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先听到的,是稳定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咚咚咚咚,她挨得更近,感觉到 温暖的怀抱跟很熟悉的气息。 附近有小鸟轻快的歌声、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令 人不由得欣喜地弯了唇角,这似乎是个很棒的日子。 心跳声持续着,可以感觉身边的人正紧紧拥着自己。是边大哥吧……日前与 他共乘一骑,他身上散发的就是这个味道,很阳刚、很舒爽,所不同的是这次带 着血腥味…… 血腥味?! 她的眉头锁了起来,惊恐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流进四肢百骸——暴乱的村民、 血迹四处飞溅、马车里锦儿那截无力的手…… 「喂!姑娘!你们没事吧?」 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段柔霍然起身,却被身子底下的剧烈晃动给吓了一大 跳。 「别别别!」那声音又喊;「千万千万不要乱动!」 「别动啊!小姑娘!妳千万不要动啊!」 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 段柔捣着心口,惶惶然望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往下一看,登时给吓得白了脸。 她跟边承欢双双跌在一个小堰边上,相差咫尺便会摔到底下的林子里。 「小姑娘,我来救妳了!妳可千万千万不要动啊!」底下的男人看样子是个 樵夫,只见斗笠从下方慢慢往上移。 低头一看身边的边承欢,他身上的铠甲看来残破不堪,但也多亏了他的铠甲 束带钩住了上方的岩石,否则他们现在一定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边大哥……」段柔颤抖地轻喊。边承欢朝下趴着,地上一摊半干的血迹看 起来怵目惊心。 他还活着吗?泪水已经到了眼眶,段柔颤抖着轻探他的鼻息——摸到微弱气 息的那一剎那,她的泪水不由得涌了出来。 「边大哥……都是我害了你……」 「呼……呼……小姑娘——嗳!还有一个?」爬上来的夫楞了下,「还活 着吧?」 「还活着还活着!求求你帮帮忙,帮我把……我大哥抬下去。」 「呼……这么大个子,咱可真没把握抬得动他……」中年樵夫耙耙脑袋想了 想,「这样吧,把他绑起来,咱俩慢慢把他往下放,这可好?」 「好!好!」 费了好大的功夫,累垮了樵夫跟段柔,等他们终于回到地面上,已经耗费了 一两个时辰了。在地面上等着的是个壮硕的大婶,见他们终于下来了,大婶儿立 刻蹙着眉开口:「当家的,这位军爷,我看……是不成了。」 段柔腿一软,跌坐在地。 「嗳嗳!怎么乱说话!这位军爷分明还活着,怎么说不成了?」樵夫连忙蹲 下来检视边承欢,将他的身子上上下下检视过一次之后,脸色却也凝重起来。 段柔惊恐地望着他们。「他……我大哥……我大哥怎么了?」 樵夫略略让开身子,边承欢身上的铠甲已经卸了下来,段柔这才发现他浑身 上下都是血迹。 「胸口被砍了一刀,不过还好,入肉不深;头上这口该是跌伤的,这要紧点 ;不过最糟的还是他的腿……」樵夫叹口气,段柔扑过来一看,登时吓得面无人 色。 边承欢的小腿从中扭曲成奇怪的角度,一截断骨竟突出肉外,血迹早已凝干。 「他的脉相越来越虚弱。内人所言不假,令兄恐怕……凶多吉少。」 段柔一窒,眼前墨黑一片。「凶多吉少」四个字教她心神俱丧! 「姑娘!」 「我没事……」段柔喘息着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不能晕,不能在这时候变成弱女子!她既然有能耐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必然 也有能耐解决眼前的困境! 「唉唷,姑娘,妳头上这伤也不轻啊!」大婶儿突然嚷着。段柔头上已干的 血迹乌黑一片,难怪由上往下看总觉得这姑娘的脑袋怪怪的,原来是肿了一大块! 「我没事,早就不痛了。可是……找大夫……一定要给他找大夫!」 樵夫夫妇却一脸怜悯地望着她。 段柔忍住泪,将自己疲软的身子撑起来。「哪里有大夫?我现在就去找——」 樵夫终于叹口长气,「先别忙,咱也不能将令兄抛在这荒郊野外是吧?这样 吧,咱先回去,慢慢再找大夫。」 「慢?不能慢!边大哥——我大哥伤成这样,一定得马上看大夫才行!」 樵夫还没开口,一旁的大婶却忍不住说了:「姑娘,咱们这儿是陶源村,最 近的大夫可远在百里之外啊!」 病榻上的边承欢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唇瓣干裂肿胀,越 是仔细看他的脸,越觉得他情况严重。 四面泥墙虽然可以遮风挡雨,但是昏暗的光线加上茅草屋顶、简陋的破桌, 这种种情境令段柔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若不是她可恶的行径,边承欢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万一他真的死在这破屋 中,她也会断然随之而去,绝不苟活于世! 她那悲伤的神情令人不忍,春樵子夫妇面面相觎,忍不住叹息。 「姑娘,老朽过去也念过几本医书,虽然谈不上什么医术,但这村里的人有 什么小病小痛的也总来找我,姑娘要是放心的话,就让我先替令兄敷点药试试, 总比就这么放着要好些。」 「有劳大叔,小女子感激不尽!」 「姑娘头上的伤也该处理一下,不如妳先跟内人去内屋梳洗一番。照顾病人 最需要体力,姑娘若是累倒了,令兄可就无人可依靠了。」 段柔无言地望着边承欢,她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半步,但春樵子说的也不无道 理,万一连她也病倒了,还有谁能照顾边大哥呢? 春大婶儿领着她离开土屋,他跟春樵子就住在不远处。只见屋子周围绕着两 亩薄田跟菜园子,屋后还养着几只鸡。 深山中的小聚落规模并不大,一路走来只有几十户人家,那也就是陶源村全 部的村民。救了他们的樵夫自称为「春樵子」,他们住在此地已有半甲子,一直 过着耕田、读书、砍柴、织布无忧无虑的隐士生活。 「咱这实在是个好地方,原先外面的纷纷扰扰都到不了这儿,直到前阵子朝 廷开始征兵……唉,竟连咱这深山小村也没放过,眼下壮丁们多数都给拉走了, 净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 春大婶儿说着推开了木门,他们所住的屋子也是泥土砌成的,只是有人住的 地方总是显得温暖舒适些。 「妳先坐坐,我去给妳打水。」 「谢谢大婶儿。」 见她神情哀戚,春大婶儿不由得叹口气,「俗话说生死有命,妳也别太伤心 了,我相信你那口子会好起来的。」 段柔楞楞地抬起脸,只见春大婶儿笑了笑,「怎么,大婶儿我都这么大把年 纪了,还会看不出来吗?你们是私奔的两口子吧?要是已经成了亲,妳就不会叫 他大哥,若真是妳大哥,妳也不会哀恸欲绝到这地步,大婶儿没猜错吧?」 段柔惨然一笑,「大婶儿好眼力。」 「小姑娘妳叫啥名字?」 「段柔。」 春大婶儿笑了笑,上前替她解开一把纠缠不清的发。「柔儿,妳多大年纪?」 「十五了。」 「呵呵呵呵,幸好,大婶儿还以为妳只有十一、二岁哪!幸好已经十五了, 也该懂事了,妳有没有听人说过『生死有命』这四个字?」 段柔幽然叹口气。 「大婶儿口拙不会安慰人,但古人说过的话总不会错的,『生死有命』,咱 们人怎么不愿意也违抗不了天老爷的意思,所以妳也甭哭了,放宽心吧。」 说得容易,这位大婶儿怎么会知道她内心的痛苦纠结。段柔低着头什么话也 没说。 「就好像妳这把头发,」春大婶儿突然拿起铰子喀擦一声剪下她一把头发。 「瞧,怎么解都解不开,就算用铰子剪断了,还是缠在一块儿,对不?」 段柔心头一惊!望着那截断发,不知怎地,她觉得好悲伤,好似已经看到她 跟边承欢的未来——这一路走来,他们始终没有明天,就算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又 如何?他们依然没有明天。 难道……她跟边承欢真的注定了无缘? 迷糊中听到哭泣的声音,声音细细碎碎的十分悲伤,他试图挥手赶走那令他 无法安眠的声音,但那声音却持续着不愿意停止,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永不止息地 哭下去。 他轻易认出段柔的声音,那哭泣声如此哀伤,令人鼻酸,他想张口安慰,却 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喉咙如同被塞了把沙一般又干又痛。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火热痛楚的感觉蔓延全身,让他渴望着重新回到无知觉的黑暗中。 「边大哥!你醒了!」 烛光摇曳中,段柔的脸凑了过来,她满脸泪痕,一双水亮动人的眸子早已经 哭得红肿。打从他们认识之后,她总是哭泣着,他原先恋上的笑容早已不复见。 边承欢勉力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冰凉的泪珠濡湿他滚烫的手,他努力扯出一 抹笑,干裂的唇立刻感到一阵刺痛。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段柔哭着以湿布轻沾他肿胀的唇,凝视着他浮 肿变形的脸,眼泪再度不可遏抑地滚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 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边承欢开口却无声,他只能轻轻摇头,却立刻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人影模 糊而且分裂,他几乎无法好好看,稍微移动身子便感到噁心欲呕。 他快死了,他知道。 思及此,他突然感到无比放松,既然都已经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都已 经快死了,难道还不能顺从自己的真心? 闭上眼睛稍事歇息,耳畔听到段柔恐惧的呼唤声,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 自己好了许多。 「我不怪妳……」终于能发出声音,他微笑。 段柔被他的转变给吓坏了!边承欢不知道自己面色如土,肌肤肿胀渗血,目 光虽然渐渐清明,但样子却比昏迷时还要糟糕上几倍。 「我快死了。」他虚脱地笑。 「不要……我不要你这么说!求求你好起来!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等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要我进宫、要我听话、要我做什么都成!求你!」 「傻瓜……我死了,职责也就卸下了,妳可以去任何妳想去的地方,改名换 姓,好好过日子……」 「我不要!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任性。」边承欢惨然一笑,灰败的脸色让那笑容更 显凄凉,看得段柔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他轻轻替她拭泪,颤抖的手握不住泪珠。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在山坡上认识妳的那一剎那,我就应该带着妳远走高飞, 直接掳走。」 「这算是笑话吗?」段柔终于破涕而笑。她知道,以边承欢的性格,无论如 何都不可能做这种事。 「先强娶了妳,然后再回去跟妳爹娘请罪。」他喘息着说完,脸上露出俏皮 的笑,就如同当日一样。「反正,妳也想当场就嫁给我。」 段柔红了脸,却没有反驳。 谁说不是呢?见到他的那一剎那,她不是也早已芳心暗许,纵使当时他演个 山贼把她掳走,说不定自己私心里也是开心的呢。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边承欢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手仍紧紧握住她的 手。他觉得很累,尽管还有许多话没有说,但他却再也打不起精神,他知道这一 合眼可能就是永别,于是依然努力地想睁开眸再看她一眼。「柔儿……妳要好好 的……好好的……」 话,说不完,深深地凝视她一眼,他终于还是不敌强烈的疲惫感,再度陷入 黑暗中。 「边大哥……」 段柔颤抖着碰碰他的鼻尖,幸好,还有着些微气息。她狠心抽回自己的手, 回头望着再度陷入昏迷的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无论如何,她决不能让边承欢命丧此地! 「那个马大夫啊,又名『马要钱』,医术呢,应该是拔尖儿,可是没天良这 一点也一样,任何人想请他出马,二话不说都先要二十两银子,看病的银两还要 另外算呢!」春大婶儿没好气地喷着鼻息嗤道:「二十两!咱全村的银两加起来 怕也还不到一半!过去年头好些的时候,一个馒头还只要一文钱哪!二十两!多 少人倾家荡产也筹不出来,真亏他说得出口要得下手!」 「银两我来想办法……」段柔揣测着自己胸口藏着的小荷包里究竟有多少钱。 多亏了锦儿死活都要她带在身上,否则这下到哪里去凑钱?「那位马大夫要去哪 里找?上次您说在百里之外?」 春大婶儿跟春樵子面面相觑,半晌,春樵子终于呼出一口水烟,叹口气道: 「百里之外的大夫是有良心的,不用那么多钱,如果姑娘真的请得起,那个马要 钱就在二十里外的市集里。」 「好!我明天就去请他!」 「小姑娘,妳当真要去?那市集龙蛇杂处,马要钱也非善类……这样吧,老 朽陪妳一块儿去——」 「不不,我自己一个人比较快!我怕……我怕……」怕边承欢等不了那么久。 这句话她说不出口,但黯然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望着她的神情,春樵子理解地点点头,「那姑娘万事可要小心。」 清晨天还没亮,段柔便出发了。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一边走、一边跑,走 得她的脚好酸好疼。她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这样感激过自己的脚程,普通人要走上 一整天的路程,她只花了两个多时辰便到了。 从早晨一直走到快晌午,终于让她走到了。不远处的确就像春大婶儿所说的 有好几间棚屋,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各种蔬菜食材一应俱全,正是这附近唯一 的市集。 大婶儿说过了,棚屋最深处有个王胖子所开的摊子可以兑银子。春樵子说王 胖子这个人跟马要钱一样不老实,要她小心,于是进市集前,她先从锦儿给她的 小荷包里挑了件朴素首饰紧紧握在手里,但愿这小首饰够兑她所需要的银两。 日正当中,棚屋附近热闹极了,棚屋外还有个小圈子豢着些猪只牛羊待卖, 四处的叫卖声听起来虽然吵杂,但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感觉像是天籁一般。 她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多么新鲜有趣,如果边大哥也在……甩甩头,她连 忙提醒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办,眼下可不是分心的时刻。 穿过人群,她找到了大婶儿所说的摊子,一个脑满肠肥的黑汉子坐在摊子后, 正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掮着风。棚屋里热极了,胖子身上的衣衫全湿透了,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隐约传来,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悄悄凑上前去。 「请问王……王大爷吗?」 黑汉子斜着眼睛打量她,那张肥滋滋的脸笑得全挤在一起了。「俺就是王胖 子,小姑娘找俺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家里没粮没米,爹娘让小娘子来给胖子当小 姨子换点粮食啊?年纪小点儿没关系,王胖子别的没有,把妳养得白胖白胖那点 儿本是却还是有的,嘻嘻嘻嘻!」 段柔微微蹙起眉。这人讲话粗俗就算了,偏偏那双贼溜溜的老鼠眼不怀好意 的盯着她看,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灵机一动傻笑起来,用手一抹嘴,装出天真无邪的笑。她看来原本就比同 年龄的女子还要稚幼,再这么一装,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傻丫头。 「王王王王大爷,我娘……娘要我来来来来兑兑兑……」 「兑银子是吧?」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王胖子满腔热血都给浇熄了,他不 耐烦地伸出手,「拿了啥东西俺来瞧瞧。先说好,咱可不收什么破衣服、破鞋子, 咱又不是开善堂的!」 「那那那那那……」她舌头打了七八个结巴,骨碌碌的眼睛往不掩住调皮的 笑。 「唉唉唉唉唉!拿来吧妳,蠢丫头!」王胖子厌烦地瞧着她那淌着唾液的樱 唇,忍不住叹口气道:「可惜啊,长得还不赖,偏偏是个傻子,现在仔细一看, 嘴还有点儿歪呢!真是……咦……」 正嘟嚷着,低头一看傻丫头手上的金饰,他却结结实实楞了一下。这可不是 凡品,两只小小的金蝶栖息在一片花瓣儿上头,金蝶约莫只有指甲片儿那么大, 可是模样却是活灵活现,手工极为精巧细致。 这王胖子早年在京城里走动,是因为犯了事才不得不跑路回乡,也算是开过 眼界的家伙,一看这金饰便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首饰。 「丫头,这玩意儿哪来的?」 看出王胖子惊诧的眼神,段柔大大地张着嘴儿,「那是娘娘娘……娘家爷爷 给的……」说着又假哭了起来。「娘家爷爷死死死死死了……」 「别哭别哭,我没叫妳哭!快说,这东西妳家里还有没有?还有几样?」 段柔一个劲儿摇头,心下也有些急了。「兑兑兑……娘说要兑兑兑银子,你 兑不兑?」 「兑!当然兑!说,妳要兑多少?」 这可真的把段柔给难倒了,她真不知道这小首饰可以兑多少银子。 王胖子眼中精光一闪,笑嘻嘻地掂了搪首饰。「这样吧,这玩意儿虽然小, 可是手工可也精巧可爱,又看丫头可爱的样子顶合大爷胃口,大爷我就大发慈悲 兑个十两银子给妳如何?」 「十两?」段柔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成,娘说要兑五十两,要…… 要请马马马要钱……」 「五十两……」王胖子微微瞇起眼。「那可不成,这小东西值不了那么许多 钱,妳拿回去好了!」 段柔楞楞地望着王胖子,他真的把首饰还给她,还满不在乎地抖着腿儿。 或许单这一件首饰真的值不了那么多银两。段柔沮丧地低着头转身离开,躲 到暗处悄悄地又把身上的荷包打开,又拣出一样首饰。 为了怕不够,这次她拣的是一条金玉珠串,上好美玉刻成镂空的玉珠,用金 丝细细密密串在一块儿,可以勾在发簪上也可以串在腕际。这小玩意儿光是看着 已经觉得赏心悦目,总该值钱了吧? 于是她低着头又踱回王胖子身边,悄悄地递出那一条金玉珠串。「再再再加 上这个,五十两……娘说的。」 王胖子眼睛顿时为之一亮。这丫头片子来头不小,竟然有这上等玩意儿!别 说五十两,这两样东西加起来上百两也值得!但他还是装出懒洋洋的模样,摇摇 头——这丫头是傻的,不拐她拐谁去?她身上说不定还有,非得全刮出来不可! 段柔原是假哭,但此时却忍不住真的哭出来。她呜呜咽咽地站在那儿犹豫半 晌,正想转身离开,却发现王胖子眼角那丝狡狯光芒,段柔心中大叹自己果然是 个傻丫头,险些被这狡猾的胖子给骗了。 「呜……呜呜呜……娘……娘说要五十两,娘说要是兑不到这些银两,叫我 不许回家……呜呜呜,我该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王胖子冷眼望着她。直哭了快一刻钟,段柔做出绝望的表情,起身摇摇晃晃 地甩头就走。 「喂喂喂!」王胖子连忙叫住她,「傻丫头,妳去哪儿?」 「回家去。」 「妳娘不是说没兑到银子不许回去?妳还得去找马要钱看病不是?」 「是啊,可是兑不到银子嘛!我饿了。」 王胖子眼中精芒一闪,说道:「这样吧,妳身上还有多少东西全给我,我兑 给妳一百两银子,再请妳吃顿好的,妳说好不好?这样回去也不会挨打了,妳娘 一定大大夸赞妳聪明伶俐。」 这王胖子果然没有良心,幸亏春樵子夫妇事先提醒过她,否则后果可真不堪 设想。 段柔摇摇头,「就这两样了,这个小珠珠原先我想留着自己用的,我要留给 自个儿当嫁妆!」说着露出大大的笑容,「现在你不要,我又可以留下来给自个 儿当嫁妆了,做新嫁娘去别人家一样有好吃的!」 王胖子摇摇头,开始觉得厌烦。 跟这丫头说那么多做什么?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嘛!先兑给她,再派两个手下 跟着她回去,到时候他们家有多少全给抢过来,再连现在兑给她的银两也一并抢 了不就得了,何必多费唇舌!唯一可惜是要损失二十两,马要钱那家伙见面就要 钱的……唉!不过看在这些玩意儿值不少银两,就当是工本费好了。 「好吧好吧,大爷我看着妳可怜,兑给妳啦!」 段柔大喜过望,却还是装出可惜的神态。「五十两啊?」 「对对对!五十两!快拿来吧妳!」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