场这希望实在渺茫。不过一年多 时间,徐永晋所在的五连离开国内时是一百五十人,现在虽然还有一百四十人,可 去年一同登船踏上征途的只剩下二十来人了,连一个排都凑不起。其他人不是死就 是伤,连连长都经历了三任。整天听炮响,看着周围土地被子弹打的扑扑冒烟,徐 永晋的各种念头渐渐离开了头脑,人也变成了大家嘴里常说的“没有灵魂只会战斗 的野兽”,反正什么都和徐永晋没关系,他只期待着属于自己宿命的那么一天。 一年多了,以前的一切都离徐永晋那么遥远,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 情。在休整时候,对报着与自己当初一样信念的新兵,作为训练他们的下士,也许 出发点是为了让这些新兵能适应战场残酷的环境,徐永晋大声嘲笑着,肆无忌惮地 蔑视他们的天真,他们的幼稚,可内心深处,恐怕是自己在经历残酷的战斗后,理 想的天堂坍塌了,下意识想要否认自己曾经经历过与这些新兵一样的心历路程。当 李廷贵在今天说出和徐永晋当年与孔班长相似的话,徐永晋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 东西又浮现出来。 “怕吗?”徐永晋反问自己,肯定地回答道:“当然害怕,没有谁刚上战场听 到枪炮声不害怕的。不要说第一次上战场,就是现在,当听到敌人机枪朝自己方向 扫过来,我还心里发毛呢!” 李廷贵原本以为徐永晋要大说一番什么革命军人永不怕死,什么为了解放被奴 役民族必须视死如归之类大话,没想到这位在其他战士嘴里跟阎罗没什么两样的下 士居然承认自己害怕,而且到现在也挺害怕,这让李廷贵大出意外。“组长你也害 怕?” 徐永晋坦然道:“自然害怕,只要一死,这个花花世界就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 了,家里的亲人离你远去,你也不可能再找女朋友,轰轰烈烈恋爱一场,你说我能 不害怕吗?就是不死,万一重伤,少条胳膊少条腿,那人不成了别人眼里的怪物? 你以后的生活都是灰色的了,要是眼睛被打瞎,什么也看不到,你想想这是什么一 个世界?” 给徐永晋这么一说,李廷贵眼神都不对了,看来徐永晋说的可怕之处这位新兵 在上了战场后,看到连天的炮火也有想过,只是他还没想到如此可怕。李廷贵迟疑 一下,道:“……组长,那今天早上敌人进攻的时候,我怎么看你好象什么也不怕, 打到最后站起来,就那么暴露在外面甩手榴弹,你就不怕被人家打中?” “怕是自然怕,不过打急了眼,什么也顾不上了。敌人已经冲了上来,你要不 将他们打退,那他们上来不打死你,也一刺刀捅死你。当俘虏?呵呵,你要记住, 咱们是中国人,只有战死的中国人,没有投降的中国人,万一情况极为恶劣,大不 了死而已,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打死一个敌人够本,打死两个还赚一个。这样才不 会给咱中国人丢脸。”说完了徐永晋才发觉这些话都是他的老班长孔敬恭当年对他 说的话。只是孔敬恭说道只有战死中国人,没有投降中国人时,是极为郑重的,而 同样的话到了徐永晋嘴里却带了点玩世不恭的语气。 李廷贵仿佛明白了什么事情,一脸严肃缓缓点了点头,紧握双拳狠狠低声重复 道:“不错,只有战死的中国人,没有投降的中国人,大不了死而已,就是死也要 拖上一个垫背的。我们是铁血青年团,决不能给团里光荣的军旗抹黑!” 看着李廷贵郑重样子,徐永晋有些啼笑皆非。他不明白这李廷贵怎么将这事情 与铁血青年团挂上钩了。徐永晋对这所谓的铁血青年团极为不感冒,就因为这个名 字,三十八团每次都被安置在最危险的地方,冲锋要冲在最前面,撤退时候又要走 在最后面,别的团队可以休息,三十八团就不行,谁叫他是军方样板部队?要当样 板,伤亡也比别的团大许多。 以前大家都没打仗,三十八团被称之为铁血青年团,徐永晋他们还引以为豪, 虽然别人有想法,说出来三十八团将士也认为人家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心理。可美 索不达米亚几仗打下来,三十八团那些老兵都打的差不多了,而其他部队老兵损失 就没三十八团那么大。大批的伤亡,为了保持部队战斗力,必然需要大量补充新战 士。战场上补充只是少数,等部队从战场撤下来进行休整,新兵也大批加入到各团。 给三十八团补充的那些新兵一听自己是进了军方王牌团,一个个感觉极为良好,好 象自己是天王老子,老天要最大,他们就第二了。在老兵眼里,这些新兵自然十分 浅薄,于是好端端的铁血青年团在大家嘴里成了铁血白痴团。在说铁血白痴团时, 不光嘲笑了这些新兵,同时将徐永晋这样的老兵也牵连进去了。徐永晋很讨厌这个 该死的绰号,可他也不能将人家嘴都封起来,最后连铁血青年团也连带的讨厌了。 虽然李廷贵说的让徐永晋觉得有些太冠冕堂皇,假的可爱,不过这也是国内经常教 给他们的大话、套话,说顺口了,讲出来也很顺溜。 徐永晋在李廷贵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你要想多杀几个敌人,给铁血青年团 增光,还是先注意如何分辨炮弹落下来的声音,别莫名其妙让人家给炸死了。” “这个我懂得,请组长放心。” “嘶——”空中传来一声尖啸,徐永晋顾不得多说,不由李廷贵还在那边向什 么人保证,一把将他按在掩体壁上,自己也死死爬在李廷贵身上,将他掩护在下面。 轰地一声,一枚迫击炮弹在掩体上沿爆炸,热浪猛地朝周围扩散开,分裂的弹片带 着尖厉的啸音四处乱窜,碎石雨点般砸了下来,将钢盔砸的叮当作响,身上被打的 生疼。炮弹落下有一会了,耳边嗡嗡蜂鸣渐渐消退,徐永晋抬起头,用力摇晃一下 脑袋,所有的感官又回到他身上,身上被碎石砸的十分疼痛,不过上下仔细看看, 好象也没什么地方被打坏。一低头,掩体后面立墙上插着一截正在冒烟的铁片,伸 手将它拔出来,铁片上温度还很高,烫了下徐永晋手。看着扔在地上叮当作响的铁 片那锋利的断截面让徐永晋十分后怕,万一刚才自己没迅速卧倒,这块铁片可要在 他身上开个大口子了。 徐永晋将李廷贵拉起来,这个新兵还懵懂的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徐永晋没好气 地说道:“你还说让我放心,刚刚敌人炮弹落下来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要不是 我赶紧将你压在身下,你的小命现在已经交代在这儿了!” “啊?刚才炮弹是落在我们这儿吗?我怎么听着爆炸很沉闷,除了地弹了弹, 什么事也没有?”李廷贵给徐永晋说的有些脸红。 “看到没有?余烟还没散尽呢。这块铁皮要是低一些,你我都可以见阎王了。” 徐永晋低头将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块弹片拣了起来递到李廷贵手里。骂骂咧咧道: “娘的,这些混蛋不是没炮兵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这么多大炮?空军和炮兵真 他娘的没出息!连这些混蛋都收拾不了。” “下士……徐下士!” 外面有人低声叫着,徐永晋扶正钢盔,将身上灰尘拍了拍。朝声音来源方向小 声喊道:“我在这儿呢!什么事?” 连部传令兵从外面骨碌滚了进来,看到徐永晋的手下就在掩体里,正紧张看着 北面,监视敌人动静。传令兵抹了把汗也没敬礼,只是急促说道:“下士,奉连长 命令,我们连必须在今天夜里九点前撤出阵地!全连到底格里斯河南岸集中,你将 命令传达给你们组里其他人吧。” 见传令兵又要爬出去,徐永晋一把拉住传令兵,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不 打了吗?” “不是不打了,我们要将阵地转交给其他连防御,咱们连有新的任务。” “别急着想走啊,你倒说明白什么任务再走不迟。” 被徐永晋拦下来的传令兵无奈地说道:“下士,我不过一个传令兵,咋知道那 些事情?你只要服从命令就是,相信连长会跟大家解释的。你别老拦我,还有其他 地方等着我传达呢!” “组长,我们是不是好撤下去休整了?”看着传令兵从掩体里爬出去,朝其他 掩体匍匐而去,李廷贵小声问他心目中无所不知的组长。 “想的美!别忘了咱们是什么部队,他娘的,要不是铁血青年团我还相信这次 是下去补充休整了,现在啊,战争结束前你还是别再做这个美梦了。”说完徐永晋 翻了个身继续观察前面。 黎明,太阳还未升起,从昨天下午起的风尘暴还未散尽,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百米之外一切都笼罩在迷蒙中。远方在看不到的城市方向,不时传来低沉的爆炸声, 如果在晴朗的天气,可以看到火光闪动,现在,这些火光就是再耀眼,在这里也看 不到了。 天空是如此安宁,原本每天天一亮就出现在天空的远征军飞机,现在不知躲到 什么地方去了。如此天气,就是飞行技术再高,飞行员也不敢将飞机飞上天,何况 就是到了天空,看不到敌人,他们也没什么用场。灰蒙的天空下,在底格里斯河北 岸传出一阵马达轰鸣声,高大威猛的远征军陆军二十辆东北虎式重型战车抖落夜晚 沙暴给它们披上的迷彩,缓缓开动了。 “……三连前进!” “四连注意!……大家不要走散,跟着我——前进!” “五连的都有了!彼此之间保持距离,跟在战车后三十度内,不得掉队!”… …战车后面军官吆喝声此起彼伏,无数身着黄色军服的战士从地上爬了起来,端着 步枪跟在战车后面冒腰前进。 徐永晋走了几步,见李廷贵与自己距离拉的有些远,站住等他上来,交代道: “廷贵,跟在我后面别丢了。用不着害怕,只要跟在战车后,就是遭到敌人机枪扫 射,也有战车给咱们当盾牌。” 李廷贵有些不解地问道:“组长,你怎么总说机枪?机枪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跟着那么近,万一人家瞄准的炮弹落在战车后面不是遭殃了?” 徐永晋还没开口,跟着徐永晋前进的梁德忠笑道:“呵呵,你还嫩着呢!炮弹 有什么好害怕?闭着眼睛我也能分辨出落下来的炮弹是什么型号,距离我有多远。 只要觉得危险,趴下来就是。可机枪就不同了,等你听到子弹飕飕声,那些子弹已 经从你身边掠过去了!大多数时候,你就是被子弹打中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 地方机枪扫中的。知道不?只有机枪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没错,对咱们来说,炮弹并不可怕,只有不熟悉炮弹落下来的新兵才在炮击 中出现大量伤亡。我们害怕的是机枪,这东西实在太混帐了,打在身上一打就是一 个窟窿。这个东北虎式战车别的好处我没看出来,不过当活动掩体倒真的不错。… …别废话,跟着我走。” 徐永晋他们撤到后面已经三天了,这是三天里他们头一回执行战斗任务。 当陆战队从巴格达前线撤出去后,陆军与守城的同盟国军就每一条街道,每一 座房屋展开了争夺战,战斗打的十分残酷,可每天进展却微乎其微。在德军炮兵轰 击与步兵反冲锋下,任何正面突破的尝试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已经进入美索不达 米亚首府巴格达,眼看着胜利王冠上最璀璨的宝石马上就要属于自己了,可现在居 然和敌人在城里顶起了牛,这自然是远征军上下不乐意看到的。在三天前,远征军 东线集群与巴格达方面的西线集群胜利会师了,只是当土军第六集团军残部加入到 守城部队行列中后,远征军虽然多了十万大军用来进攻巴格达,效果还是不显著。 让陆军郁闷的消息在东线集群与西线集群会师的同时,从巴格达西北穿了过来 :在阿拉伯军队配合下,海军的装甲旅协同一个陆战旅攻破了距离巴格达九十公里 处,极为重要的后勤补给枢纽萨马拉,歼灭了守军一个营和在那边的勤杂人员,切 断了巴格达守军与安纳托利亚之间联系。 陆军搞不明白,原本用来进行登陆作战的陆战队为何在陆战中表现如此优异, 而陆战主力陆军,却在美索不达米亚这里每战都不顺利,开头丢了一个旅,现在又 重兵陷在巴格达无法自拔。一想到所有风头让陆战队抢去,陆军上下心里就直冒火。 和外人认为陆军本质是守旧相反,远征军陆军参谋人员认为自己也是善于总结 经验教训的。世界第一陆军强国岂能如此让外人嘲笑?总结陆战队经验,让陆军憋 气的是,陆战队执行的都是陆军在几千年战斗中早已成文的战争规则:避实就虚, 专打敌人要害,只不过陆战队让战车担任了奇兵角色。与陆战队相比,也许世界第 一陆军强国成了远征军陆军负担,远征军陆军总是喜欢动用大部队与敌人硬碰硬, 非要堂尔皇之在正面击败并且消灭敌人不可。好象其他方法消灭敌人就不那么地道 了,就损害了陆军威名。既然明白问题之所在,陆军参谋人员脑筋动的飞快。现在 巴格达前线对部队威胁最大的是德军部署在后方的炮兵部队,而想要对付这些炮兵 部队,对远征军而言,经验是现成的,在三月份歼灭德军重炮团战斗中,陆战队战 车部队就已经做过一次演示了。现在陆军参谋人员只要按照陆战队上次经验,稍微 改变一下就制订出一份十分出色的计划。 陆战队夺取了巴格达西北城镇萨马拉,这让巴格达城里守军丧失了援军与物资 的补充,没有补给,再强的堡垒也是坚持不了多久,陆军参谋人员对这一点心如明 镜。只是让别人说自己是靠了海军陆战队功劳才夺取了巴格达,这让陆军很失面子, 为了告诉世人巴格达是完全依靠陆军自己能力攻下来的,陆军就必须在敌人物资彻 底耗尽之前,拿下巴格达。 既然德军炮兵对攻城陆军部队威胁极大,参谋人员第一反应就是消灭他,让远 征军在美索不达米亚这里最有战斗力的十师十九旅(主要是三十八团拥有大量超乎 团级单位应该拥有的重型武器)在陆军战车营掩护下绕过重兵防御的巴格达,以一 个漂亮的左勾拳狠狠打在同盟国要害上,彻底消灭敌人炮兵阵地,为攻城部队扫除 隐患。 计划制订了,正在前面和德国人纠缠的十九旅马上被上层调了下来。在三天里, 十九旅与第一重型战车营进行了步兵与战车之间协同作战演练,虽然时间很短,一 切都显得不够,可这是战争,也不可能有太多时间共大家练熟了再应用。第一重型 战车营也就是程明海以前所在的战车营,在去年战役里,高少校指挥的战车营虽然 损失惨重,可他毕竟奋力作战了。没有当逃兵让军方也很难处分高德申少校,对他 所表示的不满,只能用一年里未晋升军衔来表达了。 第一重型战车营刚到美索不达米亚时,包括携带的补充战车,一共拥有东北虎 式重型战车六十辆。不过战车营出师不利,一登陆就因为落海、沉陷损失了三辆战 车。在库特——艾马赖战斗中,战车营又战损十一辆战车。和战损相比,东北虎式 重型战车频频发生的故障更让人挠头不已。到现在整个战车营就是在补充后,能开 动的战车也不过三十辆。这些战车还都是后面运上来的改进型东北虎式重型战车, 以前那种顶部炮塔装备三十七毫米火炮,侧面还配备五十七毫米短身管炮的东北虎 I 式重型战车已经全部或战损或故障报废了。 战争能极大激发科技与生产工艺改进,现在的战争与以前不同,现在各国领导 人一致认为,一个国家要想在这弱肉强食的社会生存,唯一方式就是必须和其他国 家(尤其是邻国)展开竞赛,要想变的富强,最佳方式就是时刻做好准备,通过战 争从其他国家掠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金钱、原料、物资、领土、人口……一切的 一切都可以通过战争获得。大家想的一样,同样的,彼此对对方都心怀不安,为了 取得战争胜利,必然一加入战争,马上就全员总动员,动用全国一切力量全力争夺 胜利。战场的胜利不光依靠人力资源,还有物力资源,武器弹药的数量,与对方相 比,装备的先进与否,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中国虽然距离欧洲十分遥远,既然参 战了,也无法逃脱全力争胜这个圈子。 前方战斗各种细节很快就反馈给国内,很多内幕消息国民是不能告之的,不过 研究院和武器制造厂却可以知道。就战车而言,在美索不达米亚远征军战车部队并 没有遭遇到土耳其战车部队,这证实了战前情报部门通报的土耳其没有战车情报。 面对没有战车的敌人,东北虎式重型战车所要面对的主要敌人是步兵,这时候三门 火炮数量就显得实在太多了,火炮射速不快,很多时候当你看到敌人,将炮弹推进 后膛,再观察准备射击,这时候敌人早就消失了。与火力过剩相比,东北虎式重型 战车它的装甲又显得太单薄了,只有二十毫米厚的主装甲,敌人二十五毫米火炮可 以轻而易举击穿它。为了适应战场需要,国内对东北虎式重型战车进行了一定程度 的改良。改良后的东北虎II式重型战车全重还是三十五吨,不过它的顶炮塔取消了 三十五毫米火炮,而是装了一挺十二点七毫米机枪,成了机枪炮塔。而战车主装甲 厚度加厚到三十毫米,这可以有效抵御二十五毫米火炮的直射,侧装甲与底装甲厚 度都增强到二十毫米,一般地雷对它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东北虎II式重型战车虽然做了不小的改动,可它毕竟是战场应急作品,东北虎 I 式重型战车所拥有的缺陷,在II式战车上同样存在。战车高大是高大了,不过方 方正正的外型像足了一个靶子,同时这战车还显得很笨重。每小时八公里的速度 (最高)让这种战车作为协同步兵进攻是不错的,要是像陆战队的貂式战车单独进 行突击,这是它万万不能完成的。车辆的可靠性、舒适性在改进之后一点变化也没 有,发生故障对这种改进性战车而言是家常便饭。陆军参谋人员原本计划让重型战 车营的三十辆东北虎一起出发,掩护十九旅将士夺取并且摧毁同盟国炮兵阵地,可 事先制订好的计划到了出发时候全改变了——三十辆战车中,只有二十辆可以开动, 还有十辆任凭战车兵如何发火,它们也岿然不动。 金属履带碾压在沙石地上,发出叮咣叮咣折磨人耳朵的金属声,隆隆作响的战 车开动起来掀起高高的黄尘,跟在战车后面的步兵很是吃了不少尘土,细微沙子让 战士们眼睛也睁不开。未燃烧充分的燃油从排气管里喷出,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汽 油味,一些对汽油味敏感的人,忍不住呕吐起来,三天的训练对战士们而言实在太 短,那些对汽油味敏感的战士在这么短时间里是无法改变自己讨厌这气味的本能。 路上不时有战车抛锚,跟着战车一起前进的战车营维修兵时不时需要奔赴上去,进 行一番紧张的维修。让战车营与一同出发的十九旅感到万幸的是,到现在为止,这 二十辆战车还没有因为故障,被迫退出行军行列。不过不停发生故障,这也拖延了 战车行进速度,原本速度就不快的战车,现在真的成了步兵掩护神,它的速度和步 兵步行一样快了。 中午,早上灰蒙蒙的天空到现在变的黄乎乎了。风沙虽然不是很大了,可远没 有到停歇的地步,被吹起的黄土将天空遮蔽成黄色,原本湛蓝的天空只能很不甘心 隐退到后面,期待尘埃落定,自己好重现天日。太阳在黄沙遍布的空中露出一轮模 糊的光影,虽然阳光不那么刺眼,可这里的温度还是很高。高的让担负迂回敌后攻 击敌人炮兵阵地的战士在走了半天路后,一个个汗流浃背,有些人将沉重的钢盔摘 了下来。这些人宁可遭遇零星敌人发射出流弹的死亡邀请,也要让脑袋稍微轻松一 些。至于解开风纪扣敞开胸膛的,这就更多了。 也许巴格达里两军打的不可开交,双方注意力都集中到城里去了,这条路上十 九旅和战车营并没有遭遇什么敌人。半天时间,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不过抓获十来 名从城里溜出来的同盟国逃兵,至于敌人警戒部队,到现在还一个也没有看到。至 于远征军,这里距离城市十分偏远,远征军部队不过在距离底格里斯河不远处安排 了一些观察哨口,到了这里也无法看到远征军其他部队身影了。对战士们而言,没 有看到敌人不过是暂时现象,当接近敌人设在城北的炮兵阵地,相信肯定会遭遇到 同盟国警戒兵力的。不过这支迂回部队相信那时侯一个旅加上二十辆战车猛地冲上 去,同盟国的那些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们炮兵阵地就灰飞烟灭了。 “休息!全体休息了!” 从前面传来命令,让走了一上午,昏昏欲睡的战士一听休息命令,一时又来了 精神,大家将枪支朝地上一放,顾不得地上滚烫的沙石,一个个瘫坐下来,解开水 壶,大口喝着加了盐的冷水。后面跟着的炊事员很快将饭菜送了上来,这些饭菜都 是早上出发前就做好的,搁了半天,不再热乎不要说,味道也显得相当不好,让人 吃的反胃。只是大家十分饥饿,现在不要说饭菜,就是喂猪或者喂牛的饲料端上来, 他们也会狼吞虎咽吃下去,顺便嘴里再骂骂该死的司务长。 徐永晋稍微填饱肚子,放下筷子不再吃了,饭菜实在太难吃,既然不再饿,他 也不想让自己味觉器官变的麻木不仁。从炊事员挑上来的担子里给自己已经空了的 水壶里补充满水,徐永晋走回战车后面,躲避风沙侵面,顺便再看看战车营的那些 战车兵是如何伺候这些看起来威猛,实际上十分娇贵的“东北虎”。走了这么些路, 人走的累了,战车也耗尽了汽油,现在那些战车兵顾不得吃饭,先忙着清理防尘盖 上的沙土,这些沙土加剧了战车磨损,让故障率直线上升,水箱里的水是必须补充 的,油箱里油也要加满,同时还要将炮塔与观察口里沙尘剔除。徐永晋不明白,这 些铁疙瘩制造的战车,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它?自己步枪已经够精细的了, 可也没到半天工夫就要保养的地步。 “三十八团注意了……起立!我们到前面占领阵地,掩护部队继续开拔!” 前面不知什么人在风里扯着嗓子喊。徐永晋懊恼地将钢盔扣在脑袋上,嘴里不 满地吐出一串脏话。所谓的王牌部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上级首 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有文化年轻人占了绝大多数的三十八团,享福的时候别人可以休 息,他们三十八团还要训练、值勤。这次奔袭同盟国设在巴格达北面的炮兵阵地, 三十八团又与战车一起走在前面,同样是十九旅部队的二十七团跟在后面。万一发 生战斗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三十八团。现在中午短暂休息时间,战车营可以补充油 料,三十七团可以就地休息,而该死的铁血青年团必须到前面占领阵地,掩护他们! 徐永晋真怀疑其他部队都是亲妈生的,只有三十八团才是后娘养的。与徐永晋 一样,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五连的战士对前面下达的命令反应一致,都是牢骚满 腹。虽然上级下达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可这些战士嘴里骂上两句,当军官的也睁 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服从命令就行。 战士们背起步枪,跟着军官懒洋洋走到前面,在一道不高的土坡上占领阵地, 挖掘野战工事。没有谁对挖掘这种野战工事特别卖命,军官对战士们磨洋工的举动 也没有说什么。就情报人员与事先侦察得到的消息,至少在这里平常是不大有土耳 其人或者德国人军队走动的,大部队行动更加没有,这里不是战区,没有谁对这里 感兴趣。何况大家都明白,只要战车加满了油,后面部队休息好了,大家马上又要 放弃这些工事,离开这里朝前走。使用这些工事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既然 如此,大家干嘛还拼了老命在这鬼地方挖什么工事?不过是应个景罢了。战士们有 这种想法,三十八团军官想法一样,于是在半小时之后,土坡上的单兵掩体也只能 勉强让战士将自己躺下去,至于将一个个掩体连接起来的交通壕,这连影子都没有。 前面传来一阵低微的马达声,正在挖掩体的战士停下了手头工作,疑惑地望着 北方。不久,透过弥漫的沙尘,前面有一小群模糊人影正朝这边奔跑过来,战士们 的心猛然揪紧了。 那些人影朝三十八团阵地奔跑过来,距离他们最近的几名战士操起步枪迎了上 去。渐渐的,那些人影越来越清晰,他们边跑着边喊着什么,逆风情况下,声音听 的隐隐约约,十分模糊。迎上去的战士脚底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奔过来的人影与 迎接上去的战士会合在一起,他们一起掉头朝土坡上奔了过来。从军服上看,这些 人是派到前面去的侦察兵,而他们喊的那些话也有许多战士听清楚了:“德国人! ……德国人冲过来了!” 战士们脸色一时紧张起来,原本以为在这里遭遇大股敌人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 都没有,可现在从侦察兵惊慌的奔跑,急切的叫喊声中,这不到万分之一可能性的 概率却变成了百分之百。 “德国人!……快报告上级,大批德国人跟在战车后面正朝这边开来!”侦察 兵奔上土坡,苍白的脸上汗珠直往下淌,见到三十八团将士,一个个腿一软坐在了 地上。 五连王连长走了上去。“别紧张,我是三十八团上尉连长王兆军……你们辛苦 了,前面是敌人吗?……德国人有多少战车?” “至少在三十辆以上!大批德军黑压压一片,数也数不过来,现在敌人正漫山 遍野扑过来!” 听了侦察兵话,围拢过来的战士一阵骚动,他们原本以为上来的不过是一群步 兵,自己后面就有战车营,相信在战车营帮助下,敌人步兵就是再多,吃不掉敌人, 顶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现在问题麻烦了,听侦察兵说敌人不光是漫山遍野的步 兵,还有三十辆以上战车,步兵是否比自己更多暂且不谈,战车方面他们可比自己 多多了。再看看挖掘的掩体,这东西连隐蔽自己都谈不上,又怎么可能抵御敌人战 车冲击?在美索不达米亚一直以来都是远征军在战车掩护下在土耳其人阵地上横冲 直撞,现在自己也要体会一下战车冲击是什么滋味了,而自己却连最简单的掩体都 没有……很多战士脸色一时变的无比煞白,惊慌如同瘟疫般在三十八团迅速传播开。 王连长见战士们聚集在自己身边显得手足无措,不由得大声怒喝道:“傻站着 干什么?!没听到敌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吗?还不赶快构筑好阵地!” 王连长这么一吆喝算是提醒了手下战士,人们连忙急速奔到自己位置上,挥动 铁锹飞快地挖掘阵地,现在用不着什么人再命令他们,人们也不惜体力拼命挖掘着, 工事是否能在敌人到来之前挖掘好,关系到自己在战斗中是否能够生存下来,虽然 从侦察兵报告来看,现在再拼命已经有些晚了,大家现在深深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 不多花一些力气挖的再深一些。 危机面前,王连长显示出作为一名军官应有的冷静,一扭头找到了自己通信员。 “小刘!你马上跑步到后面,将敌人到来的消息通知战车营与旅部!” “是!”通信员也顾不得敬礼,高声回答一句,扭头就朝后面跑。 “弟兄们!”王兆军抽出手枪,站在土坡最高点,看着周围正在拼命的战士, 高声喊道:“敌人正在朝我们这边涌过来,这里的地形对防御也没多大帮助,我们 还没有完善的工事,我们现在就立在悬崖边!退,是无路可退了,你两条腿再快也 跑不过战车,让人家从背后杀死,这是作为一名军人最大的耻辱!现在情况极为危 急!怎么办?只有打败敌人才能死中求生!我们的希望是战车营与兄弟团能及时赶 上来,展开后投入战斗,为了胜利,为了生存,我们只能跟颗钉子一样死死钉在这 里!人在阵地在,决不后撤一步!今天,我王兆军就站在这里,你们哪个要是胆怯 了,想要从这里撤下去,我就打死谁!我要是想逃跑,你们就打死我!听明白了吗? 人在,阵地在!” “听明白了!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一百四十多人手中的活没停下 来,齐声高呼道。以前不管是训练还是在战场上,喊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大家都有一种游戏心理,觉得这不过是句口号而已,而现在,这却成了极为现实的, 摆在大家面前唯一道路,这句口号成了大家发自肺腑之言,喊的很响,也很悲壮。 一辆接着一辆方方正正如同铁箱的战车从沙尘中显现出来,A7V 战车!几十辆 德国第七交通处设计的战车如同猛犸巨象隆隆作响朝三十八团阵地压了上来。在A7V 战车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片身穿灰绿色军服的德军士兵。那些德军士兵手里握着和土 坡上中国战士一样的步枪,昂首挺胸跟在战车后面。与远征军得到的经验一样,这 些德国兵也跟在战车后面三十度扇区里,在消灭战车之前,想要大量杀伤德军士兵 显得不那么可能。 这支德军就是曾经在法国战场杀的法国人血流成河的由克卢克将军指挥的第一 集团军第三军第八师,在结束法国战役后,第一集团军调到了东线,而第三军被划 归给正在法国担任治安的威廉皇太子指挥的第五集团军。当远征军快要发动春季攻 势时,应土耳其人请求,同时也为了稳定美索不达米亚战线局势,原本打算调到俄 国战场去的第五集团军半路转向了美索不达米亚,其中第三军担任第五集团军先头 部队。在远征军发动巴格达战役时,德军第三军两个师刚到巴格达,并且迅速投入 到战斗中,而在后面跟进的第三军第八师,与第三军战车部队当时并没有到达前线。 在陆战队突袭萨马拉,并且占领那里,切断了巴格达守军与土耳其腹地之间联 络时,第八师与第三军的战车部队刚刚过了萨马拉,到达巴格达前线,早一日,晚 一日,陆战队都要在萨马拉遭遇到德军这支主力部队,如果是这样,萨马拉之战决 不会如此轻松结束。这也是泯泯中自有天意决定一切了。陆战队攻占萨马拉的消息, 巴格达守军几乎是与远征军在巴格达前线指挥部同时得到了消息。和比较保守的土 军不同,德军骨子里信奉进攻,并且敢于冒险。在得知萨马拉被攻占后,拥有了巴 格达前线指挥权的德军将领并没想着打通自己后勤保障线——也许他们相信跟在第 三军后面的第五集团军其他部队有足够实力将远征军部队驱赶走——他们在拥有了 生力军后,首先想到的是进攻!与远征军陆军参谋人员一样,德军将领也看中了巴 格达西面这块地形,想要让第八师通过这里杀到远征军围城部队后面,消灭后方指 挥枢纽、炮兵阵地、飞机场。真要让德军第八师进入到底格里斯河南岸,远征军手 头主要部队都调到外线去了,一时还真无法抽调什么部队用来防御。要是这样,德 军第八师成功可能性是相当高的。 远征军事先派出的情报人员、侦察人员与德军将领派出的人员都没有发觉对方 看中了这里,也许是为了麻痹对方,在这块地盘双方都约束各自部队进行积极行动, 以免令对方加强戒备,好使突袭行动更加顺利,完成的希望也更大。虚无缥缈中, 老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双方几乎是同时离开了各自驻地,沿着同一条道路彼此相 向而行,在远征军派在前面的侦察员发现德军大部队行动同时,德军侦察兵也发现 了远征军大部队踪迹。两只事先都无准备打一场遭遇战的部队在这块连名字都没有 的土地上猛然碰撞在一起。 缓缓爬行的A7V 战车里士兵看到了土坡上的远征军阵地,可它还是毫无忌惮, 大摇大摆就那样开了上来。这种三十吨重的战车光成员就有十八人,拥有一门五十 七毫米低速炮,另有六挺七点九二毫米机枪。与笨重的东北虎式重型战车一样,A7V 的速度也不快,每小时只有八公里。 “弟兄们注意了!将敌人放近了再打,要打的准!打的狠!一定要打出我们铁 血青年团的威风来!”王兆军弯下腰,眼睛死死盯着正缓缓爬上来的战车。现在的 王兆军与刚上战场时,那种胆怯怕死截然不同,好象变了一个人。或许是情况太过 危急,逼得王兆军不得不坚强起来。 弯着腰的王兆军死死盯着如同大铁箱子开上来的德军战车,左手缓缓举了起来, 右手将手枪扳机打开。德军战车还在轰隆隆费劲爬着坡,后面原本站着笔直的德军 士兵也许看到自己距离远征军近了,纷纷弯下了腰。对三十八团而言,他们唯一的 优势就是抢先占领了略微高一些的土坡,并且挖掘了简陋的掩体。“准备射击!… …打!”A7V 战车距离五连只有五十米距离了,王兆军将举起的左手狠狠落下,右 手击发了第一枪。清脆的枪声还在耳边回荡,A7V 战车上闪现一个闪光点,那发手 枪弹很准确打在三米宽的战车前装甲上,只是手枪弹的威力毕竟有限,子弹打在装 甲上,不过是溅起几点火星,装甲上连个坑也没有留下来。 随着王兆军打响了第一枪,土坡上的守军同时开火,步枪、机枪、六零迫击炮 将大量的弹药朝一步步逼上来的德军倾泻过去。机枪、步枪子弹打在战车装甲上迸 发一串串火星,三发迫击炮弹拖着长长的烟迹发出尖厉的啸声从空中栽落,落在战 车后面轰隆一声爆炸开,黑色的烟团裹挟红色的火光朝上冲去,烟团迅速扩大,将 一辆A7V 战车包围,等烟团被风吹向后方,越来越淡,那辆战车还若无其事继续朝 上爬。 当三十八团开始射击,跟在战车后面的德军士兵纷纷匍匐在地上,操起手中武 器朝上打。几发迫击炮弹虽然落在人群中,可几乎朝天窜去的炮弹碎片并没有杀伤 几个德国兵。战场上枪声炮声响成一片,双方步兵也不用怎么瞄准,上好膛只要对 准了正前方开火就是,阻击阵地上打出去的子弹与落在旁边的迫击炮弹对德军战车 没有构成任何威胁,一辆战车停了下来,前面炮口窜出一团白烟,轰地一声,炮弹 掠过阻击阵地上空,在土坡后面爆炸了。接着德国战车再次开动,大地在颤抖,几 十辆A7V 战车朝阻击阵地碾压过来。 “手榴弹!……用手榴弹炸它狗娘养的!”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几名五连战士摸出手榴弹,打开盖子,拉开导火索,将手榴弹朝爬过来的战车 扔了过去,完成投掷动作,战士一个前扑匐倒在地。手榴弹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砸 在战车上,被装甲弹落下来,接着猛地爆炸了,硝烟尚未散尽,战车已经大摇大摆 从里面驶了出来。 哒哒……,爬到五连跟前的战车两侧四挺机枪同时开火,密集的子弹打的沙土 四溅,将阻击阵地上战士压制的抬不起头。一名战士握着一枚手榴弹刚站起来打算 投掷到战车上,几串机枪子弹同时扫到他身上,将这名战士打成了筛糠,手榴弹还 没投掷出去,人就栽倒在地,手榴弹落在了他身下,一团火光后,肉屑与血水朝周 围飞溅开,破碎的军服上布片在空中缓缓飞舞。战车密集的机枪子弹将阻击阵地火 力压制下去,趴在地上的德军士兵见阻击自己火力减弱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半弯 着腰一步步逼近土坡顶。“火炮!七五野炮为什么不开火!?” 三十八团士兵这下彻底明白了当土耳其人面对战车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因为他 们现在正体会着相同的感觉。恐惧,无尽的恐惧把战士们的心紧紧朝深渊拖落。王 兆军见自己手头现有的武器无法将A7V 阻挡在阵地外面,而敌人步兵在五连火力减 弱后,神灵活现站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朝土坡上越冲越快,不由得朝自己手下大喊 道:“用不着考虑战车,先拦截跟在后面的步兵!决不能让敌人步兵冲进阵地!二 排长,派人用炸药包将这些狗杂碎给我炸了!” 战车是危险,可敌人步兵要是冲上来更是不得了。黑压压一片的步兵冲进阵地, 阻击阵地上战士只有战死和投降两条路可以选择,作为中国军人,至少到现在王兆 军还没考虑投降两字。 趴在掩体里被德军战车机枪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的战士,听到连长命令,支 起身拼命朝下面开火,一个接一个战士被A7V 战车侧面机枪打倒。看到下面的德军 士兵越冲越近,没有被打倒的战士也顾不得身边战友在被击中时发出悲惨的喊叫。 隆隆作响的战车从掩体边驶过,将掩体外面的土填回里面,等战车开走,徐永 晋从土堆里挣扎着冒出,抖落背上沙土,将步枪从沙土里掏出,瞄准一个快要冲上 土坡的德国兵轻轻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过后,眼前冒出淡淡青烟,徐永晋眨了眨眼 睛,等视线焦距调整到刚才瞄准的地方,那名德国兵已经不再站着了,徐永晋略微 调整一下枪口,瞄准下一个目标。战场情况已经十分危急,阵地随时都有被突破的 可能,而这时候徐永晋心里却一片空明,枪声、炮声、战车轰鸣声、被子弹炮弹破 片击中士兵濒死的惨叫声都离他十分遥远,生还是死已经不再重要,他只知道装填 好子弹,静静瞄准目标,轻轻扣动扳机将子弹打出去。 不时有战车冲进五连阵地,笔直朝前开,碾压着一路遇到的掩体。侧面机枪朝 外面喷吐着火舌,青烟从不停抖动的枪口处冒了出来。突然,从地上跳出一名抱着 炸药包的战士,战士以极快的速度仿佛猎豹扑向从身边开过的战车,抱着的炸药包 导火索咝咝燃烧着,急速缩短。在机枪还没有打中他之前,战士已经连人带炸药包 扑在了战车侧装甲上。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炸药包爆炸了,那名战士被炸的粉身碎骨,而A7V 战车 强烈地跳动一下,不再继续前进,大量黑烟从侧装甲处窜出,黑烟里,橘红色的火 舌不停朝外面伸吐出,这辆战车五十七毫米火炮与六挺机枪全部哑火了。又有一名 战士从地上跳了起来,将拉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包朝笔直对他冲过来的战车投掷过去, 战士还没有卧倒,侧面射过来罪恶的机枪子弹已经打中了他,那名战士身子一顿, 这时候,被他投出去的炸药包在战车前面爆炸了,气浪将那名战士掀飞,还在空中, 看样子已经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了,而那辆A7V 战车在炸药包爆炸后,又朝前开了 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歪向一旁不动弹了,从缝隙处有一缕缕白烟冒出,过了一 会儿,侧后面的舱门被里面战车兵打开,几名战车乘员从里面跳出来踉跄着朝后面 夺路而逃,只是很快他们就被阵地上机枪扫倒,再也不可能逃到安全地方去。 冲再前面的战车接连被击毁,后面跟着的战车兵同归窥视孔看个真真切切,远 征军悍不畏死,抱着炸药包往上冲的劲头将这些人胆子吓破,战车装甲虽厚,可也 受不了炸药包猛烈的爆炸,几辆跟在后面的战车迟疑了,速度越开越慢,在原地费 力地掉转方向,轰隆隆朝土坡下开走。五连隔壁阵地上,三十八团部署在后面的七 五毫米野炮接连用抵近射击摧毁了两辆战车,将德军战车突击打退下去,失去了战 车保护,虽然在军官指挥下,德军士兵还是凶悍顽强,可阻击阵地上远征军步兵对 付他们就显得轻松许多。 “机枪!敌人快冲进一排阵地了,给我把这些狗娘养的打下去!”王兆军倒提 着手枪,在阵地上奔跑着指挥手下阻击正朝上冲的德军步兵,流弹在四周呼啸着穿 梭而过,一发步枪子弹重重撞击在王兆军钢盔上,将他戴着的钢盔撞飞,扯断的布 带将王兆军脖子勒出一条红印,王兆军这才发觉自己站着在阵地上奔跑是多么不明 智,这样站着到现在还没有被敌人打死,这只能说是意外,钢盔被打飞是因为那颗 子弹是距离很远打过来的,若是近一些,恐怕就不是钢盔飞了,而是自己脑袋上要 出现一个大洞了。仿佛突然明白危险的王兆军顾不得脑袋被震的生疼,连忙一个侧 滚翻趴在地上,瞄准敌人不停地打出手枪里面子弹,嘴里还在继续喊着指挥部下抵 挡。 和拥有准星、照门的步枪不同,手枪瞄准五十米开外的目标,想要准确射中困 难大了不知多少,何况现在前面到处都是趴着朝上冲的德国兵,连他们鼻子眼睛都 看的清清楚楚,仿佛这些敌人只要站起来冲前两步就进入阵地了,为了阻击敌人, 王兆军只是靠感觉在打出一发发手枪弹,准确性如何自然可想而知,打了十发子弹, 王兆军就没看到一个德国兵倒在自己枪口下(事实上,手枪真正有威胁射程在二十 五米之内,五十米距离瞄准是可以瞄准,准确性杀伤力都小的可怜)。接连打响的 枪声也就起了证明自己正在抵抗的作用,而且手枪射击声轻的可怜,在喧闹的机枪、 步枪声中,王兆军手里手枪微弱的射击声早已被淹没,不停地将子弹上膛,扣动扳 机射击,这只是给王兆军自己壮壮胆。与王兆军的枪法相比,他的指挥更是顶不了 什么用场,作为五连连长,在率领五连战斗方面,王兆军无法与他的前任周慈宁相 比,与前任的前任同样姓王,因为重伤撤回国内治疗的王江林少校(因为重伤,军 衔升一级)更是无法相比。不过对五连来说,现在是否有连长指挥已经不重要了。 战场上到处都是敌人,眼瞅着所有的阵地都要被敌人突破,五连随时有被灰绿色海 洋吞没的可能。各个阵地上只能人自为战,自己这边一个疏忽敌人就要冲上来,哪 还有多余工夫照顾到旁边?而五连的机枪与迫击炮都是哪里敌人多就朝哪里打,这 也用不着王兆军喊,敌人就在眼前,只要眼睛还没有瞎,哪里敌人多,一目了然。 德国人见正面硬冲伤亡太大,很快调整了进攻重心,将主要进攻力量放在五连 因为反战车突击被严重削弱的二排阵地上,而在土坡下面,那些撤下去的战车用装 在前面的五十七毫米火炮不停地朝土坡上面轰击。后面跟进的德军轻炮兵(迫击炮) 也占领了射击阵地,将一发发炮弹打到阵地上。飕飕怪叫着的炮弹拖着一条条白烟 飞快落了下来,土坡上没多少时间就被掀起的烟尘吞没,德军从后面拉上来的机枪 也开火了,哒哒声中,一条条火链贴着地皮席卷而过,来回鞭笞着。五连的阵地毕 竟是临时构筑的,很多掩体只能伏下大半个身子,在敌人机枪与炮弹火力夹击下, 伤亡人员急速增加着。部署在下面的阵地,很快打的没几个人了。 土坡顶上的六挺七点六二毫米机枪,一挺在德军A7V 战车冲进阵地的时候被压 毁了,还有一挺让土坡下的德军炮兵炸成了废铁,剩下的四挺机枪顾不得肆虐着的 敌人枪弹,拼命向正在朝二排冲去的德军开火,从侧翼拦截他们。在土坡后面的三 门迫击炮拥有土坡顶观察哨指引目标,与土坡下德军炮兵相比,发射的一发发炮弹 目的性明确了许多,一发发炮弹接连落在了正在集结的德军人群中,虽然没杀伤多 少老而成精的德军老兵,可也打乱了德军集结,让他们一时无法将后继部队投入到 第二波冲击中。五连其他阵地上守军见二排实在危急,也从侧面以步枪、手榴弹支 援三排阵地,横飞的手榴弹破片、密集的弹雨下,往上冲受到正面与侧面顽强阻击, 后面的第二波冲锋部队由遭遇炮火轰击,一时无法补充上来,那些冲上来的德军士 兵终于坚持不住了,在丢弃下十来具尸体后,德国人从二排阵地上张皇撤了下去。 刚击退德军一次冲锋,刚才被击散的德军第二波冲锋人员就聚集好,沿着平缓 的土坡再次发动了冲击。这次敌人主攻方向还是二排,不过还派出两支小部队牵制 一排与三排阵地。德国人冲锋的速度慢了许多,每前进十来米,他们就停下来占领 阵地朝上面射击,掩护下一批部队继续冲锋,周而复始,一步步朝坡顶冲了过来。 下面德军炮兵与战车一起用炮弹在土坡后面立起了一道火墙,阻止五连援军到达。 土坡上阻击的守军压力骤然加剧,冲锋的敌人数量没有减少,而上面守军却越打越 少,战斗不过十来分钟,五连伤亡已经超过三成,而援军,却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更要命的是,战士们子弹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而后面运输弹药的补给部队却因为敌 人炮火封锁,暂时冲不上来,眼瞅着敌人一步步逼近阵地,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 感觉实在有些挫伤战士信心。 “把敌人放进了用手榴弹炸!上刺刀,用刺刀将敌人给我赶下去!” 土坡顶上火力渐渐稀疏了,最后除了几挺机枪还在时不时扫射一阵,其他步枪 都停止了射击。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德国兵渐渐加快了速度,终于,他们进入到距 离坡顶不到五十米距离,德国兵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端着步枪嗷嗷嚎叫着朝上冲。 从坡顶飞出一群群黑色的乌鸦,上百枚手榴弹同时划过弧线落在正在冲锋的德 军士兵周围,土坡上接连响起密集爆炸声,浓浓的黑烟里步枪与肉体残肢飞迸出来, 嗷嗷嚎叫声变成了垂死呻吟声。爆炸形成的烟雾还未散尽,坡顶站起了百多名远征 军将士,这些将士手握着步枪,大喊一声从上面飞快地压了下来,虽然太阳被沙尘 与硝烟遮蔽,那一把把刺刀还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徐永晋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在他身后左边李廷贵头上缠着绷带端着步枪紧紧跟 随,而右边不远处梁德忠也赶了上来。手榴弹刚投掷出去,徐永晋就已经跳出掩体 冲了下去,四处横飞的弹片划破空气发出尖厉的啸声,浓浓的黑色硝烟还没有散尽, 空中炸起的土块沙砾正噼啪作响掉落下来,这些徐永晋都没考虑,在他眼里,只有 下面狼狈躲避着弹片杀伤的德国佬。徐永晋明白现在是用刺刀解决这些敌人的最好 时机,若是等他们稳定下来,整理好队形冲上来,想要击退他们就困难多了,到时 候付出巨大代价是否能击退敌人还难说的紧。没冲两步,眼前就是一个看起来有三 十来岁的德国兵(与中国人相比,每个十八岁以上的西方人看起来都好象小老头, 在没有问他们年龄之前,徐永晋真无法判断出站在眼前的西方人到底多大了)。 刚才手榴弹飞过来时,一名德国兵很敏捷地匍匐在地上,弹片嘶叫着从他身上 飞了过去,等耳边轰鸣声消退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搞清情况,眼前就出现 一把亮煌煌的刺刀,带着寒光的刺刀凶狠有力地朝他小腹捅了过去。德国兵只来得 及惊喊一声,手中的步枪还没有摆出防御架势,刺刀已经狠狠捅进了小腹,一阵巨 痛,紧握着的步枪被他丢弃在地,双手朝插在自己身上的刺刀抓去,徒劳地想要将 插在自己身上的刺刀拔出来。 徐永晋将刺刀捅进面前德国兵小腹,抬起脚在德国兵胸部狠狠踹了一脚,将德 国兵踢倒在地,刺刀很顺利地从德国兵小腹处拔了出来,大量鲜血从被刺的地方汹 涌而出,德国兵捂着小腹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顾不得再给这个德国兵补上一刺刀, 徐永晋又朝下一个敌人杀了过去。 下一个德国兵就没刚才那么好对付了,已经从手榴弹爆炸中清醒过来的德军下 士见徐永晋刺刀朝自己逼了过来,端着步枪迎了上来。只一下就将徐永晋手中步枪 荡开了。 看着面前超过自己十公分,身体极为魁梧的下士,徐永晋心里暗暗叫苦,不过 一回合,他的虎口就好象要裂开了,这个德国人力量是如何之大可想而知。来不及 多想,格挡开刺杀的德国人已经将刺刀递到徐永晋鼻子尖,倒退一步,将步枪横在 面前格挡开德国人刺过来的步枪,接着又倒退了一步,如果不是徐永晋站着的地方 比面前的德国兵更高一些,现在他恐怕就跪在地上了。徐永晋吸口气,双手紧握着 步枪,朝前跨一步,嘴里高喊一声“杀!”,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刺刀闪电般朝下面 正跟上来的德国兵刺过去。徐永晋感觉自己用的力量已经足够大了,递过去速度也 足够快,而那名德国兵只是将枪朝上一格,徐永晋刺杀敌人的努力就化为乌有,步 枪再次朝外圈荡开,徐永晋的双手发麻,握着的步枪也差点被丢掉,他面前的德国 兵已经占领了绝佳的刺杀位置。 魁梧的德国兵还没有将刺刀捅向徐永晋,从徐永晋身后又递过来两把刺刀,一 上一下照着这名德国兵刺了过去,徐永晋与面前敌人对峙的一段时间,梁德忠与李 廷贵俩人已经从后面赶了过来,在徐永晋岌岌可危时,俩人的到来刚好帮了徐永晋 大忙。 顾不得再朝面前绝佳目标刺杀过去,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那名魁梧的德国 兵第一反应就是收枪上下格挡梁德忠与李廷贵的刺杀,缓过气来的徐永晋在得到帮 手后斗志猛涨,酸疼发麻好象都离他远去了,也没想着拼刺刀要一对一才符合骑士 精神,挥起枪托毫不客气朝面前手忙脚乱的敌人当头用力砸了过去。带着呜声的枪 托挥舞下来极为吓人,它所携带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抵挡,眼看枪托要砸到自己头上 了,德军下士腿一软,狼狈地一歪身子让开了徐永晋用尽全身力气挥过来的枪托, 徐永晋用力过猛,自己朝前跌跌撞撞跨前两步,等他立稳了脚步,身边的德军下士 已经丢弃了步枪,手握着刺在胸口的刺刀满脸痛苦想要拔出来,鲜血很快从他抓着 刺刀的手里流了出来。刺在德军下士身上的并非只有一把刺刀,当德军下士避让开 徐永晋砸下来的枪托,他再也无法躲避其他两个中国人的刺杀了,李廷贵的刺刀刺 在他胸口,而梁德忠一刺刀将他腹部捅穿。 梁德忠的刺刀很轻易从敌人腹部拔了出来,而李廷贵的刺刀被德军下士肋骨卡 住了,虽然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刺刀就是卡在里面,说什么也拔不出来。这时 候其他德国兵已经从烟雾里冲了出来,端着同样寒光闪闪的刺刀朝土坡上冲锋。坡 上坡下两方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浪潮冲击在一起,很快混合了。李廷贵正犹豫自己 是否应该放手,拣起德国佬丢弃在地上的步枪继续冲杀,只是一愣神的工夫就足以 致命了,两把刺刀同时递到李廷贵身前,徐永晋帮他挡开了一把刺刀,另外一把刺 刀在李廷贵还没有跳开时,狠狠捅在他肚子上,刺刀将李廷贵肚子划开,花花绿绿 的肠子瞬时间流了出来。李廷贵发出痛苦的惨叫,跪在地上,手拼命想将流淌出来 的肠子再填回去,对李廷贵而言,他的一生就仿佛昙花一现,匆匆而来,又要匆匆 而去,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让自己生命能再多活几秒。 坡顶的四挺机枪还在发射着炽热的弹头,一条条火链将土坡下德军与冲上来的 德军分割开,而山后面的迫击炮手仿佛也知道上面阵地随时都可能被突破,炮手将 迫击炮发射速度发挥到极限,几乎一秒钟就有一发迫击炮弹在山下德军阵地上炸开。 徐永晋和梁德忠正和冲上来的德军对峙,后面涌上来的战士从他们身边冲了上 去,狂喊着将刺刀朝那些德军士兵身上递过去。与德军士兵相比,五连战士虽然在 体力上吃了一些亏,可在灵活性与身体柔韧性方面,这些身材魁梧的德国兵却不是 五连战士对手,站了从高处朝下压的优势,五连一步步将冲上来的德军往下逼退。 五连阵地上,德军人数要多过五连不少,只是面对这些不要命的敌人,所谓人数优 势实在不值一提。接连倒下一些士兵后,德国人终于无法支撑了,先是步步倒退, 最后掉转头拼命朝下面溃逃。 气势如虹的五连战士在将德国人赶下土坡后,没有恋战,急忙撤回坡顶,很快, 德军火炮的报复轰击,将五连阵地再次埋没在浓浓硝烟中。沙尘暴已经消散了,太 阳又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天空中,但从阵地上望太阳,耀眼的太阳现在变成一轮 黑红色血球。 “小徐,给你子弹。” “谢谢。”徐永晋趴在弹坑里——炮弹爆炸形成的弹坑比他挖的掩体要深多了 ——回头冲送弹药上来的人谢了一声,认出送弹药上来的人是谁徐永晋张大了嘴说 不出话来。“……司务长,您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的很,你还是快点下去吧。” 给徐永晋送弹药的就是五连司务长韩波,肥胖臃肿的韩波现在苦着脸,冷汗直 朝下淌,朝徐永晋弹坑里爬过来,徐永晋连忙伸出手将韩波拉进了弹坑。“唉,后 面没什么人了,营长要求所有非战斗人员给前面送弹药,说是如果不上统统枪毙。 可一上来连长又疯了似的让我们到阵地上堵敌人。天哪!我连枪也没有拿什么堵敌 人?总不能用扁担吧?”进了弹坑韩波终于觉得略微安全点,哭丧着脸朝徐永晋抱 怨道。韩波毕竟是非战斗兵,前面连天炮火将他吓坏了。 徐永晋一看,可不是!韩波只拿了条扁担,这东西实在顶不了什么用场。徐永 晋顺手从腰间抽出两枚手榴弹递给韩波。“这两枚手榴弹你拿着吧,见到敌人上来 了砸他狗日的。怎么说司务长您也练过投掷手榴弹,别告诉我您不会用……对了, 有烟吗?” “啊?现在你还有心思抽烟?”韩波觉得实在不可理喻,现在这里生命朝不保 夕,这个徐永晋居然还有心思问自己讨烟抽!他更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找个敌人 杀伤不了自己的地方才是。 “哪那么多废话?有好烟就掏出来分享一下好了。现在不抽等敌人上来,你想 抽都抽不了!总不能下了地狱问阎王老子讨烟吧?” “喏,给你,长城牌,上好的香烟,你在我那边时就爱抽这个。” “谢谢!”徐永晋一把从韩波手里抢过香烟,掏出烟递给韩波一根给自己嘴里 塞了一根,将剩下的毫不客气放进了自己口袋。“司务长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 一定能保证您活着离开战场。” 见自己香烟进了徐永晋口袋,司务长心疼地嚷嚷道:“强盗啊!真是遇人不淑。” “你嘟囔啥?既然到这儿来了,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还心疼香烟干什么?” “不好了!……三连和二连结合部被突破了!”徐永晋正和韩波为了一包香烟 争执着,徐永晋左面的掩体里,姜国华失声叫了起来。 徐永晋连忙朝左面望去,在五连左翼三连与二连阵地的结合部,十多辆德军A7V 战车已经突破防线,现在正全速朝纵深插去,潮水般的德军士兵冲上来,通过结合 部淹没了三连阵地,阵地上担任阻击任务的战士正边战边退,完整的队形已经没有 了。在敌人步兵与战车打击下,不时有朝下撤的三连战士倒了下来。防线一下子被 撕开四五百米一个口子,而且口子有越来越大趋势。 韩波顺着徐永晋扭头看的方向望去,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乖乖!这么多敌 人?!” “这些狗娘养的从我们这里找不到甜头,跑到三连那边去了。妈的。一营干什 么吃的?居然让人家从三连与二连结合部冲了过去?” 看到三连阵地被突破,徐永晋干着急也没办法,现在敌人又开始朝五连阵地发 起牵制性攻击了,成群结队的敌人不停朝上冲,如果不将他们打退下去,五连也要 步三连后尘全线崩溃。在敌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面前,徐永晋和他的战友为了生 存,苦苦支撑着。他们的希望是自己牵制敌人这么长时间,远征军的东北虎式战车 补充好油弹,与三十七团一起,马上投入反冲锋。只要战车营能将敌人突击部队顶 住,三十七团再上来,这仗至少不会输了。 前面打的热火朝天,后面休整与补充油弹的战车营都知道,视野里,突破了三 连防区的德军战车部队正朝远征军战车营冲了过来。二十辆东北虎式重型战车在补 充好油料后与三十七团一起朝突进来敌人展开反击。地平线上腾起的黄尘高出树梢, 接着又升到半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浓,从战车营所在地方望去,仿佛一排海浪不 停翻滚奔腾着,一直朝他们所站的地方涌过来。尘土中几十辆德军战车在上千德军 士兵协同下,步步进逼,而看到敌人后,战车营与三十七团将士也勇敢地迎了上去。 东北虎式战车上十二点七毫米机枪吐泻出大量子弹,密集的子弹打在敌人战车钢板 上火星四溅,叮当作响。战车两侧的五十七毫米榴弹炮不停开火,一股股烟柱在A7V 战车周围不停地升起,一发五十七毫米榴弹在A7V 战车边爆炸,A7V 战车被打得歪 向一边,不再动弹了,一股黑烟从被击中地方窜出,舱门打开,几个德军战车兵跳 了出来夺命而逃。没多少时间,又有一辆A7V 战车指挥塔命中一发炮弹,一缕白烟 从指挥塔上冒了出来,这辆战车在开了十来米后停在路上不动了。接连两辆战车被 击毁,让远征军将士斗志骤然高昂,看来这些德军庞然大物形如怪兽的战车并不是 那么可怕。 正在前进的A7V 战车停了下来,前面的火炮冒出一股白烟,一发炮弹朝冲在前 面的东北虎式战车飞了过来。轰地一声在距离东北虎式战车不远的地方爆炸了,A7V 战车继续前进,然后停下,炮口转动,打出第二发炮弹,双方从几百米距离一直对 轰到几十米,接着,双方战车、步兵漫山遍野混战在一起。战场上烟尘弥漫,炎炎 烈日躲在了浓浓的烟尘中,刺鼻的砂烟,热烘烘的尘土,难闻的焦糊味混杂在了一 起。让人闻之欲呕,却又吐不出,咽不下,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 道道火舌团团火光将一辆辆战车所笼罩,双方战斗队形早已打乱,分不清那边 是德军方面,那边是远征军方面,双方都是能怎么打就怎么打,一辆A7V 战车呆头 呆脑笔直冲着,横冲直撞碾压面前的远征军战士,在它侧面,一辆东北虎式战车用 侧面的五十七毫米火炮给了它一下子,火光闪过后,那辆A7V 战车成了燃烧着的火 把。而给了敌人A7V 战车一炮的东北虎式战车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辆A7V 战车 笔直朝它开去,炮口一闪。一发五十七毫米炮弹从德军火炮射出,打在东北虎式战 车前装甲上,无数的闪光点和破片在战车周围飞迸,战车如同无头苍蝇继续朝前开 了一段距离,一头撞在被自己击毁的德军战车上不动了。 双方的战车拥有共同的毛病,都显得笨重、操纵性差,这时候双方只能比试谁 的火力更强大,让远征军战车营痛苦的是,这些东北虎式战车顶部居然没有火炮! 国内军方认为在美索不达米亚,战车不会遇到什么真正敌手出来,他们唯一需要做 的事情就是配合陆军驱赶敌人步兵离开战壕,并且在野战中消灭他们,为此,国内 取消了顶部炮塔里的火炮,安装了对付步兵更好的机枪,现在在这里远征军却偏偏 遭遇到德军装甲部队,没有顶部火炮的东北虎式战车火力骤然下降。十二点七毫米 机枪打那些集团步兵效果极佳,却根本无法打穿德军A7V 战车装甲,再近距离也打 不穿,而两侧的火炮火力足是足够了,可它瞄准起来却十分困难,只能靠估量着打, 命中率如何可想而知。德军A7V 战车虽然同样笨重迟缓,火炮也比东北虎式少了一 门,装在侧面与后面的六挺七点九二毫米机枪对东北虎式战车而言,打中了跟挠痒 痒一样,可它的火炮是装在正面,与东北虎式战车比较起来瞄准的准确性高了不少, 东北虎式战车三十毫米厚的装甲,只要命中A7V 战车一发五十七毫米炮弹,装甲肯 定被击穿。到现在不过半天的工夫,已经有十二辆东北虎式重型战车成了一堆废铁, 而德军的A7V 战车,虽然也击毁了十辆,但德军战车优势现在越来越明显,远征军 战车营剩下的战车只能无助地继续抵挡,期待能够有奇迹发生。前面的三十八团急 切希望援军上来,可后面的战车营与三十七团与德军突进来部队扭打成一团,三十 七团虽然奋力组织了好几次突击,还是没有打通与前面三十八团联系,战场情况越 来越朝着对远征军不利的方向发展。 地上双方陆军为了胜利一次次展开了肉搏战,在十九旅与战车营快要坚持不住 时,空中传来嗡嗡声,双方空军几乎同时到达激烈地面战的上空。三十架德、土空 军飞机从北面天空飞来,与此同时,在南方天空,远征军空军部队的九十架金雕I 型双翼轻型战斗轰炸机在百架各种战斗机掩护下,遮天避日飞了过来。 阳光遮挡了德、土飞机飞行员视线,而远征军飞行员却早早看到了北方飞来的 敌机,战斗机迅速爬升。当德、土空军飞行员发现天空除了自己,还有远远超过自 己的远征军飞机编队,并且这些飞机已经占据了有利高度,德、土飞行员一时慌了 手脚。空战中谁抢占有利高度,谁就可能取得空战胜利,和协约国飞机相比,同盟 国在飞机性能上并不占优势(尤其是面对海冬青II型战斗机时,同盟国飞机在性能 上还处在劣势),巴格达上空的空战,德军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飞行员已经被大批 击落了,这证明他们面对的远征军飞行员在飞行技术上面也超过俄国空军飞行员, 看到如此众多远征军飞机,那些同盟国的飞行员只能提心吊胆驾驶飞机迎了上去。 担任偷袭巴格达守军炮兵部队的十九旅与战车营在半路上遭遇德军主力,这个 消息很快通过无线电台传回了巴格达前指。战斗总打的十分别扭,让一直充斥在指 挥部的暮气消失了不少,在高明辉上将回国休养后,官僚习气也有所减轻,当然, 完全消失是不现实的,毕竟这是几十年积累起来的,没那么好改变。得知担任偷袭 的部队与敌人偷袭远征军后方部队撞在一起,前指急忙搜集一切可以利用的兵力想 要提供支援。而空军,自然是最理想的兵力了。几乎在远征军前指得到与德军遭遇 情报同时,巴格达守军也得到了担任迂回任务的第三军第八师突然遭遇到协约国军 队,城里的守军用来防御还不够,城北火炮需要支援城市防御战,而且就是想支援 迂回部队,那些火炮射程也没那么远,最好的办法是动用空军。敌对双方指挥部几 乎是同时想到了空军,当天气稍微适合,他们都将自己想要投入的飞机派了出去。 双方战斗机迅速散开队形,各自寻找对手缠斗起来。曳光弹在空中交织成火网, 枪炮声在天地间汇成惊雷,两架海冬青II型单发三翼制空战斗机从空中几乎垂直栽 了下去,一道道白光从飞机上朝下扫去,子弹从一架正在爬升的涂着黑十字的福克 Dr.I型三翼战斗机机头一直扫到机尾,给那架福克机身上留下了一串弹洞,三翼福 克如同脱离大树的落叶,打着转从天空朝地面栽下去。击落了这架福克,两架海冬 青不过略微偏转一下机首,打出去子弹击中了跟在福克后面的法耳兹D. III型战斗 机的发动机和机翼,黑烟从被击中的地方窜出,法耳兹D. III型战斗机斜着身子, 打着转打算退出战斗,两架远征军飞机从俯冲中改平,追在它后面又送给这架倒霉 的法耳兹几串子弹,子弹将方向舵脚蹬打坏,这架法耳兹只得追着它的长机朝地面 飘去,唯一的不同是一个黑影从掉落的飞机上分离出来,没多久,空中绽放一朵洁 白的花朵,慢悠悠朝地面飘荡。 空中激烈的交战让地面交战双方暂时忘记了彼此攻击,步兵仰面看着天空,而 战车里的战车兵也打开舱盖,探出身看着空中战斗。当远征军飞机被击中,下面十 九旅与战车营将士发出一声哀叹,看到德机与土机被击落,就轮到德国人哀叹了。 击落两架德机,两架海冬青II型战斗机从战场上空绕了半个圈再次以极快的速度爬 升。在领头一架海冬青II型战斗机的机头,画着一个白圈,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咆哮 着的豹子头。 “杜申利!豹子杜申利!”眼尖的战士看到飞机头上画着的豹子头,不由得高 声叫了起来。 空军为了树立自身形象,有意识推出几名有名气的飞行员,在国内与军队内部, 大树空军英雄。作为第一名与敌人展开空战,第一名击落敌机飞行员,第一名击落 包括德国空军、土耳其空军飞机十架的王牌飞行员,杜申利自然是作为推出来英雄, 极好的代表性人物,而杜申利在空军飞行员中外号叫豹子,用这种凶猛的动物形容 杜申利,军方觉得十分合适。而杜申利为了炫耀自己,让地勤人员在自己飞机头上 绘制了一幅凶狠的豹子头,在报纸宣传下,不光中国人知道,协约国与同盟国空军 也知道在中国空军中,有一个外号叫豹子的天生的空战天才,德军空战英雄戈林中 尉就是被这个中国人从天上打下去的。 见两架海冬青II型战斗机在不到一分钟内接连击落两架德军飞机,六架绘有黑 十字表识的信天翁D.V 型战斗机组成一个环形朝两架飞去。六架德机不停盘旋着, 寻找一切机会想要击落这两架飞机。可两架海冬青II型飞机仿佛是一个整体,驾驶 这两架飞机的飞行员(远征军空军中尉杜申利,少尉张浩天)把三翼机灵活、盘旋 与爬升性能发挥到极致。与一般空战总是在水平盘旋不同,两架海冬青II型飞机在 垂直平面不停地朝德机发起攻击:将飞机拉起,接着迅速俯冲,利用俯冲时获得的 速度使飞机在迅速跃升过程中发起闪电一般的攻击,飞机在德机视野中出现的时间 极为短暂,自然也谈不上攻击,而这两架飞机当飞到德机环形阵列上空后,利用爬 升过程里失去的速度,采用低速小半径转弯,接着再次俯冲攻击。追随两架远征军 飞机进行俯冲、爬升,寻找开火时机显然是不明智的,信天翁D.V 型战斗机为了获 得更好的视野,将上层机翼朝后面略微下移一些,而这种改变对飞机最大的影响是, 当飞机在俯冲时候,V 型支柱与翼梁会发生扭动,造成事故发生。何况就是不发生 事故,两翼的信天翁D.V 型战斗机盘旋与爬升性能也远远不如三翼的海冬青II型战 斗机。 六架德机在两架远征军飞机攻击下,一架架飞机先后被击中,冒着黑烟掉了下 去,当天空还剩下两架信天翁时,他们再也不敢与这两架远征军飞机进行缠斗了, 一个侧滑,利用下滑的加速度让飞机速度拉到最高点,以他们驾驶飞机从未达到的 速度迅速朝后方机场逃去。空战进行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短短的五分钟,出征的三 十架同盟国飞机被击落了十一架,另外有七架拖着黑烟逃回了机场,在具有压倒优 势的远征军空军面前,没有被击落的同盟国飞机很识趣地掉转方向撤回去,将天空 拱手让了出来。 空战中,最大的胜利者再次属于杜申利与张浩天机组,俩人驾驶的飞机在五分 钟里面,击落了六架同盟国飞机,而且击落的都是德国空军飞机。除了驾驶法耳兹 D. III型战斗机的可能是一名菜鸟(通常情况下,德国空军将这种飞机分配给缺乏 经验的新手,这种飞机操纵稳定性比信天翁要好,只是既然操纵稳定性好了,飞机 的灵活性、盘旋和爬升性能就不如信天翁。),其他德机信天翁D.V 型战斗机与福 克Dr.I型战斗机,驾驶它们的均是一群飞行老手,尤其是福克Dr.I型战斗机,这种 三翼飞机不是飞行尖子,根本无法掌握。击落一名飞行尖子,与击落十名飞行菜鸟 相比,难度自然是前者更大,那种没有经验的菜鸟飞行员,有时候你就是在他上面 掠过,这些没有经验的菜鸟也会吓的自己将飞机撞向大地。 地面交战双方见空战已经分出胜负,再次投入交战中。只是现在的形势与刚才 不同了,将同盟国空军驱逐出战场的远征军空军掌握了战场制空权,金雕I 型双翼 轻型战斗轰炸机以四架为一个小队,不停地扑下来,将携带的五十公斤航空炸弹投 到德军头顶。在海冬青II型战斗机掩护下,鸢I 、鸢II、海冬青I 各型战斗机以极 低的高度,贴着地面扫射德军士兵,远征军空军在战场上的活动可以用肆无忌惮来 形容: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飞行员对地面的攻击了。 从空中看,德军与远征军十分好分辨,远征军所在的地方望下去一片土黄色, 而德军所在地方看去就是暗暗的灰绿色。这让飞行员识别起来十分方便,不象面对 土耳其人,从空中看下去,双方颜色都差不多,总是害怕误炸到自己人。 灰绿色潮水起了骚动,四架鸢I 型战斗机自空中扑了下来,飞机上的机枪顺着 飞行方向一路横扫过去,潮水朝两旁分开,当飞机扫射完,抬起机首朝上飞去,在 下面刚才扫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片永不会再动的身着灰绿色军服德军士兵,这些人都 是在飞机扫射下,躲避不及而被打死。 一辆爬了不少德军士兵的A7V 战车正费力地盘旋,打算掉转方向朝后逃去,两 架战斗机从它上空掠过,机枪子弹将A7V 战车甲板打的叮当响,将上面携带的步兵 一个个打了下来,子弹撞在甲板上留下一个凹槽,四处乱飞,掠过战车的子弹将跟 在它后面的步兵割麦子一样扫倒在地。战斗机刚刚飞走,四架金雕I 型战斗轰炸机 扑了下来,呼啸声中,八枚炸弹脱离了四架飞机机翼下的挂钩,飞机一轻,快速抬 头朝上飞去,而炸弹因为惯性,头朝下前方,狠狠砸了过去,在A7V 战车附近先后 爆炸,掀起的气浪、灰尘将这辆A7V 战车遮盖,只看到红色的火球翻滚着扩散开, 黑色的烟柱扶摇直上,沙石烟雾里带着啸音飞迸而出。 烟雾渐渐淡去,刚才那辆正在开着的A7V 战车歪斜在一旁不再动弹了,在它侧 甲板处,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口子周围甲板好象单薄的铁皮外翻,周围被熏的漆 黑,上面的指挥塔不知飞到什么地方,黑烟从侧甲板与失去指挥塔的缺口处涌出。 七米长,三米高三米宽,行动极为迟缓的A7V 战车用来给飞机当靶子实在是再好没 有了,只要瞄准,将炸弹投掷下去,这种战车连逃的可能也没有。在战车附近,还 躺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德军士兵尸体。 一辆接着一辆A7V 战车在空中轰炸下成了战场上废铁,杀的兴起的飞行员在没 有误伤步兵同时,却将一辆看到有便宜可占,一马当先冲进德军队伍里打开杀戒的 东北虎式重型战车当成了德军A7V 战车给报销了。空军这种屠杀自己人行为让地面 的陆军破口大骂不已,骂归骂,大家也拿空军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说为了避免误炸, 让这些飞机飞回去吧?如果没有空军帮助,按照刚才局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时 间远征军战车营就要被人家全部消灭,而失去了战车保护,十九旅根本无法抵挡德 军步兵与战车协同突击,被分割开的三十七团、三十八团肯定会被人家各个击破。 在这空旷的地方,在战车与步兵攻击下,运气好,能撤回去一个团已经算上上大吉 了。 只要世界还存在战争,误伤这种悲剧就永远也避免不了。 德军第三军第八师的突击在远征军空军打击下,完全停止了。空军不光攻击三 十七团与战车营当面之敌,同时还攻击了围攻三十八团的德军部队,将三十八团阵 地前面德军炮兵炸的人仰马翻,以火力封锁了德军突破口。战斗轰炸机与战斗机投 掷完所携带的炸弹,将机枪子弹全部倾泄到德军头顶,掉转方向朝南方飞去。德国 人刚以为一场上天降临的灾难终于结束了,可很快他们发觉自己松气太早,将近两 百架远征军飞机还没有消失在视野里,从南面天空又出来五十来架飞机。三十架战 斗轰炸机在二十架战斗机掩护下到达战场,上空战斗机不停盘旋掩护,而三十架战 斗轰炸机各自寻找自己认为值得的目标,将炸弹扔下去,用后座双联机枪扫射下面 德军。从下午两点到天黑,一批又一批远征军飞机不停地光临战场上空,将战场炸 的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弹坑,同盟国虽然组织了几批飞机,想要夺取战场上空制空权, 可在具有压倒性优势的远征军面前,同盟国所做出的努力最终只能化为泡影。 天黑时分,双方步兵虽然还在彼此撕杀着,战场上却已经没有活动着的战车了, 在战场上只有余烟未尽的五十六辆双方战车。德军三十六辆A7V 战车被远征军飞机、 火炮、战车、步兵所摧毁,而远征军的二十辆东北虎式战车主要被德军A7V 战车五 十七毫米火炮摧毁,还有一些被德军步兵炸毁,其中有两辆战车是被空军误炸损失 了。失去了战车,双方只能用步兵、携带的轻型火炮攻击对方,在空军帮助下,三 十七团终于与三十八团再次取得了联系,而此时三十八团已经损失了三成兵力。德 军第八师见在失去制空权下,无法将十九旅分割包围,反而任何行动都要受到空军 打击,很快调整了计划,将部队从突破口撤了回去,就地迅速组织起防线防备十九 旅反击。 白天的战斗令十九旅精疲力竭,配合十九旅作战的战车营损失了全部战车,好 象永远不会负伤的战车营营长高德申少校与他乘座的战车一起终结在这里,现在十 九旅面前拥有一个师的德军,再想从这里偷袭同盟国在巴格达北面的炮兵阵地,显 然不可能。 德军在白天战斗中,虽然因为远征军陆军顽强抵抗,空军精确的配合,损失惨 重,可他毕竟是一个齐装满员的生力师,而且与比死板僵化的土军相比,德军指挥 官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如果他们跟土军一样死板地执行预定计划,十九旅对付起这 样的敌人自然很轻松,可现实情况并非如此,这些中下级军官拥有很强的主动性, 往往能把握住战场上出现的任何一个战机,将部队投放进去。这样的军官再结合拥 有严明纪律性的德军士兵,想要对付这种敌人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天快要黑的时 候,远征军飞机全部飞回了机场,没了飞机威胁,德军部队又开始小规模积极活动。 对十九旅而言,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在夜晚守住阵地,期待黎明到来。只要天亮了, 美索不达米亚的天空又成为远征军的天空。 “徐永晋……永晋!你还活着吗?” 夜晚,双方机枪与迫击炮不停朝对方阵地射去,照明弹将大地照的一片惨白, 当坠落的照明弹熄灭,新的照明弹还没有升上去时,四周一片漆黑,机枪射出去的 曳光弹显得十分醒目,而迫击炮弹爆炸形成的火球让人以为自己被暴露在火光下。 徐永晋握着步枪趴在弹坑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摸出水壶晃了晃,水壶里的 水在天黑之前就已经喝光了。下午紧张的战斗让团里抽调了一切非战斗人员上了战 场,司务长、勤务兵、后勤辎重兵、通信兵……只要是人,而且两条腿两条胳膊还 在,他们就必须到前面堵截敌人,到最后敌人是堵住了,可与战斗人员相比,这些 步兵嘴里的“老爷兵”却付出了极大代价,很多人刚上前沿,马上就被敌人打死。 战斗中,五连司务长韩波因为徐永晋的保护,没有与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到前面走一 遭就交代了,可他也为了这次作战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纪念:他的一只耳朵让迸飞的 弹片咬走了。当时韩波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在炮击结束,德军的进攻被击退 后,韩波才觉得耳边有些火辣辣的,手一摸,伸到眼前一看,手上全是血,这个胖 子当时就吓的休克过去。 包扎后,韩波嚷嚷着要下去,前沿他是一分一秒也无法忍受了。可徐永晋让他 一个人下去他又不敢,摸到前面来韩波已经觉得是幸运,现在挨了一下子,韩波总 觉得下面的德国佬老早就注意到自己,从弹坑里爬出去是需要暴露在外面的,那些 注意到自己的德国佬还有不击中火力消灭自己之理?前沿不肯待了,一个人下去他 又害怕让敌人给打死,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有人护送韩波下去,而这种人只有徐永 晋最合适。可徐永晋认为自己没有接到命令,不能冒然离开阵地,争执了半天,当 远征军飞机开始攻击土坡下德军,徐永晋将决不情愿的韩波一脚从弹坑里踢了出去。 被踢了一脚,捂着屁股的韩波以创造三十八团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从弹坑里跑了出 去。也许是韩波跑的太快了,快的下面的德军谁也没看到,或者天空飞机不停地轰 炸让那些德国佬自顾不暇,反正在韩波跑到连长那边时,没有一颗子弹追上他。 韩波是下去了,可到天黑,五连的晚饭并没有因为司务长下了阵地而送上来— —炊事班战士都在前沿,没有人在下面烧饭——,更要命的是,炊事班的水桶被一 枚炮弹炸了个大口子,在人们发现时,水桶里的水已经融入到黄土里。没有吃的, 没有喝的,韩波他们的日子自然十分难熬。没吃没喝不算,天黑后还总有三三两两 的德军士兵想要偷偷摸上来捞一把便宜,这让战士们神经一直绷的很紧。徐永晋感 觉自己处在崩溃边缘,听到外面有人轻声喊着自己名字。 “谁?我在这里。” “别开枪。是我,姜国华。”听到徐永晋说话声,姜国华找出声音来源,说着 从外面骨碌碌滚了进来。接着外面炮弹爆炸火光,姜国华打量一下徐永晋所在弹坑。 “不错嘛,比我那掩体舒适多了,我那边怎么没有这样弹坑?要是有,也不会总觉 得要被人家打着了。” “好小子,居然还没死。”徐永晋咧着嘴冲姜国华笑笑。下午的战斗三十八团 损失惨重,五连一半的兵力在战斗中不是阵亡就是负伤,战斗激烈的时候,徐永晋 感觉其他人都死光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对付蚁群般爬上来的德国佬,这种感觉让 人十分孤独。入夜,德军进攻的势头渐渐低了下去,虽然骚扰不断,战斗总算不再 那么激烈了,这时候徐永晋才发觉坚守在阵地上的并非只有他一人。现在姜国华的 出现让徐永晋心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安逸感。“什么事情?” “水有吗?我的水壶早就空了。” “没有!没看到我嘴巴都起泡了,我还想问你有没有水呢。”徐永晋摘下空了 的水壶,没好气地扔到姜国华面前。 “嘿,兄弟们,你们还活着?”为了心理安慰自己,避免下面的敌人通过声音 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姜国华与徐永晋有意识将声音压的很低,可他们的说话声还 是吸引别人。 “呸!梁德忠你个乌鸦嘴,我还想活着回到家乡当议员,哪那么容易光荣在这 里?” 梁德忠嘿嘿笑了笑。“呵呵,你想当议员?你想当议员,我还想当市长呢。咱 那小地方当个市长可比你们浔阳当议员简单多了。” 姜国华坏笑道:“我说哥几个干嘛不想当元帅?没听人家说,不想当元帅的士 兵不是好兵嘛!什么不好当,居然想当猪头议员。”姜国华对投票表决通过参加战 争的议员没什么好感。 “当什么好兵?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多士兵,能有几个人当到元帅的?不要 说元帅,就是将军又有多少?我只想平平安安回到家,考大学,进工厂,娶个媳妇, 生他几个儿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好了。当然,如果能当个议员,以后咱也能事不 关己投票让别人送死,自己安坐在后面等着数钱好了。” “好没出息,真要这样你干嘛参军?又没有人逼着你非进军营不可。” “一言难尽啊!理想与现实之间永远横着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徐永晋大摇 脑袋。“大家想过没有?不管前面打的怎样,最终出来收拾局势的都是那些议员, 是政治家。今天我们为了他们所宣扬的信念与别人打的尸山血海,咱们大家都是英 雄,明天,这些婊子养的政治家又会说为了国家利益,必须要和这些敌人和好,要 大唱友谊地久天长!英雄?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是什么狗屁英雄?一想起漠北战争最 后不了了之,我就害怕自己死在这里一点也不值。我总在想,这样的战争对谁有好 处?德国和我们有什么过不去的,明明可以通过外交解决,却非要动用武力不可? 要知道建国战争时候,德国前身普鲁士可是给予我们很大帮助。至于土耳其,这个 混蛋满世界嚷嚷要建立什么东土耳其斯坦,讨厌是讨厌,可他不过是喊上两嗓子, 一点现实意义也没有。难道为了这个就要打到人家家里去吗?这么大老远,我们就 是取胜了,又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不过取得好处的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在战壕里的任何人。” 姜国华静静听完徐永晋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地帮助他将没说出来的话给说了出来。 “真正有好处的是那些躲在国内安全的地方,嘴边叼着香烟,一手点钱,一手写‘ 为了热爱我们的祖国,年轻人应该上战场’这种狗屁文章。” 徐永晋笑着在姜国华肩膀上拍了下。“所以我的理想是回国当议员,全中国人 都死绝了,光动嘴皮子的政治家也连根毛也不会掉。就是当不了议员,我也可以安 静过一辈子,至于狂喊着为了祖国的强盛,必须扩张、扩张、再扩张,这种盲目的 爱国青年,咱是没什么兴趣了,要打仗,还是先将这些人送到前线,让他们为了国 家强盛流血流汗,咱跟在后面等着发战争财好了。” “良心可真坏透了,居然想大发战争财。你就不怕让人家指着脊梁骨大骂你祖 宗十八代?” “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要能发战争财,那也是给国家做贡献不是?就好象那些 议员,漠北战争时,他们说俄国人都是傻瓜,是笨蛋,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富有侵 略性的人类蝗虫,这种害群之马必须趁早铲除,可等战争一结束,议员们马上又开 始大唱中俄两国一衣带水,要和平相处,共同对抗其他帝国主义国家了。我怎么没 看什么人指责这些家伙祖宗十八代?” “说什么呢,永晋,是不是又想排地雷去?” 正嘲笑国内那些议员的三人听到有人对这边说话,将目光投向夜幕下的坡顶, 看到说话之人模糊的身影,虽然战场上到处流弹横飞,三人还是急忙从弹坑里站了 起来。“连长。” 王兆军弯着腰翻身进了三人所在的弹坑,弹坑虽然让徐永晋在白天趁着战斗不 那么激烈时候挖宽了许多,可一下子进来四个人,里面自然十分拥挤。“坐下吧, 用不着敬礼了。徐永晋,你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那张嘴?是不是想让我把你降到新 兵?说什么话事先动动脑子想想,像你刚才讽刺挖苦国内的议员,给人家听了影响 多不好!要知道,你是一名光荣的中国军人,作为中国人,能当一名军人是一个多 么值得自豪啊!军人的职责是什么?是帮国家开疆拓土,是让任何一个国家,任何 一支军队见到我们中国军队就要发抖!至于政治,军人不应该管那些无聊的把戏, 我们只要打好仗就是了,别人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在青 史留名,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那么长的历史,又有几个人能留下自己名字?打 仗,不管怎么说,你多了一条留名的机会,不然你连丁点机会也没有。你说呢?你 刚才说的话算我没听到,以后小心点。” 是否能成为著名人物,对徐永晋和众多士兵而言,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徐永 晋想的很开,真要留名,也是那些大官才能留下姓名,士兵只能是给那些成功的军 官青史留名当一块小小垫脚石,跟蜡烛差不多,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战场上看惯 了生生死死,敌人的,自己人的,那些珍贵的生命,上了战场却脆弱的如同一个个 装满了红染料的玻璃瓶子,很轻易就给敲碎了。对高高在上的将领,死亡不过是他 们战斗统计表上一个数字,而对徐永晋这样的士兵,这却代表了全部,刚才你还想 着回家娶媳妇,下一秒钟你就与大地融为一体,什么地方也用不着去了。徐永晋还 很年轻,他并不想自己宝贵的生命如同短暂的流星,转瞬就消失不见了。只是连长 毕竟是连长,徐永晋心里就是一百个不赞同,口头上他还是必须与连长保持高度一 致。 “收拾一下吧,我们要撤退了。”借助照明弹发出的光亮,王兆军很满意地看 到自己一番言辞让这些刺头(王兆军总觉得老兵都是一些刺头,吊儿郎当,很难管 理。)不停地点着头,拍了拍距离他最近的姜国华,嘴里冒出了出乎几个人意外的 话。 三个人一听同时一震,梁德忠不解地道:“撤退?!”发觉自己声音过大,梁 德忠压低了声音,哑着嗓子低问。“这里倒下了我们多少兄弟,连长……难道我们 不打了吗?” “还打什么打?我们任务是突袭敌人炮兵阵地,既然在这里遭遇敌人,并且陷 入僵持,这任务算是泡汤了。上级命令,让我们马上撤退到底格里斯河南岸,接受 新的任务。放心,上级决不会将这些敌人放跑的,一个也不会让他们逃跑!” 六月二十日中午,远征军第十九旅与德军第八师在巴格达城北一个叫白库巴村 附近突然遭遇,原本各自担任偷袭任务的两军在突然遭遇后,迅速展开队形,一场 战斗没用多久就变成了一场混战,双方阵地犬牙交错,作为交战中的军人,为了生 存,双方都将自己能力发挥到极致,彼此之间伤亡自然也不小。一天的战斗,十九 旅付出了伤亡两千代价,制空权掌握在中国空军手中,为了给予地面部队帮助,在 美索不达米亚的两个战斗机联队,一个战斗/ 轰炸机联队全天共出动五百架次,对 十九旅当面的德军第八师不停攻击。空战中,德国派驻到美索不达米亚的特别远征 大队(有战斗机五十架,战斗/ 轰炸机十六架)作为一支建制部队,在先后损失三 十余架飞机后,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在空军与地面部队打击下,德军第八师伤亡 倍之于十九旅。 对十九旅与德军第八师而言,两军在半道上发生遭遇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让他们头痛的是担任突破任务的战车部队在消耗战中全部损失殆尽。没有了战车, 敌人堑壕体系如何突破?战争爆发以来历次战役告诉大家,让步兵端着刺刀朝敌人 堑壕冲锋,这只能是让士兵白白送死。白库巴打的热火朝天,对方要是没猜出对手 思路,这仗早就不用打了。 既然失去了突然性,远征军也不想让自己的拳头部队继续在这空旷的黄土地上 与敌人顶牛。要消灭敌人还有很多方法可选择,如断敌粮道,堵截增援,让巴格达 这里的守军最后因为弹尽粮绝不得不投降。刚好,陆战队与阿拉伯联军派人通知远 征军总部,德军第三集团军的后继部队已经到达萨马拉前线,对夺取了萨马拉的远 征军不停展开试探性攻击,眼看那边就要爆发激烈战斗了。如果十九旅能顺利拿下 巴格达城北的敌人炮兵阵地,那么海军陆战队所在的萨马拉与陆军没什么关系—— 没了炮兵支援,城里守军就是再凶悍,又能坚持多少时间?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了, 突然爆发的遭遇战让这一切都失去了现实意义,陆军不光没有拿下敌人炮兵阵地, 还在遭遇战中得到德军第八师已经进入巴格达的消息,想要短时间内靠强攻拿下巴 格达,可能性实在不大,这时候对总部来说,萨马拉的重要性就特别突显出来。 萨马拉,是让巴格达守军失去补给,断绝增援的重要阵地,只要守住这里,巴 格达守军总有那么一天会被歼灭。而要是让敌人突破了萨马拉,如威廉皇太子的第 三集团军与第八师东西夹击,让萨马拉城内的远征军不得不退出,巴格达城内的守 军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守城实力得到极大加强,再想拿下巴格达,可能性 不能说没有,可困难却大了许多。 为了加强萨马拉守军实力,远征军不得不让拳头部队——陆军第十师第十九旅 ——在撤离阵地后,乘坐汽车、马车、骆驼,星夜兼程朝萨马拉赶去。同时工兵部 队迅速在萨马拉平整土地,开辟一个新的空军野战机场。战车部队能给予陆军多大 帮助,陆军到现在也看的并不是特别明显,倒是空军的作用陆军体会特别深,到现 在,陆军认为没有空中支援,地面部队简直无法作战了。要守住萨马拉,前线就必 须有空军援助,掌握制空权对远征军而言是极端重要的。 让人感到幸运的是,当十九旅先头部队到达萨马拉半天后,六月二十日与他们 发生过遭遇战的德军第八师先头部队也赶到了萨马拉。萨马拉对巴格达战役重要性 远征军看到了,德国人同样也看到了。几乎是远征军做出将白库巴战线部队撤下来, 调往萨马拉同时,德军第三军指挥层也因为斩断敌人神经中枢的计划完全破灭,干 脆将第八师从白库巴纠缠战中摆脱出来,全力打通自己后勤补给线的决定。为了运 送部队,远征军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机动车辆,而德军第八师却靠步行,于是,同 时行动的双方,到达萨马拉也有了先后。 苦战,连着又是一场苦战。为了将敌人彻底封闭在巴格达的远征军部队与千方 百计想要打通补给线的德军部队如同两块钢铁猛然撞在了一起,战场上整天枪声阵 阵,炮声隆隆,滚滚黑烟遮蔽太阳,冲天火光照亮夜空。战死着很快被掀起的尘土 掩埋,负伤者络绎不绝后送到野战医院,轻伤的包扎一下再次回到阵地,重伤的在 简单治疗后继续后送,至于因伤抢救不过来的,只能埋在野战医院附近,很快,距 离前线不是很远的双方野战医院周围又出来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只是一边是白色十 字架,一边是插着一块写了名字的木板。 围绕萨马拉,双方投入兵力越来越大,开头这里只是营级规模战斗,很快,战 斗发展到团级、旅级、师级,到七月中旬,围绕萨马拉,同盟国投入了德军三个师, 土军一个集团军(被打残的第六集团军),而远征军除了投入所有陆战队、阿拉伯 联军,还将陆军第十师、外籍兵团第一军投入到萨马拉。 八月初,萨马拉前线战况平稳了,王一阳上将指挥的第二集团军二十万部队也 乘坐轮船在美索不达米亚登陆。原本在美索不达米亚,远征军与阿拉伯联军在人数 上已经占了很大优势,第二集团军的到来,使得局势迅速朝有利协约国方面倒了过 去。五十万大军将巴格达城里的十万同盟国军队包围起来,同时,拼命救援的德第 三集团军在损失三万人后,不得不朝摩苏尔方面撤退。 九月底,基尔库克、摩苏尔、阿尔比勒先后被远征军占领,侯塞因的阿拉伯军 队在得到远征军陆战队配合后,朝他们心目中的圣城——大马士革奔袭。当协约国 俄国战线陷入僵持的同时,同盟国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战线却已经分崩离析了。 空中一架三翼战斗机带着一架两翼战斗机几乎贴着地面飞行,黑影投射在地面, 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下面战士在仰头看着飞机同时,不由得用手指堵住了自己耳朵, 绘制着鲨鱼的机首告诉大家这架飞机隶属于远征军空军第三混合航空联队第一大队 第一中队,传奇的第一中队在飞机头部绘制凶猛的鲨鱼头,这个现在成了交战各国 都了解的事情。天空中驾驶这架飞机的自然不是空军最大的王牌杜申利,自从白库 巴空战之后,空军为了训练更多飞行员成为空中猎手,将杜申利从战场上硬拉回国 内让他担任教导联队里面的飞行教官,专门教那些刚离开飞行学校的菜鸟飞行员如 何能够在空战中生存并且能够击落敌机。 很多从飞行学校出来马上就上战场的飞行员,他们只能够全神贯注将驾驶着的 飞机开好,前线经常有这样事情发生,这些新手在空中连敌人飞机影子都没看到, 就成了空中火鸡,让敌人打了下来。为了改变现状,空军将一批在空战中击落敌机 十架以上的飞行员从前线撤出,让他们在国内就给那些新手教授自己的作战心得, 这样可以尽快让这些新手成长起来。虽然中国人多,损失些飞行员就是再多也是损 失得起,可那些飞机却不可能如同人口一样,要多少有多少。至少是为了减少飞机 的消耗,让新飞行员有经验也是十分必要的。 新飞行员除了要在国内接受成了飞行老油条的教导(从他们给飞行学校教官的 信中,这些老飞行员很多时候简直是在欺负新手。他们有时候甚至会故意飞到新手 上空,将飞机起落架架到新手驾驶的飞机机翼上,让这些新手吓的胆战心惊。教官 这样疯狂的举动要是在飞行学校,就是不开除,至少也要接受处分,可在这国内训 练场,一切却显得十分平常。),他们在到达海外后还要先担任老飞行员的僚机, 击落敌人是用不着考虑了,先考虑如何与老飞行员保持好队形,在天空学习那些老 飞行员是如何作战的。而杜申利的僚机张浩天现在就是带新手的老飞行员。张浩天 到现在击落的敌机数量也达到了八架(五架土耳其飞机,三架德国飞机),获得了 一枚优质飞行勋章(表彰张浩天飞行次数的)、一枚二级红旗勋章(表彰张浩天击 落了五架敌机。),如果再击落两架敌机,张浩天他将获得一级红旗勋章。可对张 浩天来说,这两架飞机却成了遥不可及的目标。在美索不达米亚上空,土耳其人与 德国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综,没有敌机供张浩天击落,他又如何获得一级红旗勋章? 无法获得红旗勋章算不了什么事,张浩天他很想回国看看家人,从杜申利写的信中, 张浩天知道这个家伙跟《浔阳早报》的吴伶俐订婚了,吴小姐成了杜申利的未婚妻, 张浩天很想亲自到国内给他这个好友祝贺一下,可没有击落十架飞机,空军是无论 如何不会让他归国的。所以张浩天在比别人渴望获得勋章之外,又多添了一层烦恼。 “班长,我们还要走多远啊?”李光羽用手背擦拭一把脸上汗水,侧头问走在 身边的徐永晋。十月的山地气温有些寒冷,不过长时间行军,战士们还是觉得身上 很热。 “快了,翻过这个山头应该可以看到摩苏尔了。” 一队衣衫褴褛的土耳其战俘被远征军战士骂骂咧咧押送着,从前面走了过来, 战斗顺利,让开进的战士心情也不错起来,看着这些穿着肮脏的卡其色军服,面如 土色,须发蓬乱的战俘,尖利的嘘声与嘲笑一起飞了过去,在嘘声中,那些战俘只 能将头垂的更低。对战士们来说,看到一长队一长队的战俘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要 说战斗力不强的土耳其人,就连自认为高贵的雅利安人垂头丧气走进中国战俘营, 这些战士也看的多了。在白库巴战役失利后,巴格达方面的守军陷入混乱中,每天 都有大批同盟国士兵举着双手离开阵地,而担任援军的德军第三集团军,他的情况 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在王上将指挥的第二集团军攻击下,德军第三集团军只能步 步朝安纳托利亚撤退,美索不达米亚这里是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光羽,悠着点,不过是俘虏而已,有什么好嚷嚷的?还是节省点口水吧。” 徐永晋看李光羽嘘那些俘虏特别起劲,不由得在旁边嘀咕了两句。 “班长,你抓过多少俘虏?”跟在后面来自广西的壮族小伙龙绳武操着与外国 人差不多的腔调很是生硬地问徐永晋。 龙绳武与李光羽一样,俩人都是补充到三十八团二营五连没多少时间的新兵, 不过和徐永晋以前接的那些让他挠头不已的新兵不同,龙绳武他们这批新兵在国内 已经由伤愈的老兵带领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战争适应训练,对枪林弹雨的适应速度 要比以前那些屁事不懂的新兵快了不少。虽然他们还是满脑子相信靠自己的力量就 能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扬中国国威于海外。 在白库巴与萨马拉战役中,作为远征军的招牌部队,十九旅三十八团总是什么 地方危险,他们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到现在荣誉是捞了不少,如虎贲团、雄师团、 磐石团、疾风团……三十八团在取得一个接着一个荣誉的同时,部队人员伤亡也急 速上升着,从三十八团登陆美索不达米亚算起,到结束了萨马拉战役,三十八团伤 亡兵力已经超过六千人,靠伤亡的这些战士,就是组织三个普通团也绰绰有余了。 团里面兵力先后补充了五回,到现在,刚登陆美索不达米亚的老兵,就是从团里面 找,算上轻伤又回到部队的,也不过百余人。而徐永晋就是这为数不多运气极好的 战士中一员。既然是在战场上作战了一年半的老兵,徐永晋的战斗经验不是那些刚 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可以比的,就连从学校出来的初级军官在这方面也无法与徐永晋 相比。很多和他一样的战士,现在已经成了少尉,或者军士长,就连徐永晋训练的 过新兵,现在有些也成为上士了。而徐永晋因为和他的连长曾经发生过纠葛,由下 士被一下子降到了新兵,虽然后来又升了上去,现在的军衔也显得与其他老兵差了 一截。幸好徐永晋心态比较好,他觉得在这充满了死亡陷阱的沙场上,上士与上尉 风险是相同的。并不是说你升到了上尉,子弹就不会咬着你了,你也同样会很轻易 被人家打死。和升官相比,能活着离开地狱对徐永晋更有实际意义。当然,要是能 升上军官,指挥一个连,徐永晋也会毫不犹豫接受的。人的虚荣心并不因为身在战 场而有一丝一毫减弱。 “抓俘虏吗?我当新兵刚上战场的时候就抓过一个络腮胡子的土耳其士兵,后 来战斗参加的多了,抓获的俘虏也更加多,……那么长时间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多 的不敢讲,十来个应该有吧。” 李光羽惊讶地吹了声口哨。“这么多?班长打死了几个敌人?” “肯定打死的有八个,还有六七个可能是我打死的,至于打伤的就更多了。” “班长,这些你怎么以前从来没和我们谈起过?消灭了这么多敌人,红旗勋章 团里面总应该发一枚吧?可我们从来没看班长您戴过。” 听两个新兵不停问着他们感兴趣的问题,徐永晋只能默默苦笑两声。自从二十 旅投降后,感觉遭遇奇耻大辱的远征军总部就终止了对陆军授予战功勋章的奖励。 徐永晋虽说在解围战斗中打死打伤不少敌人,可全军都没有勋章发,他也不能例外。 后来条件好了,徐永晋又得罪了连长,活干最脏最累的,上报表现优异战士名单却 没有他。县官不如现管,团里面又不可能一一核实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只能相信各 连连长汇报情况,于是徐永晋再次与勋章擦肩而过。当徐永晋与王兆军连长关系不 再别扭了,他消灭的敌人数字却又下来了。你没打死什么敌人,连长也不可能硬给 你增添消灭敌人数字,到现在,徐永晋战斗奖章(一般情况下参加一次旅级以上战 役的,上级都会给战役参与者颁发战斗奖章,如是对战争有特殊意义的团、营级战 斗,也有可能由上级颁发战斗奖章。自然,铜皮包着的奖章没有镀银甚至镀金的勋 章值钱,如果你能获得一级共和国勋章并且没有死的话,你胸前那勋章将是纯金并 且镶嵌钻石的。不过这种勋章获得条件极为苛刻,一战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人 获得过这种勋章。击落敌机十九架的杜申利,他所获得的三级共和国勋章已经是到 现在为止的最高荣誉了。)是有不少,至于勋章,还可望不可及。这些徐永晋自然 无法和他现在的下属说,说了人家也认为你在寻找各种借口掩饰自己的无能。 无奈下,徐永晋只能嚅嚅将这问题搪塞过去。“勋章岂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那么多烈士在前面,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将功勋让给他们,这至少是对他们家人的一 点安慰,不是吗?” 说着话,一队俘虏在战士的押送下从徐永晋他们身边经过,越走越远,渐渐成 了东方天地交界处一群模糊的黑影。光秃秃的落叶乔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空中不 时有一架架飞机从西边飞过来,从徐永晋他们头顶掠过,消失在东边天际间。这些 飞机都是完成了战斗任务,回基地的,昨天经过一番相对比较激烈的战斗后,敌人 在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有组织的抵抗了,空军也用不着顾虑飞机攻击地面目标会有 什么损失。 日近中午时,队伍爬上山头,走在前面的战士上了山顶不再动了,后面的战士 因为前面挡道十分不高兴,嘴里自然也没什么好话可以吐出来,只是站在前面的战 士对后面乌七八糟的话充耳不闻,等后面那些战士挤到山头,下面出现的场景让这 些战士惊呆了。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徐永晋看着下面同样瞠目结舌——在下面,一 队衣衫不整的队伍互相搀扶着正朝东边蹒跚而来,这支队伍距离他们很近,连鼻子 眼睛也能看清楚。他们不是从战场上解脱了的土耳其人,而是中国人! 深凹下去的面颊,前胸贴后肚,原本合身的军服现在宽大无比,有的人也许因 为走的热了,敞开了军上衣,胸前肋骨清晰可数,有的人却觉得十分寒冷,双手偻 在一起,不停地瑟瑟发抖。不管什么样的人,他们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两下,有的人 没走多少路,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如不是旁边有人上来搀扶,恐怕这一跪下,靠 他自己力气就爬不起来了,看起来走路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这让战士们吃 惊不已。他们不知道这是哪一支部队,为何如此狼狈,就好像一群刚从地狱里爬出 来的鬼魂。 在下面朝后走的队伍里还夹杂着一些看起来要精神许多的战士,这些战士现在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帮助队伍里不时倒下的其他战士,将他们搀扶起来继续前进。 看着同样是中国军人,却如此狼狈,山顶上站着的战士在愣了一会儿神后,急 忙奔了下去,很快与下面的队伍融合在一起。战士们将身上多余的衣服套在那些发 抖的战友身上,将看起来站立不稳的战友搀扶着让他们能站着像个样子。 “怎么了?你们是哪支部队的?怎么成这样子了?”徐永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 帽子扣在一个光着脑袋的战友头上,不解地问道。而那人只是感激地看着徐永晋, 张开了嘴不停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他们是被土耳其人俘虏的第十师二十旅战士,我们在不久前刚把他们从战俘 营解救出来。”旁边有人解开了徐永晋心里的疑惑。 “二十旅?!”徐永晋看着周围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战友,睁大了眼睛 不能置信。对战俘,远征军给予了他们无微不至的照料,有病的看病,有伤的治伤, 对被抓获的俘虏,严格按照日内瓦公约去做,可看着面前这些被解救出来的二十旅 战士,徐永晋无论如何无法把他们与良好对待联系到一起。扫了眼周围,这样衣冠 不整的战士有七八百名。“你们都是二十旅的?这……天哪……天哪……你们旅其 他被抓的战士呢?” “没有其他人了,这就是二十旅全部。”旁边人神情落寞地说道。 徐永晋再次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徐永晋不是什么重要将领,可战场上小 道消息到处乱飞。从小道消息上,他知道二十旅被俘的足有三四千人,可面前这七 八百人居然是“全部”,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不是有好几千人被人家抓了吗? 怎么……”看着周围那些刚从敌人虎口逃脱出来的战友,徐永晋满腹疑问。 跟随这些被解救战友朝后方转移的战士悲愤地解释道:“那些土耳其人真他娘 的都是些禽兽!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日内瓦条约这么一个东西,就是知道,这些魔鬼 也不会将条约放在眼里,他们这些狗娘养的混帐东西用尽各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对我 们被俘的战士虐待,甚至残杀!可怜啊,饭吃不饱,觉睡不好,还要在这些混蛋威 逼下修路、挖矿,做各种重劳力活,很多战士都被活活饿死累死了。等我们解放战 俘营,三千多兄弟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看着眼眶深陷,骨瘦如柴,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倒的战友,徐永晋肚子里有一 团火在熊熊燃烧着,虽然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静下来,可看着眼前这些战友的惨相, 他根本无法冷静,这些战友都是和他一样的中国人,在战场上对那些放下武器的土 耳其士兵,中国军人完全遵守并且还超过条约规定给予俘虏人道待遇,用不着他们 干什么重体力活,有吃有穿的,并且吃的穿的和同级的中国军人一样,还按照他们 在土耳其军队的薪水待遇每个月都给他们发补贴,什么叫仁至义尽?这就是了,可 看看土耳其人是如何对待同样不幸被俘虏的中国人?吃好的穿好的这都是奢望,那 些土耳其人对待中国俘虏连牲畜都不如,不过一年多时间,三千多兄弟只剩下八百, 其他都被折磨死了。如果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公平之事,双方在如何对待俘虏问题上 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徐永晋只感觉热血涌上脑门,脑袋马上就要炸开了。 和悲愤的想要抓个土耳其人将他撕裂成碎片一样,冲下来的其他战士也了解了 这支不幸部队的悲惨遭遇,山道上一时群情激愤,到处都是吵吵嚷嚷声,很多人眼 珠子都红了。 “算了,不多说了,我们团长已经跟后方联系过,听说总部派了汽车来接这些 不幸的战友,我们还要赶路,你们不要挡道。……弟兄们,对待土耳其恶魔千万不 能心慈手软,对他们只有一个杀!一定要将这些恶魔全部从世界上铲除才行啊!对 豺狼只能消灭,不能放纵,千万不要做东郭先生!”人群中有一个上尉模样的军官 扶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刚解救出来被俘战士,朝徐永晋他们用力大声喊道。 告别了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战友,徐永晋他们再次踏上征途,只是现在不光 那些新兵强烈盼望好好教训那些“土耳其狼崽子”,就连徐永晋这样自以为子弹从 鼻尖掠过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老兵,他们也真切盼望能和敌人好好打一仗,将那些 不是人是畜生的混帐东西从地球上抹去,至于战斗中自己是否会丧命,仇恨面前, 这根本用不着考虑。 太阳落下又再次升起。十九旅过了摩苏尔,沿着巴格达铁路朝努赛宾进军,按 照远征军指示,十九旅最后的目的地应该是库尔德斯坦重镇:迪亚巴克尔。从摩苏 尔出发,四百公里荒芜的山路,够十九旅走的了。 与远征军刚登陆美索不达米亚不同,当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军第三、六集团军与 德军第五集团军第三军被围困在巴格达,增援的德军第五集团军其他三个军(第五、 七、十八军)在萨马拉战役中损失惨重,在远征军攻击下一路朝安纳托利亚溃退, 在美索不达米亚与库尔德斯坦,除了还在苟延残喘的巴格达守军,其他有组织的抵 抗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 “原地休息!”后面传来连长的喊声,低头行军的战士一听可以休息了,顾不 得进入冬季后,山区里地面十分阴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天走路让这些战士两 腿都有些发软,很多战士的脚掌起了水泡,短暂的休息是他们深切期盼着的,现在 终于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徐永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早上十点整,按照惯例,现在是和在巴格达城外 的远征军总部联络时间,电台架设联系需要一段时间,这倒刚好让他们可以休息休 息。 昨天在摩苏尔五连抓获了二十来名没来得及逃跑的土耳其警察——准确的说这 些土耳其警察在看了远征军关于城市必须保持完整,保证当地居民、官员生命安全 的传单后,勇敢地留了下来维护当地秩序。前面经过的部队一心往前走,将这些人 缴了武器留在后面,等五连上来,这些人成了没仗打闲得发慌的五连俘虏。 俘虏都是土耳其人,按照连长指示,徐永晋带着他的班,押送这二十来名俘虏 到团部去。半道上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很快回去的徐永晋跟连长汇报说 俘虏在半路上打算抢夺枪支反抗,结果被自己和战士们集体镇压。徐永晋说的面无 表情,听着的王兆军同样摆出一付有听到,没记住的样子。对他们来说这很正常, 这些俘虏都是土耳其人,是残酷虐待中国战俘的土耳其人,害怕自己受到相同对待 让他们反抗,这很正常,至于有了反抗就要有镇压,这也同样合情合理。至于说这 些俘虏为何乖乖投降后又想着反抗,反正人的心思永远也无法揣摩,一个纯洁的军 人又怎么可能了解对方是怎么想的?有意识杀俘虏?中国军人乃文明之师威武之师, 违反国际公约的事情是中国人所不屑做的,不然也不会有优待俘虏之说了,看看那 些战俘营里土耳其人生活如何就知道。既然大家都如此想,二十来名俘虏成了地上 冰冷的尸体实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倒是徐永晋和他班里面战士,昨天这么 一折腾,今天显得比别人更累一些,能休息一下自然极好。 刚坐下没多少时间,南面传来低沉的蹄声,正在休息的战士听到响声,不由自 主地站起来转头朝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南方天际间一抹淡薄的烟尘冉冉升起,和步 兵开进掀起的低而厚的烟尘不同,这股烟尘高而薄。 “土耳其人吗?” “没听说在我们后面有土耳其骑兵啊?” “班长,要不要占领阵地阻击?” “瞎紧张啥?!上级不是说了,今天阿拉伯军队要从这里经过,这一定是那些 阿拉伯骑兵!” “可万一不是阿拉伯盟军呢?” “怕什么,不是还有后卫嘛,真要是敌人,后面部队也会抵挡一阵。” “就是,我们后卫部队又不是吃素的。何况自从德国佬败退后,同盟国在这里 就成了王小二过年,他们现在逃还来不及,我们不攻打,他们已经要上高香答谢菩 萨保佑了。怎么可能跑到这里,送到我们前面?” “小刘,话可不能这么说,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人?那些库尔德骑兵厉害 得很呢!小心为上,安全第一。” “库尔德骑兵?土耳其第三集团军里面四个半库尔德骑兵师不是被围困在巴格 达?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你也胆子太小了点。” 战士们就后面升起的烟尘各自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可军官好像知道后面肯定是 友军,并没有让战士们抢占山头,摆开架势准备阻击可能出现的敌人。见军官脸色 并没有因为后面突然出现的骑兵有所变化,还是那么轻松,战士们提起来的心又放 了下去。 没过多少时间,后面上来的那些骑兵面目依稀可辨,战士们很轻易地从那些骑 兵身上裹着的白色长袍分辨出这些骑兵是阿拉伯军队。他们骑着的也不是战马,而 是骆驼。也许那些阿拉伯骑兵看到了前面休息的远征军将士,将骆驼放慢了脚步, 渐渐的停了下来。 上来的骑兵并不多,刚才骆驼全力奔跑时,徐永晋看着还以为有千军万马,等 骆驼停下来了,仔细一打量,这队骑兵连千人也没有,大概六七百人规模,也就是 一个骑兵团。看到盟军上来,正在休息的十九旅将士纷纷站起来朝他们挥着手,友 好地打着招呼。而阿拉伯骑兵也高举着弯刀,吆喝着战士们听不懂的话,催着骆驼 缓缓从十九旅侧面过去。从隔壁阵地上,有几个军官模样的军人迎了上去,徐永晋 猜测这几个人应该是旅部派去联络的。 “班长,我们下去看看吧?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看到过阿拉伯军人是什么模 样的。”龙绳武跃跃欲试想要下去。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两个耳朵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徐永晋对下去 看热闹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就是好好坐在山腰上舒展一下腰,放松小腿肌肉。 “班长,去看看吧,不过一点路,看了马上再回来就是。”李光羽和龙绳武有 着同样的兴趣。说着俩人不容徐永晋多说,拉起徐永晋朝下面奔去。 作为班长,徐永晋当的有些不称职,对如何告诉那些新兵保护生命安全,徐永 晋也许有大把经验可以跟他们介绍,可让他们在其他方面懂得一切服从班长说的话, 徐永晋却无法做到。作为一名从高中出来参军的文化兵,学校学来的民主、个人自 由理念已经深深印入徐永晋思维深处了,并没有随着在军队这个大染缸待的时间够 长而有所改变。做了班长,除了严格要求班里面战士如何强化军事素质,希望他们 能尽量在战争中活的长久一些,对战士在日常生活中侵犯徐永晋权威的做法,他倒 并不是很在乎,而且还觉得这是自己与战士打成一片的象征。今日给李光羽、龙绳 武一拉,徐永晋虽然不是很愿意,还是身不由己给他们拽了过去。现在五连新兵占 了不少比例,这些新兵从国内调到美索不达米亚后连土耳其士兵都没怎么看到(俘 虏除外),更不用说盟军了,这次阿拉伯军队光临这里,这些新兵岂有不看之理? 于是山脚下放眼望去黄压压一片,人们看怪物一样,簇拥在阿拉伯骑兵周围仔细打 量着这些人。 徐永晋被人们拥着到了山脚下,阿拉伯军人他在发起春季攻势时看到过,早以 不再希奇。为了给手下一个面子,这才陪着他们下来看这群盟军,徐永晋扫了两眼, 觉得没什么看头正打算回去坐下来休息,在那些骑在骆驼上的阿拉伯骑兵人群中, 徐永晋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看看,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徐永晋扯着嗓子 朝那人大声喊了起来。“王林斌!” 徐永晋看到的那人正是王林斌。王林斌自从担任远征军——准确的说应该是海 军——与阿拉伯军队联络员后,他就整日与那些浑身散发着一股膻味的阿拉伯人混 在一起,气味很是难闻,可工作如此,他连皱眉头的权利都没有。到后面,王林斌 在偶尔回到海军时,虽然他自己没感觉,可别人却觉得王林斌身上带着一股怪怪的 味道,那些人的眼神徐永晋看到了只能抱以无奈。他很想换一个好一些的工作,可 欧阳上校却觉得只有徐永晋才适合担任自己联络员角色,于是徐永晋的想法在看到 顶头上司后,马上变成了幻想。 整日跟着那些阿拉伯酋长、王子打交道,让王林斌很快熟练地掌握了阿拉伯语 ——在语言方面,王林斌还算有些天赋。远征军每个月按时依照阿拉伯人需求,给 他们供给武器弹药、物资金钱,这也让王林斌在阿拉伯人那边争取阿拉伯人的工作 开展的比较顺利。阿拉伯人是现实的,英国人到现在还没有进入巴勒斯坦,给予阿 拉伯人帮助自然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没有各种援助,劳伦斯在阿拉伯人心目中的地 位想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如不是劳伦斯指挥的别动队在战场上打了不少胜仗,恐怕 劳伦斯就要卷起铺盖回家了。 和那些王公待的时间久了,作为年轻人,王林斌身上携带的冒险因子开始发作, 使他不再想安稳的待在后方,整天坐着吹牛。他想打仗,想过一把将军瘾。在争取 了几次后,不知是阿拉伯人看在王林斌争取到的那些援助份上,还是王林斌灵巧的 舌头说服了人家,最后侯赛因王子同意王林斌到别动队去,与劳伦斯一样,帮助别 动队展开对土耳其人的游动战。 王林斌到了阿拉伯军队后,为了与同样在阿拉伯军队中工作的劳伦斯搞好关系, 对劳伦斯掌握的别动队王林斌在武器弹药方面给予了一定程度帮助,给别动队的武 器是最好的,弹药也是最充裕的,当然,别动队总是冲在最前面,打最硬的仗,装 备上倾斜一些也无可厚非。知道自己要到别动队去,为了能多打胜仗,少打败仗, 王林斌自然在权力范围内给别动队更多的好处。三千人的别动队原本已经配备了一 九一二式轻机枪九挺,六零迫击炮三门,为了王林斌私心,现在这支规模并不大的 别动队再次进行了换装,换装后别动队装备了轻机枪四十五挺,六零迫击炮三十门, 八零迫击炮十门,卡宾枪一千五百支,在火力上,远征军一般陆军部队也无法和这 支骑兵队相比,要知道,战争刚开始时,战斗力最强的德军一个一万六千六百人的 满编主力师也不过拥有机枪二十四挺,火炮略多,为七十二门。三千人的部队装备 如此众多机枪、火炮,不要说一九一二年,就是现在,各国军队也没有这样编制的 部队。 装备好不过是取得战斗胜利一个重要条件,部队纪律是否严明、战略战术是否 正确更加重要,别动队成立这么多时间,劳伦斯在队伍里影响还是很大的,将一群 散漫的阿拉伯人训练成了一支有着严明纪律性的军队。王林斌在建功立业方面还没 有走火入魔,对自己能力有个起码的估计,他明白作为海军人员,自己对骑兵作战 方式一点也不了解,自己也就听故事一样听过建国战争中陆军是怎么打仗的,真要 让他指挥一支骑兵冲锋陷阵,成就敌人威名的可能性相当大。 明白自己能吃几碗饭的王林斌到了劳伦斯指挥的别动队后,并没有如同劳伦斯 所想是谋权篡位,将英国人的势力完全从阿拉伯军队中扫除出去(这种例子实在太 多,古代有,现在有,将来还是存在。),而是除了供给别动队装备以外,什么事 情也不插手,任凭劳伦斯按照以前的样子继续带领别动队,指挥这支规模不大的骑 兵部队对土耳其人展开骚扰战。劳伦斯原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准备打起行囊灰溜 溜回伦敦了,既然这个尖牙利齿的中国上尉没有威胁到自己在阿拉伯军队中地位, 回伦敦的打算自然可以放在脑后。 整天跟着那些阿拉伯骑兵东游西荡,跟着他们偷袭土耳其人哨卡,炸铁路线, 伏击运输队,有趣是有趣,不过这日子也未免太苦了一点,不像在后面,跟着侯赛 因王子整日烤鱼烤肉吃吃,偶尔还可以躲在帐篷里喝二两老酒——当然外面要放上 岗哨,给阿拉伯人看到中国联络员居然喝酒这影响也未免太坏了点。作为浑身充满 了活力的王林斌,他并不满足只是当个看客,在掌握必须的指挥能力之前,和劳伦 斯与那些阿拉伯人指挥官探讨一下骑兵战略战术是极为需要的。 阿拉伯人是骑兵游击战高手,作为阿拉伯通,劳伦斯自然也知道如何用和西方 正规战斗完全两样的阿拉伯人战术开展战争,而王林斌,作为中国人,而且还是一 名中国军人,《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兵书是极为熟悉的,五千年的历 史让中国出产了大量农民起义军事家,要和强大的政府军对抗,那些居于劣势的农 民为了要在严酷的环境中求得生存,创造了不少战术,加之北方的游牧民族,南方 的山地夷人对抗中央政权(当时称为中国)也有他们一套,兜圈子、打转子,声东 击西、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走……这些弱势一方用来扭转局势的伎俩连小学生都 可以随便举出两个例子,王林斌知道的自然更多,不光这些,他还知道居于强势地 位的政府军都有那些手段对付这种游击战。他所没想到的是这些游击战术在占尽优 势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不能说王林斌食古不化,完全是因为军队装备精良后,习惯 以绝对优势兵力、火力一举压垮敌人,对战争艺术重视程度也很自然与以前不同了。 粗通阿拉伯语的王林斌冲着阿拉伯军人与劳伦斯连比带划说着印在他脑子里的 各种游击方式——说简单也很简单,无非是与生存相比,军人的荣誉算什么?打的 过就打,打不过就溜;今日示敌于东,明日突袭于西;柿子(如果阿拉伯人了解什 么是柿子的话)要挑软的捏,打仗要挑弱敌先打。光说这些粗线条的话自然效果不 会好到那里去,王林斌不光说,他还随口将中国国内古时候一些比较经典的战斗搬 出来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劳伦斯开头听着觉得世界上哪有如王林斌所说如此头脑简 单战争白痴?不过听的多了,人总会思考,加之反证一下自己率领这支阿拉伯军队 作战,劳伦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嘴巴很厉害的中国人说的还是很有一套。 和阿拉伯人与劳伦斯混在一起时间久了,王林斌每天不过是跟大家讲讲“故事”, 劳伦斯也渐渐不再将这个中国人当成潜在的对手,而王林斌对真正的骑兵战术也有 了一些入门。于是他也慢慢由一个看客过渡到率领一小支部队独立去搞些偷鸡摸狗 的勾当。至于这支别动队,还是有劳伦斯负责具体行动计划,只是王林斌偶尔也能 在劳伦斯跟前探讨一下如何安排计划。今天,他就率领着一队阿拉伯骑兵单独出来 行动。 裹着贝都因长袍骑在骆驼上,满身汗水的王林斌很意外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一会儿工夫,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竹竿?! 你小子还活着啊!”意外的惊喜让王林斌大笑着从骆驼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丢给后 面的阿拉伯人,叫着徐永晋在学校里面的绰号咧着嘴迎了上去。“好小子,听说你 们铁血团总是冲在第一线,我还以为你早就没了呢!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当兵有些年头了,自从迪迪阵亡后,徐永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别人叫自己 的绰号,今天给王林斌扯着嗓子这么一喊,徐永晋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胡扯 什么啊?怎么有这种人?你还整天巴望着我早点死是不?真他娘的混球。” “上士……注意你面前站着的是名军官!怎么能和军官这样讲话?!”徐永晋 正亲热的想上去给王林斌当胸口揍上两拳,身后传来让他讨厌的声音,不用扭头徐 永晋也知道是谁这样说,除了“昭君”连长还有谁?这时候徐永晋才注意到王林斌 身上的海军军官服,在肩章上还有代表上尉的一杠三颗黄豆豆。自己现在是基层士 兵,而以前的朋友已经是上尉了,巨大的反差让徐永晋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难受的很。 “没关系,我们是老朋友了,用不着那么多客套。”王林斌冲站在徐永晋身后 的王兆军连长摆了摆手,大大咧咧说道。说完了,王林斌很没礼貌的不再理会徐永 晋的顶头上司,拉着徐永晋手喜笑颜开问道:“竹竿,你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哈, 难道说你们这次是配合我们行动的不成?” 给王林斌“小子”、“小子”的叫唤,徐永晋有种很荒谬的错觉。以前在学校 的时候,这个全校学习倒数第一,好色正数第一的家伙常常是自己取笑的对象,不 过自己显得太礼貌了,开口闭口总是想到对方感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 还没三十年呢!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套,原本学校里学习成绩数得着的自己现在成了 王林斌这混球嘴里的“小子”,这世界还真变化快啊。 “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徐永晋还没有开口问到底配合什么行 动,背后山梁上有人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叫着。徐永晋和身边的战士扭头朝身后看 去,见五连通信员涨红了脸连蹦带跳从团部方向沿着山坡朝这边跑了过来。“好消 息!巴格达大捷!土军、德军十万守军停止顽抗,放下武器投降啦!……巴格达大 捷!敌军十万成我们俘虏啦!我军解放巴格达!” 山坡山脚下的军人们听到通信员喊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不知 是谁先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吼叫,接着漫山遍野到处都回荡着战士们呼喊声,人们疯 了一般彼此拥抱,跳跃着,大张着嘴用劲所有的力气发出各种声音,凛冽朔风中, 如山呼似海啸,群山呼应,风云变色。 老兵喊着叫着,眼泪不由自主流淌下来,没有谁去擦拭,任凭它不停地涌出来。 从登陆美索不达米亚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半。远征军由开始的两万,一步步 增添到六十万大军(包括后勤运输部队),为了拿下美索不达米亚首府巴格达,第 十师损失了一个旅,远征军先后伤亡高达十万,将近三万将士遗骨异国他乡,一年 半过去了,曾经近在眼前,却又好像远在天边的巴格达终于成了远征军胜利王冠上 一颗璀璨的宝石,这让这些经历了生与死的战士如何不激动? 巴格达城内守军是土军第三、六集团军;德军第五集团军的第三军;德军少将 克雷斯(原来是中校,后来因为战功荣升少将)指挥的由土耳其第三、第十四师、 德奥技术炮兵组成的混合军,十万守军不光有,而且还要超出,不然也不会坚持快 要半年了。不过这么长时间围困下来,十万守军早已在突围与困守中消耗了大量兵 力,到现在不光没有十万,连六万都不足了。说同盟国十万军队放下武器投降,这 话说的有些过。只是战士们用不着考虑是投降了十万还是投降了一万,他们知道的 是巴格达的同盟国军队完蛋了,美索不达米亚已经不再有任何同盟国势力存在,远 征军取得了一个辉煌的胜利,这个胜利对现在陷入相持阶段的战局而言,等于给协 约国打了一针强心剂,对同盟国,却是敲响了失败命运的丧钟。这么长时间征战, 众多战友倒在战场上,今天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人们又怎么可能不欢呼雀跃? 虽然阿拉伯骑兵不知道这些盟军士兵为什么如此高兴,高兴的忘乎所以,可他 们还是被现场气氛所感染,跟着十九旅将士一起开心。不大一会儿的工夫,翻译将 巴格达被攻占的消息转告给这些阿拉伯骑兵,与远征军将士一样,听到巴格达方面 的同盟国军被围歼,骑在骆驼上的阿拉伯骑兵也陷入疯狂中。巴格达守军的存在让 远征军主力被牵制在巴格达,现在这些牵制远征军主力的敌人已经不再存在,按照 远征军与阿拉伯王公们的协议,强大的远征军将帮助阿拉伯人解放巴勒斯坦,重现 阿拉伯人曾经有过的辉煌。不分官兵,不分种族,大家陷入同样狂喜。有人操起步 枪朝天空放枪,很快,人们有样学样,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请问,您是远征军驻阿拉伯联军联络员王林斌上尉吗?”王林斌正手舞足蹈, 掏出手枪,将一发发子弹打到天空去。身边有人拽了拽他衣角,王林斌这才注意到 有人在朝自己说话。看看说话的臂章上通信兵标识,王林斌点了点头,那名通信兵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很高兴地冲王林斌行了个军礼,继续道:“报告上尉,我是三 十八团下士通信员,逢团长指示,请您到团部去一趟。” “现在?” “现在。” “林斌,你刚才说配合什么行动?”注意到团里面通信员过来找王林斌,徐永 晋压抑下狂喜,冲着王林斌问道。 “呵呵,按照上级指示,阿拉伯联军将进攻大马士革,为此需要派出部队对库 尔德斯坦、亚美尼亚发起牵制性攻势。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要到时候服从上 级下达指示就是了。……好兄弟,我现在要到你们团部去,要是有机会,等空下来 后咱们再聊。”王林斌话说的不清不楚,没说完转身跟着团部通信员朝团部大步过 去,留下徐永晋望着王林斌的背影发呆。 歌声响起,兴奋的军人们在欢呼与放枪后,觉得还是无法宣泄自己激动之情, 于是有人带头唱起了军歌。洪亮的歌声此起彼伏,正唱着,天空传来轻微的马达轰 鸣声,一抬头,四架三翼战斗机排着整齐队型从队伍上空飞过。飞机飞的高度不是 很高,机徽与机首狰狞的鲨鱼头清晰可辨。远征军空军!这时候看到给予远征军作 战极大帮助的空军飞机,下面的战士不再唱歌,将军帽摘下来,朝天空抛去,朝着 飞机高喊着。 “妈!”房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了,正在里面烧饭的刘舜英拿着锅铲从厨房探 出头朝外面看。不过四十出头的刘舜英现在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人的脸色也显得苍 白了许多,眼角边鱼尾纹更多也更深了,两颊朝里面凹陷,看起来下巴与额头显得 特别突出。“招弟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你来的刚好,帮我把这把菜洗洗去。” “妈!好消息!”徐倩好像没有听到母亲使唤自己,一路小跑冲到刘舜英跟前, 笑逐言开冲着刘舜英喊道。 “这孩子,这年头还有什么好消息。只有你弟从战场回来了,复员以后不再上 前线,我这心才能放下来……” 徐倩顾不得淑女形象,涨红了脸尖声叫道:“我们解放了巴格达,美索不达米 亚战事结束了!小弟和明海终于可以回家了!……真的,这是前面刚刚发来的电报!” 刘舜英不能置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儿,手中锅铲不知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嘴 里喃喃道:“战争结束了?小弟他好回来了?”刘舜英眼角淌出两滴泪水。 徐倩眼里擒着泪花,肯定地点点头:“电报说我们胜利了!中东那边的远征军 很快就可以回国了!” 刘舜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小弟他总算可以 回来了。” 胜利了吗?是的,胜利了,同盟国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军队已经荡然无存,作为 协约国,中国远征军算是达到了自己出兵的目的。只是平民刘舜英和她的女儿徐倩 不知道,作为参加战争的中国,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胜利,这只不过拉开了更大规模 战争的帷幕,后面还有更严酷的战争等候着徐永晋和他的战友。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