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孙小琴把兔腿递过来时,他出手本能的接在手中,那知孙小琴拾起了兔子后, 竟然又朝他钱一鸣丢了回去道:“这只你弄脏了,我可不要!” 钱一鸣出手本能的也伸手去接,这一来他们两个人的四只手都没空了。 孙小琴就在这个时候,伸手去拔出了腰间的枪,枪一离套,枪口立刻对着两个 人,砰砰两声。 动作快,距离近,自然不会打不中的! 但是那两个人却没有中枪的样子,冷笑着看着她。 孙小琴怔住了,枪声两响,两发子弹出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在这种距离 下,她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不会落空,可是这两个人连眉头没皱一下,分明是未曾中 弹,他们难道有避弹之能吗? 这一惊使她没敢再开枪,呆呆地望着两个人。 只不过一会儿,她就明白了,那两个人手中都拿了一头烤熟的兔子横在胸前。 两颗子弹,也都打进兔子身上去了,手枪的射劲本来就不大,射进兔子后,即 使能穿透过去,力道也减弱了许多,未必能伤人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她毫不犹豫地就举枪再发,但是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柳一卷的大铁伞忽地一探,已敲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枪敲落了下来,奇痛彻 心,笑着道:“孙姑娘,在我们面前玩鬼,你还差远了,老夫一再夸你聪明,那只 是哄哄你,你可别当真以为你真聪明了!” 孙小琴咬着牙,强忍住手上的痛击,她知道这两个家伙手段很毒辣,既然动了 手,就已注定了生死,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这条命的。 比拳脚,自己那点功夫差多了。吴长胜的长枪倒是百发百中,可是他的枪放在 车子上没拿下来。 现在唯一可倚靠的,就是左面的另一支枪了,好在自己练过双枪,左手也一样 能放枪,只要能有机会,拔出左边的枪,那就行了,这次不再朝身上料理了,轰他 们的脑袋。 机会不多,因为那两个都是老江湖,但是吴长胜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在为 她制造机会了。 机会在吴长胜的脚下,他站起来,满脸惶恐,张开双手道:“二位,有话好说, 别动手……” 钱一鸣喝道:“老头儿,你给我乖乖坐下,否则老子就先砸烂你这老兔崽子!” 举起了手中的铁骨伞,就待砸下,吴长胜吓得往下一坐,就坐在火堆旁。 那儿有一把铁铲,架在火堆里,是使火柴的下面能够进空气而烧得旺一点。 这会见已不再添柴了,铲子上已满满是烧红的柴炭,吴长胜一屁股坐在铁铲柄 上,顿时把铲子给掀了起来,火红的火花像一蓬流星似的罩向了柳一卷。 这是令人难以防备的,柳一卷的脸上挨了几粒,更有几粒落在他的脖子上,由 衣领的空隙滚进了背上。 这种痛苦是够瞧的,柳一卷立刻跳了起来,哇哇乱吼乱叫,还同时伸手到背上 乱抓。 孙小琴没放过这个机会,左手探进了腰侧,已经把枪拔了出来。 那也是一支六发的左轮,俗名叫莲蓬头,有一座圆形的弹仓,内嵌六发子弹, 扣一下,弹轮转一格,使下一发子弹入膛,可以连续六发。 孙小琴一口气射出了六发的子弹,她没有瞄准,都是对准那个影子扣发的,她 相信一发都不会落空。 可是六发击完后,她又呆了! 一张比圆桌面略小的大伞面在面前转着,伞上画着的花纹转起来瞧得人的眼都 花了。 这正是天罗双绝的兵器追魂伞,油布面套金丝织成的,可以避刃,铁骨为架, 十分坚固。 伞是钱一鸣撑开的,他在孙小琴拔枪的同时,张开了伞,挡住了柳一卷,旋转 的伞面,也挡开了六粒子弹。 跟着一声大吼,一条人影从伞后穿出,直扑向孙小琴,那是柳一卷。 他的脸上有着残伤的痕迹,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他们出道江湖以来,从来没吃 过这么大的亏。 他手中的伞也张开了,比圆桌略小的伞面上也一样尽是些令人眩目的花纹。 但是更惊人的却是在伞面之外那一排闪亮的寒光。 那只是很多极为锋利的细刃,本来是藏在伞骨中的,一按机钮,这些橡刺刀一 般的尖刃就弹了出来。 每支不过才三寸乡长,但是安在一柄大伞上就可怕了。 尤其是旋转起来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刀轮,当者披靡,这是天罗双绝的拿手绝招, 他们有一次跟太行山的黑道兄弟起了冲突,对方集中了六十名好手,将他们包围了 起来,他们就凭这一手滚进杀出,把六十名悍盗杀得没一个活的。 自后就很少听过他们再用这一手了,想不到今天居然用了出来,可见他是恨到 极点了。 孙小琴还是呆呆地站着,她的枪中已经没有子弹,使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会 一点拳脚功夫,但她自己知道跟这两个人差得太远,对方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打得落 花流水,更别说是动家伙了。 所以她除了站在那儿等死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事好做。 虽然她已引颈待戮,柳一卷却丝毫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伞刃急卷,洒开一片 寒光,像是要把她切成两段才甘心。 就在这时候,吴长胜动了,他的动作很斯文,用铲子又铲起了一堆火炭,对着 柳一卷洒过去。 柳一卷的伞面向天,原是赖以伞刃攻敌的,这下子逼得没法子,只好把伞面平 了起来,挡住了那蓬火炭。 吴长胜却像是慌了手脚,把手头的东西丢了过来以阻挡他的前进。 拍的一声,一袋子烈酒摔过来,那知道刚好丢在伞头上突出的那一支像矛尖铜 刺上,那是跟伞前的薄刃同时弹出的,使得这柄伞还能当短矛使用。 噗噗的酒汁随着香气而飘,柳一卷冷笑着前进。 吴长胜似乎没办法了,又铲了一捧火炭洒出去。 这一铲火炭已经只有十几点了,因为火堆中的火炭所剩已无几,都给他洒完了。 柳一卷又用伞挡住了狞笑道:“老家伙,你好,回头柳老子可有叫你好受的。” 可是这一次十几粒的火炭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伞上轰的一声,居然着火熊 熊地燃烧起来。 那是袋中的烈酒被火炭点着了,柳一卷连忙挥动伞柄,想把火熄掉,但是烈酒 引起的火势,又岂是那么几挥能煽熄的呢?火势反而更大了。 那是伞面上的油布也烧着了,这是用绸蔴布浸透了桐油而织成的,其中还掺杂 了细金丝,又坚又靱. 那知道今天可惨了,烈酒引起了桐油的燃烧后,把伞骨跟伞 面上的绸金丝也烧红了,更无法熄灭了! 不但如此,连握手的伞柄也热得无法握在手中了,钢铁的柄把热传了过来,柳 一卷无可奈何,只得把伞朝吴长胜丢过去。 吴长胜一躲一避,用铲子一撩,无巧不巧的把那柄烧红的伞撩进了溪流里。 嗞嗞一阵响,一面冒出水汽,一面往下沉,柳一卷连忙冲下水中,把伞拾了起 来。 可是那只剩几支铁骨了,伞面已完全毁了,他撑动了一下伞托,想把伞骨收起 来。 那知道一用力,綳的一声,穿连伞骨的钢丝断了,使得那些伞骨东倒西散,这 下子使他自己也怔住了。 天罗双绝的盛名是靠这两把伞而创下的,除了用惯手的武器外,伞上还有许多 的装置,那是由一个名匠精心特制的,工成之日,他们一刀砍了那位名匠,使得他 们这一对奇兵成为盖世无二,而且也没有泄露制作之秘了。 却没有想到今天毁了,而且再也无法重制了。 柳一卷眼睛盯着吴长胜,假如目中的眼意能杀人的话,吴长胜该死上十次了。 可是吴长胜却一反先前的畏缩之态,朝前走了两步,他的手中仍握着那柄铲子, 神态威猛,却像是一尊巨神,嘴角上浮起了一阵轻蔑的笑意:“天罗双绝,你们仗 着这一对奇兵横行西南,老头子一直想除去你们为世人除害,苦于没机会,那知道 你们今天自己送了上来,这大概是天意了。” 柳一卷为他的气势所慑,退了两步。 钱一鸣却走前一步道:“老家伙,你报个万儿。” “吴长胜。” 钱一鸣念了两遍道:“没听过,大概不是什么人物。” 孙小琴这时也恢复了信心,她先前只寄望夏志昌能够及时出现,挡一挡这两个 魔头的,现在看到吴长胜挺身出来,而且已经毁了柳一卷的铁伞,知道这位老前辈 想伸手了,她也急于瞧瞧盛名之下的前辈人物有什么惊人的技业。 因此忙也挺上一步,冷笑道:“吴老爷子的外号叫不败神龙,那可比你们天罗 双绝的匪号响亮得多,你们快跪下来求饶吧!” 孙小琴虽然在别人口中听过不败神龙的名号,知道是老一辈中的成名人物,但 究竟响亮到什么程度,她并不清楚,可是听在另外两个人耳中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都为之一震,钱一鸣居然停住了脚步,以充满了疑惑的眼光望着吴长胜 :“台端是不败神龙?” 语气中虽然还是有点不相信,但已经客气多了。 吴长胜淡淡一笑道:“我老头子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你们还是些无名小卒, 想不到我偷懒休息了几年,居然轮到你们叫字号了。” 钱一鸣顿了一顿才道:“姓吴的,就算你真是不败神龙,也吓不了人了,江湖 无辈,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江湖,已经不是你来称尊了。” 吴长胜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老夫从没有在江湖上称尊过,可是也容不得你 们这些后生小辈在我面前横行霸道。” 说着又朝前逼近一步,他的手中虽然只是拿着一柄铁铲,却像是一尊操着人生 杀大权的神灵。 天罗双绝在他的威势之下,情不自禁的又退了一步,柳一卷嗫嗫地道:“吴… ……吴前辈,千里江湖一脉通,在下兄弟俩不知道有你前辈在,才答应下这笔生意, 既然你老人家伸了手,为了对江湖前辈表示敬意,敝兄弟自然只有收手了,就此别 过。” 说着一拱手,就想后退。 吴长胜道:“慢来,你们这就想走了?” 柳一卷忙道:“前辈还有什么吩附?” 吴长胜一笑道:“听说你们兄弟俩是金字招牌,接下来的买卖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次空手而回,岂不是了砸招牌,以后还怎么混呢?” 柳一卷亦笑道:“在下的兵刃已毁,今后只有收摊子了,还能混什么呢?” “你们肯甘心认输吗?” “折在成名前辈手中,也不算丢人的事。” 吴长胜道:“我老头子退隐多年,可不想让人知道我老头子又出来管事情了!” “那我们就绝口不提前辈的大名就是。” “这又怎么对人交代呢,我老头子那点臭名,虽然不太有人记得了,但是你们 若提出来,多少还能盖盖丢面子的事,若是不提我老头子,你们又怎么个说词呢?” 柳一卷迟疑片刻才道:“这个……前辈放心好了,我们栽了这个跟头,唯有死 心一途,往老家一钻,从此收起字号,什么人都不见了,也不必对谁去交代了。” 吴长胜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老头子若是再要不肯松手,就太不近人情 了!你叫钱一鸣把那柄伞留下,然后麻烦你们往前面多走几步,过了三天后再走回 头路,那时随你们怎么说都行。” 钱一鸣立刻道:“这是什么意思?” 吴长胜道:“你们既然收了山,那柄伞不要也罢,天罗双绝要两柄伞配合的, 单剩下一柄,也没什么威力了。至于要你们往前走三天的路,那是为了我老头子复 出的事,不愿意让人知道。” 钱一鸣道:“我大哥已经答应你们不向人提了,难道你还信不过?” 吴长胜道:“我是信不太过!” 钱一鸣刚要开口,柳一卷拉了他一下道:“前辈,初次见面,是很难叫人相信 的,我们就遵命向前走三天然后再回头,至于这一柄伞,还请前辈见谅,敞兄弟在 江湖上得罪的人不少,多亏这一对兵器镇住了他们,现在虽毁了一柄,有一柄防防 身也是必要的。” 吴长胜一笑道:“柳老大,我老头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容易受骗,你们 口中答应得好,走出没多远,你们又赶回头,把消息放出去,我急着赶路,没精神 来料理你们,那可不是为自己添麻烦了?” “那要如何才能使前辈相信呢?” “很简单,我另外还有人押着你们往前走,三天之后,自然会放你们回头。” “前辈另外还有人?在什么地方?” “这个你别管,到时候自然有人陪你们上路,但是若你们还有一柄伞在手中, 陪伴的人恐怕压不住你们,所以你们必须把那柄伞留下。” 柳一卷道:“我们实在需要那柄伞防身。” “这个情形我能理会,我把伞留在都兰,要你们三天之后回头经过时,自会有 人送还给你们。” “要是在这三天之内我们遇上仇家呢?” “同行的人足可保护你们。” “找上我们的仇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老头子找来陪伴你们的人也不会太差,你们天罗双绝本身的技业也颇有可 观之处,他们能够在你们空手时押你们上路,绝对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双方都是老江湖,各持一番理由,柳一卷的理由听起来似乎是叫人无法拒绝的, 但是吴长胜居然能把他完全给驳回去。 钱一鸣忍不住道:“如果我有这柄伞在手里,那些人就看不住我们了?” “是的,因为你们的这柄伞里有不少鬼花样,令人防不胜防,虽然丢了一柄, 威力已经减弱了不少,伹还是很令人头痛的。” “既是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放弃有力的保护呢?” 吴长胜道:“因为我老头子要你们如此做,我不怕你们伞里的那些破铜烂铁, 伹又不能让别人吃亏,只好叫你把玩意儿留下了。” “钱老大外号叫一钱如命,这柄伞是花了不少银子打造起来的,钱老大靠着它 又挣下了不少的家财,这样一件生财养家的宝贝,钱老大不放心交给人保管。” 吴长胜笑道:“不错,换了我也不肯干的,柳老大自己的家伙毁了,才幸灾乐 祸,故作大方。” 柳一卷忙道:“我们哥儿俩打出道开始就在一起,几十年来情逾手足,你挑拨 不了的。” “那是以前大家差不多,今后强弱之势分明,你处处要靠他,恐怕这交情就难 以维持了,除非把那柄伞也毁了,否则你们两个人日后很难相处的,柳老大,我这 为的是你好。” 钱一鸣多少有点心动了,用眼睛看看柳一卷,这说明吴长胜的话多少起了点作 用。 柳一卷叹道:“老钱,我不慎毁了家伙,才起了息事宁人之心。那是我确知这 个老家伙难缠,但我绝不会同意交出你的那柄伞的。” 钱一鸣道:“我知道,天罗双绝的名声就是在这两柄伞上创下来的,毁了一把, 咱们还能够撑一下,若是两柄都毁了,咱们哥儿俩就是死路一条,别说是仇家找上 门了,连我们的朋友都能把咱们俩给吃了。” 吴长胜摇头叹了口气道:“多可怜,也可见得你们俩平时为人多刻薄了,连信 得过的朋友都没一个。” 钱一鸣道:“不错,钱老子一向都抱定一个宗旨,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相信, 所以留下伞的事谈都不要谈,今天冲着柳老大,已经答应你了,咱们暂时放过那个 小子,下回那儿遇上那儿算,柳老大,走!” 他持着伞,严密戒备着,跟柳一卷慢慢地向后退去。 吴长胜哈哈大笑道:“看样子你这小气鬼还不死心,老头子倒要看看你还有多 大的能耐,滚吧!下次再遇上,老头子连你们的命都要留下了。”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后退,一直退到大路上,见吴长胜仍无留难之意,忙飞快地 走了。 孙小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结束的,更没想到吴长胜会放过那两个人的,因此 地诧然地看着吴长胜。 吴长胜朝她笑笑道:“姑娘,你的手怎么样?” “喔!还痛得很。” 吴长胜叹了口气:“姑娘,这次你学会一个教训了,你的枪只是打得准,却不 够快,你只是一个会放枪的人,却不是一个枪手。” “我本来就不是,本来我以为自己还挺不错了,现在才知道我差得太远了。不 但是我差得远,在这青海道儿上混江湖的,没一个好样儿的。” 吴长胜笑道:“这倒不错,像铁狮刘球这种角色,也只配在边陲地界称称字号, 移到内地,就没他混的了,至于你跟你哥哥,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连混都不够资格, 虽说年头变了,江湖还是江湖。要想在这里面混出个名堂来,没有点真才实学是不 行的。” “是的!老爷子,今天总算看见你露了一手。” “你是说毁了柳一卷的那柄伞?那是他太大意没把我放在心上,而且我也知道 他的玩意儿怕人,动了点儿心计,才侥幸得了手。” 孙小琴道:“老爷子,早上是你补了一枪,杀死了那个范老二的?” “是的,夏少爷身边带着珠宝的事,可不能泄出去,否则我们就很难平静地到 西宁了,这地方的人都是穷疯了的,为了几千两银子,都有人来拚命的,几十万, 那能把青海一半的人都引了来。” “可是消息还是漏出去了。” “是的,我没想到那个王胖子还是漏掉了,不过也算他倒楣,遇上了天罗双绝, 这两个家伙又狠又贪,听说有这么大的好处,绝不容他再去告诉别人的,所以我想 他们一定已经把王胖子的口给封住了。” “封住了王胖子的口有什么用,你又把那两块料给放走了,他们还不是照样会 把事情给渲染开来的。” “这两个人不会的?他们很快会再回来的。” “他们会很快回来?” “是的,我预料他们不会超出十分钟就会赶回来了,这次回来,可不能再放过 他们了。” “既然您存心要放倒他们,何不在刚才解决了,一定要等到第二次呢?” “因为我的枪不在手头。” “啊!您是要用枪来对付他们?” 吴长胜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十年前,练功时岔了气, 虽然后来活动开了,还能够行动,但是当年的功夫,却已撂下一大半了,所以我才 不惜工本,买下那支枪,而且还苦练枪法,因为我只有靠它来自卫了。” 孙小琴似乎不信:“你的武功都撂下了?” “是的,当年的枪械没现在进步,我不败神龙这个外号可不是靠枪杆儿创下来 的,连天罗双绝那种人,都不屑于使用枪械,我又何必要弄上那么一支长家伙呢? 实在是没办法!” “可是你对付一卷而空时,完全是凭着空手呀!” “那是手上一点巧劲,再加上一点心思与经验冒险一试而已,所以在得手后, 我立刻就抬出不败神龙的招牌吓吓他们,我可真担心那个姓钱的不服气要动手!” 夏志昌从草堆中跳了出来,道:“老爹,你可真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你成竹在 胸,所以才没有出来,那知道你是在唬人的,那我该就早出来了。” 吴长胜一叹道:“少爷,我也知道你就在旁边,必要时能接应一下,所以胆气 才够壮,但是我却不想你跟他们真正的照面。”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他们搏杀的对象,他们有很多杀人的绝招,轻易不肯亮相的,为了 对付你,却不惜会使用。” “老爹,我也不是纸扎面糊的。” “我知道你在塔拉尔宫学了不少本事,但是我希望你善保此身,尽量地少冒险, 你的本事要用在将来。” “用在将来?老爹!我实在不明白你的话。” “我是说你到了西宁之后。弄清了你的身世,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你将要 明着去对付更多更凶险的敌人,因此,现在你必须特别小心谨慎,不能受一点伤, 不要逞能,保持着身心最佳的状态去接受艰难的战斗。” 夏志昌答应了一声,也不再追问原因了,他对于自己的未来似乎是最不关心的, 一提到这个就完全没有好奇心了,倒是对其他不太了解的事,他会追问个没完。 孙小琴也很失望,她希望能够对夏志昌多了解一点的,但看见这一老一少都无 意谈下去,才在地上拾起了自己的枪,打开枪机,试试机件的灵活,又把另一支枪 的空腔都装填好,插进枪套,试着拔出来。 伤痛的手仍然未能如意,那影响了她的动作。 吴长胜道:“姑娘,我再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的手指不够灵活,就不要去用 枪,那会使你死得快一点,因为拔枪的动作,最容易引起别人的反击,一个耽误会 使你自己先送命!” “您说天罗双绝还会回来的,我总要准备一下?” 吴长胜道:“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同来了,还是麻烦你替我把车上的枪给拿来吧!” 夏志昌道:“我去好了!” 孙小琴道:“还是我去吧。志昌,你再去打两只兔子来,烤得好好的兔子肉, 叫那两个杀胚给糟蹋了。” 说着走向车子,爬了上去,才把长枪端到手,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却是天罗双 绝又回来了。孙小琴只得隐身在车子上。 钱一鸣飘身落地,哈哈一笑道:“吴老头儿,我们又回来了。这小子就是夏志 昌吧?” 柳一卷也朝着夏志昌看了半天,笑笑道:“没错!准是那小子。跟我们看见的 画像很像。” 夏志昌道:“我的画像?” 柳一卷道:“不错,我们在接下生意时,在西宁看过一张画像,就是你这小于 的形状。” 夏志昌道:“西宁怎么会有我的画像呢?” 吴长胜轻叹道:“有人处心积虑地谋取你,自然会下很多功夫,你深居塔拉尔 宫虽然与世隔绝,但还是有人前往朝圣的,你在宫中又是个很特出的人,找个好画 师乔扮朝圣者前往,记下你的样子,画张像并非难事!” 柳一卷却沉声道:“吴老头儿,少扯那些废话,刚才我们一时大意,叫你给唬 住了……” 吴长胜轻叹了一口气:“今天活该是你们天罗双绝毕命之日,老头子已经放过 你们一次,警告过你们说再次相逢,我就不客气了,你们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钱一鸣冷笑道:“老头儿,你别说得好听了,想当年你也是有名的心狠手辣, 手下从没有放过那一个,今天居然会发善心,让咱们兄弟走了,叫人实在难以相信 了,再说我们天罗双绝的资格虽比你浅一点,也成名有多年了,就这么叫你唬回去, 未免太窝囊了!” 吴长胜眯着眼睛笑笑道:“别的话都不必说了,你们既然回来了,想必是对我 老头子的几手玩意儿不太相信,总得见个真章才死心,说吧!你们要怎么个死法?” 钱一鸣道:“吴老头儿,咱们可不是要跟你比武切磋,一招一式的慢慢玩儿, 一动上手就是要命的,因此把那一些俗套全免了,谁有本事就叫对方倒下。” 这老小子还真阴,口中说着话,手底下也没闲着,铁伞直搠了过来,势沉力猛, 伞头上突出了三寸多长的钢刺,像条毒蛇的舌信,上上下下,虚虚实实,已经攻出 了八九招。 吴长胜手里只有一根铁铲,对他这一连串的急攻倒是有点难以应付,虽然勉强 地闪躲遮挡开了,脚下已连连后退出四五步去。 钱一鸣更得意了,冷笑道:“吴老头儿,幸亏钱老子没上你的当,要折回来看 看,否则岂不太寃了。” 吴长胜一面挡一面道:“钱一鸣!等你上鬼门关报到的时候,你才知道是谁寃 了。” 尽管口头在说狠话,手底下却不争气,铁铲被刺尖卡住了,钱一鸣顺势一绞一 送,吴长胜逼不得已,只好把铁铲丢开了,两个滚身,才躲开了又一招急刺。 钱一鸣哈哈大笑,毫不放松地追过来。 吴长胜慢慢地退向车子那边,柳一卷看出了便宜,截住他的退路,双掌一封道 :“老头儿,别跑了,你躺下吧!” 夏志昌不能再袖手了,他看见吴长胜的脸对着钱一鸣,全力注意他手中的铁伞 无暇顾及后方,及时闪身进去,双掌一振,硬接了柳一卷的一推。 两个人身子一顿,双方都退了一步,可见这一招对掌,双方倒是势均力敌。 柳一卷瞪了夏志昌一眼道:“小子,你也要找死?” 夏志昌冷笑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带上别人干吗?有本事的冲着我来好了!” 柳一卷冷笑道:“迟早也漏不掉你的,你要是等得不耐烦,就先解决你也是一 样。” 徒手进招,屈指如钩,势子十分凌厉,夏志昌也运掌如刀,或封或砍,一面拆 招,一面反击,两个人拳来脚往,打得很激烈。 可是吴长胜那边不理想,他在钱一鸣铁伞的进逼下,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也 被挂破了几处,尚幸躲得快,没有伤及皮肉,但已惊险百出,只不过他已渐渐地退 近了车子。 孙小琴几次忍不住想出来帮忙,可是她对手中的长枪使用不习惯,腰闻虽有两 支短枪,却都是空的,没来得及装上子弹。 吴长胜又是一个翻滚,到达车边,将手一伸道:“妞儿,把家伙丢给我!” 孙小琴倒是配合得快,立刻把长枪抛了出去,吴长胜才接到手中,钱一鸣也追 到了,身形纵起,铁伞前指,一直罩将下来。 他在恍惚中已能看见吴长胜接到一样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像杆枪,但 他很难相信吴长胜会用枪的。 只不过他做事一向仔细,心中虽确定那可能性不太大,但是在空中,仍然把伞 给撑开了,急旋而下。 即使对方手中是杆枪,也可以用伞面挡住了。 只是他没想到吴长胜用的是一支最新式的长程马枪,威力较一般的枪要大得多, 再者,他如果不打开伞,以他扑刺的速度,还能逼得吴长胜无暇发枪。 他撑开了伞面,空气的阻力使他下降的速度一减,虽是刹那间的事,但已经够 使吴长胜举枪扣发了。 另外还有一件他想不到的事,就是吴长胜靠着车子而站的,为了躲他的扑势, 已经蹲下身子,缩到了车子下面。 伞面挡住了钱一鸣的视线,直冲而下,伞骨撞在车框上,才阻止了他的前冲之 势,而在车底的吴长胜也放完了弹仓中的八发子弹,由另一边钻了出来。 车上的孙小琴是从另一边跳了下来,在忙乱中她把手枪中的子弹填好了,转到 另一头,正想抽空给上一枪。 她只看见伞上的尖刺扎进了车上的木板,钱一鸣双手握柄似乎要拔出来,因为 扎得很深,所以拔得很吃力,孙小琴心中暗喜,举枪瞄准着。 钱一鸣拔出了伞时,身子一定会后仰或是后退,那时正好给他脸上一枪,连躲 都没处躲。 但是钱一鸣似乎在跟她过不去,又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企图,低着头,双手握 着伞柄,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埋进伞里,半天都不动。 倒是在她旁边的吴长胜轻笑道:“姑娘,别为那王八旦操心了,他早已经上路 了!” 孙小琴一愕:“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我一共喂了他八颗的卫生丸,这王八旦的胸口已经成了个马蜂窝 了,他要不死才怪哩。” 再看看钱一鸣,几乎已经把上半个身子挂在伞柄了。 吴长胜道:“虽然隔着伞面,但是我第一枪是对着他的心口打的,相信他没落 地就送了命。” “他的铁伞不是能避弹的吗?” “那要看什么枪了,从前那种土枪,自然是能挡两下,就是你的短枪,也不容 易穿得透,可是对这种新式的长枪,能挡住的东西还不多。” 孙小琴终于吁了口气:“老爷子刚才可把我们急坏了,你既然知道他们要回来 为什么不赶快来取枪。” “急什么,能够宰了他就行,不争迟早。” “可是你太危险了,差一点就伤在他的手里……” “哈哈!姑娘,我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他凭这把破伞就想要我的老命,还差 得远呢!” 孙小琴不敢说,吴长胜笑道:“你一定是在笑我吹牛,忘了刚才的狼狈劲儿了, 但那是我装出来的!” “装出来的?你干吗要装呢!” “为了骄敌之心,而且能快点解决他。天罗双绝最厉害的一着叫退现天罗,那 是柄伞骨里的三十六支淬毒飞针一起射出,若是两柄伞一起配合施展,的确是厉害, 再多的人也讨不了好去,我先设法毁了一柄,只有钱一鸣的一柄了,虽然好一点, 但仍然相当讨厌,所以我必须装得不敌,引他来追杀我,就不至于施展那一手了。” 孙小琴笑道:“我说呢,你不败神龙声名赫赫,又何至于这么稀松,三两个照 面就叫人打得满地乱滚。” 吴长胜也笑了道:“不过这两块料的本身技业的确也不错,你看柳一卷跟那小 伙子打得还很起劲呢!” 夏志昌跟柳一卷仍然在以拳脚对搏着,两个人都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 直到吴长胜与孙小琴走了过来,柳一卷才发觉,手下一慢,被夏志昌咚的一拳 击在前胸上。 这一拳把他打得连退了五大步,口中已喷出血来,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受伤, 凄然高呼:“钱老二!” 歪歪倒倒的向着钱一鸣的尸体扑去,在这种情形下,谁都不便去阻拦他。 可是他把钱一鸣的尸体一下子拨开,竟是在抢那柄伞,吴长胜忙叫道:“不好, 快趴下来。” 他伸手把身边的孙小琴拉倒在地。 夏志昌站得较远,也有较为从容的时间,他看见柳一卷拔出了铁伞,执在手中 急旋的时候,也同时听见了吴长胜的警告,双腿一弹,屈身跃起空中时,身子是卷 成一团的,可是到了空中,他猛地伸腿向上方急甩时,居然又把身子拔高了半尺, 翻了一个跟头。 说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亲眼看见了,仍然难以相信这会是事实,因为那已经超 越了人的体能极限。 但是夏志昌就是以这空中一连串的跟头,一个连一个,越翻越高,越翻越远, 当他翻出第九个跟头,已经到了柳一卷头上六七丈高了。 柳一卷没看见,他的人被伞面罩住了,不断地急旋伞柄,发出了咻咻的声音, 而且手还按紧了机钮不放,把铁伞骨上的那支短刃先弹出去,接着把藏在骨中的淬 毒飞针,也全部的射了出去。 这些飞针又细又密,劲力却很强。几乎把他身边每一个方向都管到了。 只是飞针射出的高度是照人体的高度而设计的,高不超过丈五,低不下于尺半。 这是最厉害的一着杀手,一直到他放出了三分之二的飞针,他才把伞抬高了一 点,看看成果。 吴长胜与孙小琴平躺在地上,他先还以为是中针倒地的,可是仔细一想,却不 像两人所躺的地方,离他只有两三丈,在这种距离下,针是射不到这么低的,何况 两个人的眼睛还炯炯的盯着他看着。 不像别的中针者,毒发满地乱滚,他们只是静静地趴着,双手还撑着地面,把 头部微微地支高起来。 这两个分明没中针,他们在针发之前,就趴成这个姿势,的确是可以避过的。 但是柳一卷心中却在暗笑着:你们躲不了的,老子只射了三分之二的毒针,等 老子把伞面斜过来,那时就有你们的乐子了。 他太粗心了,竟忘了还有一个夏志昌不见了,不过就算他记得,也绝不会想到 夏志昌会在在他的头顶上的。 所以他把伞面转成倾斜同时,夏志昌正好如同一头大鹰似的急落下来,两只脚 分别落在伞面上一蹬,又飞快地弹向了一边。 一个人从七丈高处下落,那重量是够瞧的,就算那人有一百多斤,这时已变成 有四百斤了,何况夏志昌的双腿还蹬了一下,使重力又增加了一倍。 柳一卷是全无准备的情形下擎着伞的,这一下重压来得太突然了,首先是那支 全钢的伞柱在胸口处猛触了一下后刺穿了进去,这倒不一定会致命。 但又有要命的事,就是那些伞骨被一蹬之下,滑落收拢了起来,而那些剩下的 毒针,也在这时射了出来,全部都射在他的胸膛上。 柳一卷几乎是立刻死去的,不过他的眼睛却没有闭,因为他始终不明白,抓在 手中的铁伞是被哪一种力量压下来的。 ------ 旧雨楼