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怎么回事?从你那婆娘那里回来之后你就一直不对劲,该不会得相思病了吧?” 老周有意取笑地拍拍他,即使看她发脾气都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没想到烈静年却只静静地喝着他的酒,阴郁地瞪了他一眼。 老周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真的,卢嫚那女人是有一套!十几年都过去了, 完全看不出老女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在电视上化了妆的,没想到本人也一样,比 当年还漂亮,而我们却都已经是老头子了!” 烈静年沉着脸想起当年,当年的卢嫚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而且还念过高中;虽 然她老爸因为生意失败而没让她念完,可是在那个时候又有几个女人念过高中?不 要说没念毕业! 卢嫚原本是富裕人家,她是幺女,如果她父亲生意没失败,当年他怎么也要不 到她。只可惜她家道中落了,欠了一屁股债,而他正好是讨债的流氓头子,所以他 娶了她。 卢嫚念过书、有教养,而他是个大老粗,一个什么时候会死在路边都下知道的 黑社会老大。她跟了他,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 会变成寡妇。 刚开始还好,他年轻力壮,打起架来谁都怕他!他是老大,要什么有什么,手 底下有一群人,有人可以为他卖命。老婆娶了、孩子生了他还不打算收手,非要等 到让人砍个半死、倒在床上的时候,才肯罢休。 那时候她没离开他,挺个大肚子到处筹钱为他治伤,而他在床上对她大呼小叫 地耍威风。 伤好了,孩子也生了,她哭着求他收山,不要再当流氓,他完全不当一回事, 仍旧过着他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是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他。 他一直以为卢嫚是那种一辈子死心塌地的女人,他就是看好这一点他才根本不 理会她的哀求,可是她居然一声不响地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他找了半年才找到他们,她死也不肯再回到他的身边。弄到没办法,他只好带 走孩子,一心想着,为了孩子她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的——可是他又错了,五年之 后法院通知他去办离婚,他才知道,这辈子她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头子,就成一个看赌 场、看妓院的过气流氓;而她早已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当年娶她的时候,他从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情况.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老烈……”老周叹了口气,完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十几年前他是跟着他 出生入死的兄弟,到今天仍跟着他,他了解他。“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烈静年粗嘎地应道,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我是在想烈火!你又不是没看到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她真的成了什么植 物人怎么办?” “不会的!烈火那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那那牛脾气和你一模一样,那点小 伤不会有事的!”老周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眼里即掩不住地写着忧虑。 烈静年叹了口气,眼角有些湿润。“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以前老 和我顶嘴,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变成那个样子,你不知道我看了心里有多难过! 我真担心……” “不要担心,过两天找个时候我再陪你去看看她,说不定那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烈静年却不敢如此乐观!却又完全无能为力,只能一大口一大口地灌着酒—— ☆ ☆ ☆ 她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的,也不知道心里该做何感受?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烈火,当她是宝,疼着护着,而自己的死活就从来没有人 关心。连小榭也一样,还为了她不肯去看烈火的事而生气! 烈欣呢?怎么没人关心烈欣的想法? 她想着,泪水忍不住掉下来,咬着牙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已经被冷落得够久了! 这十多年来,老头子带回来的女人算都算不清楚有几个,那些女人全忙着巴结 烈火和烈风,只有她得当小可怜。烈火和烈风只相差两岁,念同一所学校,做什么 都在一起,小时候她流着鼻涕只能跟在他们的后面跑,即使跌倒了也没人理她。 长大了,四周的人一样将注意力集中在烈火和烈风的身上,她永远都被排斥在 外,他们没人会多看她一眼。她常常怀疑,就算是她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掉半滴眼 泪! 她一直就是多余的,既然是多余的,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两年前烈火被赶出去她以为情形会有所不同的,可是事实上却没有! 不止一次,她看到老头子偷藏报纸,只因为上面有烈火的消息,半夜他偷偷爬 起来看都还又笑又叹地,说她不愧是他烈静年的女儿! 烈风从来不看电视,可是他房里有一堆录影带,全是烈火的,他都录下来了! 他们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惦记的全是烈火! 她烈欣是个什么东西?只会要钱,只是累赘! 她赌气地抹泪水,她到底还要期待什么?这种家还值得留恋吗?她连让他们多 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不甘心! 她用力拉开抽屉,将里面一直藏着的一本剪贴簿抽出来,狠狠地撕个粉碎—— 她恨死了这一切! ☆ ☆ ☆ “她的情况好一点了吗?” “你说呢?” “我不是医生,你才是。” 程轩抬起头来,表情专业而淡漠。“她各方面的机能都有衰退的现象,我们担 心她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你的确不是医生,可是你做得比医生还彻底,要我让一 个人变成植物人我还做不到,可是你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卢嫚半句话也不说地便站了起来。 “卢嫚!” “还有什么要教训的吗?” 他疲惫地拔下眼镜揉揉自己的眼睛:“我很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什么。” “可是我不想听。”她平静地走向门口。 “等一等!”他立刻追上来,苦恼地看着她。“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到底希望 我怎么做?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的。” “我也没说不是。”她叹口气,垂下眼。“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必须走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比你自己的女儿还重要?”他握住她的双肩,懊恼得完全失 去了镇定。“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表现得这么冷血?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 么一定要弄到让全世界的人都恨你,你才肯罢手?那对你会有什么好处?” 她看着他半晌,摇摇头,拨开她的手。“不要再问这种问题行不行?我自有打 算。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不相信我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女人,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这么多?” “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他低声咆哮! “我明白!”她打开门走了出去。“不明白的是你。” “卢——”他沮丧地住口,真的快被她逼疯了。 为什么他不去找一个容易爱的女人? 一个单纯的女教师,一个会计小姐,或者一个女护士!比起卢嫚,任何女人都 变得容易相处得多,为什么他偏要爱上一个如此复杂而且难以打动的女人? 他对她的迷恋有如一个小孩子望着展示架上永远得不到的珍宝一样,渴望却又 明知遥远—— 程轩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多年了,他总是追不到她,总是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叹 息。一直以为事业上的成就至少可以和她并驾齐驱,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 人的想法而已,在爱情之中,没有任何客观现实的条件能够存在! 那些不过是他不甘心放弃,而给自己虚构的虚假荒诞的梦罢了! ☆ ☆ ☆ “诵青呢?今天一直没看到他。”关上门,她面对一直在外面的阿绿,劈头问 道。根本不给她有问话的机会,她真的已经没本事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他说今天是云霓的生日,他要在在陪她。” “云霓……”她点点头,仿佛现在才想起有这个人似的。“她最近的表现不错, 歌迷越来越多了,有好几个节目都在找她,不是吗?” 阿绿点点头,小心地看着她,“可是还是比不上烈火。有很多人对我们保密的 方式已经很不耐烦了!再这样下去……” “不必理他们,发一则新闻稿,就说烈火目前仍无法发言,必须休养,等她复 原了,自然会再复出的。”她脚步平稳地往外走去那表情说不出是专业,还是冷漠, “卢嫚!”阿绿拉住她,几乎是恳求地:“至少去看看她,她真的很需要你?!” “阿绿……”她停了下来,叹息一声。“不要连你也跟我来这一套!” “嫚!不要这样!她是你的女儿!你不会想永远失去她的对不对?我不管你心 里对烈火有什么样的计划,我只知道你这样会失去她的!她会恨你!”她急切地抓 住她,“只要你去看看她,表示一下你身为母亲的关怀,只是这样而已!她真的很 需要你!” “她就是太需要我了。”卢嫚摇摇头,眼神有一丝无奈。“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想做的!如果她本身并不渴望成功,不渴望站起来,而 只为了别人、为了我,那有什么用?是她自己在活啊!” 阿绿沉默了一秒钟,轻轻地说:“为了这个理由,你宁愿失去她?即使是永远 失去她也无所谓吗?” 她继续往前走,声音里有着伪装的坚强:“不要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 时机成熟我会去看她的,你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阿绿沮丧地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她实在太固执了,几乎没人可以说服她,即 使几十年的老朋友也不能,明知道她将要付出后悔一生的代价,而自己却也只能无 能为力地站在这里,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糟透了! 尤其当她一回头,正好看到萨非那杀人似的目光追着卢嫚而去时,那才真是— — 喔!天杀的! ☆ ☆ ☆ “你真的要去?” “当然,留下来做什么?”她满不在乎地叼着烟说道,将手上的牌抽出一张扔 下。“红心A——反正也剩没几天就毕业了。” 小柏沉着脸:“黑桃A——我不想你去……” 烈欣眯着眼打量他,再看看另外两把无人的牌,下定决心似的:“方块老二!” “大老二——你输了。” 她有些恼火地扔下牌。“真他妈的背!连拿这么好的牌都会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低着头洗牌,闷闷地问着。 她侧着头看他,“你问我什么?” “我说我不想你去!” “为什么不!”她嘲讽地笑笑,耸耸肩摊摊手。“反正这里也没人要我,我看 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 “谁说没人要你?那我呢?我算什么?” 烈欣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有珍妮啊!” “珍你个头!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她的!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他懊恼地 嚷,粑把一头乱发。“你明知道我只喜欢你!” 她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吸着烟,迷蒙中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柏又急又气地:“我不希望你去!如果你去了,那我们怎么见面?万一你像 烈火一样大红大紫,那我怎么办?我不能让我的女朋友去做那种事!”“什么事?” 烈欣斜睨他,“你以为我是去干嘛?当囚犯?我是可以和你见面,一切都没有什么 改变,只是我不再住西门町而已,又不是到多远的地方去,你奇怪了你!” “那不一样!”他固执地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我就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小柏挥挥手,因为无法表达自己正确的感觉而急得涨红了脸。“就是不一样! 你去了之后我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在一起!一切都会改变! 我总觉得如果你去了,那我们……我们……” “我们怎么样嘛!”好不耐烦地打断地:“我们现在又怎么样了?我真的觉得 你很莫名其妙!” “就算我莫名其妙好了,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他坚决地盯着她看。“我不 准你去!” “你不准?”她怪叫,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什么叫‘你不准’? 你有什么资格不准我去做什么?”她说着冷冷的笑了起来。“有本事的话你娶我啊! 只要你能娶我,让我离开那个鬼地方,那你就可以不准我去!问题是你能吗?你有 本事娶我吗?你现在回去跟你老头子说,说你要娶我,我敢跟你保证他立刻心脏病 发,要不就是气成中风!” “我——”小柏又气又急地挥挥手。“你知道我会要你的,为什么你不肯等我? 只要你肯等我几年——” “我连一分钟都不想再待在那个鬼地方!”她大叫;“几年?别开玩笑了!叫 我多待一天都下行!” “烈欣!” 她摇摇头站了起来:“不要再说了,反正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他连忙拉住她,满脸的恳求;“不要去!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因为意气用事 就把我牺牲掉了!” “我没有要牺牲谁!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再待下去我真的会疯掉的! 你怎么弄不清楚状况?” “弄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你要是去了,一切就不一样了!我们之间就完了,你 知不知道?”他大吼! 烈欣发起火来,眼睛里闪着怒焰!“我真的觉得你是很不可理喻!” “就算我无理取闹了,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 “想什么?我根本就懒得理你!”她忿怒地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烈欣!不要去!”小柏很认真地挡在她的面前。 “我就要去!偏要去!而且现在就要!”她气绿了脸,狠狠推开他。“你试试 看能不能阻止我?” 这次他没有阻止她,只是满眼忧伤的目送她出去,半句话也没再说。 烈欣的固执他是早就领教过了,知道他打动不了她,即使他是那么地喜欢她! 认识烈欣已经有三年了,从那时一开始他就喜欢她,到现在她已经快毕业了, 他不是不知道烈欣有多想离开她那不温暖的家庭,只是——他多希望她也能多看他 一眼,明白他的心意。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烈火离开之后不就再也没回来过吗? 小柏黯然地坐了下来.难过得直想掉泪。 一切真的都不会和过去一样。 ☆ ☆ ☆ 云诵青坐在女儿的对面,凝视女儿姣美而略带野性的脸庞。 真的已经很久了,他没有勇气真正面对自己的孩子。她和她的母亲越来越相像, 每当看到她,他便不由自地想过去的种种。 他多么恐惧在母女之间相似的不只是外表而已…… “这么好?替我过生日?”云霓笑了起来。“烈火下是还在医院吗?我还以为 你一定又忙得忘了呢!” “说什么傻话!”云诵青温和地看着女儿,心里有几分的内疚和罪恶感。那些 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冷落了她!“爸爸 平常虽然忙了一点,但是你是我的女儿,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是吗?”云霓微微一笑,法国餐厅内柔和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 云诵青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他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她提起手上的戒指,表情有些不在乎。“当然喜欢,是爸爸送的嘛!” 他点点头,并没有忽略她的表情。“爸爸知道你一直期待一个歌迷庆生会,但 是公司最近真的太忙了,企划人员也觉得时候还不到,所以……” “我无所谓啊!”她耸耸肩,眼中寒芒一闪。“我知道公司为了烈火的事已经 搞得人仰马翻了,反正我的宣传期也已经过了,办庆生会也没什么意思。” “你真的这么想?”他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当然是真的啊!”云霓笑了笑。“我比起烈火还差得远!我自己很清楚的。” 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自己的女儿居然有着这么可怕的距离? 云诵青勉强笑了笑。“云霓,你不要胡思乱想,其实你和烈火各有优缺点,诉 求的歌迷群是完全不一样的,最近你不觉得你已经越来越受重视了吗?” “也许有一点吧!不过还比不上烈火受欢迎的程度,我出道比她还早呢!” “云霓……” 她抬起眼,令人意外的,眼里竟满是平和温柔。“你!你不用担心我,我并不 觉得烈火比我有什么不好的,事实上我也很喜欢她啊!歌坛又不是只有我和她两个 人而已,我不想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你不是也很喜欢烈火的吗?” 云诵青不自由主地点点头。“我是很喜欢那孩子。” 云霓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寒意,“所以喽!我不在乎的。 我没有到医院去看她,是因为我和她实在还谈不上是朋友,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的,所以我才没去,爸总不会因为这样而怪我吧?” “当然不会……”他低说着,强笑着。“谈这些做什么?今天是出来替你过生 日的,我和你也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是啊!”她回答,眼底仍有一丝寒意—— 即使面对亲生父亲也不会融化的寒意! ☆ ☆ ☆ “萨先生!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吵到病人的!萨先生……”护士小姐死命地拉 著他:“病房中绝对要保持安静——” “安静个鬼!等人死了再安静也不迟!”他咆哮,将带来的录放音机声量调到 最大。“怕吵就关上门,我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萨先生!”护士又急又无奈地:“你这是做什么呢?” 他完全不理会她,选了一张烈火的成名曲便震天价响地播放了起来。“我就不 信吵不醒她!” “你——”护士气得跺脚。“我去请程医师来!” “请神仙来吧!”他咕哝着,仍固执地放着音乐,坐在她的床畔,音乐声大得 淹没了一切,而他却仍不顾一切地朝着病床上的她咆哮:“你再躲啊,再睡啊,有 本事的话就睡死给我看看!爱你的人那么多,你全当垃圾!要是真有本事就连耳朵 也关起来好了!” 她动也不动,似乎真的连耳朵也关起来了;而他忿怒却又固执地坐在她地身边, 任那音乐吵得他快聋了,他仍死守着,决心等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来到! “萨非!”程轩推开门进来,大吼着:“你疯了?” “我是疯了!除非你能告诉我一个更好的方法,要不然我就一直疯下去!” “你!”程轩走到录音机前,伸手想将它关掉,却被他一把拉住。“你这样做 是没有用的。” “你怎么知道?反正再糟也糟不过现在吧!你别阻止我!” “可是——”可是什么呢?当他看着萨非那双饱受折磨的眼,他便什么理由也 想不出来了! 难道他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难道他能唤醒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孩子? 既然他办不到,那么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反正诚如他所说的,再糟也糟不过现 在了不是吗? 程轩收回自己的手。“难道他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难道他能唤醒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孩子? 既然他办不到,那么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反正诚如他所说的,再糟也糟不过现 在了不是吗? 程轩收回自己的手。“难道不能小声一点吗?这种音量连死人都吵得醒!” “不行!”他固执地摇头。 “程大夫!”他们身的的护士突然大叫起来:“你看!”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原来一直微弱平稳的心电图现在居然有了起伏了! 她听到了!萨非睁大双眼,握着他的手力气之大几乎可以捏断他的骨头!“她 听到了!” “我知道!不过我的手快断了!”程轩大吼。 萨非连忙放开他,奔到床边。“烈火?” 程轩也赶了过来,仔细地观察她的动静。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她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烈火!” 她缓缓——缓缓地睁开眼…… “你醒了!天哪!”萨非狂喜地大叫:“你真的醒了!” “能不能关小声一点?”她第一句话,沙哑而微弱的:“吵死人了。” 而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听到了。 ☆ ☆ ☆ “我要将她移走。” 她盯着眼前的男子,目光冷峻。“你‘要’?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 萨非笑了起来。“没错,是我‘要’。” “你有什么资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请你来保护我的女儿的,按常理来 说,我是你的雇者。” 卢嫚缓缓地说着,耐心已达临界点。“如果你是基于安全的理由而想换地点的 话,我并不反对,但是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如果我告诉你,你已经被我解雇了呢?”他仍是微微一笑,满脸沉思,但眸 子却如鹰一般锐利!“从现在开始,烈火的一切由我来掌握,只伯你已经无权过问 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怒火熊熊燃起,“萨非!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他平静地直视她。“你可以继续扮演你的冷血怪物,爱扮多久就多 久,只要不在我的势力范围就可以了,而烈火现在正好在我的保护之下。” 她窒息,气得脸都绿了!“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觉得你有哪一点像她的母 亲。”他近乎怜悯地看着她。“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用那种方式对待自己的女儿, 我看够了,不打算再继续容忍下去。” “你——” 他站了起来,姿势十分潇洒悠闲,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模一样。“我想我 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烈火想见你,或再回你的身边,我会通知你的。” “站住!”她喝道,浑身发抖,足足瞪了他三秒种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爱 上烈火了?” “是!”他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你要带她去哪里?” “去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的地方。” 卢嫚深呼吸几口气,恢复原有的冷静与冷峻。“你该知道如果你让她受到半点 伤害的话,不管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他笑了起来。“真不像一个冷血怪物会说的话。”他望着她,脸在笑,眸里却 写着坚决。”你不必上穷碧落下黄泉来杀我,因为我会先杀了自己。“ 她看着他开门走出去,慢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满眼的悲哀与疲倦。 “他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角落里的另一扇门被打开,烈欣嚼着口香 糖出现。“哇塞!怪嚣张的!” “萨非,我替烈火请的保镖。” “‘萨’?”烈欣蹙起眉。”不会吧?那么巧?” “我们有个教师也姓萨。” “我们?” 烈欣耸耸肩。“我、烈风、烈火都是她的学生。” ☆ ☆ ☆ 他一直立在她的床边对分耐心的,仿佛一座石雕一样立在那里,双眼专注地看 着她。 他在等她醒过来。 而她仿佛意识到他的等待似的,缓缓睁开双眼。“哥?” 烈风点点头,病房里的灯光十分微弱,可是即使没有灯光,他们之间的联系也 能轻易地辨视出来。“我来看你。”他轻轻地说,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烈火转个身子,十分艰难地将自己的脸倚在他的身边。“我知道。” “爸也来过了,我听到他半夜里哭,他很担心你。” “我知道……”她哽咽而沙哑地说:“我也听到了……” 烈风轻轻抚着她的发,就像过去一样。沉默而笨拙地轻拭着她的泪水。“别哭 了。” “除了你,没人愿意听我哭……”她突然沙哑地说着:“我好想你们……” “等你好了就带你回家。” “我不会好了,”她悲惨地摇摇头,心碎地呜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烈风一震,望着她的脸。 “程医师说伤了脊椎……”烈火泪眼模糊,用完好的那只手比比自己的双腿, “我以后再也不能站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个女人才不来看你?” 烈火一僵,什么话也不说地闭上眼,心里那道伤口狠狠地淌着血!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任何人会那样伤害自己! 更没有想过那样的伤害会是来自自己最亲的人! 烈风握紧了拳,全身都紧绷起来,咬牙切齿地:“她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她已经付出代价了。” 他们全都一愣,房门口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人影,萨非压抑着什么似地说着。 烈风起身,眯着眼打量眼前高壮的男子,“你就是萨非?” “是,你应该是烈风?”他走了进来,两个男人审慎地评估着对方。 烈风只比烈火大两岁,照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孩来说,他显得沧桑、成熟许多。 在他的眼里有种伪装的冷漠,而隐藏在背后的,应该是对家人的爱和抑郁欲发的怒 火! 烈家的人显然脾气和性格都十分相似。 “你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失去你们了不是吗?如果我没说错,卢嫚只有三个孩子,现在她至少 已经失去两个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代价已经够高了。” “人不能失去她从未拥有的东西!”烈风冷冷一笑,拍拍躺在床上正在悲哀地 看着他们的烈火。“烈火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必须负全责!” “烈火并不是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萨非疲倦地笑了笑,走到她的身 边。“我会让她站起来的。” 烈风盯着他,他说得那么容易,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似的。 眼前的男人适合战斗而不适合当保姆,但是他似乎决心要将烈火纳入他的保护 之下。 而他不知道他是否应该为这一点感到庆幸? “我要带他回家去,你们可以随时来看她。” 听到这话,他们都愣了一下。 萨非微笑地用手指轻拭她颊边未干的泪水。“我再也不会让你连想哭都找不到 人听了。”刚听到她所说的,他的心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痛及心肺! 她怔怔地听着他这句话,听起来多么像一句承诺。 可以相信吗?她哑口无语,只能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沙哑地轻笑,眼睛看着她,话却是对他说的:“不过到我家的时候,麻烦你 走正门。” ☆ ☆ ☆ 他一直站在窗下的树丛边,对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进去了。 原本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他的任务的。可是在听到萨非的声音之后,他突然 改变了主意! 游戏当然是越多人加入越精彩,而萨非当然更是一个他绝不想错过的对手!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手上的戒指发出冰冷的光芒—— 还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能令他高兴的呢? ---------------晋江文学城,洁普莉儿提供书,则文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